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芗看他这架势,还真象那么回事,便嘴角勾出笑容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倒一向特别喜欢《那些花儿》这首歌。”
尹南不禁得意起来:“我可会呢。你喜欢哪个版本的啊,是朴树的还是范玮琪的?他们俩的歌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范玮琪翻唱时加了段民谣之父Pete Seeger的反战名曲《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我自己更喜欢朴树唱的。但范玮琪版本的歌词更感人些。”
南歪头看他,有些惊奇:“是啊,范玮琪的歌词确实加得恰倒好处。不过如果让朴树来唱,那就更具有悲剧性意味了。”
他定了定神,慢慢地拨起弦: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⒙湓谔煅摹?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 Where the flow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girls gone? Where did they all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young men gone? Where the soldier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 graveyards gone? Where have all they gone?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幽幽的声音飘荡在露台上,浅吟低唱着的是人世的悲凉。南一边唱一边意识到——大约只有以芗这样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人才懂得欣赏这样的歌。哀而不伤,悦而不狂,虽不是采菊东篱下的悠然,但确实也看透了浮华。
那边的以芗听着听着就坐起来,怔怔地看向远方,一张侧脸如此肃穆。
是不是想起了他的那些花儿?
还是漫山遍野的白色海芋花?
南放下吉他,走过去,用手环住他。一前一后,看那夕阳西下,很唯美的感觉。
()
以芗回头,注视尹南明亮的眼睛,轻轻吻了上去。
南抖着眼睫毛,有些怯怯地说:“进去吧!”以芗没有说话,一打横抱起他回到睡房。
他慢慢亲着南的脸,接着脖子,解开他的衣服,吻上他的胸口。南颤抖起来。以芗用力搂住他,低声问:“应该不会冷吧?”他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唇,这般楚楚动人。以芗心中的火焰“腾”地冒了起来。他低下头,再次把唇印上尹南红润的双颊。
南没有反抗。两个人的身影就这样合在一起……
11
快乐总是苦短,他们还没怎么回味就又被各种俗事打扰——以芗要继续上班,南也要回去准备他余下的两场演唱会。那一个平常到极点的日子,当初看起来这样不经意,但后来再回想起来却更显断肠。
难道美好真的只能是一瞬吗?
南去唱片公司报了到,和一帮工作人员紧张地准备起三天后的第二场个唱。他很忙,忙得顾不上周遭的事,于是也就忙得不知道弥漫在整个公司的闲言碎语。
他断然拒绝去外地开演唱会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照理来说,一个歌手既然红了,管你是唱R&B还是摇滚,都要顺应市场要求趁热大开个唱。而这种安排公司在合约里都是写得明明白白,当初没有非议,现在临到头了却来反悔?说不是耍大牌,还真没几个人相信。
况且,他这种临时决定不做个唱的举动,若是一般人等,公司万不会容你这样任性。今日竟默许了尹南的要求,不禁变得意味深长起来?T谀诓看蠹以缫汛樗统侵芯拮印镆攒脊叵挡患虻ィ衷诳蠢慈裘挥姓庋娜秩尘埃拐娌患萌绱讼拍兀?
流言就是这样炮制出来的。不过几天的工夫,这个所谓的“秘密”已是尽人皆知。私下众人议论纷纷,但摆到台面上就一脸庄重巍峨,路遇尹南还不忘做足表面工夫,笑着问好。可怜南是直性子的人,哪会想到这样七里八弯的事?于是也就闷在谷里,仍是笑呵呵地做他自己该干的,殊不知就在他一转身之际,已被人指着背说这个男人多不要脸,连同性都不放过,顺顺利利地勾搭上大佬,如今享尽荣华富贵。若他能这时回一回头,必能见到那些人烧红了的眼。
在暗潮汹涌中,南成功举办了第二场个唱,轰动程度甚至超过了第一场,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无数外地赶来的歌迷只能痴痴地在体育馆外蕴∽潘切闹信枷裼涝犊床坏降挠獍簟@纸绮涣呖谒匕阉撬芟氲降淖蠲篮玫男稳荽室还赡愿四稀?
鲜花即将淹没尹南。
那么,挣扎也就不远了。
就在他还没从狂热的摇滚盛宴中回过神来,他的手机——那个从他和以芗认识前就不曾换过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显示,心立刻微微颤动起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按键接听:“喂!是顾大哥啊?”
“见面?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有空啦。”
“就老地方?好的,明天见。”
直到挂断电话,他的心还是不能平静。就在他以为自己成功遗忘顾群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出现了。接着,南悲惨地发现:他没有办法忘记顾群。只要听到那温文的声音,他就会想起在乡间田埂上,迎着风轻轻哼唱的日子。再接着,他的心就会靠过去,靠过去,依偎在顾群的身边,他妈的才不去管他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他们依旧约在以前的那个茶坊见面,当他戴着墨镜到的时候,顾群已经坐在角落处向他招手。他有些警觉地看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这才走过去。
他现在是大明星了,诸如狗仔队的事宜当然是越少越好。
他坐在顾群的对面,习惯性地点了壶绿茶。他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过了一会儿他才想到他做了件多么多么傻的事——怎会到现在还这样体贴顾群呢?他暗暗痛恨自己的无能,于是脸上越发冷若冰霜。
顾群仔细端详了一番南,然后满意地点头:“做了明星后果然风采不凡啊!如今的南看起来稳重许多,象是历练过的样子了。怪不得尹妈妈那么高兴。”
南一惊:“连妈妈都知道了?”
顾群不禁笑道:“你现在可是家喻户晓,老家又不是偏僻的什么样子,当然一看电视就知道我们村出了个超级巨星。”
在这么一瞬间,尹南觉得五味杂陈:曾经他挣扎在生存线上,饥一顿饱一顿。不折不扣的一个落魄艺术家而已。他这样羞愧于他对母亲夸下的海口,以至于都不敢回去面对她——即使知道慈祥的妈妈从来不会讽刺他,也不会怪罪他。
可现在,他大概可以荣归故里了。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羞愧,还是不敢去面对妈妈呢?
顾群看他想得出神,便试探地叫了几声:“南,南?”
“哦?”他立刻拉回思绪,正视对面的顾大哥。
“我说,尹妈妈这次特别开心,逢人就说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她连夜做了一大堆你爱吃的方糕,我上个礼拜回老家去时,她要我带给你。还说这次春节没回来的事,看在你还算努力的份上也就算了。可今天出来急了,忘带了。要不,明天我给你送到公司去?”
南听得一楞一楞的,今年春节又没回家实在是因为录音的缘故,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了初五。他原本还在想会不会被妈妈唠叨死,想不到因为自己有了点出息,就高兴成这样子。他想着想着,鼻子就酸起来,眼泪也差点没掉下来。他连忙低下头,胡乱答应了一声。
()
一片冷淡中,两个人尴尬地告别。
他们站在茶坊的门外,彼此无言。只好点点头,各自朝一个方向离开。
当南擦身而过当初那个有着精致圣诞树的店家时,头也不回。就好象已经忘了那时流着眼泪,把脸压在冰冷的玻璃上。
第二天中午,南正在公司的录音室里练音,准备第三场演唱会。他的一个助手忽然敲门进来,压低声音告诉他:“有个人叫顾群自称你的朋友,说有东西要给你。”南正沉浸在音乐中,于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等他忙完了一段试音再想起顾群在外面等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他暗道不好,连忙冲了出去。只见一个人背对着他,视线穿过落地玻璃窗往外望去。南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顾大哥?对不起,来迟了。”
顾群翩翩转身,微笑:“没关系。南,我从不会为这种事难过。”
尹南马上晓得不对,顾大哥每次这样笑着说话,告诉他不难过的时候,都是已对他失望到极点,完全无话可说了。他嗫嚅道:“顾大哥,有什么不对吗?”
顾群继续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想问问南,前面我在等你的时候,去了趟厕所,结果听到大家都在闲言碎语地说你和商界巨子孙以芗有暧昧关系,这可是真的?”
南立刻觉得脑中“轰然”一声巨响,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听……听谁说的?”
顾群当然不是傻子,见到他这个反应,立刻就猜到一二。脸色立马沉了下去:“我本还不相信,特意在你们公司上下走了一圈,结果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我想,我亲如弟弟的南怎么会这样厚颜无耻呢?所以还是要等你来亲自否认,可是你……”
尹南绝想不到公司里原来早已传遍他和以芗的事。他一下子明?琢四切┢婀值难凵瘢颓郧运接锎雍味础W约阂恢毕胍鞯氖伦钪栈故浅烧妫∫院笳饴犯迷趺醋撸克娜松褂忻挥忻裳裕?
但他从头到尾最怕的还是让顾群和妈妈知道这事。他极端害怕他们鄙视的眼神,他怕他们瞧不起他,怕他们唾弃他,怕他们讨厌他。他其实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压在他心中最大的原罪仍是违反妈妈和顾大哥告诉他的做人准则。他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尹南了。更关键的是,他也回不去了。他既走上了这条路,就退无可退。他不能退,以芗也绝不容许他退。
他的思绪陷入混乱中,他背靠大理石柱,双眼茫然地看向走廊的尽头。顾群痛心地看他:“南,你怎么能这样?我和尹妈妈一直教你要正直、独立。可你现在做了什么?不但以色侍人,而且是去当个同性恋!你怎么对得起你妈妈和我?”
南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顾大哥,你听我说,我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那你说,是不是姓孙的逼你?如果真这样,我找他算帐去。你大哥虽然没什么权势,但为了你,就是把命舍了也在所不惜。”
那边紧紧相迫,这边节节败退。南还是只能艰难摇头。要是几个月前,大约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是孙以芗迫他。但现在,他再也说不出口。他昧不了良心。
“既然如此,你就离开孙以芗。南,不能再错下去了。这个社会是有容忍底限的,一旦你被发现是同性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想脱身也来不及了。”顾群激动地走上前,一把抓住尹南的肩膀。
南任他抓着摇晃,只是不说话。
等顾群平静下来后,他轻轻说出一句:“已经来不及了,我早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凝固,手臂僵硬。顾群怔住。
好半晌,他才颓然地放下手,呆呆地看着南。
突然,他又振作起精神:“你明天带孙以芗去‘竹翠居’,我们一起吃顿便饭!”说完,就看都不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只留下旁边坐上孤零零的盒子,上面写着偌大的“糕”字。南走过去,拿起来,抱在怀里,傻傻地看窗外灰暗的天气。心里想:回家该收衣服了。
12
南以为以芗会不高兴;可事实是当他说顾群要请他们两人吃饭时,以芗很心平气和地点头。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可也不敢多问。
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以芗应该都会知道的吧?下意识里,南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真的认为他可以“无所不能”。
以前每次见顾群,南都会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但这次,在他和以芗到达“竹翠居”时,心底却非常镇定。即使这事关他的未来。
南站在饭店的门口,再整了整仪容,准备推门进去。这时,门已经抢先被里面的人向外推开。定睛一瞧,是顾群不露声色地立于门的一端,他没有看以芗,只是紧紧盯着南,很淡然地说:“进来吧。我已经订了位子。”说着,就转身开路去了。一点都没把这个一跺脚城里就会抖三抖的人物放在眼里。
南不禁抬头望了望以芗,以芗也低头望着南。两个人都脸带笑容,于是一前一后走入饭店,跟在顾群的后面。
一等坐定,顾群就把菜单放到以芗面前:“你点吧!外面排场见识自是你见得多,不用顾虑,点些好的,我买单。”以芗刚要谦虚,南就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顾大哥既叫你点,就不用客气了。”以芗看他尽是在使眼色,立刻也明白过来。于是朝对面的人点点头,就招来服务员,连菜单都没怎么看就报起菜名。
()免费TXT小说下载
“哗啦啦”一大片菜就给这么报下来,中间一个停顿都没有。南在旁边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喊停:“够了够了,就这么多吧。再来个‘糖藕’,顾大哥很喜欢吃的。”以芗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怪他怎么不早说。接着就转回头对服务员说:“就加个糖藕,其它我们不要了。”
顾群坐在对面,一声不吭,脸色平静得象是流水。
当清炒鱼片上来的时候,以芗很自然地把辣油瓶递给南,南也很自然地接过朝他盘子里倒了一点,很是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南一向最喜欢吃辣。尤其清炒的东西不放些辣油,他是绝对不吃的。
顾群看到此景,眼中光芒不禁闪烁了一下。但仍然什么都没说。
后来又上了海鲜,以芗又很自然地把蟹脚折下来,自己吮吸着,顺便把其它部分递给南。南又很自然地接过来。
他向来讨厌吃蟹脚!
一顿饭吃下来,顾群统共也就在点菜前说过一句话,其余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对面的两个人也不开口,就自顾自地吃。
等吃完后,顾群站起来,准备去买单。不想以芗也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