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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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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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她说不喝干什么去。我说她现在的生活不需要麻醉自己,她说不是麻醉而是陶醉。她提出一个让她不喝酒的办法,就是我每天陪她去名流俱乐部玩。这对我是勉为其难的,那种地方我去一次就够了,等我何时来了兴致再说。我不去,她的酒就照喝。酒这东西,越喝量越大,越喝越来情绪,像徐丽这种到哪儿都显眼的人,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和她碰杯,她万一把持不住,多半会醉卧舞场。
  为了证实我这些想法只是想法,等夜幕再次降临时,我去了名流俱乐部。这里依然灯火辉煌,这里的先生依然彬彬有礼,这里的小姐依然不穿内衣。我径直走进舞场。
  “先生一个人吗?”一个小姐迎上来问。
  “我不是来跳舞的,我来找人。”
  “先生要找哪一位,是小姐还是夫人?”
  “我夫人,名字叫徐丽。”
  “舞后是您夫人?”小姐有些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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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舞后?”
  “徐小姐是我们这里的舞后。请您稍等,我去给您叫。”
  “不用,我自己去找,你告诉我在哪儿就行了。”
  “她在前面数靠左边的第二个包厢。”
  徐丽的包厢很好找,但找到徐丽以后麻烦事就来了。我的突然出现令徐丽大吃一惊,她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中年男子的怀里挣脱出来,那位老兄正在举杯灌徐丽,徐丽的动作过猛过快,酒杯被碰掉到地上。
  这个场面也足以让我大吃一惊。看到自己的老婆躺在别的男人怀里,不吃惊才怪呢。
  “你来啦,”徐丽站起来,慌里慌张地整着衣服说。她的真丝上衣至少有三个扣子没系。在她身后的墙上挂着《爱之梦》,在舞场闪烁的灯光中,她和《爱之梦》都被卷进了万花筒。
  “他是谁?”那位老兄站起来问徐丽。他显然喝多了,站起来后还在晃。
  “你是谁?”我反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他用手指着我,好像在嘲笑我的无知。
  “我不知道。”
  “我是王老大,你会不知道?这里没有人不认识我,你是哪儿来的土包子?”他说着狂笑起来。他这一笑不要紧,从旁边的包厢里冲出两条大汉,站在我身后。
  “王老大,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并不怵他,我找我的老婆,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管你是谁,一个小瘪三,土包子。”
  “我是徐丽的老公。”
  “她的老公?她的老公会长成你这模样?”他又狂笑起来。
  我后悔没有带枪,否则我会让他笑破肚皮的。
  “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走。”徐丽对我说。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这……”徐丽为难地看了看王老大。我刚要上前拽徐丽,就被身后的两条大汉攥住了胳膊。
  王老大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摔,恶狠狠地说:“妈的,扫兴,咱们走!”
  我的胳膊被松开了,王老大带着两个保镖走了。
  徐丽扑进我的怀里,一边哭一边狂吻我。我像是一株被暴风雨吹打的青松,巍然屹立。此时此刻,我的大脑也像木头一样没有思想。 
错乱 二十(3)
“我不爱他,我只爱你。”她用眼泪洗着我的脸说。
  “我知道,这里有情无爱,不会产生真正的爱情。”
  “原谅我,天,我是你的,我永远是你的。”她的吻加大了力度。
  “有些事情是要靠行动来证明的。”我没有激|情,因而无法相信她的话。
  “我们回家吧,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做不到就不要说,你是属于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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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是属于你的!”她几乎喊了起来。
  “那好,我们回家吧。”
  临走时,徐丽把《爱之梦》摘了下来,用来表明她和这里诀别的决心。在我们步出舞场的时候,乐队奏起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舞曲,听起来像是哀乐。
  10月1日是父亲的大喜日子。一大早,画家们就自告奋勇地布置起来,他们用非凡的想象力,把古色古香的小院搞得面目全非。在北房的门口,画家们用三合板钉起一面墙来,上面画了半截教堂,教堂里面是举行婚礼的主要场所,外面是举行宴会的地方。一条红毯从院门口一直铺到教堂门口。院子里的几棵树上,挂满彩带、汽球和天使,不能站人的地方都摆上了鲜花。
  父亲和徐丽去加工点接马嫂。按照古老的乡村礼节,昨晚马嫂非要到加工点去住,说不能在一个院子里从这间屋走进那间屋就算了。
  徐丽对派给她的活儿看不出抱什么态度,让去就去,不让去就算。她眼里没活,你不叫她干,油瓶子倒了她都不扶。她大部分时间是发呆,脸上浮着朦胧的神色,把一颗心不知送往了何处。我知道这是名流俱乐部给她留下的后遗症。不过有一点她做到了,自从那次舞场事件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名流俱乐部。
  上午11点,父亲和马嫂走上了红地毯。不知是哪个画家给父亲出的主意,让他的婚礼充满欧罗巴风情,而父亲居然赞同了。我知道这个方案后,表示了原则性反对意见。我的理由是,父亲和马嫂的年龄加起来超过100岁了,没必要学年轻人赶时髦。教堂和婚纱是年轻人追求的一种浪漫,不适合老年人玩儿。父亲坚持他的意见,他说已经和马嫂商量定了。他们的理由是,原来他们都举行过中式婚礼,但都带来不幸。这次婚礼是两个人此生的最后一次婚礼,所以要隆重和新潮。隆重说明有经济实力,新潮能预示天长地久。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马嫂是天主教徒,信奉圣母。按照父亲的意思,本来要去真正的教堂举行婚礼,无奈哥哥和姐姐提出异议,说如果去教堂他们就不参加父亲的婚礼。最后各方都妥协了,所以才有了三合板的教堂,才有了红地毯,才有了鲜花和天使,也才有了父亲和马嫂的滑稽装束。父亲身穿黑色燕尾服,动作僵硬,好像拿破仑手下的军官,以半正步的姿势走上了他的幸福之路。马嫂穿的是白色拖地婚纱,古桐色的肤色和雪白的婚纱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婚礼进行曲》的旋律中,她像只鸭子摇摇摆摆,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利索劲儿。
  全院掌声雷动,向在这深秋时节盛开的爱情之花表示衷心的祝福。父亲像检阅仪仗队的将军行起军礼,马嫂则荡漾着一脸幸福垂首低眉。他们相依相偎着走进了教堂。里面的掌声更热烈了。里面的人多是父亲的老同事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
  从天主教堂请来的神父一本正经地主持着婚礼,当一对新人交换完戒指后,神父祝福道:“愿主赐福给你们。”按照程序,在神父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应该接吻。这对两位老人来说已超出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所以他们改成了鞠躬致敬。他们先向神父鞠躬,再向来宾鞠躬,父亲在鞠完躬后还行了一个军礼,引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错乱 二十(4)
婚宴已经准备好,在司仪的安排下,来宾们全部就座。司仪请一对新人介绍相恋经历。这对行武出身的父亲和来自农村的马嫂颇为困难。俩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掌声鼓励!”司仪喊了起来。
  一阵掌声过后,父亲的脸憋得通红,最后终于开口了:“这要感谢我的儿女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幸福结合。我谢谢你们。”父亲说完向我们鞠了一躬。
  我感到一股热流冲向我的眼眶,我和哥哥姐姐都站了起来,一齐向父亲鼓掌。作为晚辈,为了父亲的晚年幸福,我已尽我所能,虽然这难以补偿他过去所受的苦难,但毕竟是苦尽甘来,在人生的暮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在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母亲。她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会像我们一样向父亲表示祝福吗?我想她会的。她是那么善良,在她已不能照顾父亲的情况下,她肯定希望有人代替她,说不定她已经托梦给马嫂,要不然马嫂的脸上怎么会洒满幸福的泪水呢?
  婚礼突然被搅乱了,一伙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他们有七八个人,戴着各式大盖帽,杀气腾腾,如临大敌,在这些人里面,我看到了马律师。我赶忙迎了上去:“各位有什么事吗?”
  “你是吴昊?”一个检察院的人问。
  “我是。有什么事我们到屋里去说,这里正在举行婚礼。”我不想因为大盖帽的出现而影响婚礼的气氛。
  “你因为偷税问题被依法拘留,有什么话跟我们到检察院去说。”检察官向我亮出拘捕证。我注意到拘捕证上盖的是郑州市什么区检察院的公章。
  “马律师,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马律师。我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这伙人是冲着我来的。
  “老板,是张会计告发的。你放心,我会很快保你出来的。”马律师说。
  一个法警把手铐抡在了我的腕子上。他的动作熟练麻利,引起一片惊呼声。两个法警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奉命通知你,你在郑州的快餐公司已被查封。”一个工商局的人宣布道。
  父亲冲了过来:“同志,你们抓错人了,我儿子不会干违法的事。”
  “你给我一边去,”一个法警粗暴地推开父亲。
  “我们有确凿的证据,”一个税务局的人晃动着手里的财务报表说。“吴昊偷税200万,够毙的过了。”
  “不可能!”父亲还要往上冲。
  “爸爸,对不起,打搅您的婚礼了。偷税的事是鲁魁和林雄干的,我去说清楚就会回来的。哥、姐,你们照顾好父亲。”
  “我们知道。”哥哥点头说。
  “走吧!”法警推着我往外走。
  “老公,不是自己的事不要承认。”徐丽追上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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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你有时间去看看我儿子。”在感情上我已经习惯于把梅竹的孩子当成了我的儿子,那小家伙着实可爱。前不久我带徐丽去看过吴梅傲,她居然抱了他,而小梅傲在她怀里竟没有哭。
  我被押上警车,两个法警把我夹在中间。我觉得突然发生的事情很滑稽,滑稽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一个堂堂的大老板,正在给父亲举行婚礼,突然之间就成了嫌疑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戴上手铐,失去了自由。这一切真他妈的不可思议。虽然不可思议,却是真的。警车的狂叫是真的,坐在我身边的法警是真的,我腕子上的手铐是真的。而我的财富,我的企业,我的朋友和亲人,此时此刻却变得虚无飘渺了,我不能肯定他们是否存在过。我甚至对自己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我应该是坐在书房里研究立体思维的学者,怎么成了警车里的嫌疑犯?我到底是谁?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不知谁放了一个屁,警车里恶臭异常。这股独特的味道唤醒了我的意志,我明白了我是活人,因为死人是闻不出屁味的。'EX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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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乱 二十一(1)
进来4天后我才被第一次提审。我的双眼肿胀,勉强能睁开一道缝,头昏昏沉沉的,无法集中思考,浑身疼痛,伤痕累累。
  我落入一伙暴徒手中。同监舍连我在内是10个人,一溜的大通铺占了大半个房间,我被安排在最里面,紧挨着马桶。在被推进来之前,我想到了肮脏、拥挤、混浊的空气和恶劣的伙食,没料到还有暴徒。当身后的铁门被关上之后,我的眼睛还没有适应眼前的黑暗,一个家伙就冲了上来,给了我眼睛一拳。他这一拳是个信号,接下来暴徒们一拥而上,对我拳打脚踢。我被打蒙了,本能般护住脑袋和下身,高声呼救。在我的呼救声中,我听到门外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我不能死,这是我唯一的信念。我忍受着猛烈的打击,不作任何反抗。我知道我的反抗会激怒他们,会使他们轻而易举地要了我的命。从我被抓到现在被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抓得突然,打得凶狠,有人想让我在这个世界突然消失。我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去,那么我名下庞大的资产肯定会被想让我死的人瓜分掉。
  “这小子死了?”有人问。“怎么没动静了?”
  “不会吧,这么不经打?”
  “不是让我们往死里打吗?”
  “你他妈的是傻瓜呀,能真的打死吗?”
  “是啊,打死人要偿命的。我声明,我可没打。”
  “去你妈的,就是你小子打死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就是他。”
  “各位大爷,别开这种玩笑,我担当不起。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打算出去过日子呢。”
  “少他妈的废话,看他死没死?”
  有人听我的心脏。
  “报告,他还活着。”
  “他妈的装蒜!”我又挨了一脚。
  “哥们儿,这小子不经打,我看咱们差不多就行了,真闹出人命来,谁也跑不了。”
  “管教不是让我们整死他吗?”
  “信他?到时候屎盆子就全扣你脑袋上了。吃枪子儿的是你,拿大钱的是人家。你当替罪羊去吧!”
  “哥儿几个动动手,把他扔到床上去。”
  我被抬了起来,摔在床上,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天了,眼睛能看到一丝亮光,头痛欲裂。可能是我动了一下,有人过来拍我的脸:“小子,醒醒。”
  我扭过头,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贴着我的鼻子说话。我不知道他打了我多少拳,但对他首先证明我的生命的存在表示了感谢:“谢谢。”
  “嘿,真他妈邪了,他说谢谢。”这家伙大声嚷嚷道。
  “你丫懂什么,他当然得谢我们了,不是我们手下留情,这小子不早见阎王去了。”另一个人说。
  我又努力睁了睁眼睛,看到了更多的人头。我挣扎着要坐起来,横肉帮了我一把,我再次向他道谢:“谢谢。”


  “得了,孙子,别他妈谢个没完,老子怕折寿。”
  “哥儿几个,你们也看到了,我不经打,放过我,我感激不尽。”我说,有气无力的,不知他们听清没有。说完后,我的知觉就突然消失了,我沉到了一个无声无息的世界。
  当我再次醒来时,觉得精神好多了,能感到浑身撕裂般的疼痛。横肉主动喂了我一碗饭,我感到有了力气,想下地走走。又过来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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