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心灵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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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心灵那一端-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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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三的出现和消失使俩个人都寡言无语了。不过二人的表情不同:秦花妮心事重重,面带杀气;刘瑞芬却是若有所思,面带欣喜。

  这时,刘瑞芬站起来,推说要回去拾掇家里家外一摊,告辞。秦花妮正要说句挽留话,刘瑞芬一阵风似地走了。秦花妮知道刘瑞芬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在意。

  院子里静静的,静的仿佛连阳光洒在院中的牡丹花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秦花妮走到院里,红艳艳的牡丹花使她萎靡的精神稍稍有点振作,胸前的奶水胀痒,她意识到小儿子该吃奶了。

  秦花妮有四女四男。秦花妮嫁到红土崖张鸿福家前,张鸿福的死去的前妻留下三个女儿。张鸿福的父新生怕断子绝孙,出了大价钱为儿子续了秦花妮。

  当时秦花妮已十八岁了与临村的一位很英俊的青年私订终身并以身相许了,可是瘫在病床上的母亲却允下了红土崖张家。秦花妮看看瘫在床上的母亲,再看看十三岁的妹妹和七岁的弟弟,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出村口,来到刚刚入土的父亲坟头整整坐了一个下午。那傍晚时分,村外秦家的坟地里传来了悲怆的哭声。哭声惊散了杨树上归巢的斑鸠,哭声惊动了村边的人。听到哭声的人家,吃饭的都放下了碗,干活的都停下了手,男人们鼻子酸了,女人们都忍不住落下了泪。那个黄昏的时空仿佛被那女人的悲痛的哭声凝结了。

  秦花妮大哭一场后,与邻村的英俊后生一刀两断,三个月后嫁到了张鸿福家。

  秦花妮与张鸿福在一个炕上睡了五年,生了一子一女后,张鸿福的父亲去世家境也不富裕了。五年中,增加人口,消耗大了,加上秦花妮暗暗贴着娘家,养活着弟妹,更加剧了张鸿福家境困窘。张鸿福是个认死理、受死苦、干死活的人,秦花妮叫他“活死人”,而无其它称呼。第六个年头上她与“活死人”分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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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有个人闯入秦花妮的生活。那个人就是“猴三”。

  那年,猴三张有生的老婆响应“婚姻自由,反对包办”的口号,毅然离开猴三回村与原来相好的男人结婚去了,猴三无可奈何,大势所趋,势不由人,只好守着破屋冷炕。你说怪不怪,说老百姓最守旧,其实只守管着他们的人制定的清规戒律的旧,人家让他们反对什么,他们也反对什么,人家倡导什么,他们也响应什么。于是提倡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只要一方提出离婚,到政府开一张手续,立马各奔东西,受了千百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压制女人,一旦云开见天,便义无反顾、抛弃丈夫儿女,另栖高枝了。只可怜猴三在这场离婚运动中成了受害人,妻子走后,再也没有娶上媳妇。村里有的人说,猴三有病,那玩意儿太小,像一个沙瓜瓜,侍候不了女人。

  其实,这是村里人无事生非,说长道短的瞎猜而已。猴三自从妻子走了后,又恢复了过去闲散的生活方式,既不理家、又不积蓄金钱,挣到手的钱花得精光;他又是个爱热闹喜红火的人,村里文艺宣传演出,逢年过节放烟火、耍社火、迎花灯、说唱迓鼓,都是主要角色;他又做得一手好菜,蒸枣糕、拉拉面也有一手,村里村外红白喜事中又是个帮闲人,因此,他也懒得张罗娶媳妇。

  于是,猴三被秦花妮注意上了。猴三家就在秦花妮家偏西的的半坡上:猴三往上走十几米就到秦花妮家;秦花妮出门偏西下坡走十几米到猴三家,近水楼台先得月。

  猴三常常被秦花妮叫去帮帮忙。起初是帮秦花妮抬抬东西,挪挪瓮,接接吹坏的保险丝,换一换墙上的年画。干完活秦花妮总会不时给猴三一点好处,比如,在猴三饿的时候做碗面片;衣服脏了给他洗洗;猴三想打牌时,秦花妮和二个女儿陪他玩了一个下午。时间长了,感情深了,猴三渐渐成了张鸿福家的成员,张家的活也是他的活,当然张家的饭也是他的饭,只是干完了活吃完了饭不在张家睡而已,猴三在张鸿福家得到家庭的温暖,当然他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他常年在张家为他心里惦念着的女人打短工,另外每月必须把所有定量供应的粮油贡献给秦花妮,再从三十六元工资中每月拿出八元补贴张家。那八块钱养活张鸿福两个孩子富足有余。

  然而,秦花妮并没有满足,她要无论从经济上,还是感情上彻底征服这个男人,于是在一九六六年夏天猴三交了桃花运。

  那天是七月五日,猴三身上装着两个月的工资七十二块钱,在公社饭店同几个伙计吃了一顿酒席,他花了六块钱。晚上带着酒味回到家,已是十一点多了,他拉着灯正要上床,却惊呆了:天哪,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活灵灵的揪心揪魂的花朵朵了哪——一个赤条条的女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呢。猴三望着那雪白的臀体,望着那几乎垂到床上的*,望着那像雪白的巨兔般的女人,头要炸裂了。他脱了衣服,但又不敢上床,心猿意马站在床边。突然,她伸出双手将他搂了上去。

  从那天起,猴三月月将三十六块钱一分不剩交给秦花妮,当然,秦花妮在他需要她的时候,会安排好俩人欢会的时间地点。这样一来,猴三牢牢地被秦花妮统驭着,他是她的情人和十足的奴隶。

  其实,情人和奴隶有时就是区分不开。自然,从那天起,秦花妮同她的“活死人”分居了。

  但猴三决不是百依百顺的“奴隶”,他虽然寄身张家,也有其独立向秦花妮表示不满的时候。

  妻子也罢,情人也罢,并无两样。人与人的关系,都是相互独立和相互依存。而矛盾往往从出自各人独立的碰撞中。

  前几天,猴三的工资由三十六块升为四十二块了,猴三悄悄地将新增的工资留下自己零用,这位忠诚的“奴隶”觉得分分厘厘受秦花妮支配,太不自在了,太冤枉,要对秦花妮来个不忠诚的表示了。然而,对猴三实行严密监视的秦花妮很快得知猴三涨资的消息,为此俩人一个让交钱,一个拒不上交,互不让步,大大吵了一架。

  秦花妮想到一直与她和睦相处了六年的猴三会背叛她,为此她虽未将猴三拒之门外,却十几天里不与猴三挂一言半语,甚至正眼不看猴三一眼。要强的秦花妮决不允许她的势力范围内出现违背她意愿的事儿。

  现在秦花妮一边给儿子喂奶,一边思谋她与猴三之间的问题,把问题一个个摆开,一条条琢磨着:是不是猴三有了新相好?还是她对猴三太苛刻了?还是有谁挑拨猴三在跟她作对?

  秦花妮是个善于思谋的女人,从不浪费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微笑、一个动作。每时每刻,几乎都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准确而有力地支配着她,她支配自己的五官、四肢。瞧她那双小而精明、沉思的眼睛,永远处于捕捉和收索之中,她甚至把生活都看得像她那“活死人”一样,而只有她才是活脱脱的人。

  儿子吃饱奶又睡了,秦花妮上了趟厕所,顺便又观察了一下西侧坡下十几米远的猴三家的大门儿。那大门没上锁,说明猴三在家呢。

  秦花妮感觉到猴三家可能有别人,便来到猴三家的窑顶上,果然,屋里传来了刘瑞芬和猴三的说笑声,虽听不清俩人谈说什么,但气氛火热爽朗,秦花妮不由打了个冷战,此时她才意识到刘瑞芬到她家的真正目的,她断定:刘瑞芬不是她秦花妮闲扯,而是火着她的猴三呢——无怪乎猴三一出现,刘瑞芬就坐不住了,原来她的心思在他的身上呀!

  秦花妮怒火中烧,心中结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她暗暗骂道:好个狐狸精刘瑞芬,你敢“兔子偷吃窝边草”?看我秦花妮怎么收拾你!

  中午,包好了饺子,让三女儿给猴三送到了家里,秦花妮从精神上惩治他,从物质上温暖和笼络猴三。秦花妮明白:征服一个男人,不能看几年、几月、几天和几时,而时要看整个一生,一生都让男人服服帖帖,那才是真正的征服。秦花妮有充分的自信和强大的能量。她知道真正的女人魅力在哪里。

  在这个世界不就是女人跟男人较量吗?她相信她这样的女人不是为陪衬男人而生,而是为了征服男人而生。

  不过刘瑞芬根本不知道秦花妮窥探她。刘瑞芬也算是个自信的女人,不过她的自信不是来自实事求是的分析和推断,而是来自她那想当然的思维习惯。

  刘瑞芬身边的异性非常少,除了丈夫、儿子、小叔子、大伯和公公之外,几乎没有异性的接触。农村的家庭妇女大都如此。因此,秦花妮的情人——猴三,因为与秦花妮发生了分歧,便不知不觉将心思转移到刘瑞芬身上,因而频频向刘瑞芬投之以情,送之以意。下意识之中,刘瑞芬对猴三产生了兴趣,当然仅仅是兴趣而已。她喜欢与猴三闲聊,这种闲聊为她孤寂的生活带来了有趣的点缀。

  刘瑞芬在猴三那又低又窄的窑洞里闲扯了两个钟点,虽然仅仅是闲扯,俩人都扯得有滋有味儿。

  中午,刘瑞芬兴致勃勃做了一顿两面圪嗒,之后又洗了一大堆衣服,等大人孩子们睡罢午觉,便抱着建猛来到了周玉香家。

  张鸿远的胞兄弟张鸿志,小名志小,就住在离村口几十米远的土坡上,三个崭新的青砖窑洞,迎着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神气。

  张鸿志在煤窑一坑上早班还没下班,周玉香刚刚睡起午觉正洗脸。

  街门吱扭响了一下,接着就传来了热乎乎的叫声:“他婶儿,还睡觉呢——在不在呀?”

  不用看,周玉香已听出是刘瑞芬来了,她那瘦长的脸“呱嗒”就拉长了,没有回话。

  院里的脚步声随即来到了窗前。透过玻璃周玉香看到了刘瑞芬怀里抱着的建猛,刹那间,脸上泛起了大片红云,那阴沉沉的眼珠里好不容易闪出了点少见的快活悦人的光彩来。

  “是大嫂,稀罕的你,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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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玉香赶快拉开门,将刘瑞芬迎进家。

  刘瑞芬屁股刚落炕,周玉香就递了一支“大前门”。刘瑞芬见是“大前门”,心里美滋滋的,没有想到今天这个“铁公鸡”的弟媳妇如此大方,如此高待她嫂嫂。

  刘瑞芬点着了烟,美美吸了几口。这工夫建猛就到了他未来的——过转年就是他养母的怀里。

  周玉香欢喜的得眉飞色舞,不过,那表情在她那阴沉惯了的脸上显得十分怪诞。她从建猛的小脸蛋开始亲到小脚丫上,边亲边夸建猛长的迎人、长的壮实。刘瑞芬也顺着话题与周玉香大拉大扯起来。周玉香盼子心切呀!建猛过转年就是她的儿子了。她从心坎上兴奋,抵制不住由衷的喜悦溢于言表。但是,兴奋之中,她不时地用警惕的目光乜斜刘瑞芬。她对刘瑞芬总有一种惴惴不安之感。

  是的,刘瑞芬生下建猛以来,周玉香与刘瑞芬妯娌俩格外亲近,周玉香不但常去探望嫂嫂,而且在吃个稀罕饭时给嫂嫂送个一碗半瓢——这可是“铁公鸡”绝无仅有的大方举动呀,然而,“铁公鸡”的心思意在得子呀。

  但周玉香虚假的热情里已包裹着对刘瑞芬巨大的怨恨。周玉香与刘瑞芬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俩人之间潜伏着难以消除的危机。

  自年轻漂亮的刘瑞芬走进张家门儿,内向守旧的周玉香就对这个比她小三岁的活泼热情的嫂嫂非常反感。女人与女人固然同性相斥,妯娌间更容易成为天敌,这倒也罢,周玉香见刘瑞芬进了张家不几年就为张家添儿加女,而自己却连个猫猫狗狗也没有生下一个,心中嫉恨——嫉别人、恨自己,这倒也罢,只是张鸿志向哥哥张鸿远提了几次过继儿子的希望,张鸿远答应了二次,刘瑞芬否决了二次,为此,周玉香对刘瑞芬出尔反尔的行为惴惴不安,又暗暗仇恨在心。

  周玉香因为不能生儿养女而自卑,然而越是自卑,也容易受到伤害,而她受到巨大伤害时,仇恨的种子又极易生长。什么时候仇恨不消除,什么时候仇恨的种子就会无时无刻不滋长蔓延。

  当然,周玉香除了恨刘瑞芬之外,她也恨别人,这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农村妇女受到环境的侵侮和内心的过度谴责的一种反映。她没有那种挺着个大肚子东游西转的自豪劲儿;也没有分娩的阵痛和喜悦;她没有欣赏过童稚的甜笑和蹄唤……

  不能做一个真正母亲的女人,女人应有的幸福常常会被扭曲?

  十几年来,极度的失望、嫉恨、责备,吞噬了周玉香的青春岁月和幸福年华。那原来妩媚清秀的脸庞,而今显得憔悴而惨凉;那瘦瘦的脸面几乎总是阴云习习,大而深的眼窝里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偶尔闪现一种让人琢磨不定的惊恐的光,不由得让人想到胆小阴暗的蛇眼睛。为此,刘瑞芬和村里的好事人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毒虫”。

  刘瑞芬与周玉香围绕着建猛,扯了半天。关于建猛如何淘气、如何贵人贵相、如何能吃等一系列趣事旧闻扯罢之后,刘瑞芬指着周玉香怀里的建猛说:“他婶儿,建猛跟了你,算他小子福气大,看看你这新澄澄的家,软棉棉、厚腾腾得炕,还是你财大气粗腰杆硬。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一母同胞吧,又怎样?志小能治起这份家业,看你穿得是什么?我穿得是什么?我跟了张鸿远十几年了,进他的门是破窑洞三个,到现在还是三个破窑洞;大热的天,连件凉快点的衬衣都买不得。看你冬天是冬天的袄袄,春秋是春秋的褂褂,夏天是夏天的衫衫……嗨,真是气煞个人……”

  刘瑞芬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中掉了下来。

  听到刘瑞芬说话的语调又悲又颤,周玉香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刘瑞芬怎么啦?是跟张鸿远生气了?还是听到别人瞧不起她的风言风语啦,想把猛子提前给过来?还是有什么困难的事儿……

  周玉香心里“咯噔”一下,思路在“有事儿”上打住了。虽然,她也了解刘瑞芬是个活现成“说风就起风,说雨就见雨”的人,可是今天刘瑞芬抱着建猛大驾光临,似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玉香相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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