拜师？这年代女子没有专门学堂，只有大户人家会请个老秀才到府中专门为子女开课，但这里文人似乎觉得为女子师是比较丢份儿事，因此他们就算到大户人家去做先生，也绝不会让女子拜师。
云舒却并不知道这些，看安老头儿一副你占大便宜了表情，她就极其不爽，但凭感觉这安老头儿应该是个不错老师。
她心中衡量半晌，后道：“安爷爷，要我拜你为师也可以，不过我有条件哦！”
“喂！小丫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想当初多少名门望族长子嫡孙要拜我为师我还不同意了！”
“哼！那你做你长子嫡孙师傅去啊！反正我娘也识字，她迟早会教我！”
“你…你这死丫头！”
“你这死老头儿！”
“死丫头！”
“死老头儿！”……一老一少梗着脖子吵了半晌，谁也没占到便宜，齐齐躺到躺椅上呼呼直喘气。
一刻钟后，安老头儿突然道：“丫头，说说你条件！”
云舒一听有门，立刻坐起来：“安爷爷，您放心，我条件很简单，就是每月工钱你得照付，不能向我爹娘要束脩，你要收他们一文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安老头儿扁扁嘴，嘀咕道“老夫堂堂……，收个弟子，居然还要给人家发工钱！天底下还没听说过有这等好事儿！”
云舒从摇椅上跳下来，嘟起嘴一脸委屈道：“安爷爷，人家家里只有两间茅草屋哦！奶奶分家时只给咱们家一亩旱地，还老远老远，一分水田都没有哦！爹爹要扛好多大袋子，娘亲要帮人家洗好多衣服，才能吃上粗粮哦！”
她呼呼鼻子，可怜巴巴望着安老头儿。
“哎呀，行了行了，丫头，要说什么直接说吧，别拐弯抹角！”
“安爷爷，舒舒是说，舒舒家里好穷，爹娘好辛苦，没钱交束脩！”
安老头儿半信半疑盯着云舒看半晌，那视线她身上那件漂亮棉布花袄上扫来扫去，云舒赶紧道：“这是外婆送我，看，我里面衣服都是捡康娃穿剩！”云舒捞起外衣把里面破旧小袄扯出来给他看。
“行了行了，这丫头，你是女娃知道吗？怎么能做这么不雅观动作了？”
“安爷爷，你答应了？”
安老头儿端起茶杯慢腾腾拨拉拨拉，呼噜喝上一口，然后闭上眼睛享受仰起头，云舒撑着脑袋慢慢等，等他享受够了，慢慢放下茶杯，叹道：“好茶！好茶！”
他斜眼看看云舒，笑道“丫头，你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好处不能让你一个人全占完吧？你打算怎么回报我了？”
云舒想了想，跳下椅子，走到安老头儿面前，幸好这茶座矮，跟现代茶几差不多。云舒小心端起茶杯，走到安老头儿面前恭恭敬敬跪下，“弟子水云舒拜见师傅！请师傅喝茶！”她将茶杯举过头顶递到安老头儿面前。
安老头儿乐呵呵抚摸胡须，等了两分钟不到，云舒小手就有些摇晃了，他才轻轻接过茶杯，拨拉几下，喝上一口，又闭上眼享受叹息一番：
“云舒丫头起来吧！你既然拜了老夫为师，以后就得尊师重道，外人面前不得没大没小知道吗？无错小说网。”安老头儿板起脸训诫道。
“是，师傅！”云舒乖巧做小伏低。
“恩，以后不许老头儿老头儿叫，知道吗？无错小说网。”
“是，师傅！”云舒依然乖巧。
……安老头儿不知是为恶整云舒，还是为过过当师傅瘾儿，看似训诫实则唠唠叨叨，云舒跪地上一面忍耐一面装乖，心里却把这老头儿骂得要死。
半刻钟后，云舒觉得膝盖有些受不住了，安老头儿总算停止唠叨：“恩，起来吧！”
云舒站起来，揉揉膝盖，抱怨道：“师傅，人家膝盖都跪麻了，你要念叨就不能让人家起来后再念叨吗？无错小说网。”
“切~起来了，我还念叨什么！”云舒瞬间垮下脸来，真想大吼一声死老头儿。
安老头儿见她一脸气恼表情，是高兴，故意挤眉弄眼跟她说笑，就像拿着毛毛球逗猫主人一般，非要把小猫惹恼了才罢休似。云舒捏紧拳头，不停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才忍下来。
一老一少院子里吵吵闹闹逗乐，直到中午午饭时间，突然进来个端着盘子中年大婶，她微笑着上前恭敬给安老头儿行礼，然后麻利收拾茶具，将饭菜一一摆上，再行一礼悄悄退去，期间并未发一言，对云舒这个来小人没多看一眼。
云舒看看桌上饭菜，居然是两人份，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色彩鲜、做得精致、卖相也好，不像一般人家饭菜做法。
云舒自然好奇，问：“安爷爷，这位是你老…”她本想玩笑说老姘头，突然想起这里重名誉，这个词不是一般小姑娘能说，赶紧改口道：“老丫头吗？无错小说网。”
“老丫头？哈哈！哪有这样称呼？你个死丫头，又胡思乱想了吧？呵呵，她是我来这里路上救下一个哑巴，家世凄惨、无亲无故，我就带上她，让她给我洗衣做饭了！你以后就叫她…哑婶吧！”
“哑巴？！”云舒惊讶不已，方才她有注意过哑婶穿着举止。
这位哑婶一身灰扑扑棉衣，那衣服似乎大了些，挂她身上有些空空荡荡感觉，头发简单挽成个发髻，用一把廉价普通木梳固定住，除此之外无任何其他装饰。
她走路时总是半低着头，踩着大户人家里下人们通用小碎步慢慢行走，期间不会发出丝毫脚步声或衣饰摩擦之声；另外她行礼姿势非常规范且优雅从容；还有她端盘子手白皙细腻！
云舒趁着她摆饭碗机会偷瞄过她脸，原本以为至少四十岁哑婶，面相却极其年轻，估计多三十岁左右，且五官端正、相貌清丽，要是好好打扮一番，定是个端庄典雅大家奶奶。
云舒脑袋里原本浮想联翩，当然先想到就是安老头儿老相好，可年龄差得太多，不可能！安老头儿家家婢？如果安老头儿以前真是御医话，有个这样家婢也说得过去。
可一听安老头儿解释，不仅大感失望，这么端庄美人儿，怎么是个哑巴了？唉！难道真‘红颜就薄命’吗？她不自觉摸摸自己脸颊，叹息一番。
下午，安老头儿正式开始教云舒识字，本来他想先教千字文，不过云舒强烈要求下，先教却是一到十数字，以及拿笔姿势、写字方法等等。并说好只要云舒能从一数到一百，下次就教她加减法。
云舒表面摆出一副认真学习模样，心中却暗暗窃笑，嘿嘿，别说数到一百，就算数到一百万都没问题，太好了，过段时间就可以明目张胆算数了，那么，爹娘铜钱……
水志诚是到未时中才气喘吁吁跑到安老头儿院子来。云舒一见老爹就高兴冲上去撒娇一番，然后掏出自己小手帕心疼给他擦汗。
“爹爹，吃饭了没？”
“啊？吃饭？吃了吃了，你爹爹我今天中午吃了六个大馒头了！”水志诚自豪拍拍胸口。
云舒心底叹息一声，这爹爹啊，肯定是从早上八点一直干到现，路上随便买几个馒头一边吃一边冲过来！瞧，他嘴角还挂着馒头末儿了！
云舒走到安老头儿身边，皱眉祈求望着他，安老头儿撇开头当没看见，可没坚持多久，泄气道：“好吧，丫头，为师我输了还不行吗？哑娘，做两个菜端上来！”
“要三人份儿！”云舒补充道，然后转向安老头儿：“师傅，您真好，您是世上好师傅，舒舒喜欢你了！”
安老头儿听了赞美，得意洋洋仰起头：“那是！”
“师傅？舒舒，你为什么叫安大夫师傅？”
☆、第一三五章 实诚的老爹
第一三五章实诚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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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舒舒，你为什么叫安大夫师傅？你要学医吗？无错小说网。tyxs”
“哼！小子，我教你女儿念书，你有什么不满吗？无错小说网。”
“啊？念书？念书为什么叫师傅？”
安大夫板起脸瞪着水志诚，他先是一愣，然后讪笑道：“呵呵，没有没有，谢谢安大夫，这是我们家舒舒福气，她学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安老头儿得意对着云舒扬扬下巴，意思是：看到了吧？我多厉害！你爹都得听我！
云舒低头窃笑，对了，老爹说对，安老头儿只教自己读书写字，好像不该叫师傅，叫夫子才对吧？或者老师？恩师？云舒疑惑看看安老头儿，凑过去，小声嘀咕道：“师傅，我娘说学堂里叫夫子，学手艺才叫师傅，对不对啊？”
安老头儿想了想：“恩，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叫夫子…我有那么老吗？安夫子？不好听！”他眼珠一转，笑嘻嘻道：“丫头，你想不想学医？”
“学医？！”说实话她还真不想，以前大学填志愿时家人都要她填报医学院，结果她硬是选了别，她并不是对医生有成见，而是极其讨厌医院里到处充斥着福尔马林味道以及那随时可能遇上死亡案例！
“怎么？丫头，你师傅我安家祖上可是几代名医了，多少名门望族…，哎呀，算了算了，先这么着吧，以后再说！”
云舒也是这个意思，她丢下安老头儿跑过去拉水志诚到自己那张摇椅上坐下，等着哑娘上菜。
安老头儿也主动坐到另一张摇椅上，故意咳嗽两声，水志诚赶紧站起来，恭恭敬敬站到一旁，云舒气恼瞪安老头儿一眼，见他一副安然自得模样，丝毫没有开口要老爹坐下意思！
云舒自然明白他想干什么，这个老顽童！云舒无奈，只好乖乖走到安老头儿身边，师傅长师傅短叫得欢，果然安老头儿一高兴，便对着屋子里喊：“哑娘，端根小凳子出来，这椅子摇来晃去怎么吃饭？”
咦，还真是，云舒主动跑进厨房，见哑娘正端着根凳子迎面出来，云舒喊道：“哑婶，给我吧，我端给我爹就是了！”
哑婶面带微笑，却似完全没听到云舒话般，自顾自端着凳子绕过云舒，走到院中将凳子放到水志诚身边，然后又安安静静回了厨房。
她走到门口时，云舒又道：“哑婶，谢谢您啊，您辛苦了！”
可惜哑婶依然像先前一样，虽然面带微笑，却不答话，就像完全没看到云舒般，轻轻绕过她，进了厨房，自顾自忙碌。
云舒好奇趴厨房门口观望，这哑婶莫非是个聋子？聋子怎么听得到安老头儿话？她正疑惑间，安老头儿道：“丫头，出来，刚刚才认到3，咱们继续！”
云舒咚咚跑回去，张嘴正要问，安老头儿道：“她不是聋子，不过她只听我话，嘿嘿，丫头，怎样？还是我厉害吧？无错小说网。”
云舒垮下脸、撇撇嘴，不咸不淡道：“是，师傅好厉害，师傅赢了！”
安老头儿也不计较，指着方才搬出来一张小书桌道，“过来，坐好！”
这时哑婶已经把饭菜端上来，云舒立刻不乐意了，撒娇道：“师傅，我要跟爹爹一起吃饭！”
“方才不是吃过了？”
“没吃饱！”
云舒强烈要求下，哑婶又上来两幅碗筷，连着安老头儿也一起拿起了筷子。水志诚饭量大，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有些拘束是正常。云舒倒没什么感觉，用得起精品茶具人，还愁他没钱吃饭吗？这点饭菜又值不了几个钱。
云舒不停给老爹夹菜，没一会儿桌上菜就去了一半。安老头儿不满意了，嚷嚷几句，水志诚赶紧停下筷子，恭敬给安老头儿也夹上几下，安老头儿一脸嫌弃道：
“住手，你要老夫吃你口水吗？无错小说网。”
水志诚筷子尴尬停半空，然后闪闪缩回来，像个小媳妇似坐凳子上扭来扭曲、脸色发红，而安老头儿一副优雅模样慢慢夹菜。
云舒一生气，直接抢过两盘子，将菜全倒老爹碗里，然后嘟起嘴示威性望着安老头儿。你敢抢，敢抢我吐口水！
安老头儿总算没兴趣了，冷哼一声背着手进了屋子。云舒则守着老爹，非要看着他吃下几大碗不可。
其实不是云舒偏心，安老头儿方才跟自己抢菜吃，早就吃得饱饱了，现明明是来捣乱，他吃不吃无所谓，可爹爹还要干活儿。
饭后水志诚扭扭捏捏站安老头儿面前，结结巴巴半晌，好不容易才说明自家往后半个月要盖房子，想请个假，并一再保证今天一定把后面半个月活儿都干完。
安老头儿看看云舒，道：“我这个小学生也不来？”
水志诚尴尬摸摸脑袋，傻笑两声。
安老头儿立刻拉下脸来：“你这呆小子，不能就不能吧，傻笑什么？你看看你女儿，丁点儿大，就比你聪明十万八千倍，你这个做老子怎么就这么傻了？……”安老头儿噼里啪啦一阵数落，水志诚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嘿嘿傻笑着直点头。
安老头儿越训越生气，水志诚越是汗颜越不敢回话，云舒见状窃笑不已，安老头儿本意是想看看老爹硬气样子吧？呵呵，他要失望了！
果然，没过多久，安老头儿总算败下阵来，他泄气坐回摇椅上，闭目摇晃几下。半晌后睁眼见水志诚依然一脸傻笑站他面前，他长叹一口气，挥挥手道：“你跟哑娘去买一石精米、两个月柴禾木炭挑回来！”然后一扭头再也不肯说话。
水志诚愣头愣脑站了半晌，云舒不停给他使眼色，让他去找哑娘，可水志诚一直没反应。一刻钟后，他小声怯怯问云舒：“舒舒啊，哑娘是谁啊？”
云舒噗嗤一笑，拉着他直往厨房去，到了厨房门口，云舒对着正厨房忙活哑娘喊道：“哑婶，安爷爷说让我爹爹跟你去买一石精米、一个月柴禾挑回来！”
哑娘回头，对云舒点点头，然后取下围腰，拍拍衣服，走出厨房，一声不响走向院门。而水志诚却站厨房门口望着哑娘背影发呆，云舒扯他一下：“爹爹，跟上啊，别跟丢了，哑婶不会说话，她付了钱你直接挑回来就是！”
“啊？哦！好好！”水志诚拿起扁担步跟上去，云舒跑到院门口看了看，见水志诚果然亦步亦趋跟哑娘身后！
看着老爹那模样，云舒忍不住叹气，唉！咱老爹怎么就这么可爱了？
“唉！你爹怎么就那么蠢笨了？”头顶同时传来一道叹息声，不用问，肯定是安老头儿了，云舒不满道：“师父，您怎么能说人坏话了？”
“师傅就不能说人坏话了吗？无错小说网。”
呃，这个，云舒抽抽嘴角，两人并行着摇头晃头回到书桌边，继续学握笔学写字。
一刻钟后，水志诚挑着一担米晃悠悠进了院门，按哑娘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