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心灵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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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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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她)能包容整个世界;同样,一个充满仇恨的人也是非常可怕的,因为他(她)能摧毁整个世界。

  被仇恨武装起来的刘瑞芬以坚定的步伐登上了界牌梁。

  界牌梁上,那灰褐色的硫铁矿渣堆成的渣坡,在西斜的阳光照耀下,显得宏伟壮美;高大的烟囱以及横跨马路的砖石桥梁仿佛都在向刘瑞芬招手助威。站在界牌梁就可以看到登云山了。夕阳在登云山上空仿佛喷吐着怒火,跳跃着死亡的舞蹈。登云山灰暗的身影如一把复仇之剑横绝太空。

  刘瑞芬不禁暗暗祈祷着:天哪,天哪,可怜我刘瑞芬,让那些仇视和欺辱我的狗东西们死吧,死吧!让他们不得好死吧!让他们得气鼓、得噎病、得瘫病,得不治之症吧!

  经过一阵诅咒,心情松快了许多,刘瑞芬又突然意识到她太可恶了,太恶毒了,于是不由有些颤栗,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境向梁下走去。

  “干什么啦,才回来?死他妈外头算啦,回来干什么!”刘瑞芬一进门,张鸿远就大吼起来。

  刘瑞芬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回来晚了。天都黑了,孩子们都睡下了,炉台上堆着锅碗筷勺。刘瑞芬没吭气,进了厨房盛好饭,端进屋里坐在板凳上就吃起来。刘瑞芬饿了,一大碗汤呼噜呼噜不几口就全倒进了肚,接着她又将锅底也倒干净了。

  她那极富音乐感的吃饭声惹得睡在炕上的张鸿远十分反感。

  “真他妈厚脸,吃起来一碗又一碗,真能吃得下。”张鸿远又骂了起来。刘瑞芬终于沉不住气,开始反击了。碗里还有几口汤她也不吃了,筷子也扔一边了,看样子她要拉开架势跟张鸿远较量一场了。

  刘瑞芬一摔筷子,张鸿远火了,“噌”地坐了起来,裸着干瘦的胸膛拉起了男子汉的威风:“怎么啦,你!反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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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啦。毛主席说,造反自由。男女平等,许你们摔锅打碗,就不许我摔一摔筷子?”

  “自由?好!有能耐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吃!”

  “为什么,我吃自己的一份。”

  “你的?说的便宜,你挣的?还是你买的?给我吐出来!说清楚了再吃。”

  “好大的口气,别人娶了老婆都能养活老婆,好吃、好穿,你张鸿远娶了女人是要女人养活你?你不给自己的老婆做主撑腰,还不给碗饭吃?什么他妈狗屁本事!”

  双方由“吃”开吵,现在已吵到了“做主”上了。夫妻吵架,导火索总是一些皮毛小事,真正的问题的根源是争吵中“吵”出来“争”出来的。

  看吧!问题出来了。

  “少给我乱扣帽子,谁不做主,说!这些年来谁敢欺侮我张鸿远?谁敢欺侮我的妻儿老小?我张鸿远没本事,也没有到了让人欺侮的份上,你给我少胡说。”

  刘瑞芬听到这里,怒火上冲,站了起来:“屁胡煽,充什么英雄,,摆什么好汉,你就能冲你的老婆摆威风,怎么地,对你兄弟媳妇你就酸不溜溜的?一付熊样,见了别的女人你就熊了!”

  “胡扯个屁!你扯我弟弟干什么?”

  “干什么?一回一回的气受不够了?我的娃子们看看猛子,看那个毒虫那付恶煞神样,恨不能把我的娃子们都吃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我这亲生妈看看娃子也不让。娃子是我的,我生的。她生不下,连一块土坷垃也尿不出来,断子绝孙的毒虫。娃子们是我生的,告诉你,你去给我说,告诉你那个毒虫弟媳妇,不但我刘瑞芬有权看自己的娃子,就是要回我的猛子我也敢,我能养活起我的娃子,我讨吃要饭也心甘。”

  刘瑞芬说到这里大哭起来。

  张鸿远这时多少明白了点什么了,但听说刘瑞芬要往回要孩子,便吼道:“猛子是给了志小,你敢要?我打断你的腿,劈了你的手,他妈的,不让看就不看,给人就是给了,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张鸿远的吼声很大。刘瑞芬收住了哭声。由“吃”吵到“做主”,又吵到“娃子”。问题一个一个吵出来了,但又吵不下去啦,吵到娃子身上张鸿远的态度是那样坚不可摧,但誓不甘心的刘瑞芬不能罢休。

  “打吧、劈吧,我扎眼的你不行,不如大队那个狐狸精好,她年轻,水气,她迷人,会讨你喜欢……”

  刘瑞芬不知为什么会扯到这个问题,不由地暗暗有点后悔,从她内心里不愿提这个话题,她有些心虚。

  “你少来这一套。你有什么证据可说我?还是多说说你自己,整日里走东家窜西家,疯疯癫癫的,快盛不下你了!”

  刘瑞芬听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不由一阵虚惊,但张鸿远嚷了一顿似乎没有嚷出一点实实在在让她心服口服的事来。但他的神态,怒目圆睁、势不可当。他是那种洁身自好,爱名誉胜过一切的人,是绝对不能容忍头上戴一顶——哪怕是一丁点的绿帽子。

  “我怎么了,我怎盛不下了!”

  刘瑞芬反问道。

  这是女人特有的一种争吵艺术:通过反问诱使对方说出真情,于是抓住对方的弱点予以反击。

  女人在争吵中没有男人那种高度的概括能力和强硬的逻辑说服力。

  女人争吵起来抓住什么用什么,想到哪条说哪条。

  女人吵架的时候是最精明最伟大的实用主义者。

  张鸿远语塞了,举不出刘瑞芬违规违律、有伤风化的事情和证据。

  就在张鸿远一时语塞的时候,刘瑞芬心中有了实底,张鸿远并不清楚,也没有耳闻她在麦收中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但做贼心虚,刘瑞芬依然有些不踏实感,或者是羞涩感和负罪感。这种感觉在已经铸成的铁的事实面前怎么也摆不脱,难受极了,然而,张鸿远的语塞给她提供了机遇,助长了发起反攻的勇气。她要大肆攻击张鸿远、以奋力抨击张鸿远,掩饰心中的惶恐。

  “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别人在家里给你们做吃做喝。只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跟那个狐狸精眉来眼去,就差手拉手、腰搂腰在红土崖村游街了,娃子们大啦,你也不忌讳点,我一个无能无知的女人家无所谓,可是让我的娃儿们怎做人……”

  刘瑞芬连骂带哭,涕泪交横。吵骂和啼哭这两把女人的运用自如的锋利武器,充分发挥了效用,再加上无中生有和诽谤这两门重炮,刘瑞芬边自卫边进攻,在自卫中摸清了张鸿远的底数,又在进攻中彻底战胜了张鸿远。

  男人们往往在这种状态下痛苦万分,女人们则窃窃自喜。

  能在不理智中让男人丧失理智,男人则会失去知识、逻辑、尊严和威风,则会一败涂地。

  孩子们被父母吵醒了。张鸿远咽了口气,重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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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瑞芬嘴里不干不净唠叨着去洗碗了。听她在厨房里唠叨仿佛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有滋有味咀嚼胜利的果实,又是在吟颂喜庆的战歌。

  张鸿远则陷入莫名的苦恼之中。

  夜,秋天宁静的夜,像慈爱安详的母亲,用宽厚温柔的手掌抚弄着她的孩子们,用那安详神秘的眼睛注视着进入梦乡的孩子们,将她的孩子们紧紧拥在怀中,不论是淘气的、苦恼的、快活的、欢欣的、失望的……不论富贵贫贱,不论地位高下,在她悄悄展开的床垫上,所有的孩子们都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梦乡。

  妈妈呀。张鸿远叫到,您能再给我一个属于自己安详的梦乡吗?
第十一章:“粉条”打败吴培云。“纸条”击败张鸿远。
第十一章:“粉条”打败吴培云。“纸条”击败张鸿远。绵柔似水的毛桃大娘厮守平静岁月与爱情,让做好人好事的孩子们震惊。“套院除奸”的短曲……

  停电,又是停电。黑夜停,白天也要停。

  大结巴周成瑞从大队部跑到张鸿远家,通知张鸿远吃过午饭去大队部一趟,主任叫。红土崖村有两个结巴:周成瑞为大,但结巴的不厉害,只要在着急的时候,或者是脑袋里的问题一时卡了壳时才结巴;小结巴就是为民——丢麦子,点不清数时,唱数的那位。

  “成瑞,有大喇叭呼叫一下就行了,干吗还叫你跑一趟,是不是有急事?你鸿远叔不在家。”刘瑞芬说。

  “不,不,不——道。”刘瑞芬问话问的太快,成瑞的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不知回答什么,怎么回答才好,“停停停停——了。你告告告告——就行了。”

  周成瑞的意思:第一是回答“不知道主任叫张鸿远有什么事儿”;第二是回答“停电了 ,不能广播”;第三是回答“转告张鸿远就行了”。不过,同时让周成瑞回答这三个问题,有点过于难为他了,但周成瑞还是勇敢地应付了这三个问题,其结果是:一方面,回答了三句话,只好把几个关键字省略掉;另一方面,尽管做了如此巨大的努力和牺牲,周成瑞的脸还是憋了个通红,本来就有些黑的脸几乎成了紫色皮球,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溜出来,把个正要出门的建诚看呆了,建诚以为那双眼睛要掉下来似的,直下得吐舌头。

  “妈,我要去‘学雷锋,做好事’去了。”建诚跟在刚走出街门的成瑞身后,边做鬼脸,边跟刘瑞芬说话。

  刘瑞芬说:“见了你爹,告他一声,记住了没?”

  建诚应了一声,跑下了青石古道。

  建诚是四年级小学生,逢礼拜天总是同纪忠、玉梅、青翠、小栓一起给军属扫院、抬水、挑红土。前头沟一共有五户军烈属:

  东头五梅家的丈夫是武工队员,被日本人杀死的,但她家养殖蜜蜂,他们不敢去。而且五梅老太的媳妇不喜欢孩子们去她家,她太精干了,干净的连个孩子也生不下。

  北梁的拐三狗,是朝鲜战场受的伤,确切说,是在第二天准备跨过鸭绿江时摔断了腿,因此,他本来就很短的腿又不得不跛了一点。他的闺女兰兰跟建诚是一个班,长的很胖,很能为那位河北侉老师看的起来,为此建诚他们一帮差等生很嫉妒,也正为此,他们也故意不去拐三狗家,以示报复。

  村中东头嘴霍家,是三年前儿子参军的新军属。霍家从百崖坡迁来,霍家放羊的老汉吹的一口好口哨,村中人给起个外号叫“百雀”,他家院子挺大,原来是大财主张根斗的上院,土改后上院分给五户人家住,建诚他们去霍家不知扫哪块地为好,于是一般也不去霍家。

  村西有两户军烈属:一户是纪忠家,纪忠的哥去年参加陆军,但纪忠不让同学们去他家,大概是觉得去他家怪不对劲儿,哪有自己给自己家干活儿还能算做好人好事呢,于是他们只好去离纪忠家三十米的毛桃大娘家。

  建诚他们非常喜欢毛桃大娘家。

  毛桃大娘姓杨,丈夫是一位非常厉害能干的战士,是有名的武工队英雄。岁数大一点的学生们都听大人们讲过他的英雄故事。他最著名的事迹是“套院除奸”。说的是河洼出了个汉奸二流子吴汉林,不但出卖八路军情况,还把妹妹吴花送给日本三原小队长做姘妇。那年八路军连续有三个工作人员被捕,经侦查是吴汉林告的密,这下*了毛桃大娘的丈夫周有庆。

  周有庆发誓要干掉吴汉林。一天他带了五颗手榴弹,一把二十响来到河洼。吴花自做了三原队长的姘妇住的是大财主要世雄的大套院。周有庆用大刀片砍死大门上的卫兵,没有走大门,翻身越墙进了大院。在二门上又砍死两个保安,在里院他抓住了大*吴花,要吴花炒菜请吃,吃完了陪他睡。吴花趁炒菜的工夫,让她的一个侄儿悄悄给她哥吴汉林送去了信儿,工夫不大吴汉林和三原队长从炮楼上带着两个日本兵、三个汉奸一共七人扑到要家大院。当他们砸大门时,周有庆早已把吴花赤条条绑在里院的红漆柱子上。周有庆看看大门将被撞开,便打了一枪来到二门。“通”一声大门被撞开,就这一刹那,周有庆在二门旁不见了,七个鬼子汉奸扑进大门直奔二门,跨进二门就进了里院,这时只见二门的门头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手一扬五颗手榴弹落到里院。浓烟升腾,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二十响的“叭叭”声,里院八个人一个也没有活,吴花的大*都被弹片削下来了。炸声刚停,烟尘未落,周有庆早已跑出了河洼。而这么个胆大能干的人物四九年牺牲在太原攻坚战中,那年毛桃大娘才三十八岁,膝下无子无女。

  建诚他们去毛桃大娘家,不仅是因为他们听过英雄周有庆的故事,毛桃大娘在十多年前就双目失明了,是个小脚女人,失明后走路更不方便,的确需要人帮忙。

  孩子们稚嫩的同情心自然都倾向于她了。

  来到毛桃大娘家,建诚听到上院父亲的声音。原来张鸿远在与刘有老汉喝茶谈天呢,建诚先到上院给父亲传了话,便来到下院。

  毛桃大娘与刘有老汉一家合住在一套院:上下院中间只有一道临时开的小门儿,门很窄,过一个人还凑合,过两个人就会把门挤倒。

  坐在炕上的毛桃大娘隐隐听到孩子们又给她扫院、抬水来了,微笑着,嘴里自言自语说道:“娃子们真亲,真懂事,真听话。”

  小学生们从不进毛桃大娘的家。

  她太精干了,家里地下炕上,铺盖、桌凳、瓶罐总是一尘不染。孩子们很自觉地站在门口跟她说话,好像不忍心的样子,生怕一旦走进去会践踏了她的圣洁宝地。

  孩子们喜欢毛桃大娘那银白色的头发以及那张白里透着红的慈祥的脸。她的皮肤是那样白柔红润,以至于脸上的皱纹和黑斑都不觉得难看扎眼。她的眼是灰白色的——那时不知道那叫白内障——由于总是面带微笑,所以她的瞎眼并不可怕。孩子们喜欢她的微笑以及那被微笑陶醉了的脸庞,在她的脸上,一点点生活的阴影和长夜孤落的骚动都看不到,它使孩子们感受到了人生的安详、慈爱、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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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哪,如果不是全身浸透了安详、慈爱、和暖的情感,老天能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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