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钱,侧头往后一看,正好看见一个捂着左眼的男人,他身侧陪同的汉子,眼睛如毒蛇般的朝她看过来。
她不主动惹麻烦,但是也从来不惧怕麻烦。
眸子一扫,注意到捂着眼睛弯着腰的男人露出衣摆下的图案,原来是天脊山的弟子。
这两年,她还真没少和这个天脊山的人对上,天脊山不像别的门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时吼一嗓子为武林除害,追赶两天,就放手了。
这个天脊山不同,以前和夜煞是有大仇,她被追了两年,也断断续续的知晓,夜煞当年杀了天脊山掌门之女,原因不明。
夜煞杀了很多人,都是原因不明。
她也不想去追究了。人都死了,追究也没用。
只是,见天的被追着打,还真烦。
她先前被卓不凡藏着避着,这些人都能找上门来,可见躲避不是办法。主动进攻才是最好的躲避。就不知道这次天脊山又出动了多少人马?
上回好像是四个月前,卓不凡出面和他们掌门谈过,那方就收了手,恐怕瞧见自己落单了,和卓不凡闹翻了,又凑上来了。
冷眸往那两人面上一扫,自若的转身往前走,宁安寺就立在山脚,这里人多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场所,她半引半走的往山上去,四处无人,最适合杀人放火。
那两个汉子果然跟了上来,除了这两人,又多了几队人马。
先前她看见的灰影,还真是有人跟踪着。
放慢了脚步,将阿鬼连同襁褓一起绑在胸前,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好让他入眠,可惜事与愿违,阿鬼今天格外的兴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就是没有瞌睡的迹象。
无奈,身后还有危机未除,她若死了阿鬼也活不成,他要看,就让他看吧,娘亲被人称为妖女,再没有他人庇护,阿鬼的一生,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多灾多难,他不能弱,就让她从现在开始教导他的儿子生存的第一招,杀人。
绕过宁安寺,身后的尾巴越来越近,明镶突然加快了脚步,往山腰而去,今日宁安寺对外布施,没有达官显贵过来,领取布施的人也都在庙前,这后山,她一路飞奔上来,没有见过一点人影。
如此甚好。
她一快,身后的人也加快了。
隐隐听到有人道:“快点,别让夜煞跑了!”
凤眸上挑,跑?还怕你们跑了,今天是他儿子的第一堂生存课堂,你们就是活教材!
终于她停在一片竹林里。
不得不说,宁安寺的风光是真好,这后山,沿路上来泉水溪流叮咚,亭台廊宇分布,就算是往更荒凉的地方走,也能碰到一处雅静的竹林,虽是冬日,却不给人萧索之感,竹子不断的摇摆,有些已经很有年头了,遮住了阳光,稍稍有些昏暗。
将手中的油纸包往地上一放,折了根竹枝,还算称手,明镶缓缓转身,看着竹林入口处。
大约有十七八个人,见到她,满脸的愤恨。
“夜煞,你杀我天脊山大……”为首的那人话未说完,明镶手中的竹枝一抖,一片竹叶夹着冷厉冲那人面门而去,他瞪大眼,往后退了三丈,竹叶依旧像是刀锋一般划破了他的唇,血流了出来,衬上睚眦欲裂的模样,很是骇人。
懒得听他废话,每次见面天脊山的人就说一遍,不嫌烦么!
明镶冲着怀中和自己面对面的阿鬼轻语道:“阿鬼,今天你的第一堂课开始了,娘倒是想让你瞧瞧,又怕你吓坏了,这次你就背对着他们吧,下次,娘让你看着。”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
她一脸柔情的说完,阿鬼眨眨眼,扯了扯襁褓上挂在她肩膀上的带子。
“听不懂不要紧,你要记住,这世上弱肉强食,娘若不杀他们,死的就会是我们母子,既然总是有人要死,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声音不算凛冽,些许冷清,如涓涓细流,阿鬼瞪大眼看着,她冲他一笑,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下一瞬身形快速的一晃,已经站在来人眼前,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天脊山追杀夜煞两年多,折了不少人马,这几次出动的人马实力明显增强了不少。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将明镶团团围住了,席卷而来的戾气让阿鬼面上一滞。
“不许哭。”明镶淡淡的道,手中竹尖微颤,发出“唰唰”的声响。
以一敌十七,她面色冷然,不敢分心,阿鬼在她胸前,许是被她的认真专注吸引了,居然真的不哭了,静静的看着她的脸,慢慢的渗出汗珠,滴落在阿鬼仰望着她的脸上。
阿鬼被绑的紧,动作不能太大,只是攀着她胸口处的衣襟。
十七个人,一交手,不过三招,就知道谁强谁弱,倒不是她多厉害,而是为首的那个人,从打上开始,就不断的发指令。
“松山,你攻她下盘。”
“松明,断她后路!”
“松仁,你出手太慢,松俊你补松仁的漏洞!”
“松武,左,别让她……”
敢情她把这些人当教材,人家也在现场教学呢!
趁着他们的头分心教学的时候,明镶迅速的出手,先解决这几个小弱的再说,他们打不过她,但是就怕被捡了漏洞,反正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不存在擒贼擒王的道理,天脊山每次追杀她,除了卓不凡和谈的那回,每一次都是死战。
血腥气顿时在竹林中弥漫,明镶杀红了眼,手中的竹枝已经断了一截,“啪嗒”的往下滴着血,看着眼前还站着的七个人,唇角的弧度更大。
七人依旧是围成圈,将她困住。
“一起上!”
明镶凌空跃起,避开七把剑锋,依旧和之前一样,柿子挑软的捏,剩下的七人比之现在已经变成尸体的十人,明显功夫好多了,只是再好,也得死,他们不死,死的就是自己,一手执竹,另一手化为掌,一心两用,她曾苦练十年,已经炉火纯青。
竹尖迅速的刺入一人身体,另一手也袭向另一人的心口,指尖微微屈起,又迅速的恢复,到底还是担心掏心太过浓厚的血腥气让阿鬼不适应,放过你的心了。
收掌的同时,指尖一弹,指甲又碎了一块,迅速的没入第三人的太阳穴中,微微一叹,这指甲再这么几次,恐怕全没了。
不过和命比起来,指甲算什么?
还剩四人。
一番大战下来,她气息微喘,阿鬼贴在她胸前的地方,已经汗湿了,贴在身上,有阿鬼挡着,倒是没人看见。[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一身黑衣,湿了、伤了,也不太显眼。
四人围着她绕圈,她静立在其中,微微垂下眸子,四周气流涌动,突然五人齐动,女子旋转如风,胸前的阿鬼因为她骤然升空晃动而“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满是肃杀的气氛下,这笑声干净之极,正因为干净才显得诡异。
明镶吼中涌起一股腥甜,昨日太过用力的冲开穴道,现在她又是一记重击,气血涌动,她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在百招内杀敌,不然……
她奋力苦战,自然不会有心思注意旁的。
竹林边的一株老树上,赫然立着一个蓝色的人影。
此人不动如山,像是和老树融为一体,静静的看着,黝黑的眸子里深邃的像是无月的星空,整个人平静的融入山林,只是衣袍下的一抹血渍,手中一柄软剑,破坏了这平静,平添了肃杀。
突然他眼睛一暗,闪过暴戾之气,正要飞身下来,又生生顿住了,枝头都没有动一下。
这剩下的两人竟然都冲着明镶怀中的阿鬼而去,两面包抄,情况十分不妙。。。。。。
☆、第87章 V16我罩着云姜的杀意
明镶险险的躲开刺过来的剑刃,一把抓住伸向胸前襁褓的黑手,“咔”的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对方脸色煞白,一根翠竹也没入了他的胸腔。
与此同时一柄刀往她胸前刺来,她躲避不及,微微侧开身,剑身斜着刺入她的肩头,几乎穿透了。
阿鬼盯着那剑,眼中一片新奇,丝毫不害怕,伸手就要去抓。
明镶迅速的松开竹子,也顾不得阿鬼的危险动作,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如果不一鼓作气的杀了最后这人,恐怕今天走不了了。
无视那人要将剑抽出来,手指快如闪电,没入执剑人的心口,“咯嘶”的一声,脸上、衣服上溅上了血,肩头的剑被抽动,带动血肉,血流汹涌,她像是无所觉。
收回手,面上暴怒:“冲小娃娃下手,你也是正道之齿了,如此脏的一颗心,不要也罢!”
“啪”的一声,这声音若是被人听见,肯定得吓死,哪里钻出来的厉鬼取心还捏碎了!
树上的男人看着这一幕就皱紧了眉,狂肆的脸上闪过一抹恶心,心中哀嚎一声,眸子微闪,尽量将视线落在别处,别去看最后那个人恶心的死相。
明镶手中一片黏 腻,脸色也不好看,不仅是因为自己也觉得恶心,她也受伤了,失血不少。
血腥味四处弥散,那人面上还不可置信的样子,胸前赫然一个血洞,赫然倒地。
阿鬼已经碰到插在明镶肩头的剑,明镶甩了甩手上的血污,阿鬼摸了剑刃,突然嘴一瘪,柔嫩的小手出现一道血痕,幸亏不是什么名剑,不然手指都会被削掉了。
抽了抽鼻子,委屈的看着明镶,明镶煞气未褪,阿鬼居然不怕,趴在她怀里,呜呜的哭起来,扬着小手爪子,哭的很是可怜。
叹了一声,戾气随着这叹息消散了,看着还插在肩膀上的剑,伸手就拔了出来,迅速的点了两处穴道,血流减缓了些,扯下衣摆上的布,随意的绑在肩头,用牙齿咬着一边打了个结,没有药,只能如此了。
她一身深色衣物,身上多处伤口,血污粘在黑衣上,不过是颜色加深了些,遮掩了她的狼狈。
“嘶~还真疼。”她嘀咕了句,声音在寂寂的竹林里显得十分清晰。
刚迈出一步,就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虽然疼,但是当初重生时的疼,忍受烈火掌的疼比这要疼千百倍,这点疼,她还能忍住,只是这两年很少受这皮外伤,此时一时忍不住罢了。
“以后就能适应了。”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啊,以前有人护着的日子该结束了。
阿鬼哭了一阵,见明镶没有来安慰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明镶捡起地上的油纸包,低头看了眼阿鬼,泪痕犹在,神色柔和了几分,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到底还是忍住了,这双手,血腥太重。
“看你以后还要不要乱碰剑锋,有些危险,自己不经历,永远也不知道后果,阿鬼……”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不凡看着一地的尸体,厌恶的恨不得再戳几刀,别的都好处理,但是这个缺了心的,就……
谁看见都会知道是夜煞的手笔,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从怀中摸出一瓶药粉,洒在这残缺的尸体上,“哧~”的一声,地上冒起一阵白烟,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地上只有个浅浅的血印子,血腥气和药水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实在不算好闻。
卓不凡嘀咕一句,以后若是没有他,真不知道那对母子该怎么办?
明镶换了条路下山,天色不早,山中有些昏暗,路过一条小溪流,她正要绕过去洗洗手上的血迹,毕竟这个模样要是走在街上,肯定会被抓紧大牢。
溪边一股怪味道,有些熟悉,若隐若现的。她抽了抽鼻子,卓不凡来过了。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底欠他什么了!
卓不凡远远的看见她的身影就停了下来,看她在溪边徘徊就知晓肯定被她发现了。
发现又怎么样,他就是这么反复无常,在武力面前,打不过他的人,又能说他什么?
刚才要不是他跟着,明镶以为今天这么快算完?
还有近三十人从这条路往山上去,若是碰到明镶,也只有明镶死的份。
当然,这些人和刚才那一批一样,都化成血水滋养土地了。有他护着,还能伤了她不成。
明镶查看了一番,往下油走了几步,才弯下腰来,洗净脸上、手上的血迹,身上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此时荒郊野外的,也不能再清理了。
现在,也只能回诚王府去了,毕竟这些江湖人碍于诚王府,应该不至于冲进去,就是住客栈,恐怕也不安全,今天天脊山死了这十七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暗处。以夜煞的身份去找云姜?她不想去,云姜美则美矣,总给她阴晴不定之感,相比较慕容鐟虽然也是表里不一的人,但是瞧着却顺眼一些。
而且慕容鐟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却抓不到幕后黑手,她深陷迷局,和慕容鐟倒是能够成为短暂的利益共同体。
一路往山下走,宁安寺前的布施正好结束。
寺庙门口,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和人群说着什么,人群只见多,不见少。
夕阳西下,最后的余晖将庙宇照的肃穆又神秘。
那立在台阶上的老和尚,更是一脸祥和慈悲悯人,像是镀了一层金边。
修行之人六根皆净,四大皆空,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罢了,至少这宁安寺中修行的和尚们,寻常人家哪能得见?佛法普渡众生,只是这些庙有门槛罢了,宁安寺的佛法就只普渡显贵。
好不容易他们打开庙门,引来趋之若鹜,也是人之常情。
明镶不信佛,她信佛法,佛法静心,对这些和尚,谈不上喜恶。目不斜视的走过,那老和尚看了她一眼,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人前,他们做了一天的布施功德,人后,寺庙后山却沾满了鲜血屠杀。
佛门清净地?这世上哪里有清净之地,心中就算这么想,他依旧和善的对着恭敬的人群道:“心无嗔恨,心无贪心,心无攀缘,心无嫉妒,心常欢喜,心常慈悲,心常无诤……”
佛语渡人,还是渡己?
平和莫测,慈悲为怀的神色在看见巷口的蓝色人影时,有短暂的僵滞,从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群人进了后山,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不疾不徐的和老汉说完,敛住六根皆净的出尘姿态,往寺中而去,蓝影也悠闲的跟来了,就像他真的只是来观景或者上香,只是眸中的玩笑姿态一丝也无。
宁安寺的事情明镶自然是一无所知,一个人走在喧哗褪去后的大街,看着四处炊烟袅袅,鼻端是家家户户的饭菜香味,眼中闪过一抹寂寥,这些没有哪个是属于她的。
诚王府与皇宫的距离很近,明镶回去的这条路,也是从驿馆入宫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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