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眼神骤然一晃,晃进对面那对深不见底却亮如星辰的黑眸,她镇定住脸色,抿了抿唇,没有立刻作答。
虞墨看见吴可的嘴唇慢慢张开,轻轻噘起……他迅速偏过头说道:“还是别说了吧。”怕听到她说出来的话,真话可怕,而假话……让他伤心。
吴可嘴巴合上,将到嘴边的“没有”吞了下去,心里呼了一口气。
皇城的方向,宫灯点点,后天就是皇帝寿辰了,手相牵,虞墨轻撇过眼,看着望向皇城方向的吴可。
吴可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不经意地笑笑:“没办法啊……”
虞墨心里咯噔一下,她说没办法……这个女人太聪明,什么事情都喜欢按照计划来,自己这次打乱了她许多步调,但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在山上安安稳稳,不吵不闹不出走,这…不太像她,不对劲啊,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就有了后路准备,但是她不打算告诉自己。
刚刚她那个口形……真的很怕她说“没有”,她的假话,他承受不了,连猜测都让心里闷火得很。她不能进宫,没有让三皇子占到优胜,她还想用什么方法呢?当今皇上总体政治还算清名,国家太平,而且才刚过四十,立太子也只能做个监国,只要皇帝掌权一天,他就可以用春满楼威胁她一天,何况还有许文智、许文惠在皇城里,她还能有什么快速的办法能逃离这牢笼呢?
虞墨看着吴可又望着皇城,心里不断的想着,刚开始他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与她作对唱反调,现在…他很不喜欢这种不了解的感觉,而且……虞墨稍稍用尽握紧吴可的手,他担心她,总觉得,惶惶不安。
“总是有办法的。”
吴可听到虞墨这么说,讶异的回头看他,见他的脸上尽是温柔之色,心中一窒,忙偏过头。
这一夜,两个人就睡在了飞燕轩,吴可睡在床上,虞墨睡在躺椅上。吴可拿出一条毯子给虞墨。
“喏,不要着凉了。”
虞墨接过去,想想有点好笑,调侃的说:“哎,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女人的房间里而被赶来睡椅子。”
他是玩笑话,吴可却认真地想了想,说:“那……你要和我同睡么?”
“什么?!”今天这丫头很不对劲啊,老是说出奇怪的话,虞墨压住因为这句话产生的兴奋,“你说真的?”的
“嗯,”像是在谈论一件“这个东西好不好吃的”问题,吴可说,“想想,我也太不知福了,跟名满天下的美男子在一间屋里,不共渡良宵似乎暴殄天物了,能跟你一夜,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那也是你的梦想么?”虞墨问。
“应该是吧。”抬眼,不自觉又瞟向窗外皇城的方向,赌注已经下去,在结果出来之前,让她放肆一下也不为过吧。
虞墨听到她这个回答,心里一阵烦躁,刚刚的几丝兴奋之情全被生气取代。
“你要,那就给你。”虞墨掀翻已经盖上膝的毯子,一下子站起来把吴可抱住,吴可惊呼了之中,她的背已经靠在床上了。
还来不及观察虞墨的脸色,他的吻已经急促而迅猛的落下来,没有落在她的唇上,直接啃咬到她的颈肩,惩罚似的。
吴可瞪着大眼睛,他……一向这么粗暴么?不敢出声,不敢动。
虞墨还不满足,他扯开吴可的衣襟,露出女性嫩白的肚兜,中间两处隐隐高出的柔软霸占着他的目光。
双手一推,揉捏着,吴可因为突然施加的大力和随之产生的酥麻而战栗起来,她的眼神开始迷蒙,但还是没忘看虞墨,见他的眼神与他的动作一样,侵略性的。
就在这似乎激情刚开始的时刻,虞墨忽的撤开了双手,移开了眼神。
吴可浑身的颤抖还没停下,见他突然停下,只能在躺着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没有力气说话。
“这就是你想要的?”虞墨因为情欲而异加沙哑的声音恨恨的说道,然后踱下床坎,走回躺椅。
好一会儿,吴可才调整过来,她歪头,看着那个不远处的黑影,矜长的身躯并不因夜色的遮掩而减少一丝一毫的风采。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想要么?她以为,他在她身边,总是想要的……吴可静静的转过头,那他想要什么呢,她没什么可以给啊。
虞墨躺在椅上,很好很好,又失眠了,似乎跟她在一起总能让自己脱离常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见她的身子就火烧一样的袭来入洪水般的欲望呢!虞墨愤愤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刚刚吴可染上晕色的脸,染上晕色的藕臂,染上晕色的白色肚兜,不知那肚兜底下,她的身子是否也是晕色……啊,虞墨低咒一声,他本来只想吓吓她,让她知道这种玩笑话不能随便乱说,哪知自己却被撩拨的不可抑制。不行,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他不要再这个时候,所以他在尚还有一丝理智之前收手了。他要她,在一切都过去后。
皇帝的生辰过去后,虞墨便离开了飞燕轩,在那一个晚上之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不怎么交谈了,吴可也只是对着说“走了”的虞墨点点头,就见他飞出了屋子。
凭栏远眺,那更大的金黄色牢笼显示着它不可侵犯的威严矗立着。风吹起吴可的秀发,她轻轻挑开,不让它挡住视线,他们做到了吗……快了吧,再等几天……
虞墨离开飞燕轩,就立刻赶往三贤院。
“最近朝中有什么事发生么?”他问潘先生。
“没有啊,倒是你,这几天一直不出现,让我好寂寞啊。”潘先生答道,摆好棋局。
是么,虞墨恍然,难道是自己跟那女人斗太久了,太敏感了?
四天过后,“财源滚滚”。
一位俊秀的男子推开破烂的房门。
虞墨看到来人惊慌的脸庞,心突然轻松了:“有事了吧?”
潘先生点点头,语带不稳的说:“皇上重病了……”
虞墨脸色一变,双手负立,她……闹得太大了!
“哎!……”
“大人为何如此唉声叹气啊?”
“你是不知道,最近皇上身体不适啊……不过太医说快好了。”说到一半,转变了语气,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的事实,还是不要传出去较好啊。
吴可轻轻一笑,也不戳穿,递过一块西瓜:“大人不必忧心,皇上乃天子,自当万福的。”
男子接过西瓜,沁凉的果汁并未解开深锁的眉头。
“不过话说回来,”吴可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皇上也已过了不惑之年,怎么还没有立太子呢。”
“皇上喜欢五皇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嘛……”停住,略带警惕的瞟了吴可一眼,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跟这舞女说实情。
吴可见状笑道:“大人不必多虑,小女子只是好奇罢了,飞燕还听说,似乎朝中大臣支持的是三皇子?”
男人这下子才放松了,找到了吐口水的地方,语带埋怨的说:“本来很早之前皇上就想立五皇子为太子了,不晓许文智许大人带着一些大臣一直反对,你也知道皇上很赏识许大人,于是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前阵子还一直谣传五皇子为皇上准备寿礼的事……”惊觉那个时间的主角之一就是在自己旁边的这位美丽女子,不安的住了声,继续说,“现在连宰相和中书令都开始倒戈支持三皇子了,哎,前阵子还那么为五皇子说话的人,说变就变了……”
“那大人支持谁呢?”
“哎,所以说我也搞得万般为难啊……”皇上天天在病床上,揣测不到圣意,如果支持一个皇子,结果却立另一个为太子话,头上这顶乌纱帽,不不,搞不好连小命都难保哦。
吴可笑着说:“我反而比较喜欢五皇子呢,他看过我舞蹈赞不绝口呢,还说要帮我赎身呢,五皇子真是个好人呐。”
“是么……”男人点了点头,那可不好,如此沉迷于一个青楼女子,不识大体,还是三皇子沉稳点……
吴可悄悄观察着他的神色,不动声色的继续巧笑伶兮,心里偷偷的舒了口气,接下来就看文智怎么让皇上快点立圣旨了。
送走大人,吴可坐回椅子上,她在等,不光在等朝中的消息,也在等虞墨,可是离皇上生病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多天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出现在窗边。
这不太对劲啊。
当初她早就嘱咐过文智,如果再入住永乐府有任何意外另她不能进宫跳舞,就要启用最下策,让文惠趁着寿辰的热闹忙乱在皇上寝宫的香炉中撒上西域毒香,这种香极厉害,几乎闻不出味道,但是一旦被吸入就会渐入死亡,而病人的症状却会跟伤寒无异。而且为了不伤及无辜,保证是皇上本人吸入此香,她还特别制作了小香管,从把无毒的香管烧完,到烧到毒香,一共要有三个时辰,文惠只要保证在宴会过后的三个时辰里,让皇上去寝宫休息就行了,皇上从不在自己寝宫要妃子侍寝,所以文惠不会有危险。
现在毒香时起到作用了,剩下的就是文智的“苦口婆心”让皇上立三皇子为太子,三皇子本性冷淡,与人不亲近,对众臣或皇上从来都不是欢喜的对象,他能有今天的关注度,可以说都是靠许文智在旁辅佐、打点出来的,将来他做了皇上,许文智搞不好能做个宰相,到时候,还怕自己出不去么?
当初自己在市井街头遇到因为连续两次考不取功名而穷困潦倒,以致不得不上街乞讨的许氏兄妹,看他还算有才华,于是提供金钱住处以及一些少不了的人脉打点,那年刚好是皇上殿试,许文智应对自如,总成了几年来第一个钦点状元,得到皇上的赏识和宠爱,等到许文惠入宫以后,更是越发的得意了。可以说,她当初答应他们的永远不再乞讨的飞黄腾达的生活,她已经帮助他们达成了。
没想到会出来一个虞墨……吴可心中叹息,本以为自己已经步步为营,只等那一天了……偏偏这个人与自己一样会算计,他在身边,她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了,何况他的行踪还是那么的飘忽不定……
她在等,等他哪天突然出现的身影,指着鼻子质问她……质问什么呢?吴可越想越想不清楚,刚才那位大人已经说连宰相和中书令都开始支持三皇子了,说明虞墨并没有暗中做手脚让他的人支持五皇子,难道说,他默许了她这种谋杀天子的行为?如果说他赞成,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破坏自己入宫的打算,那是一个不用杀人就可以达到她目标的方法啊,她以为,他是希望五皇子登上皇位才那么做的。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她想起自己揭开虞墨帽子的时候,想起在树下看他晕倒的时候,想起溪水中他沐浴的时候,想起草地上的吻,想起落水时看到的笑容,想起他惩罚性的亲吻,想起他夜色中藤椅上的身影……如果今天虞墨在她的敌对方,她该怎么办!她连猜他心思的镇定都做不到啊!
过了几天,吴可倒是很意外的看到许文智从侧门进来。
“怎么了?”在立太子之前说好不要过来的,肯定有重要的事了。
“皇上前几天已经在准备立太子的事了,而且已经极大的倾向于三皇子,但是……”
“嗯?”吴可看着他,自从虞墨出现了以后,她已经不诧异时不时出现的意外情况了。
“昨天易王进宫,说是带了一位民间的‘华佗’,本来易王门下豢养的门口就多,我也就没在意,只当也查不出什么……”许文智顿了顿,“可是皇上服了他的药,虽然还没能起床,神志却是清醒了不少,而且,这位‘华佗’还说……”
“说什么?”
“说皇上是中毒了。”
吴可脸色刷的去了血色,她低沉了半晌,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沉着的问道:“查出什么了?”
“没有,只是说是中毒了,皇上问他是什么毒,他说不清楚;派人查谁下毒,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查不到的,香都烧完了,让文惠不要慌张,你也是。既然皇上有了好转,你们也就恭喜皇上早日康复好了。但是太子还是要立的,要防患于未然啊,这个道理…你好好的跟皇上讲啊。”
“好的,”许文智定下心来,姑娘的三言两语便解除了他心中的不安,“姑娘,前阵子你失踪,听说是被一个蒙面男子劫走,可是虞墨?”
“嗯。”
许文智看吴可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心下一沉,也就不多说,换了话题问道:“姑娘,你看这‘华佗’会有什么来历么?”
吴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先回去吧。”
脑子又开始乱了,易王?虽听说也是俊美的人,可是……毕竟身份地位那么的显赫,难道他竟然也是虞墨的……?!他虽然在朝中没有实权,但是皇上一向对他器重得很,如果连这么一个人物都在虞墨那边的话,那岂不是一句话就可以把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全部都捣毁?!
吴可紧张起来,来回踱着步,觉得脚上铃铛声破天荒的刺耳起来,踢掉鞋子,耳边清静了……别慌别慌,仔细想想,那个民医不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毒么,姑且不论他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也许只是想单纯的治疗皇上而已,其实自己是怕皇上不到病入膏肓的地步不立太子才会采取用毒这个方法,杀人…也不是她所乐见的……现在反正催促立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不算太坏……
没让吴可等多久,第二天,窗边就出现了略显肥大的身影,只不过,那长长的纱帽被他拿在手上。
看到虞墨,吴可莫名的不再焦虑了,许文智走后她头一次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虞墨走进来,脸上没有表情。
“嗯。”她想问他,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而且竟然会觉得面对他,有一丝的愧疚。
“还记得我问过你,可有事情瞒着我,你当时想回答什么?”
“我……”吴可有些局促,望进他的眼里,顿时明白,“你……是你安排那个民医的?”
虞墨看着她,快步走过来,低声喊道:“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想他死!你知不知道弑君的罪名有多大!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查出来,会牵连多少人的性命!”
吴可被他摇晃着,惊讶得看着他突然变得愤怒的眼,脱口而出:“你不是也杀了很多人……何况不可能被查出来的……”
虞墨冷冷的说:“可我毕竟没你胆大,赶去碰天子……果真查不出来么,你当真以为那名医生不知道皇上中的什么毒?”
吴可大惊失色,抓住虞墨的手臂:“你……你……”千万不能……
“我不光知道是什么毒,还知道在哪里下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吴可猛的抱住:“你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