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猛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震,刹那间如遭雷轰电掣。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那吟诗之人正是自己恨之入骨,而又魂牵梦萦,寝食难忘的薛凌逸!这一霎那间,爱,恨,愁,喜,怨种种情感齐涌心头,如油煎浪卷,汹涌起伏!
她呆了一会,强压住心跳,舔破窗纸向里一望。屋内陈设甚是雅致。对门放有一张花梨木香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薛凌逸站在桌前,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画笔,正对着一张刚画好的画发愣。忽然他把画笔一甩,仰头吟道:
“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难飞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与表予心。”
白云听到这里,心头不禁一震,暗道:“他吟这首诗,似乎是被人误解了……难道是我错怪他了?”正自沉思,忽又听薛凌逸吟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遥怨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呀,好一句还寝梦佳期!聪儿,聪儿,我对你如此相思,为何梦中却又不见你?”说到这里,不觉幽幽又是一声长叹!白云在外面不觉听得呆了!她和薛凌逸虽相处时久,却从未听薛凌逸直白过自己的感情!如今猛一听到,陡觉神思飘忽,一片迷惘,从面上直红到耳根。但觉心神俱碎,暗叹道:“你既如此喜欢我,为何还要同黄青青成婚?为何要投身向敌?!”她心里酸楚难言,不觉潸然泪下。她神思迷茫,怔怔发呆,连什么时候薛凌逸房中的灯灭了都不知道……
第3卷 人前做娇态
人前做娇态
她正自伤心,忽见远处亮光一闪,似乎有人打着灯笼向这边走来。她不由一惊,忙躲到暗处,偷偷向外一望。只见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提着一盏灯笼在前面带路,引着一位衣饰华丽的倭族姑娘向这边走来。那倭族少女也就二十岁年纪,容颜姝丽,俊雅脱俗。举止高贵温柔。
这两个女子边走边说话,一直走到薛凌逸房前方停住脚步。那侍女高声喊道:“云公子,惠子宫主来看你来了。”过了好大一会,薛凌逸方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看见惠子宫主,略皱了一下眉道:“宫主,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惠子抿嘴一笑:“怎么?公子忘了,今日是贵国的元宵佳节呀,我特地祝贺来了。”薛凌逸一怔,神色一动,叹道:“怎么,今日是元宵节吗?”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好,那就请进吧!”眼角一瞥,似无意看了白云所在的地方一眼,神色微微一变,忽然叹了一口气,便走进屋去。
白云心中一跳,忽想起去年八月十五的事来,心中一阵酸涩。不由心潮翻滚,久久难以平息。暗道:“原来这就是惠子宫主,哦,等她走时我便跟踪其后,伺机盗图!咦,她深夜到此做甚?看她和小师父言辞甚是亲密,难道小师父他……他……”
惠子宫主走进屋里,一眼看见桌上的画,惊奇叫道:“雪风,原来你还是一位丹青妙手,呀,画得可真好看。”拿起来欣赏赞叹不已。
白云一怔:“雪风,姓云……云雪风,云雪风,云薛逢……”心中不由一酸,叹道:“原来他并没有忘记我!”又向里望了一望,忽然又是一呆。那画上竟然是自己的画像!画这少女衣袂翩然,玉骨冰肌,美目流盼。一脸的天真,满眼的俏皮。似笑似嗔,美到了极点也逼真到了极点!画上还填了一首词。白云尚未看清,只听惠子已轻声念了出来:“白云赋……哦,雪风,这是你填写的吗?”这惠子宫主甚通中文,竟然轻轻吟诵起来:
“玉骨冰肌,雪肤花貌。亭亭兮,似莲花净植;飘飘兮,如白云出岫。巧笑嫣然兮,如银铃之脆响;美目流盼兮,似秋水之荡漾。倩影欲动兮,风回雪舞;素袂乍飘兮,如飞如扬。纯洁天真兮,美玉难赛;聪明睿智兮,巾帼无双。若非嫦娥下世,定是玉女临凡。天地精华清丽姝,人间绝世无双!”
白云一听她念‘白云赋’三字,心中便“砰”地跳了一下。以后又听她一句句念下去,只觉心儿越跳越快,面孔一阵阵发烧。心中只情想道:“呀,他把我写的如此之美,我……我当真有如此美丽吗……”忽地一阵酸楚,同时又有丝甜丝丝的味道……心中似甜似酸,也说不出是何滋味……
惠子宫主读完了‘赋’,又看了看画,不觉叹道:“画画得好,赋写得更好!白云,白云,这画中的少女真像一朵出岫的白云呀!”又欣赏了一会,忽然惶恐起来。紧咬住嘴唇,低声道:“雪风,你画上的女子莫非是真人吗?”薛凌逸又似无意看了窗外一眼,淡淡一笑道:“哦,或许她已不是人,而是素裳仙子……怎么,她是不是很美?”惠子却未听出薛凌逸的话中深意。她长舒了一口气道:“果然极美,可惜她不是真人,如果世上真有如此绝美的少女,那我这月亮宫主的桂冠就该让与她了。”说毕,脸儿忽地一红,抿嘴一笑,不再说了。薛凌逸一听,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惠子宫主回过头来,忽然笑道:“雪风,你说我是不是很美?”薛凌逸淡然一笑道:“你是很美,不过不及我画中的女子。”惠子一扁小嘴,不悦道:“哼,她不是真人嘛!干吗要将我比她?”薛凌逸不置可否,忽然斟满了一杯酒道:“宫主,我们不要谈论画了,我听说宫主极善饮酒,我们比一比如何?”说着顾自喝了一杯。惠子一听说要喝酒,不悦道:“哼,你还说喝酒,每次喝酒,没饮几杯你便醉得不醒人事!”
第3卷 命中的克星
命中的克星
薛凌逸哈哈笑道:“这一次不会啦,我的酒量已有所增长,不会就这样轻易喝醉的。”惠子小嘴一撇,道:“我还是不信,我才不要和你喝呢……”薛凌逸叹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宫主是不屑和我这个小卒子比,怕喝醉了失了宫主的面子,是不是?”此言一出,惠子倒有些急了:“好,好!比就比!今天我们都是一醉方休如何?”薛凌逸抚掌大笑:“好!宫主不愧为爽快人,够痛快!我再给宫主唱一曲来助酒兴如何?”
【文】惠子大喜拍手道:“那好极了!我最爱听云公子的歌!但不知唱哪一首?”薛凌逸眼光又往窗外一飘,微微笑道:“我就唱一首‘梦李白’吧!”也不等惠子说话,手持筷子敲着酒杯唱道:“
【人】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如我梦,明我常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
【书】白云在窗外却不禁一震,暗道:“我记得后面似乎还有几句,他为何重复这两句?难道这是暗示我将要陷入罗网吗?可他……他已叛国投敌,难道还会帮助我?”她百思不得其解,思了一霎又道:“无论他是暗示也好,无意也罢,自己总是小心为妙。再说这岛上气氛也似乎有些异常,自己不如先暂且出去再图良策。”
【屋】她心里虽这样想,脚下却似生了根。怎么也不忍挪动。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惠子埋怨道:“哎哟,你不要喝啦,你醉了!”只听薛凌逸哈哈笑道:“我没……没醉,你才醉了呢!来!来!我们再喝一千杯,一千杯!”又满满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忽然把酒杯一甩,长声吟道:“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
吟声悲苦,声音也愈来愈凄凉。惠子虽听不甚懂,但也听得心酸,不觉滴下泪来。忽然薛凌逸又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胡乱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杯莫停。为君歌一曲,但愿长醉不愿醒!哈哈,但愿长醉不愿醒!”索性拿起酒壶,嘴对嘴地喝了起来!惠子吓了一跳,慌忙来夺,却不料用力过大,倒把他推了个跟头。
薛凌逸躺在地上,依旧嚷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拿酒来,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惠子又气又急,顿足道:“我说不喝,你偏要喝!哼,喝醉的滋味很好受么?绫子,快扶他起来。”那侍女答应一声,就要去扶。薛凌逸却连连大叫:“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那侍女不敢上前,惠子无法,只得亲自来扶。却不料薛凌逸用手一推叫道:“你走开,我要喝酒!你听到没有?”惠子猝不及防,被他一推,登时立脚不住,“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那侍女慌忙将她扶起,惠子又羞又气,一顿足道:“你……你……哼,我不管你了!”转身欲走,刚走几步,忽又顿住。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唉,你是我命里的克星……”转身重新又走了回来,和侍女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将薛凌逸扶到床上……
白云在外面看到这一幕,已有些呆了。是苦,是甜,是喜是忧?她自己也说不清。听到惠子宫主这最后一句话,她竟然心头大震。暗叹道:“唉,他是你命里的克星,又何尝不是我命里的克星?”她不敢再耽搁时间,一咬牙,转身离去。
她本是要出去,谁料走了一阵,竟是找不到旧路了!这下她心中大急,正自不安,忽见远处亮光一闪,似乎有人打着灯笼正向前走。她心中一动,身形一闪,轻轻缀行其后。又走了一会,那灯笼忽然不见。
第3卷 上当了……
上当了……
白云一怔,仔细看了看,这才看清不远处有一幢石屋。石屋内亮着灯光,隐隐似乎有许多人在里面。她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忽听石屋中有人喝道:“姓方的,你到底是降还是不降?”白云心中大震,悄悄掩过去,蛇行至窗下,舔破窗纸一瞧,不由得又喜又惊!
但见在石屋内冈村秀田端坐在一张石桌前,石桌上点着一盏半明半暗的油灯。桌子两旁立着数名武士,手拿皮鞭正怒目瞪视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窗子,白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看身形却像极方正俊!她又惊又喜,正思量救他的方法。忽听冈村秀田怒道:“怎么?你不肯降吗?来呀,给他用刑!”一个武士答应一声,冲过来照着方正俊就是一鞭子!方正俊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却依旧咬牙不吭一声。
白云却险些跳起来,忍不住便要出手,忽又自思道:“他们现在这么多人,我出手也绝对救不了师兄,反而连我自己也失陷与此……唉,还是看一会在说!”眼见那打手又打了方正俊几鞭,直打得他身上皮开肉绽。方正俊倒也甚是强硬,依旧是不吭一声!冈村秀田挥了挥手,道:“算啦,我敬你也是一条硬汉,今日且放过你这一回,明日你如再不降,可就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一挥手,帅众离去。
白云躲于暗影之中见他们去远,又过了片刻,四周恢复了寂静。她重新来到窗下,凑近窗纸向里一瞧,见方正俊蜷伏与墙角,有两个看守正伏于桌前昏昏欲睡。白云暗道:“此时不救更待何时!”她手里早扣了两枚石子,悄悄把窗子推开一线,手指一弹,两枚石子疾射而出,“啪”“啪”两声轻响,正射中那两名看守的晕睡穴上。那两名看守略动了一动,便昏睡过去。
白云趁机打开窗子跳了进去,一把抓住方正俊的手,叫道:“师兄,我救你来了!快跟我……”她话未说完,忽听轰隆一声,脚下地板忽然裂开!白云猝不及防,抓着方正俊一下子便落了下去!她知道不好,却因为抓着一个人不好纵起。百忙中她身形一转,在空中稳住身形和方正俊一起落在地上,倒也没有伤着。
地牢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白云又喜又悲,拉住方正俊的手道:“师兄,你没事吧?来,我给你打开铁索。”黑暗中只闻方正俊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说话。白云摸索着刚给他打开铁索。忽听方正俊阴恻恻一笑:“嘿,嘿,你看我是你师兄吗?”白云一怔,忽觉手上一紧,那人已将铁索将她锁住!火光一闪,那人晃亮了活褶子,退后两步,得意大笑起来。
白云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人的确不是方正俊,只是身形相似而已!她不由气极,一挥铁链猛砸过去骂道:“你竟敢骗我!贼子找死!”那人猝不及防,正被铁索扫着脑袋,惨吼一声,脑袋已然开花!
地牢上面忽传来一阵大笑:“哈,你这个小后生还蛮凶的呢!不过,你纵然打死了他,也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中!”白云顿足骂道:“冈村秀田,你还是人不是?你的属下为你而死,你竟是一点也不心疼!”冈村秀田又是一阵狂笑:“心疼?我是有点儿心疼,不过用他这条小鱼饵能钓上你这条大鱼,也是满划算的嘛!白公子,老实说,你能独闯过这迷魂林和阎王路我也十分的佩服。你倒真是个奇才!我这人最是惜才,你如能归降与我,我定不会亏待你。你肯不肯归降?”
白云眼珠一转,张口道:“我肯……哎哟!”她话说了一半,忽然惊叫一声。冈村秀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凑近地牢口一看。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蓬银针疾射而出,直奔他的面门!他猝不及防,险些被射个正着!百忙中他就地一滚,这才堪堪避过。他的手下却没有他这样的本事。有好几个武士被银针射中,惨吼不绝。只听白云笑道:“还算你命大!不过,除掉你几个虾兵蟹将也不错。”
第3卷 他,他又来了
他,他又来了
冈村秀田吓出一身冷汗骂道:“臭小子,你敢用暗器伤人!”白云顿足骂道:“你能用诡计骗我,我就不能用暗器伤你吗?哼,当真无理至极!”冈村秀田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听一人说道:“大帅,这小家伙能言善辩,诡计多端,属下也险些丧命在他是手中,幸而我设计逃脱。如今他既落在我们手中,我们且关他一夜,煞一煞他的傲气,再慢慢摆布他也不迟。”
白云却是呆了一呆:“这人声音好熟!哦,他是那个被我俘虏又在迷林中逃脱的那个倭将!”冈村秀田听那倭将如此一说,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吩咐人盖上石板,又派了两个亲信倭将看守,叮咛了一番,方才率人离去。
白云听他们离去,颓然跌坐在地上。后悔不迭,暗恨自己大意以至落入虎口。她闷闷坐了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唉,师兄,你现在在哪里呢?你可知道我为救你也落入虎口……”忽地又想起了薛凌逸,心头不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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