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没有答话,从烟盒里又再拿起了一支香烟,夹在指尖,想要点燃。不知什么原因,打火机就像与他作对似的,怎么使劲也不能点燃,只留下焦急的“啪………啪………”声在黑暗中回响。
“陆晓岚,我说让你陪他,陪他上。床。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他高兴就行。”秦海感到莫名的怒火缠绕在心头,粗暴地把手中的香烟折断,“哐当”一声把打火机砸在身后的落地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晓岚屏住呼吸,彷佛听到心脏因为震怒而发出如雷般的响声。她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问道,“秦海,你刚才说什么?请你重复一次!”
“我叫你陪秦朗上。床,取悦他!你在床。上不是很热情吗?不用我教你吧?”秦海感到说话都带着一种极端到疯狂的愤怒,伸腿狠狠地把一旁的椅子踢翻。“听到没有。”
那句“听到没有”,如其说给陆晓岚听,不如是秦海刻意告诫自己。他与陆晓岚之间不会有将来,想他这种游走道德底线的人,每天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永远也不能预料自己下一刻谁死在那里。
他不忍心,也不愿意,再这样与陆晓岚纠。缠下去。从前的他从未有过这种危机感,只因已动情,才意识到所爱的女人,也会随时成为众矢之的。
秦海考虑得很清楚,既然秦朗对陆晓岚有意思,以他的性格,也能代替自己好好地珍惜她,照顾她。纵然心痛,但她若安好,就会值得。
“啪………”的一声在黑暗中响起,陆晓岚很佩服自己能在这种幽闭空间中,精准地找到了秦海的脸颊,然后狠狠地扇他一巴掌。
怒火从陆晓岚的胸膛迸出来,她握着火辣辣的手掌,只觉得那里如烈火燃烧过痛灼痛,“秦海,你当我陆晓岚是什么女人?即使你要把我甩了,也不要把我像垃圾一样塞给别人!”
“厌倦了。”他的眼眸低垂,语气慵懒,装得就像不屑于与她谈判。这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在他眼中看来也不过是那缕燃尽的香烟。“我说过,当我厌倦的时候,你就可以走。”
绝情是最好的伪装,可以装得毫不在乎,可以装得不曾爱过。
绝望的感觉…冷得就像南方严寒时的倾盆大雨,入心入骨,欲摆不能。
“秦海,你不要后悔!”几乎用尽力气嘶吼出来,一句话燃尽了她浑身的精力。陆晓岚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疯了似的狠狠地往秦海的额头上砸过去。
血腥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以及他们之间硝烟般的气味。眼前的男人似乎被陆晓岚激怒了,一把将她压在沙发上,怒火从深邃的眼眸中窜出来,“你以为自己可以选择吗?外面都是我的人,我不相信你能逃出这里。秦朗半小时后就会上来,接下来要怎么伺候他,相信不用我教你。”
“你这个混。蛋,禽兽不如的混蛋!”骂人的话语艰难地从陆晓岚的喉咙涌出,她想要挣脱秦海的禁锢,狠狠地甩他巴掌。可是眼前的男人就像沉重的石头,不但压在她的身体上,更是压在她的心上。
苦涩的液体在她的心里流淌,原来心痛的滋味是这般难受。
她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也是在这个房间,他喝的烂醉如泥,可是凶猛得就像黑夜中潜伏的野兽,让她永远记住了那刻的痛楚以及欢愉。
紧握陆晓岚手腕的力度在一点点地松开,秦海离开了她的身体,在黑暗中只作了几十秒的停顿,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陆晓岚没有挪动身体,像行尸走肉般躺在沙发上,痴呆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上被倒影出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如同黑夜里滋生的妖精般妩媚。她的心在滴血,绝望的声音在漆黑中响起,“秦海,你只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你觉得我看上去像是开玩笑吗?”秦海故意不去看她因为绝望而悲痛万分的表情,可越是不看,心里就越痛苦。
陆晓岚感到鼻子泛起了一丝酸意,绝望如空气般笼罩她的四周。“秦海,你爱我吗?”
明知道答案,她却死心不息想要给自己一个放弃的借口。
倘若他说爱,那么即使他亲手把自己推向充满未知的深渊,她也在所不惜,可是…
可是他并没有回头,声音如覆盖着一层冷霜,“他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大哥,没有他,就没有今时今日的秦海。即使今天他说要我的命,也会毫不犹豫地交出,何况是一个女人?”
说完,他迈开脚步离去,狠狠地关上了酒店的房间。关上的,还有陆晓岚心中只对他敞开的,唯一的那扇门。
他不敢回头,怕会心软。阿公曾评价过他,说感情用事最终会成为致命的弱点。他不能,也不可以让陆晓岚成为他此生的弱点。
静,死一般的寂静。
秦海离开以后,房间变得空荡荡的,犹如被悬崖上被秃鹰撕咬后的尸体,了无生机。陆晓岚呆坐在沙发上,只感到双眼干涩,滚烫的液体在眼眶内翻滚,就像沸腾的开水,烫过她那乌黑清澈的眸子,再也睁不开去看眼前的一切…
秦海刚才绝情的说话不断地在耳边回响,陆晓岚的心有种万箭穿心的刺痛。那种痛,痛得入心入骨,痛得浑身麻木,痛得如同被千万枚钉子同时在心尖上划过。
他说让她伺候秦朗,他说你没法选择,他说女人如衣服…
往事一幕幕像黑白电影般一闪而过,幽暗当中,陆晓岚看到秦海的笑容,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那抹戏谑式的浅笑;她想起了他们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紧紧地拥抱着彼此,彷佛要成为钻进对方心里的那条响尾蛇,以毒液撕咬对方的心脏,让那种极端的快。感征服对方的心。
三亚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的神情冷若冰霜,却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陆晓岚,做我的女人。”
久别重逢后,疯狂的交。缠下,他的声音软软的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我想你。”
他们的感情,是世俗无法理解的彷徨和挣扎。没有别的情侣那种洒脱、甜蜜、安心,只有他们无法预料的血腥、疯狂和执着。
前一刻的平静,是下一秒的伤害。陆晓岚曾经天真地以为,即使没有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过,足以。她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为了他,忘却了曾经对邹宇许下的诺言;甚至为了他,甘愿坠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然而,不是每一份感情都能收获同等的珍惜和爱护。
秦海说,她不过是一件衣服,有人喜欢,可以随时拿去。
悲哀、心死、绝望…陆晓岚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形容此刻心情的语言。她不曾想过,自己在秦海心中,会是如此的卑微。他可以不爱她,可以遗弃她,可是为什么要把她当商品一样,亲手送到秦朗的手中?
骄傲如她,即使被绝情地遗弃,也不甘心任由所爱的男人如此羞。辱。
☆、106。秦海,我恨你
碎了一地的烟灰缸,折射出霓虹灯的彩光。陆晓岚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心情坐了一趟云霄飞车。可是最后的最后,她竟然沦。落至这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像小时候那样,陆晓岚被亲生母亲狠心丢下。外婆和舅舅不让她进门,继父视她为眼中钉。现在邹宇也不在了,她像被全世界遗弃了那般,眼前的一切都没有了任何色调,只剩下灰暗,以及苍凉的黑与白。
漠然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不知过了多久,陆晓岚呆滞地拾起了最大的一块碎片,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腕划下去。
不痛,一点也不痛。
因为心上的痛,比这伤口还要痛上一千倍、一万倍。这种愚蠢的自残,似乎成了她分散内心哀痛的方式。唯有这种折磨自己*后的麻木感,可以片刻减缓她心中,那种比窒息和焚烧还要痛不欲生的感觉;也只有这种血腥的味道,让她感到孤独原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鲜血瞬间如泉涌,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她纯白色的裙子,让触目惊心的鲜血溅起了死亡般的圈晕。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陆晓岚感到身体所有的怨恨都随着伤口的血液往外涌出。在倒下的那刻,她的手抓住了脖子上的项链。
地板像冰霜一样冷,她很想哭,却发现眼泪怎么也无法落下。手腕变得越来越麻木,温热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彷佛掏空了她的所有心血…
她的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比魔鬼还让人震慑的笑容,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秦海,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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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悦酒店室外停车场。
秦海坐在驾驶座的位置上,心情凌乱,彷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以后,陆晓岚会像往常一样嬉笑着来到他面前,对他说,“秦海,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他想起与陆晓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从纽约归来后的那天晚上,在程勇精心准备的饭局上。三年的放逐,海市的一切让他感到很陌生,可是包间里陆晓岚的身影,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她是那种就连微笑,都无法掩盖内心冷漠的女人。就像他,总有类似的伪装,与身边的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第一眼看到她,秦海觉得她的侧脸与江美仪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是再看几眼,又觉得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场饭局,陆晓岚一直脸带微笑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看到他掏出香烟,会主动上前弯身点燃。看到他的酒杯空了,会小心地提着酒瓶上前斟酒。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却不显得卑微。
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橘子甜味,没有一丝这种年纪的女人特有的青涩。她的深沉和坦然,是秦海身边认识的女人没有的。尤其那双灵动的大眼,满怀心事却又清澈无比。
秦海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可是陆晓岚不小心把汤羹洒在程勇的手臂上,被强子压着手指准备要砍下去的那刻,他脱口而出,“算了。”
简单的两个字,成了他们纠。缠的开始。
他的性格多疑,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有抵触和防备,唯独陆晓岚没有。
秦海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情不自禁的冲动,只清楚那天晚上当两人坦诚相对、共赴欢愉的时候,回国后那种压抑已久的沉重瞬间灰飞烟灭。
当第二天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独自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秦海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脑海中会浮起陆晓岚单薄的身影,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像他这种男人,无情、冷血,视女人如玩物。
可是,他对陆晓岚的感觉却跟其她女人不一样,说不清原因,只知道她的出现,总会吸引他的注意力。
于是,秦海威胁她,说她还欠他一条命,除非他玩腻了,否则别想着摆脱。这女人性子到也刚烈,在他面前毫不畏惧,只是镇定地盯着他说,“我不喜欢亏欠别人。”
还记得秦海被砍伤肩膀的那次,陆晓岚从对面马路飞奔过来,果断拾起地上的啤酒瓶就往袭击他的人砸过去,毫不畏惧的样子就像三年前的他。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外表冷漠,内心坚韧,在某些时候会很安静、温和的女人,慢慢地走进了秦海的生活。那次他很清楚玫瑰的小手段,不过是要把陆晓岚从自己的身边赶走。
他威胁她,如果不低声下气哀求,就会就手旁观;可是她宁愿承受玫瑰的暴力,也不肯对自己低头。
当她奄奄一息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性子再倔强和坚强,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而已。
江小七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喜欢陆晓岚,是秦海意料不到的事情。如果是其她女人,秦海会毫不犹豫地转手拱让,因为在他心中兄弟永远排第一位。可是陆晓岚不同于其她女人,他的心不舒服的同时,决定与江小七打赌说,“让她自己选择。”
结果,秦海赢了。
也是就是这个决定,让他一步步地沦。陷,然后情动。
秦海说,“陆晓岚,做我的女人。”
这不是一种表白,而是一种承诺。可是再真挚的承诺,始终抵不过现实。此时此刻的他才发现,自从答应陈鹰明成为接班人以后,自己早已没有了爱人的资格。
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香烟,秦海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空荡荡的就像缺失了一角。他突然想起,刚才在酒店房间与陆晓岚吵架的时候,发脾气把烟盒和打火机砸在地上,却忘记拾起来了。
他有种习惯,当每次犯烟瘾的时候必须要狠狠抽上大半盒,心情才会平静下来。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抽烟了,感觉那缕缕烟雾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浮躁。
酸痛的感觉开始蔓延,秦海的双手紧握方向盘,倒吸了一口气,有种想要冲回房间,狠狠抱着陆晓岚的念头。
可是,他不可以。
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就让它尽情枯萎在深秋里。
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因为力度太大的原因,手背的青筋凸起,皮肤泛红。他在心底里默念了多次,陆晓岚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又怎能对一个女人动情?他的肩上背负太多的期望,背负了银鹰上上下下众多兄弟的使命,又怎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变得犹豫不决?
远处的车灯直射在秦海的脸上,他漠然地抬头,发现秦朗正驾车进了酒店门口。
秦朗就是秦朗,就连开车都规规矩矩的。遇到迎面而来的车辆,会礼貌地减速让行。把陆晓岚交到他的手上,会是最好的归宿。
心情沉重,重得整个胸膛像灌上了铅,沉甸甸的,无法舒展开来。
几乎没有犹豫,秦海发动汽车,迅速挂档然后踩下油门扬长而去。他一路狂飙,不顾前方是红灯还是绿灯,越过密密麻麻的车龙,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深冬的晚上,天气越夜越冷。
海市其实没有秋天,每年都会从盛夏一下子过度到寒冬,让人措手不及。
秦海独自坐在卧室的床沿上,地板上歪歪斜斜躺满了空的啤酒瓶和烟蒂,才发现酒精也无法麻痹自己的意识。
抬头往窗外望过去,浅绿色的格子窗帘迎风飘动。秦海记得从纽约回来的时候,这间公寓简陋得不成样,窗帘也没有装上。
那是从三亚回来以后,陆晓岚从小区附近的杂货店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