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惟惟好害怕。
然后,妈妈就会开始打爸爸骂爸爸。
他们有爱情的,真的有过爱情,那么漂亮的妈妈,那时候就是爱着爸爸的才华,才会嫁给了一无是处的爸爸。
但是,爱情那玩意,果然在柔弱的肩膀上,很容易枯萎。
惟惟讨厌弱鸡男。
即使,爸爸成功发表文章的时候,总是会抱着她又亲又舔:“惟惟、惟惟,我的宝贝,我的心肝,爸爸爱你!”
但是,惟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想要何叔叔那样的爸爸,有强壮的臂弯可以收容她真心的愉悦,真心的笑容。
“别走、别走、别走!”爸爸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大喊。
“没出息的男人!”妈妈唾弃。
在妈妈快用力摔上屋门之际,惟惟最后看了一眼爸爸,小小的眼框,发红:
“爸爸,惟惟也爱你。”
犹豫、挣扎,只是几秒,惟惟收回眼泪,低着头,继续跟着妈妈,一步一个回头,却还是勇敢的向前走。
第二章
同年。
肖图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很戏剧化,有个爱偷吃、风流倜傥的爸爸,还有个抑郁症时刻爆发,总是歇斯底里的妈妈。
他的家,也老是在争吵中度过,比如现在。
明明桌上摆着生日蛋糕,明明他才刚吹灭生日蜡烛,一家人还在快乐的唱着生日歌,但是,蛋糕才刚切完——
“你不能搬!”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你的妻子!”
“你是我妻子,但是你只是我父母挑选下来的人,我们只是利益的结合而已,最好大家谁也别管谁!”父亲很不耐烦。
“肖俊,你没良心!”父亲的冷漠,让母亲碟碟不休,“当年要不是我们娘家助你度过难关——”
“所以,我让任何女人动摇你的位置了吗?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其他别奢想太多!”父亲更加不耐烦的打断母亲的话,摆明了一副过河拆
桥的样子。
肖图冷眼看着这一幕。
“不让其他女人动摇我的地位?但是你现在是准备搬出去和其他人同居!”她怎么忍得了?如何忍得了?!
就在母亲又纠缠不清时,父亲被烦的燥怒一推,把她推倒在地上。
他冷酷地一转身,发现儿子就站在他身后,原本阴霾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爸,要吃蛋糕吗?”肖图仿佛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般,一脸平静地问。
八岁的他,个子依然小小的,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张小脸,下巴尖尖,柔黑的头发衬得肤色越发白皙,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柔弱。
一见到身体不好的儿子,肖俊原本那一颗冷硬的心,瞬间就柔软了:“小图乖,爸爸要出远门……”有点编不下去了,因为儿子那平静无
波的眼神。
小图的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太刺激他,但是,已经八岁的孩子了,又怎么可能不懂父母眼下正面临的感情危机?
突然,肖俊有点犹豫了。
他忙不递的急忙从皮夹里摸出一叠现金,“小图,你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就、就去买……”突然,很想很想弥补这孩子。
对着这总是不哭不闹,唯一的独生子,肖俊的心里满满的愧疚。
特别是现在,儿子冷眼看着那叠钱,抿着唇、不吭声的样子,让他大汗淋漓。
才八岁的孩子,却已经让人根本猜不透他。
在生气?是生气吗?坚硬、早熟的眼神,和儿子瘦弱的肩膀,总是让人看着特别心酸。
肖俊握着行李拉扛的那只手,忍不住有点松掉。
也许、也许,该为了儿子……
但是。
“小图,你快说,让你爸不许走!他要抛弃我们的话,你心脏病就会爆发!”妈妈推挤他,命令他。
又来?就靠着儿子有心脏病这张皇牌,不断要挟他?真是让人极其生厌!
顿时,一股恼意,从肖俊眸底倏地升起,才刚有点松开的手掌马上又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扛。
父亲的神情变化,一一落在小肖图的眼里。
“你真是被狐狸精迷了心了!”
“回来,你给我回来!”
“你不回来,我们母子就死给你看!”
果然,最后任母亲再大呼小叫,父亲还是果断地阔步离开,只留给他们母子一个背影。
父亲匆匆而走,没有回头,如果他有回头的话,就应该发现,小肖图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讥诮。
心脏,有点闷。
“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留住你爸爸?他明明对你有愧疚的,只要你开口留他,只要你肯象以前一样,假装发病,假装离不开他,他
一定会留下来!”果然,母亲又开始对他大声咆哮。
他讨厌装。
揉了揉胸口,他缓缓坐下,静等那股闷气能自己缓释,
……
父亲那日走了以后,除了户头上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进帐,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母亲从等待、期盼,慢慢变成绝望,于是,开始哭闹不休,甚至开始伤害自己。
生下他以后,母亲一直有点轻微的抑郁症,其实,原本这种就是心理病,通过家人的关心可以治愈,但是她最爱的人只会用在外天生多情
的行为一次又一次的刺激她。
后来,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潜心向佛,就能心想事成,于是,开始一屋子乌烟瘴气。
母亲总是烧香、烧蜡烛,他的病就是那时候开始恶化,甚至,慢慢恶化到不能去上学。
每天、每天,他都觉得透不过气来。
甚至连脸色都开始发灰。
后来,父亲也有打来电话关心,但是,每每在被母亲急着抢走电话以后,就冷酷地挂断。
他睡觉的时间,开始变得越来越长,而母亲的精神状态愈来愈不稳定,时常的混乱。
直到有一天——
睡梦中,他的手掌一阵剧痛,他被痛醒。
整个屋子,象个密闭的空间,满室的窒人焦味。
母亲死死抓住他的手,尖锐的指甲,陷入他的掌心。
木炭在“劈里啪啦”的响,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而母亲就这样坐在他身旁,她手腕里的血,割得不深,但是,还是因为时间的逐渐流逝,慢慢地让儿子的手掌濡湿一片,融成一条“小河
”,滴答滴答地滴在地板上。
“小图,我和你爸说过了,他再不回家,我就带着你一起走。”母亲用那只干净的手,好温柔地抚着他的头发。
她会赢的,一定会赢的!
佛祖会保佑他们母子!
他左胸的位置,开始疼痛到让他出汗。
从来没有痛得这么严重过,连呼救一声,都显得困难重重。
“小图,如果妈妈真的死了,你要记得是谁害死了我!”是那只狐狸精!!!
没有人害死她,是她自己,是她自己!
他的脸色开始发紫,想说的话,却怎么也吼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肯为了妈妈在爸爸面前再假装一下呢?”到现在,脸色已经如纸的妈妈还在轻声指责着他。
他不装,他不要装!
用眼泪去打动人的感情,根本就不真实!
“小图,等你爱上一个人,你也会想方设法留住她,为她耍尽心机,如果真有那一天,妈妈在天上,也会耻笑你!”妈妈的脸上,滑过最
后一丝报复性的讥讽,因为儿子不懂她的心,因为儿子不屑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心喘、胸闷,他的整个心脏,好象就要死掉一般。
但是,父亲,一直,一直,没有出现。
第三章
惟惟跟着妈妈一起正式住进了肖叔叔新买的大宅子。
肖叔叔很富裕,九十年代初,是中国经济刚开始高速增长的开端而已,但肖叔叔早已经是那批富了好久的红色资本家,别人还是自行车代
步,摩托车是非常了不起的交通工具时,他早已经轿车进轿车出。
还有,大屏幕电视机,大哥大手机,中央空调……
这个家的每一样东西,惟惟都觉得新奇。
“惟惟,你听妈妈说,你一定要乖!还有,千万别去东面那个院子!”妈妈一再交代,就怕女儿毁了她的“钱”途。
半年前,肖叔叔以鳏夫身份恢复了单身,生活也开始越发多姿多彩,缠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更多了。
而什么爱不爱的,也早就过了新鲜期,她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手段圆滑,够识趣。
以前惟惟在家见惯了妈妈河东狮吼,现在,却处处见到妈妈对着肖叔叔低眉顺眼。
人活在这世界上,都有克星,妈妈是爸爸的克星,而另一个人是妈妈的克星。
东面那个院子里,听说自成一国,有园丁有保姆有厨师,住着肖叔叔唯一、尚在养病的独生子。
听说,他曾经炭中毒差点死掉。
听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
听说,他脾气古怪。
惟惟性格还算活泼,有时候也常喜欢使坏。
比如,妈妈和肖叔叔“恩爱”的时候,她会故意揉着眼睛,撒娇怕黑,挤进他们中间。
比如,妈妈扮演完贤惠后,她会故意拿火柴把肖叔叔的衬衣袖口烫出一个小洞,然后重新叠好,放在熨烫的工工整整衣服堆中间。
妈妈甚至有点后悔把她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因为她开始小小怀疑,惟惟跟着她,就是想使坏、搞破坏。
肖叔叔为了给儿子一个舒适养病的环境,在东院动工兴建了滑滑梯、鱼池、植物林,还有小动物园。
小孩子玩心重,特别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惟惟,某一天,她终于抵挡不住诱惑,悄悄溜进了东院。
这里,安安静静的,美不胜收,象一个小孩子的天堂。
于是,惟惟一个人在滑滑梯上玩,一个人在淘气堡上蹦跳,一个人树林里玩耍,一个人逗着猫头鹰的翅膀,一个人追着小松鼠玩,玩累了
,她就一个人在草地上躺一躺。
玩得好开心,但是,好孤独、好孤独。
自从离家以后,惟惟一直觉得孤独。
拍拍屁股,她站起来,好吧,这里虽然好,但是,她不喜欢,太凉寂,她宁可多走一段路,到巷口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
她正想撤退,一回头,却发现走廊里,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他有一头半长不短的柔顺头发,穿着一件白色的运动服,正用温温淡淡,波澜不兴地眼神注视着她。
和她一样偷溜进来的?好漂亮的人儿啊!肌白如雪,美目夺人,纤肩盈盈,静若幽兰,质美如花。
“嗨!”惟惟露出甜美的笑容,奔向他。
一奔近,才发现,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高度。
所以,他们应该是同龄人?
他没象她一样马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只用一双凉寂的眸,继续凝视着闯入他的城堡的陌生小女孩。
这里有花有草,却没有象她这样,会蹦会跳会说话的“生物”。
他承认,他寂寞,这陌生小女孩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因为孤独,所以他好心肠的默许了她在他的地盘四处“撒野”。
“你叫什么名字?”惟惟好热情地问他。
他的影子那么孤零零,子然一身,好象很需要人疼爱的样子,让她很愿意成为他的玩伴。
他抿着唇。
因为,他在猜测她的身份。
“我叫朱惟惟!”她先自我介绍。
“我叫肖图。”不太情愿,但是,他终于还是回答。
小兔?好可爱的名字!
“小兔姐姐,你好!”惟惟伸出她的手,非常热情欢迎新朋友。
小兔姐姐?他的眸,一沉。
第四章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稚嫩的歌声,从树丛里飘出,脆生生的嗓腔如银铃一般,欢快稚气的曲调,悄悄打动着人心。
他放下书,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足落地,走向窗户前。
这首脍炙人口的童曲,在学校的时候,他听很多女同学唱过,但是,都没有门外那种脆脆的声音可爱。
“水中鱼儿望着我们,悄悄地听我们愉快歌唱——”她才唱到一半,因为发现了他,眼睛一亮,朝他的方向,一边挥手一边奔去。
她的头发乱乱翘的,特别可爱,奔向他时,她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差点把他闪瞎掉。
但是下一句。
“小兔姐姐!”她很兴奋的打招呼。
四个字,就让他抿着唇,脸色阴沉。
他本来面色就苍白带灰,现在,更加难看。
因为,小朋友的目光很有问题,等同瞎眼,他哪里象“姐姐”啊?!他拒绝承认,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妈妈听从一位大师的话,把他当小
女生一样左耳穿了个小耳洞,再加上已经半年没有理过发的自己,黑发已经快要齐肩,一双眼眸又比女孩子还要漂亮,被人错认,其实并不奇
怪。
“小兔姐姐,送你,特别衬你!”她的手里捧着一小束的不知名小白花,圆眸里透着羡慕的光彩。
花美,人更美。
他定睛看向那束的小花,这些小白花很眼熟,和他园里种得这个季节才刚长出几个小花苞,原产地来自突尼斯,象个丑小鸭一样、却是他
最爱的小白花,好象是同枝所生。
他的花!朱惟惟,是吗?你死定了!
其实昨天听到她的姓氏,他就敏锐的有点知晓她的来历,本来,不想理她的——
他捂了捂闷闷到发窒的胸口,又是一股恶心与眩晕。
母亲去世到现在,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更没有象一般的孩子那样惊惶失措,他知道,自己好象没有受很大影响的样子,让很多人背地里
批评他冷血无情,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如果他要活下去,他就一定不能在乎与悲伤。
所以,他要坚强。
当一氧化碳,让他快要失去最后一点与气体的交换能力时,他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在乎任何人!
要活下去,就得一个人。
他站在屋子里面,她站在窗户外面,两个人站的高度不同,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却莫名的给她一种压迫感。
“为什么要送我花呢?”但是,他一开口,嗓音却是一贯的轻柔文雅。
习惯了,真的习惯了,从小妈妈就不断逼迫他用这种语气与爸爸说话,以讨人怜爱,逼父亲留得多一分钟停驻下来的机会。
初生牛牍不怕虎,更何况,面对的是那么“柔弱”的小老虎。
昨天,她才喊“她”一声姐姐,就被“轻轻”的给吃了闭门羹。
但是,惟惟才不记恨呢!
小兔姐姐问问题时,白净文秀的脸孔,简直比妈妈还好看呢!“她”一蹙眉、就让人好想把“她”眉宇之间的忧愁赶走,很想保护“她”
,很想和“她”做朋友。
因为“她”,惟惟觉得大院子里很孤独,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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