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食盐,乃是砍头的大罪。江氏最初不知,确实罪不至死。只是后来已经知晓,却还不知收手,那么便是死有余辜!”
略一沉吟,凤九幽慢慢道:“至于其子原杰,你这样进宫找皇后,是担心朕牵连无辜吗?”
凤长兮依旧垂着眉眼,恭敬地道:“长兮并无此意,皇上乃是明君,事情的是非决断,自有圣意!”
“既然你说朕是明君,又为何在皇后跟前提及此事?”说不吃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想着这么多年来凤长兮的一切,凤九幽又努力将那口气咽了下去。
他知道,在阮绵绵心中,她对他,是友情。那份情,这辈子怕是无论何人,都不可抹去。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想着这些年来阮绵绵与他相依相偎,又慢慢释怀了。
不过是一时不爽而已,而凤长兮却是这么十多来年的孤寂……
“皇上,江氏毕竟是长兮自幼跟随的侍卫原画的妾室,望皇上体谅长兮的一片怜惜之心。”不去看凤九幽,凤长兮缓缓道。
凤九幽看着他,脑中闪现着刚才阮绵绵担心急切的模样,不由微微蹙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希望他没有回来。
只要是个男人,若是看见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的情敌那般,也会心里不舒坦吧。何况在感情的事情上,他凤九幽一向都是占有欲极强的人。
非常了解自己的凤九幽抿了抿唇,看着凤长兮道:“长兮,如今你,也该娶亲了。”
垂着眼眸的凤长兮微微一怔,缓缓抬起头来。
是因为刚才吗?一定是因为刚才阮绵绵和他的接触,所以才会如此。凤长兮闭了闭眼,细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酸涩和无奈。
娶妻,他这一生,若是还能娶妻,又何必,枉费这十二年的光阴,蹉跎十二年的岁月?
原本,他也以为,他能慢慢放下她的。在景陵城中,日日都能见到她,听到她的消息,他心中有她,自然不能静心。
那么,便离开。
离得远远的,她既然在繁华的景陵城,那么他便去无人问津的边塞小镇,丛林村落。得不到她的消息,看不到她的容颜,他想,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在山山水水间,一点点将她忘记。
开始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了。
他走遍了凤天王朝的每一个角落,遇见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女子,她们年轻秀丽,姿容绝色者有之,活泼艳丽者有之,娇俏憨实者有之,玲珑剔透者有之,甚至与她相似的,也曾遇上过。
但是因为不是她,所以他看着那些女子走近,心底便开始排斥。
当年他在世子府中,努力用酒灌醉自己,父王找了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子过来侍候,他都能在最后关头恍然惊醒将那女子推开,更何况这十二年来,他从未醉酒,心明如镜呢?
她之于他,是一种毒。那中毒,深入骨髓,穿透心脏,聚集在他的心尖。只要稍微触碰便会疼痛难忍,痛彻心扉。却又,不得不爱。
拔不出,也解不了,也难怪,医者不自医。哪怕曲解这个话的意思,但是应在他身上,多么贴切。
很多时候,他常常想,倘若当年不是他先利用她的感情在先,或许即便两人最后没有走到一起,这么多年来,他也不会这样,舍不得,忘不掉,得不到,心难解吧。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一切不会从头再来。
微微一笑,凤长兮温和地道:“皇上,长兮此生,只愿做一名游医。跋山涉水之路,免不得艰险孤苦,实在不忍让女子,为了长兮受苦。”
此生,从他再次踏进景陵城的那一刻,感受着心底的叫嚣震动和急切时,他便已经认命。
这一生,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她,她永远都会是他心尖的女子,无可取代!
既然得不到,那么就远远地看着吧。她在景陵城中,居庙堂之高。他在世间各处,处江湖之远。
远远地,看着便好。
“南郡王年事已高,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着你能继承大统。”凤九幽的声音是温和的,难得的温和:“南郡一脉,还等着你延绵子嗣。”
凤长兮笑得温和,声音依旧恭敬:“父王已经找到当年在边塞与之失散的女子,如今南郡王府,已经不止长兮一名男丁。”
天知道当他得知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时,他有多高兴。
那种高兴,是找到至亲之人的喜欢,但是更多的,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肩头的,传承南郡王府血脉的单子。
他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他的高傲和坚持,又怎会允许自己因为家族传承,娶一个不爱的女子为妻,生下孩子?
凤九幽并无意外,似乎很早就已经知晓南郡王又多了一个儿子的消息一般。不过说也奇怪,那位儿子寻到到如今,也快两年了。
但是一直以来,除开南郡那边知晓,景陵城这边,知道消息的人,少之又少。
微微一笑,凤九幽道:“是吗?不过这么久以来,朕一直没有收到南郡王的折子。”
这个折子,自然是指南郡王为了那个寻到的儿子,上奏要求添入皇室宗亲的折子。只有真正将名字记在了那个册子上,才算是真正的成为南郡王府的人。皇室,才会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份。
给读者的话:
亲们,或许会觉得九幽吃醋太小心眼了哦,不过只有真正爱,才会那么在乎。而且这次,九幽也未必是针对长兮哦
824 一世长歌,云海中2
听着凤九幽的话,凤长兮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父王怎么可能没有向朝廷上折子,奏请弟弟的身份?
想到这一点,凤长兮眉头紧蹙。在紧蹙的瞬间,又像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真的不敢相信。
可是除了那一点,他再也想不到别的。按照父王固执的脾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父王迟迟没有上朝廷上书奏请弟弟的身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父王不许他逃避自己的责任。
竟然宁愿委屈那个几乎从未蒙面的弟弟,也不愿意让他放开南郡王府的责任吗?凤长兮心中百味掺杂,定定地看着凤九幽,半响没有开口。
“男儿终归需要成家立业,十多年了,你总不能一直孤身一人。”凤九幽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与一个十多年不曾相见的老友聊天般。
不再看凤长兮,而是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你也该知道,这,或许也是她的希望。”
哪里是或许,而是真真实实的。她一定不会想着凤长兮这辈子都一个人,她嘴上不说,但是心底里,一定会想着。
只要凤长兮一日不成婚,她便一日惦念着。惦念着希望他能够放下,希望他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凤长兮微微闭眼,并不去看任何人,也不看任何物。他的眼底,一片漆黑。似乎站在一个漆黑的溶洞中,前面一片黑暗。后面,一片漆黑。
他站在当中,前路未知,后路可怖。除了在原地打转,根本无路可走。
半响,凤长兮睁开眼睛,眼眸一片清亮,甚至比刚才更加明亮刺眼:“皇上,长兮的心,在天下黎民百姓,不在儿女私情。”
“如长兮这般,早已经过了喜欢谈论儿女私情的年纪。父王没有上奏折,长兮明白他的用意。”
看着凤九幽,凤长兮温和有礼地道:“不过血脉亲情,不是因为没有上奏折,就能够否认的。”
微微一笑,凤长兮道:“至少,他如今住在南郡王府中,至少,他也叫一声父王!”
朝廷是否认可,在他心中来说,并不重要。三十来岁的他,再不是当年冲动而又好强的少年。
只要自己心中明白便好,世人如何看,与他有什么相干?
至于她的希望,凤长兮心中有些苦涩。他可以完成她的任何希望,例如走遍千山万水,例如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可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如她所愿。
“如果这件事,也是皇后的希望,那么请皇上转告皇后娘娘,就说长兮,不能从命!”其实不用说不能从命,毕竟他们没有在满朝文武大臣跟前提及此事。
可是他私心的,想要留下属于他们之间的美好。这辈子,除了他们过去的记忆,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能,再剥夺他这一点小小的心愿。
对着凤九幽行了一礼,凤长兮含笑转身,大步离开了九幽宫。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幽走到偏殿的门口,望着里面端着茶水怔怔站在那里的阮绵绵,轻轻叹了口气。
将她手中的茶水接过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听到了多少?”
阮绵绵眨了眨眼,心里有些难受:“你武功那么高,心底分明清楚我什么时候过来的,好药装作不知?”
“很多事情,你不想让我知道,我自然要装作不知道。”凤九幽一语双关,低头望进她乌黑的眼眸。
微微一愣,阮绵绵面颊一红,眼神微微闪烁:“你……都知道?”
凤九幽笑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你觉得我该知道,我就知道。你觉得不想让我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他怀中,阮绵绵的身子,有些僵硬。凤九幽直接将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贴着她的面颊问她:“是不是只要他成婚了,你才会安心?”
阮绵绵抿着唇,不开口。
是不是呢?是的吧。
凤长兮的心思,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不过每次见面,她都刻意忽视他眼底隐藏的深情。
而她即便知道,却也不能如何。她知道凤长兮的心中,一定有因为当年对她的利用存在的愧疚在。
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一直放不下。她说了已经不怪他了,可是说了又能如何呢?
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同,她能够放开了,可是他不能。
如果不是凤九幽的霸道,或许她这辈子也会掉入那个漩涡中,难以自拔。她和凤长兮,在很大的程度上,其实是一类人。
喜欢上了某件事物,一般都不会轻易放手。即便放了手,偶尔回想起来时,也会觉得有些难过。
而到了今日,凤长兮依旧单身,她心里着急。作为朋友,谁都想要自己的朋友开开心心,一辈子快乐无忧。
可因为她和凤长兮的关系问题,这件事情,她其实在今天准备跟他开口的,可是却被他打断了。
当时他是猜到了她想要说什么,所以才故意打断她,转移话题的吗?不是,是她觉得……这个问题,由她来说,实在不合适。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去劝凤长兮成婚,唯独她,不能。
将她抱在怀里,凤九幽柔声道:“梧爱,这个世上,各人有各福,最好不要强求。”
尽管当年,是他的一味强求才得到的她。但是如果一切从头来过,他绝对不会用当年的手段去得到她。
“九幽,我知道。”她窝在他怀里,声音低低的:“九幽,你说如果当年,我们大婚的时候,我没有被你休戚,会是什么情况?”
凤九幽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想想,他一边想着一边含笑告诉她:“梧爱,其实当年,我并非是对你不满,而是不满你的父亲阮华。”
阮绵绵轻轻一笑:“何止是你不满,我也不满。可是我想着在宰相府中,我永远都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便只想着快点儿逃开。”
“是赐婚也好,是说亲也好,那个时候,我最不想住的地方,就是宰相府。”
凤九幽何尝不知她的心思,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恩,因为有了我的休戚,正好给了你名正言顺得到自由的借口。而我,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点,所以才那般生气。”
谁都有过年少气盛的时候,现在两人坐下来这么说着,凤九幽不由觉得好笑。仿佛时间倒回到了那一年,他得知他不过是她避开世俗枷锁的幌子……“梧爱,年少轻狂时,我做了很多错事。”凤九幽低声道:“我后悔却又不后悔的,是我得到了你。”
825 一世长歌,云海中3
阮绵绵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如果那会儿我没有遇到长兮,或许现在,不会这么烦恼。”
她的话,让他心中一动。
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妻子这会儿还惦记着别的男人。可是想着这些年来的事情,凤九幽又忍不住好笑。
“不如,我直接赐婚算了!”半响,他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我直接赐婚,再带上南郡王的大印,将女人送进他房里去……”
阮绵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刚才还说,人各有命,这会儿……”
看出他眼底的戏谑之色,阮绵绵狠狠伸手,捏了一把他的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边躲开她的手,凤九幽一笑调笑道:“不然,难道看着他这辈子都在那个圈子里打转?”
阮绵绵闻言冷冷哼了一声,瞪着凤九幽:“只要你不添乱,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若是想不通呢?”揉了揉被掐得痛的大腿,凤九幽蹙着眉头问。
若是想不通……阮绵绵有些泄气地看着凤九幽:“想不通也不管你的事,你少在那里瞎搀和!”
凤九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是谁在那里搀和的,若不是那个在那里搀和的人左右为难,我才懒得去想……”
他的时间可金贵的紧,白日里朝廷事情一大堆,各种事情都忙得他晕头转向。若不是她惦记着凤长兮的终身大事,他才懒得去想这些事。
说实在的,作为皇帝,他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给朝中大臣们各种赐婚。但是某些时候,这些赐婚却又必不可少。
而凤长兮么,因为她的关注,他自然要关注着。暗地里他可没少往凤长兮那边塞女人,可是一个个的都不争气。
记得当时绝命送过去的一名女子,在凤长兮身边停留的时间最长,可是也仅仅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后,那名女子败绩而归,告诉她,实在难以完成任务。他问理由,那女子告诉他,凤长兮一门心思都在医术上,甚至跟她说,看着她不是看着女人。
而是,像是看着一堆铺满了血肉的白骨。饶是那名女子还是他青衣骑中的一员,都顶不住凤长兮那般的话啊。
谁想要自己将来侍候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堆铺满了血肉的白骨?
原本女子婀娜多姿的曼妙身躯,到了他眼中,也不过是带血骷髅,这样的话,哪个女子受得了?
从此之后,他也消停了。面对油盐不进的凤长兮,他实在没有办法。到底这个大婚不是别的事情,而且还有南郡王在,他总不能真的直接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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