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想说姐姐,但我比殷素烟还年轻些。
连着两句临到嘴边,又吞回一半的称谓,不止愕然了殷家一大家子人,南宫绝也有些啼笑皆非,说道:“她叫明月。”
这句话,不是回答的殷素烟,是回答的整个殷家人。
显然回答整个殷家人,比回答殷素烟一人要容易多了。
为了避免这类啼笑皆非的话语再从他口中吐出,膳桌上,南宫绝索性不再开口,只不时往我碗里夹菜。,明明我面前呈放有专做此用途的碗盘,殷家人面前,他也有意在殷家人面前显露什么,甚至是淡薄什么。
整个早膳过程一桌人似否各怀心思,殷素烟心情再不郁,在南宫绝面前,也只能按捺。殷家主母几次开口,又都欲言又止。南宫绝明明将殷家主母的神情瞧在眼里,也只做不知。并不抬头正眼迎对殷家主母的目光。终于,早上经此那个很久了,殷家人似都用好了,只苦于南宫绝没有放下筷子,于是都装模作样地继续进食。似乎考虑到再不开口,以后即便开口,也没有大年初一的早上这样喜庆吉利,殷家主母终于呐呐道:“丞相大人,您看与烟儿定亲都十多年了,别的女孩儿十四五岁就嫁人了,烟儿早已到了适婚年龄,你们的婚事是不是该提上议程,商榷个日子了?”殷家主母笑道:“以前呀,是两家失去了联系,所以你们的婚事耽搁到现在,现在既然重逢了,也就没有必要耽搁了。不如就趁着新年把喜事办了吧。您在南阳过完年,是要回京城的,烟儿也好做跟你去京城的准备。我们家虽然舍不得女儿远嫁,但是嫁进京城的丞相府,丞相大人又是我们殷家信得过的人,我们二老是不会有异议的。秋儿不是也嫁进京城了吗,烟儿正好去和秋儿做个伴。”
殷家人俱是望着南宫绝,一时倒是没有装模作样地进食,都放下了筷子。殷素烟也露出了早膳上第一个美好笑容,羞答答地低了头,一副乖巧的样子。南宫绝继续往我碗里夹着菜肴,照顾着我的饮食,其实一早上他都在为我夹菜,自己并没怎么吃,而是看着我吃东西,眼中恍惚有流光波动,轻柔而又哽咽般得深沉。而之前的几天我基本没吃东西,今儿个早上倒真是饿了。我是此刻膳桌上,唯一一个往口中舀肉丸的人。
南宫绝又夹起一个肉丸放在我碗里,没什么表情,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感情:“再等等吧。”
殷家人面色不好,殷素烟更是张大眼睛望着南宫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而我也做出十来年第一件不雅的事情,在殷家人面前,打了个饱嗝。见我终于吃饱了,南宫绝也终于放下了筷子。
大年初一的早膳之后,南宫绝不论到哪里,都将我带在身边。
因为不离他左右,更加见识到了他的烟烟,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之重。毕竟幼时的感情摆在那里。他待殷素烟很好,是真的好。但却不同于初到南宫世家,南宫世家的大门外,他与他的烟烟对望,他脸上眼底那份纯炙的愉悦。而是比那时候多了客套,多了君臣之礼。连他眼底那宠溺的笑意,也像湖上飘渺的薄雾,阳光一照,就越加稀少,没了;脸上笑容,亦像冬日里的阳光,慵懒,看着舒心,实则没有夏日时节的温暖。
而殷家人,自从南宫绝之于婚期的态度是在等等,殷老爷就勒令殷家人回去了殷家,虽然还是常过来南宫世家走动,但吃住却在自己家里。连作为未婚妻的殷素烟,都被殷老爷严格探寝,日落之前必须回家等等。
这日夕阳西下,南宫绝送殷素烟出了南宫世家的大门,携我往他父亲昔日居住的别院而去。
南宫绝曾说南宫世家也有一片梨树,果然如此。我在他父亲居住的院落看到了。此时节新年伊始,梨树还未开花,甚至还没有发芽。光秃秃的,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一片光秃秃的树桠是梨树。
南宫绝似乎与他父亲有隔阂,神色语气都很是不愉,目光掠过那一片梨树,说道:“我娘就是被他慢慢折磨死的。”
南宫绝因为经过梨园,加快了脚步,跟避瘟神似地走的很快,恨不得立刻远离这个园子,他边走边道:“我不觉得我那慈善和爱的娘有哪里不好,他却不觉得我娘有哪里好。他娶了我娘后,不仅纳了很多妾,还因为不喜欢我娘,连带也不喜欢我。若不是他那些姬妾没给他生出一子半女,他只有我那么一个儿子,虽然为他不喜,却是正室所出,我也不会被立为世子。记得那时候,他总嫌弃我和我娘一样温厚纯良,甘于平庸,说我愚蠢不堪,无所作为。他知道什么!”
因为气愤,南宫绝甚至一句父亲都不称呼,直呼南宫傲日为‘他’。
路途上一个破篓子挡了道路,南宫绝直接一脚踢飞,恨恨地瞥向我,咬牙道:“他一心想念着那个狐媚子!”
明知他这会在气头上,我不该触霉头,仍是不由自主道:“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个狐媚子!
“因为那个狐媚子不是别人,”南宫绝看着我,宣布答案:“她就是汝阳王妃!”
这令我很是不可置信,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一来母妃本来就生得美,被父王之外的男人爱慕是情理之中的事;二来南宫傲日有南宫世家狡诈如狐的血统,父王也形容母妃有灵狐般得嫣媚,同性相吸,南宫傲日爱慕母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三来南宫绝的母亲在南宫世家灭门的几年前就过世了,但大嫂珠胎暗结,上吊自尽后,南宫绝吐字如刃,说他娘死的时候,腹中也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表明了就是把他娘的死也算在了汝阳王府的头上。
南宫绝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说道:“我本来还有一个妹妹,小我四岁,可妹妹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因为喂育母乳的奶妈的缘故,染上了瘟疫。可他不说寻访名医救治妹妹,还亲手将妹妹投进枯井,活埋至死!”
南宫绝沉痛道:“我娘死的时候,我才七岁。他明知道我娘身体孱弱,还生着重病,腹中又孕着两个月的胎儿,酒醉之后不仅强占我娘,还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我娘二十岁嫁进南宫世家,二十八岁就香消玉殒了,都是被他疯狂暴躁的虐待害死的,在我娘的身体上插把刀的时候,还不忘在娘的心口里也插一把刀。我娘死后,他又在我娘床边哭,假惺惺地唤我娘的闺名,酷暑天将我娘臭掉的尸体抱了七天七夜,就是不让人将娘下葬。真是个疯子!”
南宫绝让人修复了南宫世家,然他父亲住的地方,他并没有让人修复。因为荒芜了十多年,这里杂草丛生,遍地枯枝败叶,加之他对他父亲的讲诉,更将这座十来年没有人迹触摸的院落衬得阴森森的。
上部 第59章 羞辱
这时我行走在草丛里不知是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脚背,因为曾经被蛇咬过,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蛇缠上了我的腿,这座芜败的院落有长蛇出没是情理之中的事。本能地尖叫起来,向前紧跑了一步,赶上南宫绝,连世家血仇暂时都忘了,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腾空吊在了他的胸前,恨不得脚永远不沾地。
“是仓鼠。”
南宫绝身体紧绷,有意对草丛里那东西下杀招,看清了那东西后便罢了手,没有将手中暗器发出去,只偏头与我道。
仓鼠……
说不怕那是口是心非,但仓鼠对人的性命不会有什么威胁,脚便落了地,逞强做出泰然自若的样子,但脸色的雪白还是掩饰不了,谁知道这阴森森的院子还会出现什么。南宫绝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向我伸出了手,侧身打算继续前行。我没有犹豫就将手伸了过去。他握住我的手时,我也紧紧捏住他的手。就是死,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拖上他。
越往院子深处走,越叫我心惊胆战,仓鼠蛤蟆之类的遇上了好几回,更叫人嫌恶的是,因为十来年没有人迹出没,廊轩亭阁到处都是蜘蛛网,他那一路涌来扫荡蛛网的剑刃已经裹覆了厚厚一层蛛网粘膜。果然啊,他不爱惜兵器,好像他多的是神兵利器一样。自窦建魁闯入那柄宝剑被他折断,他又毁了好几柄了,一柄比一柄好。
南宫绝在厢房门外停下来脚步,放开了我的手,我看这檐轩格局,这里便是南宫傲日昔年的卧房无疑。果然,南宫绝默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剑撑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不仅是满屋子蛛网,更有扑面而来的灰尘。我以衣袖掩住口鼻咳嗽着,眼睛望住他,说道:“这样芜败的地方,你不会是不敢一个人走进,才带我来的吧?”
南宫绝睨视着我,“汝阳王的住处我若不使人每日清洁打扫,十年后,你瞧瞧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他迈步,挺拔的身使体走进厢房,屏息敛气,用长剑扫荡着满屋子的蛛网,以人可以在其中行走。
我站在走廊上,并不进屋去。直到他将屋子里的蛛网扫荡得差不多了,才迈了进去。彼时南宫绝的手里已握着那张藏宝图,对照着厢房会客厅壁正中央的水墨画看了起来。
看来不使人修复南宫傲日昔日居住的院落,不是因为父子之间的隔阂,是因为这里埋藏着的秘密罢了。
并不关心宝藏,我只想将他手中的藏宝图弄到手,交给刑部大人,上呈章武帝。
十年前因为坷中天的力谏,未能将南宫世家斩草除根,十年后,一定可以清除这个余孽。
自第一次在兰析院他卧房过夜,见到这张藏宝图起,我再没见到过。他不在的时候,我也在他卧房翻找过,然并未找到。看来他一直带在他身上。
瞥了一眼他手中图纸我就移开了视线,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去了里屋,显露出对他父亲遗物的兴致。
有一套茶具却是逗起了我的兴趣,拂了灰尘,拿起一个茶碗看着,果然这套看起来像是烧泥的茶具是件古董,以它沏的茶据说也格外清香扑鼻,我还是在《山海经》那类异志偏书上见过关于它的图画。正看着,南宫绝也过来了,我揶揄道:“十年前刑部奉皇命来抄家时,怎么没把这样的国粹抄进国库?南宫世家昔日那么富足,这些年来,这里一定常有盗贼出没,怎么也没把他们盗走?”
南宫绝果然隐有怒意,冷哼道:“他们怎么识货!”
反应过来我有意激怒他,他施施然一笑,将他手里拿着的匣子递给我,蛊惑般地道:“这个匣子更是件古董。”
雕花繁复,黑玉的质地,看起来确实更珍贵,我往他那里走去,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父亲的骨灰。”他望着我,笑容很轻,声音也很轻。
恰时屋顶上有灰土散落了一些下来,我一只衣袖掩口鼻,一只衣袖拂灰尘后退了几步,一时久无人气的屋子更加阴森可怖,令人毛骨悚然。我惊魂未定,喘着气道:“你拿着那个做什么?”
南宫绝拂拭着散落到匣子上的灰尘,说道:“我回南阳不就是为了祭祖吗?当然也会好好下葬父母大人,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早些安息。”
南宫世家满门抄斩,南宫傲日没有葬回南阳祖坟,可以理解,可是他母亲,他母亲不是在那之前就过世了吗?难道……
我睁大眼睛看着南宫绝,南宫绝风轻云淡道:“生同衾死同穴,我父亲当日就说了,等到他过世之后,我再将他和母亲一起安葬,我娘当然还没有入土。娘的棺材还放在这间屋子里。不过尸体应该还没有腐烂,棺材是父亲特制的玉棺,里面又装满了千年寒冰……”南宫绝边说边启动屋子里的机关,他的手按捺在我感兴趣的那个茶壶上,转了三圈,只见一面墙壁洞开,迷失里的一口玉棺赫然映现眼帘,只瞧了一眼,甚至未将玉棺中的妇人看真切,我就腹中翻搅跑出了卧室。一直往外跑着,直到跑出了南宫傲日居住的那处院子,站在院外,才俯身呕吐起来。
即便南宫傲日曾经念念不忘母妃,后来心中装满的女人,也绝对是南宫绝的母亲。
南宫绝显然看得明白,言极我母妃时,才只称呼一声狐媚子,未曾迁怒于我。先前唤他父亲是‘他’,后来又口口声声叫着父亲。
不过,南宫傲日对南宫绝母亲的爱,也太后知后觉,甚至是变态和疯狂了。十多年,竟然都不下葬。
有其父必有其子,南宫绝笔他父亲又好的了多少?甚至更狠绝更可恶,灭我族人,杀我父母,害我兄嫂,对爱的女人一样的……
不,我们之间从不曾有爱情……
还未从南宫傲日卧房惊悚的种种回缓过来,脸色仍有些灰白,跌跌撞撞地走往住的地方。
因为心神不宁,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
妇人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被我撞到,热水浇到了她身上。
那妇人三十来岁,长的很精壮,并非七老八十,跌在地上了,她瞬即就唯唯诺诺地站起来了,那盆热水应该也不是很滚烫,加之白雪皑皑,即便浇了人,又能伤到什么?要说这样的天气伤人身体,还是殷素烟浇我的那一桶雪水呢。
虽然从来就是主子,没有给下人赔礼道歉的习惯,但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我理亏在先,也不会当做什么否没发生过,可这会儿脑海里满是南宫傲日卧房密室里那口棺材,看妇人无碍,我便漠然走掉了、竟不想此事也落了有心人口实,大作起文章来。
当晚南宫绝挟裹着风雪天的冷气躺进被窝,睡梦中的我不禁一哆嗦,接着他侵入我口中的唇舌,在我身上抚弄的手掌彻底将我扰醒,一番深切炙烈的需索缠绵后,火炉红彤,两个人都有些汗流浃背,我的睡意也被驱赶的没了。南宫绝赤裸的身体贴着我同样赤裸的身体,轻轻笑道:“今天被吓怕了吧?”
我不答,只是侧头看他。
他则就势吻住了我的唇,温热的唇瓣慢慢游移到我的锁骨,我因为觉得痒,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他情不自禁,再度覆住了我,蛊惑人心的声音,在暧昧的春宵良刻萦绕不断:“明月,我愿意像哥哥,不,像情郎那样疼宠你,只要你一直乖乖的,我会对你很好的……”
夜晚被他连连需索,翌日正午时分我才醒来。
南宫绝早已不在卧房,而我的床边站着那四位御医女,似候了我许久。直觉今日气氛诡异,果然,见我醒了来,领头的那位御医女道:“丞相大人传话,姑娘醒来后,即刻过去正厅。”
因着他夜里极度纵欲,今日我浑身酸乏,才醒来,人更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