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恶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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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邪恶夫君-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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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并打消不了他放我回去的念头,我也不再枉费心机。只料想之于此事可能的后果,无策之下做出徒劳的本能反应,马车颠簸中,跄踉着去了车帘那里,一味茫昧求情道:“大人,让我离开,大人……”那次之所以奉诏入宫,有南宫绝随同,还不是与南宫绝摊牌的时机,出师无名,我亦有应对之策,光天化日之下,趺苏会纵我离开意料之中,我全无忧心。此次乃是强掳,显然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又因着掳劫隐秘,南宫绝倘只疑心,他来个抵死不承认还好;南宫绝一旦硬对,那便变作了谋反叛乱,他镇压平叛,师出有名,甚至不消出动自己力量,仅仅依藉君权号召,便能一呼百应。不费吹灰之力,便赚个褒名万利,赢个冠冕堂皇!这场仗还没有打,舆论与形势上,南宫绝便已处于下风。即便旗开得胜,也变作了乱臣贼子,遗臭万年,青史无名!我不能看到南宫绝这个样子,因为我而落得这个样子!

“大人……”肩上蓦地一麻,意识瞬时被抽去,身体往旁侧一歪,竟又昏沉入睡了。

终于有点模糊的意识时,身体依旧没有酸乏的感觉,也离了车声辚辚马蹄笃笃的颠簸,身下是舒适的丝锦,呼吸里是若有若无的馥雅香气。思维停顿了许久,神志才逐渐清明过来,被掳的经历一幕幕回放在我脑海中。也将周遭景象收进了眼底:是躺在一间厢房中的大床上的,房间有些熟悉,只一时想不起何时来过这里;两个妙龄女子蹲在香炉旁拾掇,有丝丝缕缕的青烟从香炉中散发出来,在厢房中萦绕,沁入心脾,那香味,觉得馥雅的香味……不是龙诞香味是什么?也蓦然惊醒到屋中侍女做的是宫女装束,而我身上身下丝锦,床纬,幕幔,一径的明黄色……这里是皇宫么?不是对被带到趺苏处惊疑,实是身处之地太过类似民间私宅,这若民间若皇宫的景象让我懵懂了。慢慢回想起被掳所走路径是往京城远去的,像是……去往云州的路途?

……云州……长风山庄……棠梨宫……

往齐王府而去,街市上文人的私相品评又回响在我耳中。

京城到云州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功夫,出臣相府的时辰是上午,此时窗外光线青灰,乃是傍晚。

而我身体并没有长久昏睡后的沉痛,敢肯定,这还是被掳的当日。

……这里是长风山庄,棠梨宫。

走了,这熟悉的厢房,似曾来过的厢房,不过添了龙诞和明黄,染了那样的帝王之象,我就没认出了:这是彼时趺苏住处,我与他琴瑟合鸣的地方。

正恍然,伴随着极轻的脚步声,有龙诞香逼近,瞥一眼窗纸所投映的他的剪影,我阂上睫。

房门被轻轻推开,听到那两位宫女与他见安的声音:“皇……”

“嘘——”他噤声后,很长一阵时间里世界都是一片寂静,若非房门掩闭的声音因为小心翼翼而越发刺耳尖利,宫女远去的脚步声因为微乎其微越发像行走在我耳膜,并不能聆听时间流走的痕迹。

他轻缓踱了过来,呼吸那么近,竟是在我床边蹲下。

粗糙带了茧子的大手,先抚在颊边,然后缓缓游动,在我的唇边来回地轻轻摩挲。

本是柔情蜜意,摩挲着摩挲着,却蓦地重了力道。

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而痛怒。

便是我阂着眼,也感受的到他火辣辣的视线,灼烧在我唇上伤记上。

——然而,又哪止这个,唇上这个齿印,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与南宫绝夫妻之实那么长岁月,云肆更是我们结合,怀胎十月孕下的生命,痛怒哪里痛怒的完?

不止对南宫绝有嫉、恨,怕对我也是有恨的,然而我此刻睡着,他掳我来此本又理亏,在睡着的我面前,终是发作不出。按捺着按捺着,终化作蓦地起身对厢房外的一声怒吼:“杨垲!”这一次,再没避讳声音大小。

“在!”

“怎么还未醒?”

“……属下省得分量,下手并不重。许是……许是现在傍晚的缘故,郡主睡穴虽自动解除,但机能困意,所以……”

杨垲解释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趺苏道:“下去。”

“是!”

世界里便又只存我与他了。藉着杨垲的道理,我于‘睡梦’中倦倦侧了侧身,却是背对于他,继而又‘好梦酣然’起来。

睡穴未解,是不能够动作的。传给他我正值熟睡的讯息,他果真没有起意将我从睡梦中扰醒,安静地在我床边站了一会,便离了。

他才走,我已睁开眼,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再度忧愁起来:这可是他的卧室。他虽是离开,却难保不会再折转回来。

转念一想,棠梨宫修建历时五年,该是何等金碧辉煌。此间卧室不过稍加修饰,一切与当年别无二致。怎可能是他的寝殿?之所以保留址地,甚至物之原样,怕只是为那段逝去的感情存留一点来过的痕迹,他又怎会真于此处起居?

至少今夜无事。

然而虽然心中安定,也未能完全撤除防备。又因着此间厢房服侍的宫女折回房中,为不引她们觉察,只得再度阂眼。

勉强半梦半醒地睡到半夜,终于再在床上卧不住。——白日睡的太多;陌生的地方并不能好好入睡;另则夜阑人静,卧于床上,分外想念佑儿和云肆那两个孩子。

在佑儿的服侍方面,向来是精心的,倒无甚担忧;云肆与南宫绝歇在一处,冬夜漫漫,却不知南宫绝给他盖严被子没有。

南宫绝……

蓦地记起今夜他还等着我用晚膳。

半夜霜华,怕是没有今日街市流言,我此间未归,他只谴人一去齐王府过问,也明了我遭遇掳劫。

服侍在厢房中的两个宫女趴在外间塌上打盹,绕过她们,走到了厢房门口。

拉开门,便是满天星斗,满地月华。

没有想着此际逃离,我也插翅难飞。只是想看天上明月。

今夜必定不是我一个人的不眠之夜。

千里共婵娟。

心中才浮出这句诗,我已是骇了一大跳。思及那个人,怎跑出了这样的诗句?

第29章 囚月(3)

心中大乱,蓦然疾跑到庭院,还没等停稳脚步平息气喘,身体已中了邪似地静止不能动了。

精神中了邪,身体也能中邪么?

“谁?!”

倒是一声骤呵响在我耳畔,将我拽回了现实。

可心神还沉浸于入火入魔中未得洗脱,没及去回味昔日亲密无间的声音主人为谁,倒是那主人又已愕然道:“明月?”

前侧,樱桃树下站起的身影,不是趺苏又是谁?

便是这间,他也是这样防备。虽然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甚至最初遇见他就是这个样子。但此时却蓦地跳过了最初相见他,他为自保而防备,因此的恻隐。意气心中生,我是不是该感谢他,他刚才出于防备的习惯只是点了我的穴,没有抽出腰间的配剑来?感谢他只是将我点穴,没有一剑误杀了我?骇然之下,连声音也像是在质问了:“当日因缘巧合,明月得以救得皇上在此处;今日皇上却是掳劫明月来此。皇上便是如此以怨报德的么?”

他笑了。俊嵘的脸庞飘着一抹月色柔光,那柔光笼罩在我身上,“我别无他法,何况又是出于好意。”

他看着我:“倒是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皇上不也半夜不睡觉,专在这里吓人么?”这句话出,蓦然才意识到他在这里,半夜里在这里!是凑巧,还是如我那样也断了睡意所以走到了这里?可看他像是才从睡梦中被惊醒的神态……他是在这里酣然入梦的?这半夜,他一直在这庭院?傍晚自我床边离开后,就一直在这里了?我睡了他的卧房,所以他只好在此处,或者是因我而守在外面?一连串的揣测和省悟,阻塞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气氛毫不意外变得腻黏不清,过往余情蔓延的一点暖意几要融化心中用冰雪筑垒起的城墙。

有一刹那的动摇,却终于还是没有再想下去。藉着低转目光,疏淡的话,冰冻愈浓的暖热,转移那份尴尬:“明月还是不会功夫的一介女流,皇上却非当日被人追杀,身负重伤无反抚之力的趺苏公子,穴道,还请皇上解开吧。”

他似是才想起,伸指替我解了穴位。

黢黑的眼眸却仍是牢牢注视在我脸上,如此想到他所问我为何跑出,是跑,不是走,只怕那不是他随口一问,更怕我的反问并不能搪塞过去,然而并无那刻逃离之意,也便定了定心,随他怎样问,我心中无鬼便是,何况掳劫我来此,理亏的,合该被质问的人是他。然而万没料到坦荡负气抬眼,映在我眼瞳中的是他一双深潭黑眸,仿佛藏了无数流光匆匆,穿越绵长岁月,直抵心田,“还是睡的不好么?”

有一刹那的失神,只觉我的计算在他面前显得多么可笑浅薄。

长风山庄的那段日子,我常常梦魇,不想他还记得,又说着这样怀旧的话。

然而之所以梦魇,不正是因为令汝阳王府满门抄斩的元凶他那段时间在我身边,所以睡不安宁么?复又生起的暖意瞬间消淡。到底,我难脱咎责。果真是父女,谏言父王引狼入室的时候,我又何尝没有?甚至,真正引狼入室的人,是我。从一开始,与他的相识相知,就是个错误。

再不知对他是伤情怨怼还是被磨平了的怨恨,然而撇去趺苏的身份,他亦是我的君王,与他耿耿终究是不妥的,何况余情在那里,又如何心硬的起来?“多谢皇上挂怀,”福身谢礼,正身时看着他道:“更深露重,皇上何以在这里?”自然是隐约晓得的,也自然没有明知故问的意思,却是质问,我垂睫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客套持礼反显得疏离,与他之间不过三步距离,我却亲手筑建起坚固壁垒,我不愿意迈过去,他也迈不过来,虽是无形,却明明确确将他抵御在外。他直视着我,神色渐渐冷寂了下来,“我们之间,我还是当年的趺苏。”

“在这里睡着了,也只因为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他指指身侧的樱桃树,说起来都觉得不可置信和不堪——这样的地方,我们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还需他再解说阐述给我么!

“只怕你已经忘了。”月色下,他的呼吸悠长,低声哀伤道:“出来与我说话这么久,你可曾注意这里一草一木?”

此间是半夜,并不能一窥棠梨宫全貌,甚至不能清晰看到它的金瓦玉柱,檐牙高啄,但入眼宫灯华光溢彩,烁灿流金,仿佛提前过起了花灯节,连满天星河都被衬得黯然失色,棠梨宫该是何等金碧辉煌已可想而知了。置身这样的盛景中,却似全没见到的样子,确实是我失礼了。“嗯,”我由衷赞叹,“棠梨宫好美。”

“虽是宫灯高照,夜色里却并不能真切看到棠梨宫的样子。”趺苏定定看我,“千万灯火,仿佛星辰,让夜景美了起来,所见是宫灯美,夜景美。”而不是棠梨宫美。

趺苏一语成谶:“你根本没对它在意!”

趺苏淡淡凝眸于我,迫牢我的眼眸:“脚下的地方,你在意了没有?”

又怎么没有在意?刻意不在意而已。棠梨宫是什么样子,就如趺苏不幸而言中,我没有在意。可脚下的地方,又怎会不在意?如趺苏所说,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是原来的长风山庄。明知他让我看的走过去的长风山庄,我却论着现在的棠梨宫。也难怪他轻易就觉出我话里的敷衍了。

整个长风山庄还是原来的长风山庄。而所谓的棠梨宫,腹地正是这里。被棠梨宫的繁华锦绣,万众灯火包裹,这里清幽好似不真实。“棠梨宫今天建成了,其实还没有呢。”我恻然道:“皇上召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赏观新建的棠梨宫,共同商讨它还有哪里不足吧。”

我摆出和婉笑意:“不足的地方很多呢。譬如我们脚下的地方,就不太衬景。固然清幽,却没有一点行宫的恢弘大气。民间的宅子怎能与宫殿相提并论呢。我倒觉得,把这里也翻天覆地地改造拆除了,重新建几处殿宇的好。”

拆除吧,一点念想都不要留,把过去彻底地埋葬,再找不到一丝痕迹的好。

不意我如此说,他的呼吸急促着,渐渐沉重起来,那一呼一吸间的沉重与滞缓,沉沉地冲击在他的起伏的胸膛。“你竟然这样说,你果真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么!”他的容色痛苦,牢牢看住我,“你竟绝情绝义到这个地步!”

他的容色一如月色般素白,微微闭眼,近乎叹息,“虽是早料到了,却一直逼迫自己不信。”

他抬头,眸光幽暗,“事已至此,我们的情分……我不可能不明白。可我不甘心!”

他的眼瞳倒映进了温柔明亮的光线,低声哀伤道:“所以,我们都给彼此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机会……”

给他一次机会,给我们两人一次机会。

想来这也是他掳劫我来此的缘故之一。

便是我从不对他有情,他也意欲培养起感情;何况我们曾是那样山盟海誓的恋人。纵然不是第一次说感情到了末路,他亦心有不甘。又怎能甘心?!

理解他,却不愿应承,只勉强笑道:“皇上岂不知沧海桑田的道理?”

他打断我的话,切切道:“我只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双焦灼苦痛的眼睛迫着我,“你把最好的放在了我的眼前,让我看到了,我又如何再瞧得上其他不好的?”他往我走近了两步,喑哑道:“那么,你合该负责到底!是非都要给我一个了断。或者欢喜我,就要永远欢喜下去;对我没有感情了,也要负责让我对你没有感情,让我……死了心!”

他抓住我的手臂,苦痛扭曲的神色仿佛抓住的是救命稻草,我澹然举眸,清晰看到他眼眸中的那一丝戾气,“不能让我一个人痛苦,不能!……否则,你我都别想安生!”他把我都拉来作为陪葬了,何况其他的人,他充血的双目烁烁一睁,“……所有的人,都别想安生!”

他的话,他的语气神态无不阴狠暴戾,眼角却有清泪涌出。

万也不能想象他也会落泪,我霎了霎眼看他。

起先以为是错觉,可我的手背上,清晰感受到滚烫的湿意。

未及变冷变凉,又有新的热泪落下来。

趺苏,我总是做不到对他绝情的。虽然一路创击,余的情已经不晓得还有多少。但毫不怀疑的是,曾经那份感情必定是圆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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