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蝴蝶/蝴蝶seba/染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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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蛾
“哪,我说。”黄娥递了一杯牛奶给叶彰,“我们结婚也三年了,你觉得……我算是个好妻子吗?”
叶彰纳罕的从报纸里抬头,“阿娥,妳在说啥?再也不会有比妳更好的太太了。结婚以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他摩挲下巴,“为什么这么问?啊,是因为最近太常加班?对不起啦,工作嘛,妳知道的,等忙过这阵,就不会让妳这么寂寞了……”
他亲了亲黄娥的脸颊,露出爽朗阳光的笑容,上班去了。
“是……吗?”黄娥擦了擦脸颊,陷入严重的思考,喃喃自语着,“我也觉得你是个好丈夫……本来。”
坦白说,叶彰是个好男人。个性开朗,认真上进,但又保有阅读的爱好,使他成为罕见内外兼具,既奋发又有内涵的好男人。
若不是这样,原本以为自己会终身不婚的黄娥,也不会嫁给他。
其实他们感情一直都很好。虽然婚前追得很辛苦,叶彰婚后也没有大变样,一直都是那么温柔体贴。而她呢?
扪心自问,她也觉得自己已经善尽了妻子应尽的所有,完全的信赖,却没有完全依赖。她是小有名气的插画家,工作常常很赶,但她拿出自己的收入,请清洁公司打理家务,亲自做饭,也每天用温柔的笑容面对丈夫。
她给自己这三年的成绩打了98分。之所以不是满分……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孩子,总要留一点评分的空间。
那天她等到半夜两点,叶彰才蹑手蹑脚的回家,一开灯,发现她坐在漆黑一片的客厅吓得大叫。
“……怎么等到现在?”他惊魂甫定的问,“不是打电话回来说过,今天会工作到很晚吗?”
“嗯,只是想跟你聊聊。”她露出温柔的笑容,上前帮老公脱外套,“哪,阿彰,若是让你评分,我这样的太太能评多少?”
“当然是满分啰。”叶彰笑着坐下,接过黄娥递过来的茶,满足的呼一口气,“一直都这么可爱温柔。”
“谢谢你这么高的评价。”黄娥点了点头,然后从茶几下掏出一个小瓶子,和一个厚厚的文件信封。
“这是什么?”叶彰好奇的拿起小瓶子。
“别打开喔,那是浓硫酸,很呛鼻的。”黄娥温和的提醒。
叶彰吓得差点把瓶子给摔了。
“这是你的女朋友……应该说女朋友之一拿来的。”黄娥依旧镇静,“不过我说服她放下,而不是泼在我脸上。”她叹了口气,“她哭得超惨的……安慰很久才让她平静下来。她好像是……哦,今年新进人员,应该是你的部属吧。”
“……阿娥,妳听我解释!”
“我猜你会有很好的解释……但既然是谎言,我就不想听了。”她把文件信封推向叶彰,“这是我的答辩。我请征信社帮我调查了。”
叶彰打开文件信封,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和外面的女人出入宾馆的照片、通联记录……甚至连msn的对话都有了!
“其实我也很犹豫,你是个接近完美的男人。我该放弃还是不放弃……我能明白人就是会有缺点,但是这个缺点……”
“太过分了!”叶彰霍然站起,“妳居然叫征信社调查我!太不信任我了!”然后夺门而出。
黄娥的手停在半空中,哑口无言。怎么这样……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啊。
打手机,他却关机。伤脑筋,意外的有孩子气的一面呢。
但还是不能更改出轨的事实啊,还是累犯和惯犯。
叹了一口气,她提起皮包。幸好两个月前,差点被泼硫酸的时候,她就仔细考虑,并且租好房子了。最近更把她的私人物品都已搬过去。
结果,还是没看男人的眼光吗?幸好没生孩子,还在鉴赏期内,不幸中的大幸。
她在茶几上压了离婚协议书,慎重的签名用印,然后打开大门,离开。
愿赌服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
第二天早上,她以为不用作早饭就可以赖床,没想到太天真,被朋友小莉的夺命连环扣吵醒,无奈的答应一起吃午餐。
小莉照惯例先哭诉了丈夫对她的冷淡和独自育儿的艰辛,然后质问她为什么要跟叶彰分手。
“妳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小莉眼角含泪,“这么优秀又知性的丈夫,上进又风趣!根本不像我家那一个……像是头胖海豹,在家只会盯着电视或电脑萤幕!完全不关心我和孩子,假日只会睡觉,品味又低俗……”
“也是啦,叶彰真的什么都好。”黄娥托腮思考了一会儿,“唯一的缺点就是花心。”
“那根本不算缺点!”小莉很愤慨,“而且他不是瞒着不让妳知道吗?若不是很爱妳怎么会费心瞒着!……”
黄娥叹气,“……其实我觉得你们还满适合的。反正我已经决定跟他离婚了,妳不妨也跟丈夫离婚,和他在一起算了。他那人心满好的,应该也会善待妳的孩子。”
“妳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小莉咆哮。
“征信社有拍到你们一起去宾馆的照片喔。”黄娥认真的看着她的好友,“既然如此……”
“妳、妳什么时候知道的?”小莉的脸惨白了。
“一个月前。”黄娥很坦诚,“所以我说……”
“太过分了!”小莉猛然往桌子用力一拍,眼泪夺眶而出,“妳……太可怕了!太阴险太恐怖了!这个月还跟我吃了两次饭!”
“我只是想……”
但小莉没让她把话说完,摀着脸夺门而出。
黄娥的手停在半空中,哑口无言。怎么这样……好好听我把话说完啊。
……难道你们不能理智一点处理问题,非这么爱演不可吗?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看她啊。
我只是想要想清楚该怎么处理而已,能不能继续忍耐下去。结果很悲哀,再怎么理智、衡量,她发现真的没办法。
她默默的付帐,小莉点得还是特别贵的套餐。
算了。反正已经决定离婚,也承认自己的失败……应该这样就没事了吧?
但世事总是比小说还离奇荒唐,直逼八点档。当天晚上,小莉就割腕了。但割腕就割腕,还留下遗书,说要对黄娥自杀谢罪。
一时之间,闹得沸沸扬扬。情势十二万分之混乱。叶彰已经先声泪俱下的跑去她娘家跪和哭,小莉气如游丝的在病床上闹着寻死,最后小莉的老公还跑来骂她,说黄娥摧毁了他的家庭。
结果先说和先割腕的先赢,她这个相对冷静的女人饱受责难。不明白真相的朋友还跑来劝她,最少去看一看小莉,不要因为“误会”逼死人。
她终于被烦过底限,“割腕割静脉会死吗?连自杀的常识都没有,这种朋友还是不要的好。”
“妳太过分了!”
“……真是够了。”黄娥忍无可忍,“爱演你们继续去演,老娘不玩了。”
她火速换了手机号码,新搬的家又在山区,除了搬家公司,谁也不知道。最后把msn都干脆的删除。然后找了一个律师,全权委托离婚的事情。
最后跟叶彰见了最后一次面,却是在户政事务所办手续。他也不得不答应……黄娥手上有征信社调查来的正本。她很冷静的请律师转告,若是叶彰不肯离婚,她就会把这些照片在她个人部落格公开。
就算叶彰不在乎,他的女朋友们却没办法不在乎……谁让叶彰对人妻特别有爱好。
办完离婚后,黄娥去一家PUB庆祝。九点多而已,场子还很冷清,十点以后才会有人开始跳舞。
没想到这家PUB还没倒,连酒保都是同一个。
“唷,这不是黄娥吗?”酒保认了一会儿,惊喜的说,“好几年没看到妳,妳却没变样啊!干什么去了?”然后把一瓶塞了柠檬的可乐娜递给她。
“当了几年良家妇女。”黄娥淡淡的笑,“试试看能不能成为贤妻良母,建立神圣的家庭。”
“结果勒?”
“啊啊,当然是失败了。建立神圣的家庭,不是单方面就办得到的啊。”她摊手。
“妳要求太苛吧。”酒保帮她点烟。
“家庭是神圣的最后堡垒。若是不能抱着这样的心态慎重对待,将来的孩子就太可怜了。”黄娥衔着烟懒洋洋的笑。
“照妳的严酷标准,人类就灭种了啦。”
“若是随随便便的结婚,随随便便的生下孩子,随随便便的破坏婚姻,随随便便的制造不幸……这种种族,还是早早灭亡比较好。”她吐出一口白烟。
“良家妇女不适合妳啦,在夜间飞舞的蛾。”酒保指了指旁边的墙。
那是一幅很大的皇蛾图。线条狂暴而昏乱,皇蛾翅上的蛇眼纹绘得栩栩如生,看久了不但觉得恐怖,而且头昏。
“啧。画了好几年童书插画,我都快忘记,我也画得出这种东西。”黄娥欣赏着,“没卖出去?”
“老板死都不肯卖啦,”酒保大笑,“明明很多人想买……也不给人换。”
“那就叫他给我钱啊。”黄娥很不满。
“他才不会给妳。给妳妳就不会来啦。反正妳来都免门票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黄娥笑咪咪的看着自己画的狂暴皇蛾,“毕竟我也只能生存在黑夜中不是吗?”
“哈哈哈,PUB很多,又不是只有这一间。”
也是。但也因为她很喜欢这幅画,才会一直回来吧。果然,再怎么努力,还是会重蹈覆辙,她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狂暴的皇蛾嘛。
不过努力过了,也就算了。
“敬离婚。”她举了举可乐娜。
“欢迎回来,皇蛾。”
续一、瘴疠
一九九七年,九月九日。
清醒的时候,无意识的望着日历。每次注意到年月日,都会有淡淡的讶异和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居然是一九九七年。离婚那天是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三。
命运总是走在看似不同事实上偏离不远的轨道。
她用力伸了伸懒腰,准备去盥洗。浴室的小窗开着,树影婆娑,金光斑驳的照亮了洗脸台……落下一小块阴影。
梦里的乌鸦飞入现实中了……吗?
原本阖眼的乌鸦张开眼睛,一眼金黄,一眼白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黄娥哑然片刻,无奈的问。
“无。”乌鸦冷冷的说,但声音却在她脑海里回响,而不是听觉。
这真是命运轨迹最大的偏斜。
黄娥伸手,乌鸦飞入室内,落地渐渐雾化成形,全身着着如羽似丝的轻软长衣,戴着手套,罩着长纱,只露出金银双瞳的眼睛,几乎一点肌肤都看不到。
戴着黑手套的手搭在黄娥的手上,几乎没有重量。“吾乃瘴,毁世之瘴。”
“那您就赶紧去毁灭世界当大魔王。”
“非吾所愿。”那双寒冷又虚无的金银双瞳注视着她,“吾惟愿永世沈眠。无知蝼蚁之辈竟毁吾自封之印!”
“……那也不是我干的。”黄娥觉得有点疲倦,“推土机和炸药都不是我所使用,道路计画也不关我的事情。或许您该去政府机关申请国赔……”
总而言之,那块大石头不是我炸的,拜托您不要托完梦就直接跑来。
“力未迨也。”瘴微微惆怅的说,“至此吾已竭尽所能。此地尚可暂且压抑吾之瘴疠,汝亦略堪侍吾之重任。”
……拜托。我没有想当什么代言人之类的神官!
但这位自称毁世之瘴的某种神灵,却雾化重复乌鸦之身,堂而皇之的住下来。嗜好是吃烤肉,不忌调味料,但拒绝吃虫或腐肉。
更多的时候,都闭着眼睛在睡觉。
……算了。反正照顾起来不麻烦,连话都很少,她也就算了。
一只缄默的乌鸦,沈眠远多于清醒的乌鸦。
大概是见得久了,她拿乌鸦大人当写生对象,练习已经生涩的油画。但在重重叠叠的绘画后,她开始困惑到底在画什么。
等画完以后,她搔了搔头,默然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她默默的订制了一个梧桐木所制的栖架,栖架旁的小皿中放了几个竹子的果实。
瘴猛然的张开金银双瞳,怒视她良久。
最终还是飞到栖架上,仰望着油画里漆黑的凤凰。好一会儿才说,“环渡彼岸者,错视之,吾之过也。”
“……凤凰大人,请您说现代中文,也就是白话文,谢谢。”
“吾非凤,乃被逐之畸秽。”瘴怆然的说,“莫污凤族之名。仅起伏之息,万籁皆殁……非凤也。”
……拜托你说中文啊!!
后来住在一起久了,黄娥才把瘴的古文毛病矫正过来,只是称呼“我”的时候还是自称“吾”,称呼“你”的时候还是说“汝”,完全更改不能。
瘴自言是凤凰一族的畸形儿,光呼吸就能喷出瘴疠,连生母都差点死在他手里。即使身穿封禁之衣,还是会些微泄漏,终于被放逐到人间。
所居之处,无不瘴疠横行。
他自己一再的修炼完善封禁之衣,效果却很短,在一处居住过百年,就会开始疫病大作,动植物无一幸免。
渐渐的,他疲倦了。横渡到隔海的一个无人岛,自我封印在一块巨石之下,沈眠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当中只短暂的被惊醒几次,多半都是天灾崩毁了一点儿封印,他积蓄力量够了,就又把自己封印起来,继续沈眠。
但这次却是很严重的人祸。他没想到整个巨岩会炸成粉碎,瘴疠扩散过广之前,刚刚清醒的他竭尽全力的将自己变成乌鸦,仓促的寻找能暂时压抑瘴疠之处。
很不巧的,离他最近的安全地点,就是黄娥的家。更不巧的是,黄娥刚好是“横渡彼岸者”。
他说,等他力量积蓄够了,就会离开,寻找更无人烟的地方自我封印,不会打扰黄娥太久。
“……也没听说有谁死了。”黄娥思考了一会儿,“我说炸了你睡觉的那块大石头后,没听说有什么灾害。”
“此事吾亦不解。”瘴缄默片刻,“数百年前风灾曾毁封印,吾曾暂居莺歌石,因吾亦受损伤,致使瘴疠微泄……”他垂下眼帘,沈默了一会儿,“死伤无数。此次程度犹烈,何以故……非吾所因,举目皆有瘴气?”
哈?我们就生活在瘴气中?
黄娥想了几天,没想出个头绪,直到有回瘴飞出户外,看她发动机车,不解的问她为何行使瘴气之器,才转头看排气管。
一九九七年,空气污染非常严重的时代。工厂林立,公害横行的时代。大量使用农药,水源污染的时代。
连远古畸凤毁世之瘴都得甘拜下风的大毒物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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