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斟了杯茶递给风华,道:“技不如人,伤了也是寻常事。”
风华虽气,然能让青夜亲自斟茶的机会不多,还是接过茶杯,“就算魔尊与十二魔君一同来犯,我也不信你会被他们伤得分毫。”
青夜放下茶壶,“我去了三梵之地。”
风华喝茶的动作停了停,没了声音。他晓得三梵之地是何种地方,一般来说,仙人不会随意进去,因里头怨气太深,仙气护体终有度,况且这般魔界偷袭的事很有可能发生,隧没人愿意去,也正因为如此,青夜才被派去办事,没曾想竟也着了魔尊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情染相思(二)
然风华还是替青夜感到可惜,沉沉叹了一口气,“我晓得你隐瞒下来是为了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关系,虽帝君性子沉稳随你……你随帝君性子沉稳,但我父君若听此事,不说为了你,就是为了天界的颜面,也势必开战,而放眼天界,能与魔尊魔君抗衡的人,除了你只怕就只有你我的父君了,总不至于叫他们去魔界打架,你这层心思也算细腻,可……你也不能光等老君的丹药啊,倘若他至此练不出,你就叫这眼疾伴你长久?”
说完话后,风华饮尽茶水,才惊觉是酒,一个呛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你几时学会喝酒了?”
青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平静地开口:“刚刚。”语毕,一杯就这般随意饮下,不觉半点异样,又接着自斟自饮。
风华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他是喜欢喝酒的,因他觉得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男上神,不会喝酒是件丢份的事,且哪个风度翩翩的伟男子不是会喝把小酒的,然而他喝了数千年,依旧提不高酒品,喝不惯烈酒,隧只对外头说自己会饮酒,却从不在外人面前饮过。
并且以往还有青夜垫底,他自是不觉得十分难为情,想着或多或少外人逼酒时,他把青夜往外一推,以青夜的性子,他若不想喝,没人逼迫得来,隧也每次都逃脱了这命运,可此时,一向不会饮酒的青夜竟如此会喝酒,且酒量十分好,叫风华有些微醺。
青夜兀自又斟了一杯,声音平板地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风华默了一默,沉沉叹息。
天界虽然没有一年四季,然也有专门管时辰的仙君在,否则一年四季都是白昼,仙人又随日月同在,这般日子如何过得,所以也与凡间一般,设了晨昏冷热。
凡间如今正是入秋时节,清清冷冷的,除了农田村庄热闹非凡,其余的地方皆是懒懒散散的,一年之中,接近入冬时分,是人们最懒惰的时候,又要准备年末的年货,又要准备过年的置办,出海的出海,经商的经商,总之不若春天与夏天来得热闹。
而此时的天界,因每逢几月就要叫雨神来下场雨,不仅调节调节仙界,也可叫那些仙家养的花花草草更好的生长。
傍晚走出琼夜殿的曋七,正巧迎上雨神布雨,这雨不似凡界那般倾盆之大,不过是毛毛细雨罢,却把琼夜殿的萱草冲刷得晶莹剔透,四周的竹子都在雨水的滋润下呈现出一种鲜绿的翠色。
今日曋渊夫妇被邀去西海做客,据说是西海龙王喜得一孙,叫西海龙王甚是欢喜,就因这事,几日下来,曋七没少被曋渊夫妇说嘴,大抵都是说她如今已两千多岁,却依旧没个着落,按照曋氏规矩,最迟三千岁就该许人尔尔,叫他们甚是担心,也叫曋七甚是闹心。
不过也因这事,今日曋七出了琼夜殿,也无需十分赶紧地回崇吾山,便抬头望了望飘渺的细雨,大有如同树木心境一般叫雨滋润滋润。
想起还从未这样悠闲地看过琼夜殿的四周,尤其是在夜晚,徒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怀,叫她这千年间不矫情一把的人忽的想矫情一把,又不想惊动里间的青夜,想着倘若青夜眼疾痊愈,她兴许还能用看星星的由头把他唤出了,可如今不过平添烦忧,便也就独自一人,这么晃悠到了琼夜殿的后面,这才想起琼夜殿的后院种满了桃花,只是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禁喜不自胜。
无论是何时的桃花,都有着一种叫人喜爱的美感,尤其是曋七这般爱喝桃花酿的人。若说白日的桃花鲜艳可人,夜晚的桃花就是娇艳神秘,有人喜欢梅花傲立,有人喜欢牡丹高贵,有人喜欢百合纯洁,可曋七就独爱这桃花,撇开桃花酿不说,她依旧独爱这桃花的气味,淡淡的花香,不浓不浅。
想起这五月以来,她也曾见青夜吃过些丹药,但眼疾终究没见痊愈,就连模糊的印象也瞧不见,心头再是如何洒脱,也难以开怀,她晓得青夜虽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必定也是有芥蒂的,可叹她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整日里顶顶小嘴吵吵架,却无法改变什么。
曋七又是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近半年来叹的气,比她前两千多年叹得都要多,这么呆了一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想着摘些桃花回去,施施然转身,往琼夜殿外走去。
才转出桃花林,曋七就要作势唤一朵云来,却听前头黑黢黢的竹林旁传出一声警惕:“你是谁?”
这声音不柔不坚,紧张中透着一丝机警,那声调,却是十足的女声。
曋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一边暗叹好在她没有太过放松而摘下面纱,一边稳住声音回道:“你又是何人?”
似乎听见曋七的声音也是女声,竹林影下的人才放松了些,缓缓自竹林影下走出来,直至月光照到面容,曋七才彻底瞧清女子的模样。
脸如凝脂,腰如束素,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身浅水蓝的长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着,简简单单,却叫曋七看得迷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柔中带媚,媚中带威,一言不发已叫曋七心头百转千回。
偏偏就是如此简单的人儿,叫曋七觉得不简单,且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的时间出现在琼夜殿外,更是不简单。
虽没有与女子交流一句,也没有接触良久,更不晓得对方的身份,可来自第一感觉的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那女子见到曋七面上带着纱巾,目光中透着困惑,却不敢造次,福了福身子道:“我是掌管丹青房的仙子纸娆,不知女仙是何人?”
听闻是老君殿中的人,曋七心头的戒心放下了大半,却无法坦诚身份,便随意胡诌道:“我是月老身边的人,名讳不足挂齿。”
听闻曋七是月老的人,纸娆并未有半点松懈,依旧拘谨地看着曋七,疑惑道:“不知女仙何故在此时来琼夜殿?”
纸娆的目光中透着打量之色,语气中也无不透着询问之意,然叫曋七不舒服的,是纸娆语气神态中隐隐透出的女主人般的意味,仿若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到了她的地盘。
虽心头这般不舒坦,然转念一想,许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自己才是有这般心态的人,觉得也是自己多心小家子气了,不免语气缓了缓,“我听说这里的桃花茂密,就过来瞅瞅。”
纸娆微讶,一双美眸流波转动,面露为难的神情,“原来是这样,不过女仙或许不知道,这里的桃花是青夜殿下所有,这前方的殿是琼夜殿,这些日子青夜殿下一直在里头清修,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女仙此番还是速速离去的好,我听闻王母瑶池边上就有许多桃花,开得茂盛,女仙去那里赏花更为合适些,毕竟若是打扰了青夜殿下静修,只怕女仙在月老那里也不好交代。”
虽然语气上有些委婉,却叫曋七听得有些难受,且一大段话说得她竟无言以对。
若是应声,岂不是道出了她与青夜的实情,她答应过青夜,这事不能与别人提及;可若是不应,不说不符曋七的性子,更是愧对自己看了那么多凡间的秀才吵架。
正待曋七要开口做声时,忽的瞥见纸娆提于身后的木盒,不禁多瞧了几眼,谁曾想见曋七打量身后的木盒,纸娆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递到了曋七的面前,柔柔一笑,“哦,这是盛饭菜的,我奉老君之命,每日来给青夜殿下送饭菜,晚间过来收拾空盘。正因我每日前来都未曾瞧见过有人,所以方才见到女仙才会乱了规矩,还望女仙莫见怪。”
短短的话语,再次噎得曋七没有话说。
这话里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整个琼夜殿内,只她进得,别人进就都是打扰?
擤了擤鼻子,曋七心头想起这几月吃的那些饭菜竟是眼前女子送的,又听纸娆的口气莫约以为这几月辛苦送来的饭菜都被青夜很赏脸的吃了,原先要应的话又噎了回去,深怕万一被纸娆知晓,只怕是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同是天界沦落人,她是有些晓得纸娆的心思,且自己与青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没有说破。
那纸娆见曋七沉默,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便欣然笑道:“不过老君命我不能打扰青夜殿下,所以几月以来我也未曾与殿下说上话,女仙千万别误会。”
若是纸娆不这么说,曋七确实不会误会,然而这么一听,似乎自己不臆想点什么情景出来,都对不起纸娆这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
☆、情染相思(三)
而后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晃悠回崇吾的,反正听了纸娆的一席话,叫曋七整颗心都寄在了青夜身上,待纸娆福了福身子与她作别进了琼夜殿后,虽自己晓得纸娆是进去收空盘的,但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第二日,曋七就早早地驾了朵云,未及午时,她就已经来到了琼夜殿。
大殿的中央,依旧整齐地放着菜,因她日日都自觉地吃光了饭菜,青夜也未曾再帮她端到石玉桌上,只由着她自拿自吃,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忘记吃一天。然而今日,曋七看着这饭菜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往日那般的难吃,她也未曾如今日这般难有食欲过。
提步往里间走去,一到屋子,就瞧见青夜坐在一处,石玉桌上放着一架古琴,配上一旁点着的檀香袅袅,宛若画中的远古上神清闲抚琴,颇有仙境之息。
然而此番的青夜,却是轻轻摸着古琴,未曾做声。
曋七有些困惑,好奇心终究把心底的不舒坦战胜了,于是开口问:“殿下会弹琴?”
她没有半点贬低青夜的意思,反而由心的觉得以青夜的身份,配上古琴十分拉风,叫她更为仰慕。
然而对方施施然答道:“不会。”
这……她就不晓得青夜唱的是哪出,便继续问道:“那殿下为何幻化出一把古琴?”
青夜的手缓缓探着古琴,似乎在摸索着门道,又似乎只是平日里惯把玩东西的小动作,总而言之,是对这古琴有些兴趣,“这是今早同饭菜一起放在大殿中的。”
曋七愣了愣,脑海中第一浮现出来的,就是纸娆那张绝美的容颜和她那端庄的神态,心头了然,这古琴定是纸娆怕青夜寂寞无趣,特意给他准备的,又想起昨晚纸娆的那番话,本来扫空的不舒坦又齐刷刷地回来了,瞬间填满了曋七的兔心。
没有听见曋七的声音,青夜略微抬了抬头,寻着她的方向道:“怎么?”
曋七抿了抿嘴,小声嘟囔着:“我觉着以殿下之姿,不适合抚琴。”
“恩?”一声略扬的音调,透着懒洋洋、悠闲的语气,似乎在等着曋七接下去的话。
曋七虽晓得自己不够大度,可她一想到昨日纸娆的那番话,又想起这琴是纸娆送来的,心底就是不大乐意青夜碰这把琴,她也清楚自己与青夜之间是不可能的了,但她也只求能默默呆在他身边就好,倘若哪日青夜看重了哪家的女子,又大婚了,只怕她就此萎靡在崇吾了。
然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做好叫青夜投入他人怀抱的准备,隧随口道:“我觉得殿下更适合吹箫。”
此刻,青夜连应声都没有,只是抬着脸,等着曋七继续说下去。
曋七转了转眼珠道:“‘卧将箫管吹’,这是我在月老的本子上看来的,但凡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勇猛无比的男子,都会吹箫,只有不谙世事的小男子,才柔柔抚琴。”
其实这话纯属她乱编排,以青夜的阵势,不单说乐器一类,就算是任何的衣裳、兵器、坐骑或是其他什物,一概都是配得的。她一直觉得,不是东西衬人,而是人衬东西,像青夜这样的,就算给他穿最破的衣裳、住最烂的房屋,他也能给你生出一片虚境叫你留恋不舍离去。
座上的青夜嘴角轻扬,露出浅浅的笑容,“你的意思是,在你眼中我是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勇猛无比的男子?”
曋七点点头,“恩。”
青夜笑容缓缓,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我便更要抚琴了,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强者会选择困难的东西,这样驾驭起来,才有成就感。”
曋七大吃一惊,未曾想是这般结果,觉着既是如此,便叫他不玩乐器,隧又道:“殿下有此雄心壮志固然是好,然青天白日的,倘若叨唠到了其他人就不好了,尤其殿下是初学,这靡靡之音回绕在天界之中,只怕……扰民。”
青夜思索片刻,“也对。”
曋七大喜,“殿下英明,那这把琴我就替殿下收起……”
青夜话锋一转,“可就此作罢,不随我性子。”
曋七微骇,“可若弹奏此琴,只怕于殿下的病情也不大好,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青夜道:“无妨。”
曋七锲而不舍,“那如果别殿的人嫌吵呢?”
青夜微微挑眉,“且叫他来找我。”
曋七:“……”
之后的每一天,曋七都能听见疯魔一般的琴音,然而奏乐的人却乐在其中,尤其是曋七每每故意重重的踏步进去以表示不满时,那琴声似乎更大了。
曋七深刻觉着,倘若青夜的眼疾一日未愈,她便要听这琴声一日,且还要吃那饭菜一日,隧就在这般闹腾的日子中,曋七自学堂请假一日,一大清早就从山谷驾了朵白云,哼哧哼哧地上了天界,去找老君。
老君的仙岛她不止一次来过,因她阿爹与老君来往甚密,且月老与老君关系颇好,她又与月老熟络,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