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颇有大将风范,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个多么威风的王者将才。
他正是乌氏左鹰王的大儿子淮阳王,凌弈轩的大舅父,不久前与凌弈轩舅侄相认,喜极而泣,而后赶在这日为凌弈轩的大婚送上大礼。新娘子他在酒宴上见过一次,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儿家,而是绝代风华的霸气女子,与弈轩极为般配,让他很满意。
“还有多久到?”他推开马车窗子,焦急望着洛城的东城门。这个失散多年外甥的婚礼,他一定要准时赶到,弈轩早年丧母,遭父弃,身边只怕是没什么长辈。
“王爷,前方有一支铁骑在追杀一男一女!”车外打探的随从却急急策马过来,指着前方不远处,村林里那一小支黑衣铁骑,“雪盔墨甲,银月剑,赤兔马,正是凌少主的兵马!”
“去看看!”他浓眉一皱,看到那支铁骑正在追杀一个素袍白发男子和一个素衣女子,那女子看起来极为虚弱,下身的裙子染了梅花般艳红的血,被一剑挥倒在地。
而这个时候。
“轻雪!”银发男子一声惊吼,顾不得再与对方缠斗,提着长剑朝这边飞过来。
素衣女子正是轻雪,一身素裙被下体不断渗出的红血染红,虚弱得爬都爬不起来。这一刻,她方知,凌弈轩真的要对她赶尽杀绝。这个男人要杀她,绝不准她有命活着回来救那个孩子,不准她回来报仇,他要毁灭她的一切,保留对慕曦母子的唯一。
他就是这样无情的一个人。
“轻雪!”长风为她挡过一剑,将她抱起来,往远处急速飞奔,“我们两个可能只能逃出去一个了,我现在送你出林子,你尽量往南走,那儿有我的东梁军……然后你带他们回京,去找皇上。”
而后不等轻雪说话,突然一把将她搂放在卸掉鞍子的马背上,出针刺向马屁股。
“长风!”轻雪痛苦趴在马背上,只来得及看到他一手持剑飞向半空,长剑突然“咻”的一声脱手而出,所过之处,两旁的白杨村纷纷拔根而起砸向路面,挡住了铁骑兵追过来的路。而他那一头银发,一瞬间由银发变成花白,发带飘落,白发纷飞。
她看着,大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返回来,想念魔音心咒,可是身下的马儿越跑越快,发了疯的窜上窜下,将她带到一条浊波滚滚的大河旁。而后扬蹄一声凄厉嘶鸣,将她摔到黄土地面,嘶叫着撒蹄离去。
她困在地上,看着那横在河面的吊桥,虚弱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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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要她过了这条河,就可以找到那些东梁军来救长风了,刚才长风又使了几层力挡住那些铁骑兵追赶的脚步,这会只怕是命在旦夕。
牙一咬,她忍着下腹的剧痛朝那吊桥爬去,在地面拖下一条血痕。长风不能死,她的孩子也不能死,还有善音,他们是她唯一的亲人。
只是,不等地爬上桥,黑甲铁骑兵就追了过来,一剑挥断那吊桥,断绝了她所有的路。
她后退一步,凄绝冷道:“凌弈轩要杀的人是我,放过长风,放过他,这一切与他没有关系!”
那铁骑首领只是冷冷看着她,勒马前进一步,道:“主公的命令是两个都杀!所以,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策马过来,毫不留情挥臂一剑刺向她,将她逼进身后浊波翻滚的大河。她惊叫一声,身子翻向身后的悬崖,绝望上心头。凌弈轩,若还能再世为人,她一定将这些痛苦加倍还来!
“轻雪!”一声震天大吼,长风一身剑伤朝她急速扑下,用受伤的右臂勾住她,左手插剑在壁吊住两人的身子。他凤眸里布满尚未退去的惊恐,却笑道,“看来他硬是逼我们做对鬼夫妻呢。”他惊恐,是因怕晚来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被打落下去。
“……”说话间石土松动,长剑开始下滑,长风抱着她想往上纵身跃起,却是内力不支,素衣交缠往下坠去。他们的底下,是汹涌翻滚的浊波。
“轻雪,对不起。”长风唇角带血抱紧她,用他微薄的内力支撑两人坠得慢一些,一脸心疼与愧疚,“我没能保护你。”
她心中一恸,抱紧他,“长风,我们做对鬼夫妻。”
长风搂紧她,翩翩一笑,往底下扑去。两个人,就像那日飞下大雁塔,素色衣袂翻掀,长发交缠。
只是,岸上的铁骑并不因此而停止追杀,而是翻身下马,训练有素的快速取出机括弓箭,扣动机括,射出的冷箭如雨点朝两人扑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长风脸色大变,当万箭飞来的那刻,突然将她翻在下面,用自己的身子护着她,扑进那汹涌的浊波里……
淮阳王带着部下在身后静静看着,剑眉紧皱,脸色沉重。
当晚,御敕府的一片大喜红红得刺眼,作为新房的凌霄寒,园中那片百年竹突然开花,紫色的蕊瓣开了一园子,而后在新媳妇奉茶的早上,绿叶凋零,枝干枯萎,全数死去。
五年后。
龙尊三分天下,凤翥退守闽城、晋城,三王爷留守先皇赐他的富饶之乡邑城,凌弈轩则占据洛城、凤城、宣城,及京城外的白湖、济州,已是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而这五年能小战不断,相安无事,是因凌弈轩自从大婚,便不再勇猛开疆拓土,而是养精蓄锐,以静制动起来。他不动,凤翥和三王爷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暗暗观望,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于是,如今的龙尊,已不再是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而是倭寇盗贼四起,贫苦百姓起义,义军再纳于这三军麾下,各自寻找遮阴树。
加上五年前乌氏对龙尊的介入,已引起龙尊四周各小国的蠢蠢欲动,纷纷打起蚕食鲸吞龙尊的主意,频繁侵犯龙尊边防池城。关于这一点,驻守边关多年的君圣剑将军最了解。
不过,他现在守护的是凌家军的边城,不是凤翥和三王爷的,也不是皇帝的。龙尊病入膏肓的皇帝,早在五年前,便是朝纲破裂,文武百官各自寻主夺天下,帝位形同虚设。这样一国无主的情况下,各王划疆自立,自守自攻,保住自己的疆土。
好在这五年并无大战事,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始重建家园,自立独占大半江山的凌家军为王,渐渐过上平和的日子。同样的,龙尊的国都也稍稍恢复它的繁盛,有人发军事财,有人成饿死骨,该怎样过怎样过。
此刻,京城西京雾柳街,风僢医馆。
来看病的人从馆内排到了馆外,又从馆外的巷子排到了大街上。这些人一律衣着朴素,身子骨消瘦,面如菜色,一眼便知是穷苦人家。而后一眼扫到前面,只见医馆门口立着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写着“虚竹日,免费诊脉送药”。
原来这家大医馆每月分虚竹和傲梅两日,虚竹主要针对贫苦百姓,没银子可以免费诊脉、送药,分文不取。至于傲梅嘛,则是接待特殊的客人,每月这日一般不开馆。
“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便是这家医馆挂在门前的对联子了。
“大夫,请问小女子得的是什么病?”一袭浅黄|色的缎帘子,遮住医者的面容,每个病者将手腕伸进帘子即可,而后旁边的药童会带着他们去领药。只是,今日的大夫很是奇怪,诊了半日也没让她去领药,害得她一颗心吊得老高。因为往往诊脉的时间越长,就表示情况越不乐观。
缎帘子动了动,女子感觉那捏在她脉搏上的指头移到了她的掌心,划了划。大夫似乎很喜欢她的手,一直在她的掌心线上划线,指尖软软的,小小的,很像女子的手。
末了,终于递出一份药方出来,字体苍劲有力,又似男子的字。
她轻轻笑了笑,只觉这大夫很顽皮,转身去抓药了;而后等在她后面的一个婆婆眉开眼笑坐上来,将手递进去。这次,帘子后面半天没有人给她诊脉,只闻呼呼声。
帘子后面随侍大夫一旁的丫鬟瞥瞥那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掩嘴笑了笑:“凌僢儿大夫,病人等着看病呢。”
身影红嫩的小嘴中吐出一个泡泡来,继续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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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医馆后堂缓缓走出一道前凸后翘,胸是胸臀是臀,细腰更是不堪一握的纤细身影。女子一袭白色素缎雪绢裙,蜂腰用一条淡紫腰带挽着,身姿禯纤得衷。嫩肤柔光若腻,簇黑黛眉似画非画,一双诱人的眸子,黑白分明。那一把乌黑飘逸的青丝,即便用一条丝带松松挽起了,也能盖过挺翘的臀部。
此刻她正微开娇滴滴的小嘴,打着刚睡醒的呵欠,一身酥媚入骨,“僢儿。”
“夫人。”丫鬟忙指指那趴在桌子上泡泡吐得不亦乐乎的小身影。
“僢儿!”她原本媚眼微眯,腮晕潮红,一见眼前这阵势,凤眸立即瞪大,“凌僢儿!”
今日她没说过开馆义诊呀,哪来这么多人!还有这小子,谁让他冒充她来义诊的,一定又趁机吃那些年轻女子的豆腐了!
她忙让医馆其他大夫代为接诊,一把拎起那小家伙的衣领,拎到后堂,扯扯那粉嫩的脸蛋,“凌僢儿,给我醒醒!”
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樱桃小嘴中又吐出一个泡泡,不醒。
“不醒是吧,那我自己一个人去看你爹了。”她放开这小子,作势往外走。
“我也要去看爹爹。”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忙扯住她的裙摆,小脸微仰,闭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她,“僢儿很久没有见到爹爹了,你带我去吧。”睫扇翕了翕,就是不睁开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站着睡觉,睡觉中说话。
“你今年几岁了?”她蹲下身。
“四岁。”依旧闭着眼睛呼呼,小身子还不稳的晃了晃。
嗯,还是清醒的。她忙掺住他一只小胳膊,用帕子轻拭他小脸蛋沾上的墨汁,“私自开馆,该怎么受罚?”没有办法的事,制服这个人小鬼大的小鬼头,只有选在这个时候。等这小子醒来,天地又该变色了。
“馆规第一百零三章二十四条,医徒私自开馆,若错诊,错治,造成伤亡,造成不良影响,自废五成武功,面壁思过三个月,扣薪三个月。”奶声奶气,却吐字清晰,有条不紊。
“那好,罚你面壁三个月。”这一条她喜欢。到时候,她的风僢医馆总算可以风平浪静三个月了。
“不可以。”某小子斩钉截铁一口拒绝,继续呼呼大睡,继续吐字清晰的对答如流:“我选扣薪三个月,因为我没有造成伤亡,没有造成不良影响,只是私自开馆。”反正那点零花碎银没了,爹爹还会给他,哼!
她俏脸一黑,将小身子扯入怀里,抱起,“好了,回房睡觉!”
[VIP]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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僢儿很嗜睡,一沾上床就滚成一个小人球,樱桃小嘴一翕一合,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轻雪在旁边看着,抚了抚那白嫩如玉的小脸蛋,想起她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就叫云桀,今年五岁了。
“僢儿要去看爹爹。”床上的小家伙一个翻身,小嘴吐出呓语。
“好,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看他。”她轻道,握住那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僢儿的额头。僢儿跟她一样有渴睡症,不管是白日,还是夜里,只要想睡,他们沾床就能睡着,而且一旦睡了,天塌下来也惊不醒。而听长风说,她在坠入浊水河后,整整睡了一年才醒,而后等醒来的时候,她就多了一个孩子。
“我要告诉爹爹,娘亲扣我月银。”小家伙又蹦出一句,将小身子翻过去,继续咕噜,“上个月扣了十两,上上个月扣了十二两,僢儿没银子买“绵绵粉”了。”
她纤长黛眉一挑,黑云罩上俏脸:“你买“绵绵粉”做什么?”
“做采花大盗。”
“凌僢儿!”无法克制的一声怒吼,她一把拎起那小身子,怒不可竭一巴掌朝那胖嘟嘟的小屁股拍去,“原来最近神出鬼没的采花贼是你啊!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采花!气死我了,你给我醒过来!”忍住,忍住,不然额头上会冒出皱纹,生气会变老。
凌僢儿歪着小脑袋,任轻雪倒拎着他如何打屁屁,如何娇吼,仍浑然忘我的呼呼大睡。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娘亲只是会吼,会扣他银子,会睡觉而已,哼,真正能制服他的,只有他的爹爹。
“采花就是玩亲亲,爹爹和娘亲经常亲亲,那僢儿也要与漂亮姐姐亲亲……”接下来是她听不懂的僢儿专用语,咕噜个不停。
“呃。”她精致五官立马扭成一团,唇角抽搐不已。什么叫采花就是玩亲亲!敢情长风每次吻她的时候,他都看到了?随即一声大吼,搂了这小子奔出房门,“臭小子,我现在就带你去你爹爹那!”她早说过这小子适合跟长风待在鹤望谷,跟她回京,只会闹得半城风雨。
风风大盗,这个名字亏他想的出来。夜黑风高,万籁寂静,风风大盗一身黑衣潜入千金小姐的闺房,使“绵绵粉”,不吹灯,不下帘,小小身子趴在床边玩手手,遇上喜欢的姐姐,就奉送一个香啵啵,而后顺手带走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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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语,养他这么大,都不知道这小子的初吻给谁了,而且从不知道他会有喜爱女子手掌的嗜好。带他上街,若让他看到喜欢的女子柔荑,便一定会屁颠屁颠跟人家回家,然后利用他可爱纯真漂亮无邪的小美男面孔,蹭在人家怀里不出来。留他在医馆,若让他进入炼药房,那一定要有翻修房屋的心理准备,因为他会将丹炉弄爆炸……
所以综上几点,她一定要将这小子送到长风身边。
带上婢女递过来的面纱斗篷,她夹着酣睡的小家伙上了停在后门的马车,而后扬鞭驱马,往京城外的终南山行去。
只是等行到终南山脚的窄木桥,她的马车与桥对岸一辆四轮带窗格的精致马车在窄桥上堵上了,对方那辆大马车跑得又快又急,横在桥中央,不肯退让,“是谁挡我们小主子的路,速速退去!”
她撩开马车窗帘子,瞥一眼外面的湖中心,不急不缓笑道:“怎么办呢?我的马车刚好比你们先上桥几步……呃……”她话还没说完,三支飞刀突然“咻”的一下飞入她的车厢里,准确无误逼向她的眉心。她暗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