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裳双颊羞愧如同火烧,双肩微微抽动,巨大的羞耻感拴住她此刻全部的身心,让她好想跳进眼前的茫茫大河,躲避他嘲笑的眼光。
“咦,祁总,您怎么也来了?”难堪之际,肖秘书提着一个大蛋糕走近,“呵呵,难道是知道了我们今天有节目,特地赶来捧场?”
“节目?”祁尉天玻鹧劬Γ罢馐巧盏案猓磕训溃裉煊腥斯眨俊
“对呀,”肖秘书大力的点头,“您好厉害,一猜即中!今天是我们总经理的生日。”
“我的生日?!”这一回,云念裳真的愣住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您太忙,都不记得了,”肖秘书莞尔,“公司的员工就是看您平时太辛苦,连自己的生日也时常忘记,所以才让我劝您来这儿散心,顺便为您庆祝生日。”
话音刚落,一阵欢呼立刻响起,只见全体广告部门的摄制组成员围了过来,有人洒着泡沫四溢的香槟,有人拋出飞舞的彩带,热闹的气氛立刻包围了云念裳。
“原来你们早有阴谋!”她哑然失笑,鼻尖一酸,心中感动混着先前的苦涩,让她有落泪的冲动,“怪不得大老远把我骗来……”
公司虽小,这些年也没赚到什么钱,但有件事却值得骄傲--她赢得了人心。
“原来今天是云总的生日。”祁尉天站在人墙的周边,欠了欠身,“那我就不打扰了,祝妳生日快乐!”
没有与她举杯畅饮,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说了一句客套话,便匆匆离开。
离开时,他的手还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似乎与那人共进午餐是更重要的事。
云念裳隔着厚厚的人墙,偷瞄了一眼他离去的背影,觉得他的背影离自己是如此遥远。
二十七岁的最后一天,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惊喜,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失落……
第六章整个下午,云念裳都是昏昏沉沉的,也许,因为樱唇沾了一点儿酒;也许,因为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午餐之后,他的小女朋友倒是准时回来了,一边拍摄目录,一边露出甜蜜的笑容--唯有男友的体贴,才能让女孩子如此微笑。
云念裳自问这辈子从没羡慕过什么人,可是这一剎那,却有些嫉妒眼前的她。
轻轻站起来,借口不太舒服,她回饭店休息。
大概,一颗心被相机下的模特儿那过于幸福的表情刺伤了,所以身体更加疲惫。
她只想快快找一张舒服的床,跌入迷雾般的梦中,暂时忘却尘世。
如她所愿,梦境一段又一段的来,但却没有让梦中的她开心起来。
因为那些梦非常混乱,一会儿呈现他温柔的脸,一会儿又呈现他转身而去的冷酷情景。
越是刻意逃避的,越是容易梦到。这些日子,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念他,但每天夜里,却总能梦见他……
云念裳在意识模糊中,冷汗涔涔。
“叮--”
忽然,一阵铃声传来,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混沌的脑子分不清楚是否还身处梦中。
她甚至不知道窗外是黄昏还是黑夜,因为窗帘密密的覆掩,阻挡所有的光线,与世隔绝似的。
“喂……”沙哑的声音从她喉中传出,眼睛仍然闭着。
“不起来吃晚餐吗?”电话的那一端,一个男人轻笑。
祁尉天?!怎么会是他?她怀疑自己昏睡过头产生幻觉。又或许,这只是一个跟他嗓音相似的男人而已?
睡意顿时消退大半,她猛地支起身子。
“请问有什么事吗?”云念裳逼迫自己镇静下来,语气疏离的问。
“今天是妳的生日,我应该送一份特别的礼物才对。”
那略带戏谑的语气,的确是属于祁尉天的。她没有弄错。
“多谢好意,”她倔强的回答,“只怕我受不起。”
“念裳……”他又用那种温柔得无边无际的语调唤她,“我们非得这样冷战下去吗?”
“不要这样叫我!”她微愠,“小心你的女朋友听见会生气。”
最恨他这个样子,忽阴忽晴、忽冷忽热,拨弄得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我怀疑妳在吃醋。”他呵呵的笑起来。
“祁先生,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自大狂吗?”这家伙再敢如此无礼,她就不客气的挂电话了!
“好好好,”他并不恼怒,越笑越欢,“算我错了,向妳赔罪,好不好?出来一起吃晚餐吧!饭店前面有间小小的寺院,我在院门的台阶下等妳。”
“你不用陪女朋友?”她一怔,随后心里升起一阵疑惑。
“我千里迢迢到这儿来,不是为了陪她的。”
“拜托,人家小妹妹听到这话会非常伤心。”
“那么妳听了这话,会不会兴高采烈?”
“你……”这家伙好恶劣,一语说中她此刻的心情。
“念裳,我宁可全世界的人都伤心,也要妳快乐。”他敛了嬉笑,换上凝重的语气,似乎在哀求她,“出来吧,我好想见妳。”
没有等待她回答,电话响起嘟嘟声,他默默的挂断了。
云念裳把素颜埋在枕头间,伴着四周一片死寂后,她猛地抬起头来,疑惑自己先前是否作了一个期待已久的梦?
宁可全世界伤心,也要她快乐?呵,这句讨人欢心的话语太不可信,听上去那样虚假可笑。但就算知道自己被骗,心里也是甜蜜蜜的,因为这话从他的嘴里道出,她甘愿被他俘虏。
跳下床,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她脸上漾出春光。
她挑了一条具有泰国热带风情的裙子,轻松的系在腰间。这条织着繁华花纹的金色裙子,是一位泰国设计师送她的礼物,她一直很喜欢,可一直没有机会穿它,今晚,站在炎热的曼谷街头,这身打扮正好与夜色相宜。
夜晚的泰国比她想象中的热闹。
一边带着约会前愉快的心情,一边轻快的在街头走着。忽然兴起,她停下脚步,买一袋掺着冰块的水果,和一只涂着酸酸酱汁的烤鱿鱼,边走边吃。路过卖花的小摊子,从盛着清水的桶中,摘一朵不知名的鲜亮花朵,插在发边。
已经看见了寺院的台阶,却仍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云念裳并不着急,因为迟一分钟见他,就可以多一分钟调整自己紧张的心情。
吃着美味小吃,仰望星空,今夜的云层很厚,有飞蛾在四处低飞。
是否,又要下雨了?
每次下雨,她的心情都不太好,但今晚,她甚至渴望起雨的气息,想念上次在雨中做过的事……
雨就像缘份的线,总能让他们相遇,此刻,天上已经落下点点雨丝,他应该快到了吧?
但云念裳发现自己想错了。
大雨的确很快的倾盆而落,他却迟迟没有来。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虽然有点邪气,在商场上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应该不至于会失约吧?
云念裳站在被雨水洗涤的台阶下,望着对街路旁那一株株菩提,心情开始焦急起来。
脑子里忽然闪现出车毁人亡的画面,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不吉利的想法,但就是忍不住。
该到哪里去找他?
糟糕!先前只顾着与他斗嘴,竟忘了打听他住在哪里……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一个人会知道--他的现任“女友”,那个模特儿。
云念裳只觉得难堪至极,要她去向情敌打听他的下落,岂不是世界上最难堪的事?
但此刻,骄傲的她却愿意不顾一切放下自尊,只要他能平安。
马上行动的云念裳立刻回饭店。
敲了模特儿的房门,门一开,即看见模特儿满脸幸福的笑容。
“咦,总经理,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妳是在找肖秘书吗?我看见她跟同事们去逛夜市了。”模特儿非常热心的说,“等会儿我跟尉天也要去逛夜市,如果妳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
“尉天?!祁尉天吗?”她瞪大眼睛,“妳约了他?”
“下午收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呀!总经理妳有事要找他?”
“一直在一起?”云念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那他现在在哪里?”
“尉天。”模特儿回头甜甜的唤了一声,“云总找你有事哦!”
令她吃惊的事发生了,只见屋里走出一个身着浴衣的男人,结实的胸肌敞露着,整个人沐浴在腾腾的蒸气中,发间的水珠滴滴而落。
他慵懒的靠在门边,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云总有何指教?”
“你在这里?”怔愣之后,气愤立刻填满了她的胸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来看女朋友的,待在她的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祁尉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难道云总下允许旗下的模特交男朋友?”
她深深的吸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但当着旗下模特儿的面,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维持风度。
“祁先生,你可以出来一下吗?”云念裳挤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我有话要跟你说。”
“宝贝,乖乖等我一会儿,”祁尉天转身吻了一下模特儿的脸,“打扮得漂亮一点,我跟云总谈完就陪妳逛夜市。”
天真的模特儿浑然不觉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微妙的关系,更感受不到紧张的气氛,她仍旧笑嘻嘻的,奔进房里梳妆打扮去了。
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上寂静无声,云念裳狠狠瞪着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
“云总干么这样看着我?”他仍旧谈笑风生。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她咬着牙提醒他。
“有吗?”他耸耸肩,“呵,我每天太忙,的确会容易忘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喔,跟她约会原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难怪他会失忆。
“那么你记得三个小时前,你打的那通电话吗?”
“三个小时前?”他故作沉思,“我有打过电话吗?那时候我好象在吃晚餐……”
“你在戏弄我,对不对?”
这一剎那,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那夜她拒绝了他,所以他藉此报复她。
不,她不怪他的恶劣,只怪自己太愚蠢!
明明是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为什么单凭他一个电话,她就傻乎乎的在雨中苦等?
人们常说,恋爱是一件愚蠢的事,过去她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终于懂了。
“我早该知道你在戏弄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可是我却仍在雨里傻傻的等你……”
这句话很轻,她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不过,他的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改变。
“我只是跟云总开了个玩笑,”他咳嗽了一声,很快的恢复自如神态,“没想到云总如此介意。”
“只是一个玩笑?”她苦涩的点点头,“的确满好笑的,刚才站在寺院前,一直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甚至跑到这里来打听你的下落。我焦急的样子在你眼中,的确满好笑的,对不对?”
他目光一敛,嘴唇微颤一下。
“总之,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们就当作从来不认识。”她转身就走,生怕自己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落泪。
“念裳,”不料,他竟伸手拉住她,“我……”
“放手!”她用一种凄厉的眼神回头望他。
“这次的确是我不对,可是妳难道没有戏弄过我吗?上次在雨中,妳一会儿对我那么好,一会儿又说我是妳的敌人,我是气极了才……”
“放手!”她扬起左臂,重重的给了他一个巴掌,那声音如此响亮清脆,霎时间,把两人都震住了。
红红的指印在他脸颊上渐渐浮现,她发现自己竟有一点心疼。
好丢脸,好没用,这个家伙如此对待她,她竟然还对他于心不忍……
云念裳加快脚步,飞奔的冲进电梯,把他远远甩在身后。
柔发淋了雨,有点黏黏腻腻,湿漉漉的衣服贴着的肌肤,像罩了一层冰。
电梯的门把他阻隔在外面的世界里,她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心情,让豆大的泪珠落下。
好疼,好疼……
不仅是她的心,还有她的肚子,逼得她的身子一直往下滑。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恶劣的事,那天不知为什么,打了那个戏弄她的电话,像被魔鬼附身般。
或许,是因为那夜在雨中她太伤他的心了,一气之下,做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
其实电话中的谎言也不算完全的欺骗,他的确很想她。
否则他就不会在百忙之中找了个借口飞到泰国,只为了见她一面:否则,他也不会临时找了个女朋友--那个心地善良的模特儿收了他的钱之后,很乐意跟他演出一场好戏。
他只是没有料到她真的会在寺院的台阶下等他,而且还淋着雨。
又或者,他的这个恶作剧,就是在潜意识中想看看她是否会真的赴约,看她的心中是否有他?
他已经不是小男孩了,却仍然如情窦初开般,跟她玩着幼稚的爱情游戏,像捉迷藏似的。
而这个游戏中,没有胜利者,他彷佛逞一时之快,却伤心更久。
那日她离去后,电梯门口遗留一朵残损的花,那是自她发间落下的,他抚着那些被雨打得支离破碎的花瓣,可以想象她当初赴约时心情是多么的愉快,但当他失约后,她又有多么难过。
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但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坐在餐厅的窗边,他从皮夹里拿出那朵枯萎的花,转在指尖欣赏,心情复杂。
忽然有人静静的站到他的身边,祁尉天猛地抬头,看到久违的叶婧仪正盯着他。
“不请我坐下?”她的脸上挂着冷笑。
“好久不见,”他礼貌的点点头,“一起喝杯咖啡吧。”
“你不请我,我也会坐下。”她放肆的抓住他面前的杯子,拉到自己面前,就着他唇落下的杯缘喝了一口咖啡。
“叶小姐,如果妳没有带钱包,一杯咖啡我还请得起,用不着这样。”他讨厌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亲密的举动,而且他早已跟她没有瓜葛了。
“过去更亲热的事你都对我做过,怎么忽然变得这么生疏了?”她哈哈大笑,舔了一下嘴角,“嗯,杯子上还有你的味道哦!”
祁尉天把头转向窗外,不愿理她。
“这家餐厅的咖啡还是又贵又难喝,不过,我们的祁总经理肯定觉得它很美味,因为等一会你的新欢来了,相信你不论喝什么都会很开心。”
叶婧仪持续聒噪着,她见祁尉天不答话,索性坐到他身边,依偎着他。
“叶小姐,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