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晓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知道子媛骨子里交融着自卑与自傲,那是很难改变的。
她想真的该帮子媛物色男朋友了,于是她拉着子媛去了旁边理工大学的舞会。
昏暗的灯光,喧嚣的舞池,和身体一同律动的,还有兴奋而迷茫的眼神和宣泄后干涸的表情。一张张青春飞扬的脸上,都只有一个纸迷金醉的主题。在那些更加灰暗的角落,低语和打笑应和着音响里歇斯底里的嚎叫。几个脑袋,扎在一堆,红男绿女,卿卿我我。然而举目探寻到的都是陌生的冷面和躲闪的目光。对于每一个靠近的身体,裸露着没有任何修饰的欲望,而少得可怜的衣着,紧紧包裹着怯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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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并没有收获,相反子媛很不习惯那样的氛围,她是安静的,无法融入纷繁的舞场。那些尽情愉悦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忧愁,他们的笑声,律动的身体,变换的闪耀的灯光,都像是存活在一个固定的模式中的载体,只属于这里的自由。而她不能!她有些黯然,觉得自己和他们像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热闹中她感到的是孤独。
别看晓萱总是稀稀松松的样儿,其实心细如丝。当然一切要看她是否愿意多花心思,对于子媛的事,她永远都是最用心的。
很快,晓萱便给子媛找了个相亲的对象,那人便是吴安成。
晓萱真的很有做媒人的潜力,从没见过安成,却凭借着学姐的介绍,便胸有成竹得描述得头头是道。
“第一,他是我学姐的哥哥的同学,咱们知根儿知底儿。”
“第二,他比我们大8岁,大是大了点儿,但这样的年纪一门儿心思想的是结婚,不是恋爱,而你需要的是尽快有个自己的家,可谓意向一致。”
“第三,他是个户籍警,说实话,我是不喜欢警察的,但毕竟工作稳定。”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家庭条件太好了,妈妈是银行行长,爸爸是一家中型企业的厂长,而他还是独子。”
听了晓萱的介绍,子媛的心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忐忑不安。毕竟子媛还没有见过安成,晓萱的介绍纯粹是道听途说,不知本人如何,就在决定要跟安成见面时,子媛心里还打着鼓,总担心看到的不是貌似潘安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而是一不留神,从一角落里蹦出一八爪鱼三脚猫。
到了见面的那天,子媛大早就起了,光滑柔顺的长头发梳了又梳,总怕不整齐。在仅有的几套衣服里选来选去,晓萱来后才帮她决定穿了一件棉质的白色连衣裙。无领无袖样式简洁明快的裙子,直直的长发,光洁的额头,如此的子媛无比清纯素雅。
正是因了这样精心的打扮,一见到安成时,更加大失所望。
安成一张国字脸,单眼皮,说是中等身材,可在穿了高跟鞋的子媛和晓萱面前似乎还要矮一点,警服穿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能与高大威猛联系起来。看到子媛与晓萱,目光在她们脸上慌慌张张瞄了一遍,连自己都感觉到了自惭形秽,只好咧咧嘴,笑笑,掩饰下尴尬。
晓萱看了看安成,又看了看子媛,眼睛泛起一抹狡黠的笑。
“这位是吴安成先生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就是夏子媛。”
“你们好。”吴安成虽然笑意更浓,但面上的肌肉却很不舒展,好像更加拘谨了。
接下来的场面,更有些滑稽,子媛一直低着头,安成也一直局促地坐着,只有晓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个劲儿地刨根问底,再不时地简单介绍一下子媛的情况。却没有放过任何打趣儿安成的机会。
“吴先生是警察啊?香港人管警察叫什么?哦……差(猜)人,我看港台剧中的字幕,总读成‘差(叉)人’,我当时就纳闷:人民警察这么光荣伟大的职业,怎么就那样被香港人歧视呢?”
“你妈妈是银行的?银行职员守着那么多钱,却不能变成自己的,被叫做‘过路财神,他们回家难受吗?”
当仨人客客气气地道别后,子媛就开始埋怨晓萱不该那样涮安成,都说“生意不成|人情在”,再怎么戏弄人家,也不能带来任何的改变,就算没了下文,大家终究是“朋友”,你就这样损他,自己又得了什么?反而得罪了熟人。
“就他?还朋友呢!”晓萱嘴一撇。
“我就看不顺他那小样儿,你瞧那眼神,就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对,说他是癞蛤蟆,他还不敢吃天鹅肉。就差口水流下来了。我告诉你子媛,我一眼就看出他可不是啥厚道老实人,整个一社会油子。你以为我就看他长得难看才挖苦他?你也太小看我了。反正我说不好,就是感觉他面相不好。”
晓萱一通数落,又一通打笑,再和风细雨地安慰了子媛一番,并许诺一定给子媛找个好人家,直到子媛的脸色好转了很多,才放心地走了。
子媛到家时,姐姐们都不在,妈妈出门买菜了。继父戴着老花镜,画着衣服图样,见到子媛回来,抬头看了一眼,温和地笑了一下,又低头忙活了。继父自从看了子媛的“服装设计”后,对这个并非己出的小女儿反而多了分亲切。只是一向木讷寡言,没多少交流。就是偶尔说上一两句,却招来几个大女儿尤其是亲生女儿对自己的奚落和对子媛的排挤,于是仅有的言词都隐含在眼光中。
子媛仰躺在床上,想到安成的形象很是失落,可想到他被晓萱取笑时的尴尬又觉得开怀,最多的是为自己第一次相亲失败而暗自伤感,可想到晓萱的承诺也觉得有了安慰。子媛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有些迷糊了。
下午,子媛照常去上班,回家吃过晚饭,又云里雾里地回忆了一遍,失落——开怀——伤感——自我安慰。子媛反复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情讲给了妈妈。
妈妈一听,却乐得很,忙劝道:“这样好的条件,你还不愿意?傻孩子,身高、相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好家庭。”
“可晓萱说这个人看上去并不老实。”
“哎呀,晓萱一个毛孩子懂得什么?她要是那样会看人,怎么自己吹了好几个了呢?”
子媛笑了,想想的确如此。
子媛听了母亲的话,决定和安成再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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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萱自然极力反对。
“他太不配你了,是要找个家庭条件好的,但外表也得差不多呀!内涵更得考虑。”
子媛有些为难地看看她,只好重复了母亲的话。
“我妈说家庭条件又好,人又长得帅,工作又轻松的就看不上我了。”
“啊?”
晓萱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又紧抿双唇,整齐的刘海儿下一双大眼睛,白日见了鬼一般睁得圆圆的,瞪着子媛,半天后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你是现实,还是自卑,女人最大的资本就是美丽容颜。所谓的青春不过是5年10年的,你我貌美如花,也正值青春年华,就应该珍惜自己的拥有,也应该好好地经营利用。再怎么都不能暴殄天物,随意挥洒啊。”
子媛好像若有所思,又好像很是失落。她一下子觉得晓萱4年的大学生涯,轻易地跨越了自己,却不清楚前头是花团锦簇的阳光大道,还是峭壁悬崖的万丈深渊。
子媛不能判断晓萱的对错,但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利用容貌这个资本的能力。子媛没有恋爱的经验,也没有依靠面容姣好而平步青云的借鉴。爱情和婚姻,还是一张刚刚打开的白纸,20出头的子媛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走进恋爱教室的学生,自己还没有动手绘画的能力,也不知道该涂上什么色彩。她的爱情观是只要一个男人真心的爱她疼她,她也会真心呵护那个疼爱她的男人。而后两人能一起携手创造一片阳光普照的天空,从此拥有一份色彩明丽的生活——既要有精神上的,也要有现实的。
晓萱无奈了,说:“夏子媛,你是典型的蔫儿浪漫,表面平静,内心却满是幻想。”
但爱情观十分纯净的子媛,深深地吸引了谙于人情世故的安成。
吴安成已经29岁了,警校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公安系统,虽是小派出所,却也是说话“当当”直响的部门,小伙子能力不错,人也活泼,但身高和长相却很不理想,一说到恋爱交女友就先怯了三分。近年来,相亲无数,可大都有上文没下文。不是人家看不上他这样的歪瓜裂枣,就是他看不上别人只羡慕他良好的家境。一开始,每次相亲后同事们都会打听结果如何,后来大家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直接得到答案了。尤其他的一对“活宝”搭档——马健和扬帆,每当安成脸色有异时,就会打趣他:“怎么?又去相亲了?”“呵呵,安成堪称人民警察的楷模,就是人家相亲也是现场办公,速战速决。”
所以,一看到清雅脱俗而又端庄娴静的子媛,安成竟有些失态,甚至没有在意晓萱的奚落。
子媛颔首寡言,令安成遐想无限。
当得知子媛愿意再度见面时,安成欣喜若狂。
这一次格外的重视和珍惜,提前去做了头发,还回家换了便装——白衬衣,牛仔裤,人一下子显得精神了些。精干的天分也得到了发挥,特地为子媛买了一个小礼物,一副深红色的太阳眼镜,精心装扮后,又加上一枝红玫瑰,还有安成的全部身心。以后的每次约会,安成都会精心准备,主动而细致地关心子媛的点点滴滴。而这次的约会也为他们的恋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切都如我所愿”,便是安成在婚礼上最真的表白。
他们第二次见面还是在一个中午,那些日子天气反复无常,子媛有点感冒。想到第一次的失望(当然还有晓萱要再接再厉继续为她找个更好男人的承诺),子媛犹豫着,想改天再去。
子媛妈却不同意,说:“是个好小伙儿,就要抓住机缘。”
在母亲的催促下,子媛勉强成行。
应该说,子媛是个喜怒不会轻易言表的人。在接到安成的礼物和玫瑰时,内心却澎湃了。子媛压抑了一下,没让泪水掉下来,淡淡地笑了笑。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个男人正儿八经地送给她礼物。
除此之外?对了,前几天,秦朗给了她一大摞美术纸,说是自己买了画图用的,买得太多了,用不完,听说她大专修的是服装设计,要用大量的纸张,就分给她些。
她要给他钱,他只低着头说是批发的,很便宜,不用给钱了。
子媛想那能算是礼物吗?
两人后来在麦当劳的交谈更是非常融洽,安成滔滔不绝的讲叙自己的家庭工作同事中的趣事,子媛默默地听着,偶尔用鼻音回应或点头赞许。子媛慢慢觉得今天的安成,不仅人清爽,不高的个头中竟然还有几分男人的豪气。当然,安成的经历对于几乎没有什么应酬的子媛无疑是新鲜稀奇的。
到了要分手时,夏天的午后却阴沉沉的,闷热的风中夹着浓重的湿气,子媛禁不住连咳了几声。
安成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说:“你等等我!”
一会,安成跑了回来,交给子媛一个袋子,里面有消炎的去湿的治感冒的,有胶囊,也有药丸,还有冲剂。
“感冒了,多注意身体啊。”
安成盯着子媛的眼睛,真诚的关切在眼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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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媛默然地接过来,一股气流在心里涌动。
分手后,子媛在转身的一刹那,一颗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她是第一次感受到男人如此的关爱,子媛刚刚打开的心扉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充盈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懂事以来的所有期盼就是为了得到安成的关爱和照料。
的确,子媛的心是很容易被俘虏的。因为她小小的心太孤独了。
第四章
这次见面后,子媛和安成的恋情便十分稳定的发展下去。任凭晓萱怎样大呼“不理解”,小姐姐子芳如何讽刺她看上了人家的家庭。子媛大都默然不语,只对晓萱说:“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人就会觉得很幸福。”
晓萱哈哈大笑,笑弯了腰。
“那我那些初恋对象各个都对我好得很,我怎么没有你说的幸福感呢?”
子媛认真地想想,竟然抛出一句令晓萱惊叹的话。
“或许那些人还不是真正的最爱你的人,也或许你太不懂得满足。”
晓萱又习惯性地撇撇嘴,忽闪着大眼睛。她心里有数,能匹配她的人太少了,她得撒开大网,慢慢找。
安成和子媛交往了不到两个月时,就哀求子媛随他回家见父母。
起初,子媛因为羞怯,不答应,但架不住安成连哄带求,他神神秘秘地说:“你真得和我去见见他们,因为我和他们说子媛是仙女下凡,可他们连撇嘴带摇头,就是不相信。得,事实胜于雄辩。善良温柔的子媛你一定不忍心把我撂旱地儿,就陪我去见见吧!”
子媛嗔笑后点头,安成欣喜若狂。
子媛见到安成的父母时,只感到温暖和亲切。
安成的母亲余萍是靠打算盘打出一片天下的女人,尽管银行业越来越驱于电子化、自动化了,而她的声名仍然在业内流传,就因为这样的算盘功夫,“文革”期间还被下放到乡下。也因为这样的功夫,让她一步步升到了一家国有银行副行长的位置,当然很多人也渐渐地认为她极其圆滑的处事方法和令人极难揣摩的言语眼神,还有就是近乎霸气的心机也是她成功不可或缺的。
子媛第一次上安成的家里,安成的爸妈都“奉命”在家等候。
安成的爸爸是一个稳健大度的老人,时任某国有大型企业的副厂长,在单位也是炙手可热。小道消息,马上有望升正职。
看到子媛来了,安成爸爸和蔼地笑了,边招呼子媛落座,边冲着厨房叫:“余萍,小夏来了。”
余萍听到,慌忙出来了。看到子媛,脸上就笑开了。
“哎哟,是小夏吧?”
安成点头,与子媛相视一笑。
“真的很漂亮啊,难怪安成天天跟我们念叨。像这样俊俏的闺女,谁不稀罕得跟宝贝似的啊。”
说着她拉子媛坐下,一个劲地和子媛说话,眼里飞扬着热情。
余萍一边端详着子媛,夸着子媛漂亮,一边询问子媛的情况,文化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