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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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从来不下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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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是星期二了。”我说。“所以更应该给她洗。”   

  “你为什么每星期一给她洗澡?”   

  他把手臂放下插进裤袋,眼睛看看上方,对我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可能玛当娜来的那天是星期一,身上脏得要命,我给她洗了个澡。后来就慢慢成了习惯,每星期一给她洗澡。”   

  “那你去吧。”我沉默一会,对他微笑一下。   

  “好,那…晚安。”他慢慢地移动步子,打开门,走出去,然后轻轻地搭上了锁。   

  我默默地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把那两只蓝色的小鱼放在水晶瓶子里,拎着链子转了几圈,小鱼碰撞着瓶壁,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关上台灯,它们还在路灯影里幽幽地闪着光。   

  我站在窗前,深邃的夜空里,远处的楼房乍看有些像汪洋大海上的一条船,只有六楼上的一个窗户还亮着灯,像船上的挂着的海盗灯。   

  我对着那个亮灯的窗户愣愣地看了一会,突然转身穿好衣服,朝外面跑去,一连跑过几栋楼,一直到那个亮灯的窗口下,按响了604的按钮,铁门打开,又一口气跑上六楼。   

  岳洋有些惊讶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他两只手戴着黄|色橡胶手套,湿漉漉的,一手抓着把刷子。他身上穿着件围裙,上面印了只大大的抽水马桶盖。   

  等呼吸平静了一点,我问他,“你真的是在给猫洗澡?”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以为我在干什么?”回身关上门,“站在那儿别动。”他眨眨眼睛,对我笑笑,然后慢慢地掀开了胸前围裙上的抽水马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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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十九。 每个人的过往里,都有一堆大便吗?(3)         

  “啊…”我忍不住叫起来,“好恶心! ” 随着他手的动作,里面竟然现出一堆卡通大便。   

  “太恶心了。”我拍拍他的手。   

  “我觉得很有创意,”他用马桶盖遮起那堆卡通大便,“上星期刚买的。”   

  浴室里传来猫叫,不再穷凶恶极。他说,“玛当娜今天很乖。”   

  我默默地抬头看着他。   

  “怎么了?” 他问。   



  “我听了你的节目。”   

  “不是叫你别听我的节目吗?”他的脸色很平静。   

  “为什么?”   

  “我的节目做得不好,除非无聊,没必要浪费时间。”   

  我踌躇一下,问,“她以前做得好吗?”他停顿一下,说,“比我好。”   

  “怎么好?”   

  他看看我,淡淡地笑了,指指自己胸口,“好很多。我做的节目,像这堆大便,她做的,像这个马桶盖。”    

  “你正经点。”    

  他又掀开那个马桶盖,“她比我有才华,而且和听众什么都说,包括自己家住哪条路。”   

  “她家住哪条路?”   

  “不记得了。”他还是淡淡地说。   

  我默默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   

  “你一定记得。”   

  “我不记得。”   

  “你记得。”   

  “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不信。”不知怎么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点赌气。我轻轻地吸口气,对他笑了笑,希望显得轻松一点。   

  “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不知道。”   

  玛当娜又在浴室里叫起来,叫得柔肠百转。   

  “你先坐一会,我去给她洗完澡,”我们沉默一会后,岳洋说,“冰箱里有饮料,自己拿。”他转过身,朝浴室走去。   

  我打开他的冰箱,拿出一罐健怡可乐,打开后,站在门边看他把玛当娜从浴缸里抱出来,很利索地用手在它身上捋下一层水珠,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干毛巾仔细擦拭一遍,然后用电吹风的最小档对着吹,边吹边用手拨动着她身上的毛。他一脸专注地凝视着玛当娜,她慵懒地躺在吹风机下,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德性。   

  我喝完半听可乐,把罐子放在脚边的地上,“我要回去了。”他转过身,看看我。   

  我抿起嘴笑笑,“还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我要去睡觉。”   

  他手里的吹风机换了个方向,“你真的想知道她家住哪条路上吗?” 一股暖暖的风吹到我脚上。   

  我摇摇头,“我又不认识她。”说完,我又摇了摇头,” 她住哪儿关我什么事。”我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在门边拦住我,“其实她家我只去过两次,因为…”他看看我,“她不喜欢别人去她家,” 他笑笑,“她不介意告诉陌生人自己住在哪儿,却不欢迎任何人去她家。”   

  “她好像很受欢迎。”我想起电波里那个笑呵呵的小男孩。    

  他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   

  我抬起头,“其实,那首歌一点也不可爱,也不是无哩头。”   



  我咽口唾沫,“它是…它是Albert Hammond人生里最重要的一首歌,”我接着往下说,“它写的是,在Albert Hammond刚从摩洛哥到西班牙,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又不想告诉家里的人,就在火车站外面讨钱,正好撞见自己的表哥,却认不出来,还朝他伸手要钱…很惨的…”   

  说到这个时候,我的喉头给什么东西哽住了。   

  岳洋默默地把我抱在他怀里,一颗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他胸前的马桶盖上,我伸出一个手指把它勾掉。   

  他的声音温柔地在我耳边响起,“然后,他的表哥带他去洗澡,给了他钱,说‘你看你这副样子,我要告诉你父亲’,Albert 求他别去告状,说‘我爸爸知道了会发疯的’…当然,后来他的表哥还是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他家里的人…”“不过,后来…”我抬起头,擦擦眼睛,“他就从西班牙到了伦敦,又从伦敦到了洛杉矶,再后来,这首歌就出名了,”我对他笑笑,“再过八年,你就出生了,再过两年,我就出生了。”   

  我揪揪他的耳朵,他也揪揪我的耳朵。我用力一点,他也用力一点。   

  “小时候我离家出走,在游戏机房里一边听这首歌一边打游戏,全家人都在四处找我,”我说,“那时候我心里好害怕。”   

  “害怕什么?”   

  “怕我姐姐忘了她带我去过那个地方,就找不到我了,那我就回不了家了。她当然没忘,我姐姐记性特别好……”我把头埋进他怀里,“我真的困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正对着岳洋圆圆的后脑勺,一边一个半圆的耳朵,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拉他的耳朵,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是贴着他的后背睡的,一只手抱着他的肚子,另一只手臂压在他身下,已经麻木了。   

  我用手挠他的肚子,把他弄醒。   

  “干什么?”他懵懵懂懂地说。   

  “我手好麻,”我嘟起嘴,“你压住我的手了。”   

  岳洋打个哈欠,翻过身,“难怪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睡在石子堆上,怎么也不平。”   

  “你瞎说。”   

  “真的。”   

  他又要翻身,我拉住他,“帮我揉揉手。”   

  他闭着眼睛把我的手臂拉过去,从手肘到手腕给我按摩。慢慢的,我的手回复了感觉。   

  “好了没有?” 他问。   

  “再揉一会。”   

  “我手都酸了。”   

  我有些不满,“这算什么,于乐瑶,就是我的好朋友,她以前的男朋友,每天早上一醒来就会温柔地看着她,看很久,然后吻她。从不间断。”   

  他来了点精神,睁开眼,“你是说,那个男的连眼屎都不擦,牙都不刷,就凑上去吻她?难怪他们会分手。”   

  “去你的。”   

  “他们为什么分手?”   

  “因为那个男人对她太好了,” 我叹口气,“她说不需要一个保姆,可是她后来找了新男朋友,马上就变成|人家的保姆,我亲眼看见她趴在地上擦地板。”   

  “所以男人不能对女人太好,”他好像在等着这一句,“否则就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我踢他一脚,一转头看见床头的钟,叫起来,“什么,已经八点半了! ”   

  “你几点上班?”   

  “九点,天哪,”我坐起来,“十点钟要开选题策划会! ”   

  十五分钟的快动作之后,岳洋开着他的吉普车送我去上班。他的车在我们公司楼下停住,我跳下来,夹着包正要往大楼里冲,他在后面把我叫住,示意我回去。   



  我跑回他的车前,“怎么了?”   

  他伸出手,替我把露在裙子领口的一截胸罩背带理进去,“穿黑裙子,不能戴白色胸罩,否则露出来很难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这你都懂。”   

  他指指自己的脸颊,“亲一下。”   

  “在…这儿?”我看看背后,大楼门卫正好奇地看着我们。   

  他点点头。   

  “这是公共场所。”   

  “对啊,公共场所,所以干什么都可以,”他像个小孩一样祈求着,“亲一下,我很久没这么早起床了。”   

  我掂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他没刮过胡子,脸上皮肤微微地有些扎人,我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嘴唇轻轻地蹭了几下。然而,等我睁开眼睛,他的眼光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钉在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移开嘴唇,转过身,在大楼的旋转门口,有一个穿一身淡紫色套装,头发绾在脑后,看上去很优雅的女孩正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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