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以冷华轩的表情来看,素琴肚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只是他还未娶正妻,这个时代,正妻未进门,就算收再多的小妾和丫环也是不能先生儿子的,不然,便是对正妻的不敬,加之,二太太明摆着是要与宁王府结亲,冷婉身份贵重,更加会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冷华轩才不肯收素琴入房,而二太太也对自己的孙子又下不得手,才会落到现在的境地。
这会子冷华轩回去,指不定就会找二太太闹呢,因为锦娘也看得出来,他对素琴还是有几分情义的,才又被冷华庭训了一顿,定是心里更添了愧意……被亲娘毒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亲生孩子的感觉,应该不好过吧,锦娘真的很想去看二太太现在的脸色,看她是不是还能保持那清冷孤傲的模样啊。
在门口站了一会,感觉风吹在身上有些冷,突然就觉得自己不知何时也变得冷血无情了起来,虽说二太太真的很讨厌,但素琴和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还好,那东西只会让素琴肚子痛,这样还能让冷华轩对素琴负起责任来,自己这也算是在帮她们母子吧。
而且,以二太太那人的手段,素琴迟早会死的,那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呢,让冷华轩警醒下,或者反而能救她们母子呢。
转过身,眉间仍是带着丝不忍,一只手牵上了她的,温暖而厚实,让锦娘心里一暖,抬眸时,便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幽深如潭,深情又担忧地看著她,“娘子,进去吧,这里冷。”
锦娘心中郁气便是一散,何必太心软,人家对自己丈夫下手时,可曾心中有愧过?
轻轻推着他,两个进了里屋。
屋里,两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冷华庭歪在椅上,支着半肘在看书,锦娘就偎在他面前半靠着,手里拿着那件袍子也没动一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会子四儿打了帘子进来道:“少奶奶,二夫人过来了,正在王妃那呢,王妃打发了人来请您过去。”
锦娘听得眼睛一亮,二夫人怎么过来了,是来看自己的么?心里一喜,人就激动了起来,起身就往外赶。
后襟又被扯住,她回过头,就见冷华庭正拿眼瞪她:“瞧你这样子,穿得随随便便垮垮耷耷,也不说梳妆打扮下再去,一会子咱娘见了,还以为我亏待了你,舍不得给你好吃好穿呢。”
锦娘被他说得一窘,低头看自己这一身,也没什么不妥啊,再看他眼里有着微微的不自在,突然明白这是做女婿的奇怪心里,女婿在丈母娘面前总想表现得更好,自己若穿得光鲜亮丽的出去,他在二夫人跟前也会有光一些。
这样一想,锦娘就听话地乖乖换了一套湖绿色宫锦面料的大襟丝袄,一条长摆洒花裙,将头上的碧玉簪子换成了三尾金步摇,手上带着一对金镶玉,的手镯,打扮齐整了在冷华庭面前转了个圈,自恋的问:“怎么样,相公,好看吧。”
冷华庭看着就白了她一眼,一扯她的手道:“走啦,不怕咱娘等久了么?”
锦娘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差点就踩着了自己的裙摆,嘟了嘴拿眼去瞪他,“明明就喜欢得紧,偏就生了张臭嘴,说声好看会怎么样啦。”
“丑就丑了,我又不嫌弃,还这么自恋,唉,一会真得问下咱娘,为什么你这么丑啊。”冷华庭听了就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对她说道。
两人吵吵闹闹地进了王妃院里,碧玉笑吟吟地迎了出来,“少奶奶今儿个看着气色可真好,这身穿可真好看呢。”
锦娘听了就挑着眉看了眼冷华庭,看吧,一过来就有人夸我呢。
冷华庭看着她就翻白眼,碧玉在一旁见了就好笑,二少奶奶还真是个妙人,二少爷可是府里最难相处的,成天价不理人不说,一个不好就会拿东西砸人,可对二少奶奶却是好得很呢,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进门,便看到二夫人正坐在王妃下首,正与王妃说着什么,锦娘推着冷华庭急走几步,先给王妃行了礼后,才看向二夫人。
好些日子不见,二夫人倒是比先前清减了些,锦娘看着就鼻子发酸,又是喜又是忧,也不知道大夫人的病好了没,府里大多事怕都是二夫人在操心吧,又不能自己会作主,凡事还要去问了大夫人的意思才行,大夫人又是个恨她入骨的,一件事情办下来,怕比三四件还要繁锁劳累呢。
“娘,您怎么过来了,是来看锦娘的么?”锦娘蹭到二夫人身边,颤着声问道。
二夫人在锦娘进门时,就看着她没错眼,女儿像是又长高了不少呢,脸颊也丰润了好多,眼角眉稍都是喜色,整个人看着神清气爽,二夫人看着心里就欢喜,看来,锦娘在王府过得不错呢。
“今儿一是来拜见王妃的,二嘛,当然是来看你的,这三呢,你二姐的婚期也快到了,大夫人身子不太好,老太太就使了我来与王妃商量下让你二姐过门的事。”
锦娘这才想起,还真到了孙玉娘出嫁的日子了呢,玉娘原就是姐姐,按说应该是在自己之前出嫁的,只是她出了那事,孙家和王府都觉得不光彩,就特意先让自己先成了婚,好遮掩一些的,只是,玉娘不是在府里闹着不肯嫁么?难道这会子又肯了?
但这事当着王妃的面她也不好问,总不能跟王妃说,孙玉娘不想嫁冷华堂,想嫁自家相公吧,孙玉娘不觉得丢脸,自己还觉得羞耻呢,不过,看二夫人眉宇间含着忧,怕是孙玉娘在家也没少闹,老太太被逼得无奈了,就巴不得早些将她嫁出去算了,不然,按礼来说,得是男方家长去女方拜会商议这迎亲事宜才事,今儿反倒是二夫人亲自过府来问王妃,这可也是够丢脸的了,像是女方的姑娘嫁不出去,巴巴里求着男方嫁一样,偏还是个正经的嫡女,求着作人家的侧室,这脸呀,还真是丢到家了,怪不得大老爷不肯来,倒是派了二夫人来了,大夫人说是身体不好,估计就算身体好了,也不愿来出这个丑的。
锦娘哦了一声,又坐到冷华庭身边去,冷华庭却是自己推了轮椅到二夫人面前,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动作优雅神情礼貌,看得一旁的王妃就怔了眼。
庭儿也不是对谁都无礼呢,看来,还真是给锦娘面子,若不是将锦娘宠到骨子里去了,他哪肯跟人家低头行礼的,自己倒是有六年没受过他的礼了,心里是既酸又欣慰,不管怎么着,这孩子并不是无理之人呢。
既是锦娘的亲娘来了,王妃还是很有耐心地与二夫人商谈着迎亲事宜,锦娘便和冷华庭在一旁老实地听着,因着这事原是早就谈妥了的,二夫人过来也只是再印证一下,所以,双方相谈甚欢,没一会子,二夫人就起身要告辞,王妃想着这事还是过问一下上官枚的好,毕竟上官枚是正经的世子妃,玉娘进门后的一应礼仪得她来操持才是,便派了人去请上官枚,二夫人便又留了一会。
王妃便说有事,离开一下,锦娘看她连青石和碧玉都带走了,便知道她是想留给自己母女说私话时间,心里便暖暖的,很是感激王妃的体贴。
王妃一走,锦娘也顾不得冷华庭也在,一下就扑进二夫人的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娘,可想死我了。”
二夫人爱怜地看着她,却拿手戳她脑门子:“都多大了呢,还撒娇,让庭儿看见可不好。”
锦娘才不管冷华庭怎么看,反正他一天到晚的嘴臭,从来就没夸过自己半句呢,扭着过头又回看冷华庭,却见他两眼亮晶晶的,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正躺在他怀里撒娇一样,不由脸一红,对他嗔了一眼,当着自己的娘面呢,他那眼光别那样灼人好不,也不怕娘笑呢。
冷华庭却不以为意,还特意对她挑了挑眉,妖艳的脸上绽开一朵眩烂的笑来。
二夫人看着女儿女婿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不气反笑,为娘的心思,只要女儿嫁得好,得夫婿的疼,那便是最大的欣慰了。
“娘,二姐在家没闹吧,今儿怎么把你给使来了?”锦娘不好意思地回了头,到底还是惦记家里的事,问了起来。
女儿既是当着女婿的面问,那便说明她是相信女婿的,不介意女婿知道某些事情,这样一想,二夫人倒也没有含糊,直接说道:“寻死觅活的,闹好几回了,前阵子还闹着要做姑子去,你母亲也被她气得中了风,如今儿瘫了半身,起不得床了,唉,你得了空,回去看看她吧,别让她又抓了口食,说你不孝呢。”
原来真是如此,也不知道是要说孙玉娘蠢还是说她幼稚,真以为大家都会按着她的心意转么?为所欲为也不能到了这个地步,她以为她是谁呢。
不过大夫人还真的中风了,这倒是锦娘没有想到的,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行多了恶的人,真的会受到应有的报应呢。
没多久,王妃又回了,她也是估摸着母女两要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她可是屋里的主母,将客人丢在屋里太久也不礼貌。
上官枚却仍是没来,打发去请的小丫头倒是来了,说是世子妃身子不适,凡事就请王妃作主就好。
锦娘也知道上官枚心里憋着气呢,这种事她定是不愿意插手的,做好了,过不了自己那关,谁愿意亲自将老公的侧室迎进门啊,她气都气不赢呢,才懒得去装这个贤淑,做得不好,将来又要被人拿了话柄说道,这事做好做坏都让上官枚难受,还不如推了算了。
二夫人见状也不介意,她只管完成了今天这任务就行了,至于世子妃将来会如何对待孙玉娘不是她能操心的事,于是就告辞回去了。
锦娘推上冷华庭将二夫人送至二门,转回来时,却碰到王妃正带着碧玉往这边来,锦娘见了不由诧异:“娘,您这是到哪里去呢?”
王妃走得也不急,见正好碰见锦娘,便道:“才你二婶子那边派了人来请娘过去,说是她府里死了个丫头,三少爷正为这事你二婶子吵了起来,你二叔又不在家,就叫了我去调解调解。”
锦娘一听,嘴角便勾起了一抹笑来,总算是见到成效了,正好可以去看看热闹,总是做演员,这回,也让自己看看戏才是。
便对王妃道:“娘,我也跟您一起去看看吧。”
王妃一眼便瞅到了锦娘嘴角的那抹笑,便笑着点了头,王妃也知道锦娘对东府没好感,这会子也就是想看个热闹,不过,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难得的是,冷华庭也扯了王妃的手道:“娘,小庭也要去看,小轩会听小庭的话的。”
王妃看着儿子单纯干净的眼,心里一酸,六年前,庭儿可是和轩儿最是要好呢,也不知如何大了大了,便不再见来往了,庭儿的性子变得越发的孤辟起来,他难得想要同去,忙点了头,让锦娘推着,一同去了东府。
一进二太太院里,远远地就听见烟儿呼天抢地的哭声,再就是冷华轩的怒吼声,“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害她,不是早就说好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吗?你……你是我的亲娘么?你可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你的亲孙子?”
王妃听了便怔了怔,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二太太正在屋里生着闷气,听小丫头报说王妃来了,她脸上一阵诧异,院里这事又不光彩,怎么把王妃也惊动来了。
但她还是很有礼地她迎了出来,一抬眸,却看到锦娘推着冷华庭也来了,面色就更加不好看了起来。
“王嫂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心里却在寻思,这院里还真是越发的不干净了,这明摆着是有人送信过去了呢。
王妃一听这话也是奇,一脸关切地对二太太道:“老二家的,不是你使了人去请的我么?怎么这么问呢?”说着就回头找那个送信的丫头,却怎么也没找着。
锦娘便想起,那丫头原是跟着王妃在前面引路的,只是在拐角处一闪,便跑了,像是去了西府呢,莫非,是三太太知道东府里的事,特地使了人去报信的?
二太太一听,也知道这会子纠结这事没意思,来都来了,又是打着帮关心的晃子,还能将人轰走不成?
只好免强笑着把王妃和锦娘几个迎了进去,冷华轩正哽了脖子站在正堂里,见王妃来了,倒是乖乖上前了行了礼,却是一见冷华庭就哭了起来,“二哥,你骂得好,小轩真是没用啊。”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长后就来哭诉告状的样子。
冷华庭却是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哭个鬼啊,多大个人了,还是哭脸巴。”
冷华轩一听,更是伤心,又对二太太说道:“打小儿我就什么都听你们的,对你的话是百依百顺,就这一回,我也是左求你,右求你,只求放她母子一条生路呢,你……你还是想要害死她们,你就不心痛么?那也是你传下的骨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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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听了便皱了眉道:“轩儿,不得对你娘无理,有话好好话,这样大声吼着,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冷华轩倒是还听王妃的话,闭了嘴,却是怨恨地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气得手都在抖,这个儿子越发的浑了,当着王妃的面他也能糊说呢,整个东府的脸都快让他丢尽了,他偏偏还一脸的理直气壮,不就是个奴婢么,至于如此不敬地对自己大吼吗?
“小畜牲,你再胡言乱语,一会让你爹来了,将你关进祠堂去。”
冷华轩听了便是一声冷哼,“关吧,你也不是才关过我的,自小我有半点的不如你的意,你就关我,哼,你心里,哪里将我当作儿子过,不过是你一个弄权的工具罢了。”
这话一出,二太太更是气,冲过去就要打他,王妃忙上前去劝住,对冷华轩道:“轩儿,你莫要再闹,如此无礼顶撞父母,是要挨家法的。”
家法是什么冷华轩自是清楚,他也知道,王妃不过吓唬他而已,但王妃到底是一府之主母,他还是有些畏王妃的威严的,一时便闭了嘴,仍是定定地瞪着二太太。
锦娘看着这一切,脑子里便寻思开了,她总认为冷华轩不是如此不理智之人,就算对二太太所为生气,也应该不会采取如此幼稚尽呼胡闹的手段的,自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眼神很干净,但却不像个单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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