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说着,却发现所有的声音离我们远了些,没有任何人接近我们。我抬起头四下张望,依然可以看到汽车的灯光,只是光线好像模糊了些。
我迅速起身,摘掉身上的书包,我从里面掏出枪握在手里。然后我将兜里的纸条翻出来,我看着依然被我压住,躺在地上的肖海说:“如果他们再靠近,咱们就分开走,记住了,一直往东,能辨的出方向吗?对了,这表,有个指南针,管点用。”我一边说一帮边将手表一把从腕子上撤下来带在小海手上。我接着对他说:“别离公路太远,往东,用不着太远了,有个黑色的吉普车,你知道吧,就是上面写着JEEP那种的,挺大的车。把这个条给陈叔……”我把纸条塞进肖海的手中:“条别丢了……有点胖,秃顶的就是老陈,你管他叫陈叔……别说咱俩是那种关系,说你救过我的命就行了……”片刻间,我把所有我能想到的事都说了。
我看着肖海瞪着眼睛,微张着嘴,他发出呻吟声:“嗯……我……身上……”他说完拼命地喘气。我突然间脑子里轰的一下,好像所有的血都冲了上来。我慌乱地在小海的肩膀上乱摸……“啊”我听见他发出嚎叫。我已经摸到了血,可我不明白那血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哪疼……哪疼……打中啥地方了?你说话呀!”我顾不得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冲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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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里,肖海依然睁大眼睛,他哆嗦着双唇说:“左……左边……肩膀,胳膊、身上……”在他说的时候我已经解开他的衣服,用力往上撕扯着毛衣。我好像弄清楚鲜血来自他的胸部,准确的说是肩膀以下靠近掖窝的地方,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地方在出血。
“没事,不是内脏,现在只要能止住血就行……”我不知道是对肖海还是对自己胡言乱语着。我翻出包里剩下的绷带,用力地往肖海的伤处胡乱地缠裹着,但绷带太少也太窄,我无法穿过掖下穿过肩头将血止住。我往我们两个人身上都看了看,我慌乱地脱掉小海的罩裤,用小刀将裤子划开,用自己的身体压住肖海的身体,然后用近全身力气缠裹他的伤口。肖海的惨叫声是那样的大,我想所有的警察都能听到。我记得自己只是流着泪,只是忙着为他包扎。
枪声一直没有完全停止,好像有规律有节奏地时不时响几声。我抱着小海,我听着他对我说:“血还流吗?我不疼了,咱们快走啊,哥我不会死吧?我不想死……”
“别说话!”我抽泣着打断他:“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我曾经打趣176公分高的肖海太矮,可现在我真希望他再矮些,再瘦些。我背他或者抱起他只能走短距离的一段,最后我只好搂住他,拖着他往公路上移动。此时我早已忘记脚下的死亡之地,忘记周围搜捕我们的警察,忘记有谁会在什么地方接应我们。我只是凭着本能拖着我的小海不停顿地走……
33
我在黑暗里看到一辆汽车向我们驶来,车灯好像过于昏暗,根本没有晃到我的眼睛。我停下来,抱住完全倒在我怀中的小海,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车里的黑暗,我在等车上的人对我喊话,或者对我开枪。
车上下来个陌生的男人,他抓住我的胳膊对我说:“快上车”。我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把抱起小海就往汽车上奔。车里只要那个开车的男人,他掉转车头,我看着他飞快地急驶。我听到那人一边开车一边讲电话:“接到了,很顺利……好像没尾巴……他没伤,他带的那个人伤得挺重……我不知道……”车开了大概20分钟,突然煞住,司机只对我说了两字:“换车。”
他帮我把一阵昏迷一阵清醒的小海抬下车,我看到了一辆奔驰的越野车停在旁边,当我拖着肖海往车上爬的时候,我吃惊地看到老娘坐在里面,她好像和我一样惊讶,瞪着眼睛看着我和小海上了汽车。
“坐到后面去”老娘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行,他不行。”我看着小海对老娘说。
我抬头,老娘正凝望着我。她没再说话,自己费力地挪到第三排的座位。
车内死一般地寂静,汽车正飞奔着。
“小武,你的脚怎么样了?”开车的老陈问。
“我的脚?我的脚怎么了?”在我回答完他的问题时,我才醒悟过来他问话的原因。
我看着怀里昏迷的小海,忍受着让人窒息的沉默。终于我开口问:“妈,你怎么来了?
你咋冒这险呀?”
老娘没马上回答我,片刻之后,她慢慢地说:“我大儿子生死关头,当妈的什么险都会冒的……”
我转过头与老娘含泪的双眼对视,我听到她继续说:“我这几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急得我从前天到现在吃不进去一口饭……”我连忙把头转过来,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老娘没继
续说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我开口问:“陈叔,我们现在到县城了吗?”
“早就过了。”
“下一个县城还多远?”我立刻紧张地问。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咱们就到春江市了。”
我松了口气,说:“马上找春江市里的医院!你认识吗?”
老陈没回答我。
我听见我老娘缓慢却有力地说:“小武,你别犯混!搜捕你的通辑令估计早就到了各医院,他要是枪伤就更不用说了。除非你不想活了。”
“可他现在血止不住,还在流,如果不去医院他就死了!”我没有经过思考地和老娘争辩。
老娘又是沉默,但她很快回答我:“到了春江市,你跟我还有老陈坐船走,大庆带他去医院。”她说着一指前排右边坐着的保镖。
我看着老娘探起身,她望了望我怀里的小海。不到50岁的老妈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虽说近来面相见老,但依然风韵的眼睛向我投来冰凉的目光,那目光里隐藏着杀机。我肯定她会吩咐大庆在小海的心脏上补一枪,然后把尸体仍到哪个水沟里,再告诉我肖海死在医院了。
“妈,我一个人带他去医院,你们先走。如果我被警察抓住,我保证不连累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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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被关起来,妈不会再救你了,也救不了你了。”我妈悲哀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我没有回答老娘。
“小武,听妈的话,把他交给大庆。他带着枪伤,浑身的血,又是在我们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他会害死我们大家的。”
“他救过我,为我差点送了命……我求你了,妈!”我叫妈的声音很大,透出焦躁,近乎哀求。
“为你差点送命?这手下的兄弟为你已经把命送了的也是一个两个了!五年前事你都忘了!”老娘开始冲我吼。
“他们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我。”
“那他是为你?!这个人是为你?!他凭什么要为你送命?他是你什么人?!”老娘有点歇斯底里。
我再次转过头看她,她瞪着惊慌甚至恐惧的目光望着我。我没有回答她,我也没躲避她的注视,我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告诉她,请她能明白原因。接着我看到老娘疯了似地扑过来,用她纤细、柔软的手在我的脸上掴了两把。她那两掌不会给我这么厚的脸皮带来任何疼痛,但我从未见过的,她失态的在我头上脸上又打又挠的样子,让我的心疼得厉害。
老陈和大庆的劝阻声并没能使疯了一般的老娘停下来,可我不自觉地躲闪让怀里的小海
大声呻吟。我妈终于住了手,她也向小海望去。
我抱住他,用手捧着他的面颊:“海,哥在呢,你怎么样?”
他面如死灰,用痛苦的喘吸声回答我。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棉袄全湿透,连我的上衣、棉
裤也被鲜血打湿,粘呼呼地贴在我的皮肉上。血腥的味道让我的心往下沉。
我向窗外望去,宽阔的马路和两边林立的商家,我知道春江市到了。我对老陈说:“马
上开到医院去!”
“你休想!去江边,船早就等在那里了。”我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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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怀里的肖海,把他轻轻放到座位上,我听到他“哥……李小武”的梦呓一般。我
从书包里掏出手枪,用枪口顶住老陈的头,说:“去医院,把我们放下你们去江边。要不我
自己动手把车开过去。”透过汽车的后视镜,我看到老陈惊异、恐惧还有愤怒和鄙夷的神情。
与此同时,我听到大庆打开手枪保险的声音。
老陈用平静的声音说:“小武,你别闹了。你知道你妈有多不容易吗?大小子那里吃紧,
他越害怕越想快些搞掉你,现在他又威胁你妈。”
我曾对自己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那个大哥。但现在我只能
先救小海。我缄口不语。
老陈又说:“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把这个人放到医院门口,医院发现了会救他的。”
“不行!”我和老娘同时喊。我知道现在的医院里如果没人付钱,他们会眼见着肖海死去,也不可能尽力救他。我听见老娘厉声呵道:“老陈你糊涂了?他很快会被警察发现,他们会继续追小武,而且知道咱们到了这里,那时我们一个也跑不了!”老娘接着说:“小武,我真没想到你为了一个……一个……竟能用枪逼着从小看你长大的陈叔,能不顾妈这几年盼你,等你,为了这次行动花钱,操心,投入了多少精力,还冒险来接你……别说他是个男的,她就是个女的,你值得嘛?你太自私了,太没人味儿了!”老娘虽然强作镇静,但我听出她痛的,发抖的声调。
我心里如同被人拳打脚踢,阵阵发痛,但没有时间让我更多的考虑,我只有一个选择。我说“妈,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怀里却不去救他,那样的话,我才是没人味儿呢!”
“我要是不同意呢?大庆的枪可对着你呢!你是不是要用枪对着你老娘呀?”
我搬动手枪保险,说:“老陈死,我死,肖海也死,让大庆带您回家,我还真不放心您一个人走。”
“小武!你怎么为个男人发疯了呢?!你怎么连命都不要了呢?!”那是老娘的哭叫声,我闭上眼睛,狠狠地咬咬嘴唇,一把抓住老陈的头发,手枪用力戳着他的后脑,说:“三分钟之内你到不了医院,我就打死你!”
车内沉静了足一分钟,我听到我妈冷静地对每个人命令道:“老陈,把他们送到医院!大庆,你的枪收起来!……小武,你转过来看着我!”
我关掉保险,转过头去。我妈的眼睛让我回忆起许多年前,她扔下我离开李家的情景,那完全相同的目光--冷漠、绝决、残忍。她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小武,从你带着那个人离开这个车时,咱们母子的缘份就到头了,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这是你我今生最后一面。”
我用沉默回答老妈……
我将手机、枪都留在了车里,我预感我们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我也不能让这些东西给老娘都带来麻烦。我听见老娘说:“你们把监狱的衣服都换下来,把这个拿着,或许……或许对你们还有用……”我妈含泪把一叠钱递到我手中。我抓住钱,克制自己将泪水尽力留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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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时的医院里相当寂静,我连抱带拖地将肖海弄到急诊室。起初只有两个护士,过了一会,一个医生皱着困倦的眉头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