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书玉扑哧一笑,手上松了力道,揽过生气的玄墨柔声又道,“此事说来话长,战承嶪自小为人处事秉直不阿,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个严肃无趣,整日把忠心报国挂在嘴边的家伙,而我则与他完全相反,用我爹的话说,我就是个浪荡成性的纨绔公子哥儿。我十五岁那年,触犯了祖规,爹盛怒之下与我断绝了父子关系,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是因为我被逐出了家门,所以日后凌家那场灭顶之灾,我才得以幸免。这块玉佩,本是传给战承嶪的,爹死后,他为了劝我浪子回头,就破例送给了我。我俩本就是孪生,现在我又有了嶪王的玉,一家人偶尔客串一下算不得‘冒名顶替’哈。”
“战什么对你这么好,你还胡作非为?!”听着凌书玉吊儿郎当的口气,玄墨开始见风使舵。
“我胡作非为?!”凌书玉二话不说就去挠玄墨腰上的痒痒肉,玄墨避闪不及,“咯咯咯”笑得像只小母鸡,凌书玉佯怒道,“你说这没良心的话也不嫌腰疼嗯?老实呆着,让我摸摸看!”玄墨连连告饶。
凌书玉收了手,点着玄墨的鼻头恨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你这个小妖精惹到姓韩的这身骚不说,还闯了大祸,若是没有碰上我,谁来给你收拾场子?”
“我那是替天行道!反正,反正你冒名顶替战什么奏是不对!”玄墨底气不足地狡辩道。
“你喜欢战承嶪是不是?!”凌书玉阴鸷地质问一句。
“你乱讲!”玄墨急急辩解。
凌书玉不说话了,阴晴不定的目光直直地射进玄墨的眼中,盯得玄墨很是心虚,没一会儿,玄墨终是抗不过这眉眼间的较量,先软了下来,安慰道:“好了好了,跟战什么比,倒是你的身世怪可怜的,好端端的给赶出家门,哪有那么大的错嘛!”说着,还习惯成自然地拍拍凌书玉的脸,借以显示她的同情心在决堤。
凌书玉又挂上那痞痞的笑,就势握住了玄墨的手,调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跟战承嶪一比,我不可怜他可怜,想我佳人为伴游山玩水,而他呢?劳心劳力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不定哪天就英年早逝了,你说呢?”
玄墨偏头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头称是。
这俩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还想嘘嘘么?前面那片荷塘里说不定有花船呦!”凌书玉又开始“勾引”玄墨。
“那你还不赶紧开船?!”玄墨小手气势地向前一挥,猴急地抱怨道。
凌书玉粲然一笑,向船尾走去。
湖上惬意怡人的小风一吹,扁舟温柔地一摇,玄墨的眼皮子就开始不争气了。
“三三,看见花船了吗?”眼见着玄墨的脑袋像磕头虫一样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凌书玉放下船桨走到玄墨身边,轻笑着问了一句。
“三三?”凌书玉轻轻地拍拍玄墨的脸,又稍稍加劲儿掐了一把,根本就唤不醒她。
凌书玉放心地在玄墨身边躺下,小心地把她搂在怀里,凝视了她半晌,才柔柔地开了口:“傻丫头,就会耍些小聪明,你以为我真得相信你的鬼话么?‘方三三’?亏你想得出来!呵呵,纵使你那千面可以骗得过全天下人的眼,可又怎能蒙蔽得了我的心?不论你躲到哪儿,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我总是能把你揪出了,傻玄儿……”说到忘情处,凌书玉慢慢地贴近了玄墨的唇……
“啪!”
凌书玉毫无防备地被突如其来的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甩懵了,偷香不成,反倒挨了一巴掌,光这还不算完——“好吵!死鸟!”玄墨忿忿地咕哝一句,又往凌书玉怀里拱了拱,赏他耳光的爪子也懒得往下拿,就那么逗留在凌书玉的俊脸腮上。
死鸟?想自己相貌堂堂,修直英挺,竟被个她骂作“死鸟”?!纵是凌书玉再大度,再纵容她,可娇惯宠溺总是要有限度的!自己的女人偶尔是要给点小调教的!一时间,凌书玉胸中的气儿有些凝滞,搂住玄墨肩头的那只手上渐渐加了力道,另一只手也一把攥住了玄墨闯祸的那只爪子,一使劲,似乎要把玄墨的手指头齐根从手掌上恰下来。梦中吃痛的玄墨不舒服地哼哼了一声,露在凌书玉拳头外面的几根小指头像豆虫一样不安地动了动,凌书玉眼角一斜,微吊嘴角,当下把那几根不安生的“小豆虫”全都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上下牙一合,一左一右地锯了起来。
“嗯~~”玄墨更不舒服了,身子扭了扭,扭得凌书玉意乱情迷,就在他要犯错误的时候,玄墨叠在上面的腿无意识地一曲一顶,好不巧,膝盖正好顶到了凌书玉的要害部位,行了,这一顶,一时半会儿,某公子即便是想“举”也“举”不起来了。
“你这——”凌书玉好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两个字儿,便没了下文,疼得他只想四下找点慰藉,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感,不知不觉中,凌书玉便越发地勒紧了怀里的玄墨,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床上的软枕头,恨不得将她团吧团吧全揉进自己的痛处。
都被揉吧成这样了,玄墨竟然还在睡,就说她睡得有多死吧!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好几宿都没合眼了。更刺激凌书玉的是,玄墨还得便宜卖乖地打起了鼾,在气儿极其不顺当,而且那里正饱受煎熬的凌书玉眼中,这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讽刺!凌书玉疼得冷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而玄墨却更加得寸进尺,甜梦中的她也不知又梦到了什么,刚才酿成大错的胳膊腿儿一遭撩在了凌书玉的身上,一根架在他的脖子上,另一根横在他的肚子上,感觉不爽,顺道蹬了两下蹄子,把那只碍事儿的袜子也给踢到水里去了。凌书玉顿时哭笑不得:方直素日里都怎么管教她的?!这什么睡相呀!
看在玄墨主动“投怀送抱”的份上,凌书玉的气儿也渐渐消了,摸了摸玄墨额前的软毛,又喃喃道:“战承嶪生来福薄,他要不起你,可这并不等于凌书玉也甘心错过你,不管是明是暗,我会一直在你左右,天涯海角,不离不弃。而且,好像某人可说过,‘看好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本分’,嗯?你的男人又岂敢不照做?”凌书玉得意地轻笑一声,把下巴抵在玄墨的额顶。一朵云彩悄悄地羁绊住了太阳,斑驳的荷叶倒影打在凌书玉的脸上,衬得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许久,凌书玉叹了口气,一脸凝重地又自语道:“我的身世背景如此坎坷复杂,而你又过于纯真善良,我不想你知道了真相后,因为同情可怜我而嫁给我,那完全非我本愿,我等的,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玄儿,天知道我有多么迫切地想把你娶回去,可是,你现在完全就是一副孩子的心性,最起码连怎么去爱都不懂,你这样子,叫我怎么忍心用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婚姻把你这个小妖锁起来?”
凌书玉表白至此,玄墨很配合地淌出了一滴口水,蹭到了凌书玉的前襟上,凌书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替她拭了拭嘴角,轻轻地敲了她一记栗子,话锋一转道:“看你这不开窍的呆样,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方直也是呆得够有水准了!你再继续跟着他,这辈子你也就甭想开窍了!罢了,我再放你一年羊吧,一年后,无论如何我也要亲自调教你!小呆鸟!”狠狠地偷香一个后,凌书玉心有余悸地飞速闪开脸,半天没见玄墨有什么反应,于是很满意地合眼呢喃道:“天地为证,我凌书玉愿意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能如今日这般,与你方玄墨共枕一叶扁舟,畅游于天地之中——”说完,正要昏昏睡去——
“啪!”
“别吵!死鸟!再叽叽喳就叫小舅舅把你打下来做红烧!”
凌书玉的俊脸上旧印未褪,新印又起,那张俊脸顿时风生水起,某人的牙根磨得比打火石还响。凌书玉彻底毛了,俯下身去,扯过一片荷叶,就势盖在两人的头上……好容易才摆脱掉彩云纠缠的太阳,刚往下一探头,顿时就羞红了脸,怏怏地又躲到了彩云的身后,只露出了偷窥的眼睛……
猪嘴是怎样“恋”成的
天都黑了,玄墨还没回来,火烧屁股的简恒罗勒弄玉慌作一团,驴拉磨一样排着队在馆内大厅里转幺子,就差抱头痛哭了。
“完了,可怜的公主一准儿被吃了!”弄玉惴惴不安地开始往坏处想。
“是先吃后卖吧——”罗勒已是哭腔。
“娘唉,儿子不孝,先走一步了!我看也甭等方大人来了,咱自行了断就结了!”简恒说着就要接裤腰带。弄玉尖叫一声转过头去。三人正自乱阵脚,凌书玉铁着一半脸,肿着一半脸抱着光着一只脚的玄墨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公……小姐回来了!”小姐还有公的?应该是有,凌书玉脸色渐缓,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简恒,暗笑道:好端端的主子就是给笨奴才带蠢的。
凌书玉径直抱着玄墨往楼上走,简恒箭步上前横身就要接过玄墨,凌书玉一记眼风扫过,就把简恒扫萎了,迟疑地收回了手,没法子,那眼风里的威严气势,简恒自知拼不过。
凌书玉仔细地把玄墨安顿好,语调平平地吩咐道:“她睡得太久了,想来也该醒了,去准备点热粥,明早我再来。”
“哎。”弄玉和罗勒着了魔一般齐声答应。
凌书玉又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玄墨,狠掐了一下她的脸颊,这才放心地起身离开。等他走到门口,弄玉突然从迷魂汤中清醒过来,厉声喝道:“你站住!你把我们小姐怎么了?!”
“你想我把她怎么了,我就把她怎么了。”凌书玉并不回头,淡淡地应了一句。
弄玉的泪珠子刷地就飞流直下了。简恒闻言勃然大怒,劈手就上,凌书玉回身接招,简恒只觉凌书玉掌风浑厚,即便是再来一个简恒,想来也是游刃有余,十招下来,简恒有些气喘,凌书玉瞅空闪身一旁,劲风一抖,简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定住了。凌书玉抖抖衣襟,笑道:“还不错,替我保护好她。”说完洒脱离去。
他在试探自己的功夫底子?!想自己好歹也是大内阁出来的,他算老几敢试自己?!功夫好了不起啊?!简恒怒视着那硕长的背影,顿生一种被羞辱了的感觉。怎奈,技不如人,简恒也只能干受其辱。
罗勒赶忙上前解开简恒的穴,上下摸索道:“恒,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儿?!”简恒不耐烦地敲开他的爪子。
“公主——”弄玉又哭了一声。
“她更没事儿,他要敢把她怎么了就不会把她送回来了!”
“可公主她——”
“你二呀!光脱一只袜子能干成什么事儿?!你爹和你娘脱了袜子就能有你啊!熬你的粥去!”简恒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句,弄玉憋屈着跑了出去,罗勒夹在中间极不好做人,想了想还是安慰弄玉去了。
“他二大爷的!”简恒气死了。
翌日卯时,玄墨就睁开了大眼,扑闪了半天,终是不再留恋自己的被窝。外间的弄玉很是诧异:怎么素日里软骨头的公主今儿个这么反常,不用她去捞就自个儿爬出被窝了?能不反常么?沉睡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玄墨在梦里边都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躺直了。
“呀!”“咣当!”弄玉一进门,脸盆子就砸到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闻声赶来的简恒和罗勒衣衫不整地冲进来,正与茫然的玄墨对上了眼。
“公主,您的嘴——被马蜂蛰了么?”罗勒的下巴磕子呱嗒一声脱了臼,小绿豆眼瞪成了花生米那么大。
玄墨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唇,只觉得有些热,不解地往镜子里探头一看,呀!玄墨自己都吓了一跳,脸上好像顶了两骨节香肠。
“可是,我并不觉得很疼呀,呵呵——”玄墨冲着简恒他们三个傻乎乎地眯眯笑。
这一笑可把某个人给笑毛了,架不住三人行必有大明白——简恒,已经人事的他当然明白玄墨的香肠嘴是拜哪只讨人嫌的“马蜂”所赐,盛怒之下暴哼一声拂袖转身|奇…_…书^_^网|,搞得另外三个面面相觑。
“弄玉,恒怎么了?”
“公主,不知道哎。”
她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简恒听到身后的对话肺都炸了,炸完之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无力的悲凉: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叫自己这辈子碰上这么个少根筋的主子——自己的嘴被狂蜂浪蝶啃肿了竟然还不知道?!竟然还没感觉?!简恒回到自己的房间,虚软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随手拖过枕头就压在后脑勺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猛砸床板子:“娘的!你被他亲了!懂不懂?!亲了!……娘唉~我的公主啊,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求您长点脑子吧!这回是亲嘴,下回……”嚎到这儿,简恒猛地睁大了眼,胆战心惊地扯过枕头堵住了自己的嘴,大滴大滴的冷汗珠子不住地往外冒——老天!自己昨儿个竟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就那么放心公主跟那小子独自出门?!这太可怕了!简恒懊悔地狠捶自己的头壳。回想自己当初倒霉透顶地“幸运地”撞见了公主初潮,方大人知道后那脸就拉得比驴长、冷得比冰寒、阴得比墨黑,你说,万一……万一……就是万一哈,那凌什么把这没心眼儿的主儿给那个了,方大人……自己……简恒不敢再往下想了,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裤腰带,擂床痛哭:“腰带大哥,你可一定要比丁老太的裹脚布长命呀!我简恒下半辈子指不定啥时候就得靠上你了呀!”可怜的简恒,身心都受到了重创。
隔壁这边。
弄玉正在给玄墨梳理头发,玄墨也不知小脑瓜子里又琢磨上了什么,不住地摇头晃脑,弄玉柔声劝道:“公主,您先别动。”
玄墨摆摆脑袋,正正屁股,才老实了没一会儿,又开始不安焦躁地晃脑袋扭屁股,忽闪了两下眼睛,一个转身,撞飞了弄玉手中的梳子。
玄墨神秘兮兮地朝她勾勾手指,小声问道:“弄玉,你有喜欢的人吗?”
弄玉心有顾虑地回头看看门口,确定没人才娇羞地点点头。
“谁呀?”玄墨的眼睛都挤到了一起。
“唉,婢子原本也很迷茫,恒大哥和小罗哥倒底该选哪一个,可是——”弄玉一想起昨夜简恒吼她的样子,就红了眼圈,坚定又坚定地续道,“现在知道了,婢子喜欢小罗哥。”弄玉也就这么点交际圈了。
玄墨由衷钦叹:脚踏两只船奏是有得挑啊!
“弄玉,我也有喜欢的人呦!”玄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