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尉迟靖唇边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
“先等秉安,老师抓他去训话。”
“嗄,都毕业了还要训话?”
“他要考K大,老师很担心他的成绩。”他勾唇微笑。
“K大?哇,看不出来他成绩有那么好!”或者该说那么有挑战精神,那家伙脸上摆明就写了“我很混”呀。
尉迟靖但笑不语。
等待时,几个同届的同学甚至学妹陆续上前找他攀谈,还有人大胆开口跟他要了扣子,还不只一个。
他皆客气应对,几乎有求必应,完全就是个和善的好好先生。
但待他外套钮扣消失了三颗后,他便低语朝她道:“我们到别的地方等。”
邢贝贝好像有点感觉得出来,老板应是有些不耐烦了。她颇讶异自己好像开始能解读出一些些他言行之下的态度。
两人往人烟较少的后庭移动。
“老板,没想到你女人缘还挺不错的嘛。”看起来瘦弱归瘦弱,还是有少女欣赏他。她睇了他一眼。
“那是因为我年纪比较大,新鲜特别罢了。”他淡道。
“你那时病得很严重吗?”听秉安提过,老板因为小时身体不好曾休学一年,因此年纪比同届的同学还大上一、两岁。
“还好,只是我从小身体就不好,那时又刚好爆发SARS,家里担心,就乾脆安排我休学静养。”
“所以你那时是得什么病呀?”
“死不了人的病。”
……好吧,老板大人不想聊这话题了。
来到接近后庭的回廊,因这已经远离人群,算隐蔽,两人就此停下脚步。
邢贝贝手上抱着雇主的奖状、礼物,继续东扯西聊。
“这么说来,你家人很宝贝你哦。”
“我是独子。”
邢贝贝不太懂得独子是怎么一回事,从她出生那刻起,上头就已经有了四个哥哥,更别说那一箩筐的堂表兄弟姐妹。
“不然我哥哥分送一半给你好了。”她开开玩笑话。“我有四个哥哥哦,堂兄弟也有七个,我家男丁旺盛得不得了。”
尉迟靖睨了她一眼,若有似无的勾唇,丢出一句,“难怪那么野。”
今日,他算难得有兴致的回了她不少话,还看似玩笑调侃她。
毕业后,相处的时日也剩不多了。
“唉,也不是我愿意的呀,谁教他们……”
讲起她那永远只能玩官兵抓强盗的悲惨童年,她是说得声泪俱下,小时候的她就像斗牛用的那块红幔,后头总有一群猛牛追着跑,很吓人的呀!
聒噪到了一半,邢贝贝发现有人过来了。
竟然是刚才礼堂中,站在门边的那个中年男子。
她略皱眉,瞬间分心了下。尉迟靖察觉她的目光,也转头过去看了眼。
今日毕业典礼,毕业生的家长亲友们很多,这儿又是通往后门的通道之一,有人经过不足为奇。只稍一眼,他便又返身,没再留意。
但才回头,身后突然加速的步伐声敲响了脑内警铃。
身前的小家伙倏地一声大吼,在他还来不及做反应前,已将手上东西全往他后方砸去。
他被猛力推开,狠狠撞上一旁梁柱,待视线再看清楚时,只见白花花的光,一闪一闪……
对方手上有刀。
“贝贝!”
嘶——狠狠一声抽气!
“妈啦——痛死我了!”
“贝贝,你说什么?”
“呃……我是说我有点痛……”痛到龇牙咧嘴的某人,咬咬牙,硬是把脏话全忍下来。
“小小年纪就逞凶斗狠。”
“欸,我是救人耶?!”她抗议!
“那么爱救,怎么不去把报考简章填一填?”
“哑巴啦?”
“大哥……”饶了她吧。
“叫什么大哥,老子笔录还没做完,叫我邢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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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邢警官。”她家到底有多少个邢警官?
沉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爸,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大哥,我最爱你了!”某人飞扑了过去,外加奉送一个脸颊热吻。
仿佛已经过了半天,外面仍是艳阳高照。
尉迟靖躺在医院的单人病房床上,窗外刺目的反光令他眯了眯眼。
此刻传来敲门声,他转过头。
“尉迟先生,警局和医院这里都没问题了,接下来的我会再处理。”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进入病房。
“谢谢你,段律师。”尉迟靖朝对方道谢。
“这是我分内事,应该的。”对方回以一笑。“对了,稍早在你身旁的那小女生又回到医院来了,现在被拦在外头。”
尉迟靖沉默了会儿。“跟她说我睡了,请她后天直接过去我那。”
“尉迟先生打算后天出院?”
“今晚。”
段律师看来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上头的家务事,自己不好插嘴。
“还有,替我叫秉安回来。”他又冒出一句。
“董事长那边……”
“说我坚持。”
“是。”
听见回答,尉迟靖视线望向天花板,缓缓闭上眼。段律师见状,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尉迟先生,没事的话……”
“段叔。”床上的人突然唤。
“少爷?”
床上的人闭着眼,幽幽开口,“病床我躺腻了。”
只有一句话,看着床上已闭眼假寐的男子,段律师默然。
躺在病床上的尉迟靖也不再开口。
爸那圈子腥风血雨,外公这边的商界也不是天下太平。但他知道,外公的安排不见得最为安全,却是相对风险较低的方法。只有外公这边的背景及人脉才能在发生今日这种事时,将案子搓掉,让他继续当个路人甲。
今时今日,低调才是他的保命最佳良药。
“少——”段律师想说些什么。
“算了,刚才我什么也没说。”他摆摆手,收回自己一时的情绪发言。
现在,还由不得他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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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一日没工作,薪水便领得不安心。
当邢贝贝隔了两日再见到尉迟靖时,整个人愧疚的扑上前去。
“老板!”
尉迟靖当场被她撞退两步。
“……下来。”挂在他身上成何体统。
“对不起,我把你的礼物摔坏好几个,我有去领钱了,三千块够不够赔呀?”
邢贝贝立即跳开,从口袋里挖了三张千元大钞,战战兢兢地呈上。
尉迟靖斜瞄了她一眼,确认她还是那副活蹦乱跳的模样,直接掉头走掉。
“关门。”
“是!”
关门落锁后,她捧着钱继续跟上。
“老板,是不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咦,司秉安,你的脸怎么了?”进到客厅,见到桌旁那位低头看书的仁兄,邢贝贝惊叫。
司秉安左脸颊整个肿了起来,紫紫红红,肯定是瘀血了。
“我爸打的。”脸显得有些狼狈的司秉安抬起头,勉强扯了个笑。
“他家暴?”哇靠,很严重耶!
“因为我成绩太差。”
邢贝贝皱眉。“你爸想要你上麻省理工学院吗?”能读A高中,基本上成绩肯定已经有一定水准了,怎么可能太差。
“没差啦,再几天就会消了。”司秉安苦笑,打哈哈带过。“别糗我了。”
好吧。人家都不想提了,邢贝贝只好也当作没看见他肿得像猪头的模样。
“老板,钱!”
“不用。”
“可是——”
“反正那些东西我原本就用不到,拿回来也是丢掉。”他再度打断她。
“呃,那我不就省了一笔?”她手上还抓着三张千元大钞。
视线原本已在书上的尉迟靖,闻言瞟了她一眼,似乎眼神就代表了回答。
好吧,能省则省。邢贝贝将钱塞回口袋去。
“你的伤口好点了没?”见她手臂上一条细细红褐色的痂,尉迟靖问。
“这个呀,两天就收得差不多了。”
“手指呢?”他再往下眯,瞟向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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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完全不痛!”她甩甩十根手指。
拜托,她实战经验那么丰富,小时候有段时间还老是和哥哥们跑去盖房子的工地玩劈砖比赛——当然东窗事发后会被扁。总之她的十指勇健得很。
尉迟靖缓缓收回目光,继续看他的书。“我倒是很痛。”
闻言,邢贝贝乾笑了几声。
凶手就是她……
话说当天,她想也没想的冲上去和人搏斗,对方虽然拿刀,但根本就不是练家子,没两下就被打昏了。只是一开始听到老板喊她时分心了下,不小心被刀锋划过,但伤口也很浅,反倒是尉迟靖被她那大力一推撞上梁柱,成了无辜受害者。
她本人则不痛不痒的离开现场,是后来大哥故意在她伤口上多按了一下,才真的痛到她哀哀叫。
“呃,老板,你的身体还好吧?”现在关心会不会太晚?
“看起来像不好的样子吗?”
“前天我有问医生,医生说没事……只是以防万一检查一下。”
“那就没事。”
好佳在、好佳在。“那——”
“秉安在念书,安静。”
聒噪的小猴子立即消音。
室内再度安静,偶尔才传出尉迟靖和司秉安讨论习题的声音。
室于没事做的邢贝贝,老样子躺在大理石地板上睡着了。直至中午,才再度出门买午餐。
在某只小猴子踏出门后,室内响起对话。
“老大,贝贝没穿鞋子,她的脚底是黑的。”
“……”
“她可能是从家里溜出来。”
“……嗯。”难怪他感觉她今天更邋遢了点。
那小猴子家里全是执法人员,就算他们来查他,以外公的本事,加上多年刻意留下的证据,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对方只当他是“尉迟靖”,而非另一个名字。
可就算是“尉迟靖”,这身分也不是很安全,没有正常的家庭会接受家里唯一的小女儿去从事这种危险工作。
依邢家的情况,就算要涉险,应也是为了国家、正义,而不是去当私人保镳。
尤其只是个企业家后代的私人保镳。
“贝贝的个性很……执着。”司秉安想了想,挑了这句形容词。“是朋友的话我会欣赏她。”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们并不适合当朋友。“老大,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结束合约?”他问。毕业典礼那日,邢贝贝算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至少该在分道扬镳前送份礼物。
记得老大当初跟她签的纸约,只写了到毕业,但邢贝贝今天还是跑来了,依她的工作情况,她根本就是把工作融入生活中,一直在“超时”工作。
尉迟靖是最清楚她花了多少时间在自己身上的人。他沉默了会儿,缓声回应,“我再想想。”
不待他想,在半个多小时后的用餐过程中,邢贝贝主动提及。
“老板,我们都毕业了耶。”
另外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小猴子要主动出击了。
“嗯。”尉迟靖迟了几秒,才应。
“我这三个月的表现您遗满意吗?”笑咪咪,笑咪咪,某个小家伙亮出一排白牙,笑容十足诚恳。
这小猴子竟也玩迂回战术这招。
“太招摇了。”继续吃饭,待将口中东西吞下肚后,尉迟靖才吐出这句。
啊咧?邢贝贝一脸讶异,不敢相信听到的会是这句话。
欵,好歹……好歹她大前天那么神勇,虽然差点把他娇弱的身子骨撞散,不过也阻止了凶手行凶,没小功也有支嘉奖吧?
“呃……老板,我每天都帮你准备便当?”
“我不吃辣,你煮了一个月的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
“我一开始不知道呀。”
“菜有时太咸,有时太甜。”
……好吧,老板嘴很挑。“我每天接你放学。”
“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没错。
“我大前天救了你耶。”
“你确定?”他挑眉,抬眸扫过去一眼。
“呃……就……功过相抵,应该还是有嘉奖呀……”不知为何,被他睇了那眼后,自己突然心虚。
“贝贝,关于这件事我的确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被刺中一刀,也可能不会,但实际状况是我没被刺中,却被你推去撞柱子。”虽说状况紧急,但撞墙也会撞死人的,他不确定被瑞士小刀刺一刀和当场撞死哪个比较惨。
好吧……功过相抵,连支嘉奖也没有,扯平。邢贝贝整张脸垮了下来。
“那……”她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自己这三个月来还仿了什么可以拿出来邀功的事迹。“那……啊!有有有,我扮成追求你的角色,这就很成功了对吧!连你们学校教官都知道我在追你。”
啊哈,让她找到一项完美的事迹了吧!
这下尉迟靖终于没立即反驳了。邢贝贝抓住机会,更加卯起来自吹自擂。
“你看嘛,就是因为我扮演得太成功,所以我天天黏着你也没人怀疑我是你的保镳,像这次的事情虽然说是误认,不过你家若是开公司的,这种被解雇后挟怨报复的事绝对有可能发生,到时候那些人也会像大前天那样,等你落单或身边只剩我这种弱女子时才会下手,这时有没有我就差很多了对吧!”
尉迟靖放下筷子,看着她这位“弱女子”,状似沉思。
许久,他轻叹口气。
“贝贝,说实话,我真的不需要保镳。”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重点是她需要收入呀!邢贝贝在心中呐喊。
尉迟靖脸露为难,又叹。
“这次的事真的是意外,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时,我不会随便落单,遇上类似情况,也会先跑往人多的地方。”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和她在一起,他不会走到那种偏僻角落去让人有机可乘。
某个家伙快落泪了。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老板真的很机车,很难伺候耶!恶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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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你说你扮演的角色,在我上大学后就不适用了。若你不读大学,又当我的保镳,岂不是整天跟着我,就算你没整天眼着我,但又没其他工作,只要有心人随口一问,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有问题了。”
邢贝贝一愣。
“呃……”这么说也有道理。“那要怎么办?”
对方一脸爱莫能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