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会是O型血。除非,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程远如遭霜击,当天晚上就质问薛凝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可薛凝打死不说,一口咬定就是他的。于是两人感情破裂,天天吵架,薛凝把这一切都怪到无忧身上,认为如果不是无忧,程远也不会这么对她,于是对无忧不是打就是骂,无忧何其无辜。
可就算这么吵,薛凝就是不离婚。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两年,直到无忧五岁的时候,两人才离婚,离婚后孩子自然归薛凝,薛凝则把无忧丢到了自己娘家,除了给点生活费外不闻不问。
当无忧从外婆哪里得知真相的时候,说实话,她只有瞬间的震惊,然后就平静了。因为过去的十几年中,她一直和外婆相依为命,所以父亲是谁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关系。缺少父爱母爱的她心性凉薄,只装得下外婆。
薛凝竟然没想到无忧早就知道了,一点也没有吃惊的样子,反而是她自己,愣在原地,呆住了。
原来她是私生子(三)
看着呆滞的薛凝,无忧其实不恨她,以她自身的角度来说,她不恨薛凝。她只恨她对外婆无情,说到底,外婆有什么错,她有什么错,错的是薛凝自己私生活不检点,何必找借口去恨任何人。
福祸无门,惟人自招。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幸福的婚姻,要不是你,你外婆怎么会死,都是你。你说我自私。是,我承认,我是自私,可那又怎么样,你就不自私了吗?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你敢说难道不是你的自私害死了你的外婆?你个害人精,今天我就打死你,看你还怎么害人。”薛凝发疯般大吼起来,眼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恨意,随手抓起身边的花瓶就朝她扔过来。
无忧的眼神霎时变得空洞,像是瞬间被抽去灵魂一样。她忘记了躲闪,花瓶飞过来撞上她的额头,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听见花瓶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摔成碎片,依然还是一动不动。
心里那早已经结了痂却还隐隐作痛的伤疤如今被人毫不留情的撕开,一时仓皇失措,看着伤口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她如何不知道,其实那个害死外婆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如何不知道,她知道,其实一直都知道。
“想想你外婆是怎么死的,难道你还要害得他一无所有吗?”
魔症般的看着怀里的红木盒子,原来,最自私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一直都是。无论如何骗自己,还是骗不过。
周邵轩将无忧轻轻的放在沙发上,拿来小药箱来给她清理伤口,那个药箱是上次他感冒后,无忧执意买来放在家里的,就为了以防不时之需,哪里知道还真的用上了。
下午和薛凡一番长谈后回到家里,刚一上楼就觉得不对,门是大大开着的,走到门口一看,那一眼,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客厅凌乱不堪,她就那样靠墙坐在一堆玻璃碎片中,怀中还抱着那个红木盒子,额头上鼓着一个大包,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盒子上,让那原本就是红色的木盒子看上去更加鲜艳,鲜艳得诡异。
刻在心中的疤痕(一)
“无忧。”
他轻声的喊她,生怕吓着了她,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一刻,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惧,因为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活气。
一步一步的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跨出去。走到她身边,蹲下去,带着恐惧害怕,犹豫的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还好,还好,呼吸还在。
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回过魂来,顾不得问清事情的缘由心急如焚的抱起她就要往医院去,刚上车正要发动油门,手臂被拉住,顺着手看过去,她一脸祈求的看着他:“回家,好吗?”
他如何不知道当务之急是送她去医院包扎伤口,可那祈求的眼神看得他心一软,无法说不,可她自己家里一片狼藉,只得带她回了他的住处。
消完毒敷上消炎药,想着一会等她心情稳定下来还是要去医院看看才稳妥。手里收拾着茶几上沾血的棉签棉球,准备拿过去丢,刚一起身,就听见背后传来轻飘飘的声音:“这么点血,要何如偿还?”
周邵轩心里大惊,手里一松,棉签棉球散落在茶几上。
以血来偿还?她这是在说什么?回过头,她正闭着眼,一脸苍白。就在他以为自己是听觉出错的时候,她又再次开口了,证明不是他的幻觉。
“第一次见血,是在七岁那年,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那血,那么红,那么鲜艳,那么的……刺眼。”
她依然还是闭着眼,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带着苦涩。周邵轩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剥开自己的伤口,心酸心疼一起涌上来,抱住她。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发起高烧,浑身烫得吓人,外婆用酒精给我擦了身子用冷水给我敷额头,烧也退不下来。最后,外婆急的没办法,不顾当时外面雷鸣电闪还下着瓢泼大雨,也不顾小姨的反对,硬要带我去看医生。”
“石板路很滑,外婆背着我,一只手还撑着伞,我打着手电。因为雨太大,根本看不清楚路,只能摸索着往前走。就在要到诊所时,突然电闪雷鸣,一片白光闪过,晃得人睁不开眼,外婆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我也从外婆背上摔了出去。摔倒后外婆也只顾着我,马上爬过来焦急的看我有没有摔痛。”
刻在心中的疤痕(二)
“后来进了诊所,在强烈的白炽光下,我才看到外婆的胳膊上插着一大块玻璃,鲜血汩汩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那么多血啊。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吓得哭都忘记了,眼里满是恐惧,当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外婆流了这么多的血,会不会死?要是外婆死了,我是不是就又变成孤儿了?”
“原来,自私这种东西真的是会遗传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想的竟然不是外婆痛不痛,而是我会不会再次没人要。”
无忧眼里心里都是深切的悲哀,她总说薛凝自私,理所当然的自私,鄙视她,看不起她。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很自私,并且一样的自私得理所当然。
这是遗传么?有那样的母亲,就会有这样的女儿?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去不屑薛凝的自私?因为她自己也遗传了那她曾极度不屑的自私。
外婆去世后,她怕外婆怪她,不原谅她,所以必须要看着外婆的骨灰,才能安心,才能觉得外婆还在。
可终究,什么都守不住,连外婆唯一留给她的家,也没有了。
原来,最终,我们不会成为自己梦想成为的那种人,而会变成自己最不愿意成为的那种人,这就叫世事难料。
不想再去和命运抗争,就这样随波逐流,把自己放逐。
生命像是一条河,过去十几年里,她花光了所有力气去抓住唯一的浮木,不想一个人独自飘零,却没想到自身的重量压断了那浮木。现在,身边的浮木不止一根,她却不能也不敢再攀住,任自己慢慢沉入河底。
眯着眼,再次陷入回忆:“当时外婆见我不说话,也不哭,以为我吓傻了,用没受伤的手抱着我说外婆不痛,妞妞别怕。不痛吗?清洗伤口后缝针,我看见外婆痛的连嘴唇都咬破了。很长很长一条口子,缝了十一针,伤口像一条巨大的蜈蚣,丑陋的盘旋在外婆的胳膊上,直到她去世,那条疤痕都还清晰可见。”
这些话像针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周邵轩的心上,一遍又一遍的疼着。
原来,在她心底深处,她一直认为她才是害的她外婆去世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才会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外婆的骨灰。从没想到,她的自责竟是这样的深。
那条疤痕,不止是盘旋在外婆的胳膊上,也刻在了她心上,从未消失过。
刻在心中的疤痕(三)
抱着她的手不知觉的加重力道,像要把她嵌入自己血肉里:“乖,这不是你的错,那只是意外。换个立场,如果当时是外婆高烧不退,即使外面在下刀子,你也会带她去看医生的,对不对?所以,那只是意外,不能怪你,你也毋须自责,明白吗?”
“不是我的错吗?”无忧自嘲着看了周邵轩一眼,又重重的低下头:“不是的,是我的错。”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小姨看见外婆手上长长的伤口,背着外婆第一次骂了我,她说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受伤,你滚,这里不是你的家,你滚。”
“我真怕外婆也认为我是个丧门星,把我赶出家门从此不再要我。那天晚上,我害怕得睡不着,半夜里坐起来,轻轻的吹着外婆的伤口,平时我不小心弄伤手指,外婆就是这样给我吹吹,说吹吹就不痛了。我这样给外婆吹吹,外婆是不是就不那么痛了?外婆不痛了,会不会就把我留下来不赶我走了?
“外婆被我惊醒,开了灯,诧异的看着我,问我怎么了。当时我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外婆,我给您吹吹,您就不会痛了。您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我会很乖,不会惹您生气,您不要不要妞妞,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少见的语气里的卑微和对即将流离失所的恐惧,让外婆当时就怔住了,然后眼泪就那样流出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抱着我,说她怎么会不要我呢,我是她的命根子,她不会不要我的,让我放心,那里永远都是我家,即使所有人都不要我了,她也不会不要我。”
“第二天,外婆和小姨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因为小姨提出把我送到薛凝,哦,也就是我母亲那里,说是她生的孩子就该由她自己负责,凭什么养大了她还要养她的孩子。外婆怎么都不同意,说要自己抚养我。她们吵得很凶,最后小姨摔门而去,走之前,她对外婆说,你迟早会被她给累死害死,现在就是个例子,到时候别哭着后悔。没多久,小姨就去了内蒙,再没回来过。”
“她说对了,外婆就是被我给累死害死的,明明高中的时候薛凝要让我到她那里去,可我贪恋外婆的温暖,所以拒绝了。如果当时答应了,外婆就不会积劳成疾,为了把钱留给我上学瞒着我不去看病,以至于最后发现时已经是晚期,任何治疗都无能为力。”无忧再次抬起头,看着周邵轩凄然一笑。
那笑容看得周邵轩眼皮直跳,果然,就听她说:“小姨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丧门星,害人精,因为我的贪婪自私害死了外婆。如今,怎么还能因为贪恋你的温暖和宠溺再害你呢。所以,邵轩,我们分手吧。”
眼皮重重垂下,再没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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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是三章,表要漏了。
今天超常发挥,争取下午多更几章!
放弃(一)
知道他爱她,知道只有他才会让她觉得幸福,可她不能再害他。
突然就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垃圾桶里捡到的那只小猫咪,那只她叫它欢欢的小猫咪。
那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上完晚自习后从学校回家,经过一个小区时,听到有微弱的猫叫声。
那弱小的、凄凉的声音在夜里空无一人的巷子里时断时续,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某根神经,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寻去。
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直巴掌大小的浅黄色猫咪,眼睛还未完全张开,气息微弱。她把它从垃圾桶里抱出来,发现它身上的温度很低,很明显,它已经被扔出来很久了。
没再多想,也不觉得它脏,把它放进衣服里抱着就回了家。
一直等候着她的外婆见她进门后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猫咪来,也没有责怪她,而是说猫咪眼睛半张,好像还没满月,要注意保暖。然后去准备了不用的毛巾和热水袋,让猫咪保持温暖。
她忙去帮忙,求外婆让猫咪留下来,外婆没有当时就答应,而是说对面小区的张大婶家正想要买一只猫咪,可以让她拿去养,如果张大婶不要的话,就把小猫咪留下来他们自己养。
她和外婆用鞋盒子和不穿的毛衣给猫咪做了一个暖和的窝,还给它放了一个用毛巾包着的热水袋,这样就可以让它不冷着也不会被烫着。
抚摸着猫咪柔软的小躯体,感受着她一点点上升的体温,越来越稳定的气息,心里是从未有过的高兴。
她叫它欢欢,欢欢喜喜的欢欢,只会快乐的欢欢。
那天晚上,她几乎没怎么睡,无数次的起来,用稀释过的牛奶喂欢欢。
抱着欢欢软软的小身子,她想,无论如何,它都是会幸福的,没有妈妈不要紧,依然还有人会照顾它爱它的。就像她一样,妈妈不要她,可她还有疼爱她的外婆。
总会幸福的,都会幸福的,她坚信不疑。
天快亮的时,她又喂欢欢喝了一次牛奶,然后把它放回窝里,重新换了次热水袋,仔细的用毛巾包好放在欢欢身旁,这才回到床上睡觉。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坐在飘窗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温暖极了。而在她的脚边,依偎着一只黄色的猫咪,赫然就是长大的欢欢。
放弃(二)
欢欢慵懒的躺在她脚边,前面两只脚还紧紧的抱着她的小腿,满足的打着呼噜。
她笑了,然后伸手去摸欢欢,在快要摸到的时候欢欢却不见了。脑中骤然一惊,涌起无边的恐慌:“欢欢,欢欢……”
那恐慌太过真实,吓得她立马就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外婆坐在她床边,就听见外婆很伤感的说:“欢欢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连声尖叫,从床上跳起来,鞋子没穿就下了床,向欢欢的小窝跑去。不会的,欢欢还好好的躺在窝里,正要开始它幸福的美好的生活,不可能在就快得到幸福的时候就放弃的。
不会的,
不会的……
所有的期望在看到欢欢四肢僵硬的侧躺在窝里的那一刻,就全破灭了。
其实,那个时候,欢欢还没死,它的身体还有一点点温度,气息虽然微弱也还有气息。抱它起来的时候,欢欢还看了她一眼。
她以为欢欢只是冷了,只要让它暖和起来就好了,就没事了,就像之前才回来的那个时候一样。所以她慌乱的将欢欢抱起来,抱到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只想让她暖起来,只要暖和起来就没事了。
是的,只要暖和起来就没事了,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