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冯妈见她这么懂规矩,心下还不安,毕竟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这样沉稳心机一定会很深,那岂不是养了只狼在身边。
眼下见自己几句话就把她吓哭了,心下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个孩子。
“行了,见你年幼,以后莫在这般糊涂了,大小姐那里有本《女则》,让你这丫头陪我去拿来,女红二小姐也放一断日子吧,先把《女则》抄一百遍,二小姐也莫怪奴婢心狠,奴婢这样做也是为了二小姐好,毕竟将来二小姐是要嫁人的。”
送走了冯妈,一边又暗示兰梅跟上去,元娘才松了口气。
心下还有些后怕,一看到那包裹她就想了很多,知道这事自己是百口莫辩,怎么说都是没有理的一个,看冯妈的架势,怕是早知道这事了,是有备而来。
能救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错误,她还发现冯妈似乎对自己很警觉,难不成是因为她表现的太稳重的原故?
最后一试,果然猜的没有错。
兰梅不多时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女则》,还有一些纸张和笔墨。
“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太不小了,才会被冯妈给抓到。”如今挣钱的后跟也被断了。
元娘接过《女则》,“我看是因祸得福。”
兰梅一脸的疑惑。
“你看有哪家小姐不认识字的?可如今我只会做女红,跟本摸不到笔。如今抄这些,岂不是一个机会。”元娘也不是劝兰梅,而是实话实说。
兰梅的眼睛一眼,高兴的把纸墨放到软榻上的方桌上,“小姐,那奴婢可以和小姐学字吗?”
单纯的兰梅没有去细想,元娘是怎么认字的。
元娘松了口气,“当然了。”
心下刚刚还在想着要是兰梅问起,要怎么解释呢。
主仆二人从女红变成了每日以抄《女则》为乐,日子转眼飞逝。
春去冬来,转眼又是五个春秋。
这五年里,元娘倒着都能把《女则》背的滚瓜乱熟,自然冯妈她们也不会对她能认字的事情多疑了,因为平日里,元娘也会装把不认识的字抄下来,找机会问卓惜玉,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就更没有人怀疑她什么了。
随着年岁一年一年的老大,元娘主动的去厨房帮徐氏做饭。
其实打下手是假,想借机会学做饭才是真。
在这里女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个好人家,所以她只能尽可能的多学些东西,也好将来路好走一些。
徐氏这几年到没有往年那样苛刻,这五年来,让她老了很多,又整日里在厨房里,哪里有其他家太太那样光亮。
元娘毕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在元娘主动到厨房之后,她也用心教了元娘做吃食,元娘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待见徐氏是真心教她,心下对徐氏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只是如今卓府毕竟不如从前,徐氏又是个姨娘抬为妻的,外人也都知道,所以今年卓惜玉十五岁了,也没有人上门求亲,这可急坏了冯妈。
直到卓惜玉过生日举行成人礼之前,府里来了客人,正是卓府嫡系这一脉。
☆、第六章
徐氏萎萎缩缩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扯出来的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冯妈轻咳了一声,徐氏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不知妈妈是从哪里来?”
王妈一笑,“夫人客气了,奴婢自是从本家来的,我家老爷奶嫡系嫡子。”
缎子是青色印着花的,冯妈妈在一旁暗下打量,这样的料子可是极少得的,如今再一听这话,心下已有了几分确定。
“可是京城里的卓府?”
王妈妈斜视过去,“这位是?”
显然对一个下人接过话很不满。
冯妈妈马上福了福身子,作小道,“让妈妈见笑了,我是前夫人的陪嫁丫头,如今是大小姐的奶娘,一直在大小姐身边服侍着。”
见她知趣,王妈妈了然点点头,瞥了一眼徐氏,“正是京城卓府。”
这徐氏看样子就拿不出手,难怪前夫人留下的丫头会独挡一面,看看这府里的摆设,是真的败落了啊。
冯妈眼睛一亮,却不敢向之前一样冒然行事。
暗下扯了一下徐氏的衣袖,徐氏脸上才又扯出一抹笑来。
王妈妈低头正抿着茶,到没有看到这个小动作,而是她身边的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注意到了,抬起衣袖抿嘴偷笑。
又臊的冯妈妈红了脸,却再也不敢搞小动作了。
王妈妈放下茶杯,直奔主题,“既然夫人在这里,那奴婢就有话直说了,”她顿了一下,让人知道下面的话很重要,才又道,“咱们原本就是一家,老太爷那辈就是亲兄弟,按辈份来论起来,我家本家小姐该唤我们老爷一声伯父,唤我们太夫人一声伯祖母,可谓至亲,只是离的远多年未走动罢了,夫人不知道也可以理解。前阵子我们老爷听闻叔老爷去了,太夫人的寿辰正好也要到了,让我们过来送个信,让家里的几位主子去住些日子。”
这样的近亲,徐氏还是第一次听说,惊讶不已。
冯妈妈却暗下高兴自己猜对了,以前听说老爷与那一家子闹过脾气,就不往来了,那可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伯老爷在朝中又是正一品的侍郎,越往下想冯妈越是高兴,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姐去。
“府中的小主子们可忙着?”王妈妈这才转了话题。
徐氏回过神来,“在的,只有两位姑娘。”
竟没有男孩?王妈妈听了一愣,心下又不由得感叹,这一脉怕是要断了,可惜了,卓府也是大户,如今败落成这副样子。
冯妈妈忍不住看了徐氏一眼,以前是喜欢徐氏这种发木的性子,毕竟抬为夫人也嚣张不到哪里去,今日却越看越不顺眼,要是灵利点多好。
在冯妈妈要气的吐血时,徐氏终于回过味来,征求的看向她,“冯妈妈,要不要把大小姐叫来?”
冯妈妈连连说好,对着王氏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出了花厅。
王妈妈却心下疑惑,只听着请大小姐,怎么不请二小姐,难不成有什么隐疾?
这时,站在王妈妈身后的夏日却扯了扯王妈妈的袖子,示意的看了她一眼,王妈妈点点头。
“夫人,我身边的丫头夏日内急,不知、、、”
徐氏忙站起来,“我带夏日姑娘去吧。”
夏日吓的忙摆手,“这怎么行?夫人万万使不得。”
哪有下人去茅房还要让夫人带路的,这样的事若在京城里的卓府,早就被打了板子赶出府了。
徐氏愣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尴尬的站在那里。
看她进退两难的样子,王妈妈和夏日也一脸的疑惑,不过是上个茅房,怎么这么难做?
还是王妈妈精明,马上就想到怎么回事了,笑道,“夫人,奴婢看不如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外人,就让夏日自己去吧,不过是个丫头,还能在府里走丢了不成。”
细看徐氏的手,全是茧子,可见是劳做时弄的,一个夫人如此,府里怕也没有下人吧?
一句话,化解了徐氏的尴尬,“那、、那就这样吧。”
夏日也是个精明的,一听王妈的话就明白了几分,福了福身子才退下去。
出了花厅后,夏日往后院走,总该没有错吧,偏巧一身棉布的元娘端着刚做好的绿豆汤从厨房出来,见一个陌生姑娘走了进来。
翠绿的衣裙,让人第一眼看了就想到了夏天的那抹清凉。
“哟,小妹妹,你是这院中的?”夏日寻不到,见了一小丫头从厨房走出来,以为是厨房的。
元娘确听偏了,以为她是问自己是不是这府中的,只点点头。
“那小妹妹可知道茅房在哪里?”夏日性子豪爽,问起这个话来,到没有旁的丫头那样拘谨。
元娘见到并无轻视之意,点点头,转身进厨房放下绿豆汤才走了出来,只以为眼前的人是来徐氏的客人,待从茅房回来,才一到后院的垂花门,就见兰梅迎了上来。
“小姐,奴婢都说没事了”她跑过来拉起元娘的手打量一番,才松了口气,“这么久不回来,奴婢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一旁的夏日却在听到‘小姐’两个字时呆了。
这是府内的小姐?一身棉布衣裙,穿的还不如他们府中下人穿的好?
不震惊怎么可能?
☆、第七章
兰梅说完话后,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人,抬眼看过去,打量一番,才寻问的看向元娘。
元娘正不知何时解释时,夏日已走上前来,福了身子,“奴婢见过二小姐、”
元娘和兰梅一愣。
夏日才又解释的道,“奴婢是从京城卓府来的,说起来是二小姐伯父的府邸。”
原来如此。
看这衣着和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旁人家的小姐呢。
元娘忙让起身,“快起来吧。”
“奴婢刚刚失了规矩,还请二小姐责罚。”
见她不敢起来,元娘一笑,到是个懂规矩的,果然是大府出来的,兰梅在一旁也暗暗吃惊,府里什么时候来客人了,她们怎么不知道?
“不知者不怪,你还是起来吧。”
夏日这才敢起来,却也不敢抬头,“奴婢谢二小姐不怪之罪。”
元娘只淡淡一笑,也不欲多说。
转身吩咐一旁的兰梅,“你送她去前面的花厅吧。”
兰梅应声,“姐姐请这边来。”
夏日对着元娘福了福身子,才跟着兰梅走,与元娘擦肩而过时,用眼角偷偷的看了元娘一眼,越细打量,越觉得二小姐亲近可人,让人不由得升起好感来,只是这一身棉布和装扮,降低了身份。
过了垂花门就是正房的花厅了,兰梅才停下来,“姐姐过去吧,奴婢还要回二小姐身边。”
夏日忙道,“谢谢妹妹了。”
兰梅只淡淡一笑,转身往回走。
在转角处看不到兰梅的身影后,夏日才转身进了正屋,往屋里走。
屋里只见多了一位年华十五六的女子,桃花般的容颜,恬静的笑,让人看了心里就舒服,想来就是大小姐了吧?
走到王妈妈身旁站定后,夏日才再细细的打量这位大小姐,衣料华丽,头上的饰品也都是新鲜的样式,与刚刚碰到的二小姐相比,那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夏日垂下眼帘,王妈妈虽与卓惜玉说话,却也注意到了夏日的变化,待回到客房休息时,才问起夏日来,夏日也不隐瞒,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妈妈只淡淡一笑,“嫡庶向来有别,即使是变成了嫡女的身份,那也不过是麻雀飞上了枝头,也变不成凤凰,你还是不要多想了。”
果然是在太夫人身边服侍的,哪里知道京城的府里也不过如此,庶女庶子们生活的也不如易,面上只要过的去便行了。
这里是江南,这卓府又败落了,没有人上门,自然就不用注意面上这些东西了。
王妈妈是太夫人的陪嫁丫头,开了口夏日自然不敢反驳。
☆、第八章
卓府白天安静,晚上更是静的似没有人的荒院。
卓惜玉坐在榻上,手里拿着卷书,淡笑的听着冯妈妈说着京城里伯父家的人际关系来。
“当年若不是老爷脾气上来了,与京城的本家断了联系,这些年也不至于让小姐受这些委屈,那个拿不出抬面的不会被抬为夫人。”想到白天徐氏的样子,冯妈妈就一肚子的气,手里摆动蒲扇的力度也大了几分。
“小姐的大伯父家人口很简单,只有一子一女,算起来长子比小姐大一岁,那个女孩该和元娘同岁。听今日来的王妈妈说太夫人不过问府内的事情了,当家的就是夫人了。等小姐进了京城,到了那里也不会受委屈。”
想到如此小姐的婚事也指日可待了,冯妈妈脸上的笑也越发的浓。
卓惜玉有些担扰的放下手里的书,“只是家里的境况奶娘你也是知道的,寿晨之日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小姐的字写的好,画也画的好,女红更好,哪个亲手弄出来,都不错”
冯妈妈起身倒了杯茶递过去,卓惜玉接过来放到手旁的方桌上,眉头仍旧紧锁。
一看,冯妈妈越发的想不明白了,“小姐,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京城里藏龙卧虎,我这点东西拿出去不过是皮毛,怎么能拿得出手。”
卓惜玉的担心也不是多余,在江南这种地方,虽比较富饶,与其京城相比,那就是乡下,固然卓府还有些名声在外,可到底没有接触过什么大的场合,又没有学过规矩,到时一举一动稍有差池,就会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冯妈妈此时也想到了这里,一脸的为难,“不然,我去与那个王妈妈说说,让那个叫夏日的丫头留下来,教教平日里该注意的规矩。”
卓惜玉嗔了她一眼,“奶娘,家里虽然败落了,我怎么也是一个主子,怎么能让下人来教我规矩?”
冯妈妈忙虚笑了几声,“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小姐莫怪我。”
卓惜玉摇摇头,奶娘对自己是一片真心,却是只想眼前的事,目光短浅,将来陪自己嫁过去,到时怕要吃亏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年少时不懂事,亲生母亲也没有了,让她嫉妒元娘还有亲娘,甚至错手推她掉到湖里,如今到了及荓的年岁,她只有自己修身养性,以求嫁个好人家,当初让元娘吃穿用度与自己一样,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罢了。
冯妈见小姐不语,也不敢出声打扰,起身轻手轻脚的往香炉里填了点香,才又退回到软榻旁。
这一晚,府里的人都没有早睡的。
徐氏是天大黑之后,才到了元娘的院子,见她来,让元娘到是一惊,将人迎到软榻上,上兰梅上了茶,才在另一边坐下。
“夫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可能是心底的排斥,元娘一直没有唤过她母亲。
徐氏也不在意,抿了口茶,才看她,也不说话,只上下打量着,最后才叹了口气。
她这样子让元娘越发猜不到这是何意了。
最后,徐氏又抬眼开始打量一旁的兰梅,兰梅吓的小心翼翼的往一旁移了移身子,只听头上徐氏悠悠的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兰梅这丫头长这么大了。”
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话,吓的兰梅瞬间就跪到了地上。
“夫人,求你不要把奴婢卖掉。”
元娘也向徐氏看去,暗下揣摩几分。
徐氏表情麻木,“起来吧,我哪里说要卖了你。”
也不再看兰梅,而是看着元娘叹了口气,“我见你女红色的不错,大小姐要去京城给太夫人祝寿,你闲来无事也绣些东西吧,也敬份孝心。”
元娘眼里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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