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王皱着眉看了一眼,低头吃进嘴里,漂亮的眉皱得更紧了,一点都不客气地说:“难吃。”
更生不信邪地又剥了几粒放到自己嘴里——酸酸甜甜的——
“我觉得还好吧。”用力一掰,没想到晶莹的果粒和汁液四溅开来——
向日岳人身子一斜,唯恐殃及池鱼,结果红色的汁还是溅上衬衣,“啧,你怎么这么脏!”瞧瞧那语气那表情,真的有够嫌恶的,扯了面巾纸粗鲁地擦更生脸上的石榴汁。
“啊,疼~我自己来,自己来!”抢过小魔王手上的面巾纸,再让他擦下去,她的脸都要蜕皮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车一路向前驶,直到停在郊外的一处私家花园。
更生有点莫名其妙地下车,向日岳人忽然亲昵地靠过来,与她紧紧地十指紧扣。更生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向日岳人,可,向日岳人压根没看她,脸上挂了那种优雅内敛的微笑,牵着她径直往花园深处的小洋房走去——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全水晶厅堂,巨大的金色吊灯,旋转楼梯,轰轰烈烈地扑眼而来。中间只摆一张铺着白色蕾丝桌布的桌子,两个座位,桌上整齐摆放精致复古的烛台和纯银餐具。
“Bienvenue,Ma princesse!”(欢迎光临,我的公主)非常纯正的法语,配上温柔多情的表情,一瞬间,你就能明白,这是一个多么精妙绝伦的豪门少年,可——
更生的眼里全是狐疑,搞什么鬼?
“雅克,你终于来了!”非常温柔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喜悦,这种矛盾勾起了更生的好奇心,循着声音望过去——
精致!这是更生的第一印象。
通常来说,外国女人的美是一种大气和浓艳,她们有浓密的卷发,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深陷的眼睛,有一种直视的气势,而往往于细节中显露败笔,比如说粗糙的皮肤,明显的笑纹,以及——狐臭!
可,眼前的这个女子,盘精致的发髻,穿男侍应生的制服,包裹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添神秘的诱惑,重要的是,她的五官精致而立体,却不浓艳,反有一种清新脱俗之感,眼带微笑,眼角眉梢却有一种孤傲的冷意。这绝对是一个有个性的女子。
“好久不见,帕西娃。”向日岳人的脸上掀起无可挑剔的微笑,目光扫到女子的装扮,用略带一丝惊讶的语气说,“今天竟是你亲自服务吗?莫罗也舍得?”
“你是让非常重要的客人,身为他的助手,当然应该亲自接待。”女子引着两人入座,目光扫到十指紧扣的手时顿了顿,有一瞬间的僵硬,可是她掩饰得极好,要不是更生的全副心思都在她身上,也不会察觉。
有奸情!
更生的心思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可面上不动声色。
让?莫罗,年仅二十八岁的天才蛋糕师,原来这里是他的私家厨房,一般人是不能进来的。更生这段时间贼迷他。
更生凑过脑袋,对着向日岳人咬耳朵,“原来你跟莫罗也有交情啊!”
向日岳人瞄了眼帕西娃,也学着更生的样咬耳朵,“交情谈不上,情敌更合适一点。”
诶?更生瞪大眼睛,果然不是她多心吗?瞄瞄那边的帕西娃美女——恩恩,眼光不错,可,明显的,向日岳人还没将人家拿下,不然,谁还有心思跟你在这里客套来客套去。问题是,向日岳人他带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向日岳人和那女子的交谈都一直用法语,打量着她听不懂,更生也精,明明心里镜子似的透亮,可面上还一副莽撞懵懂天真样。
女子叫帕西娃,典型的法国南部人,和莫罗青梅竹马的恋人,喜欢画画,办过画展,可自从莫罗成名后,几乎屏蔽了自己的所有爱好和梦想,一心一意地做莫罗的助手兼经纪人,可见,两人的感情非常的深且稳定,前提是,如果向日岳人没横插一脚的话。
向日岳人是在一个画铺认识帕西娃的,当时她来寄卖她的画,他买了她的画,很浪漫的桥段,一个名花有主,且意志坚定,另一个,更生就说不好了——
有句话说得好,一个人若学会了一种技艺,他是舍不得不用的。
比如向日岳人,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对于狩猎这种游戏几乎有一种本能上的执着,碰上有挑战性的猎物,总有一种跃跃欲试。
不必亲眼所见,更生也能想象得出向日岳人的手段,温柔、强势、若即若离,突如其来的浪漫,玩世不恭,却又体现着天赋的才华,他只要展露这些的十分之一,就有前仆后继的女子为他疯狂。
十二道甜品,道道都是上帝最出色的杰作,更生慢慢地品尝,每一道都浅尝辄止,像个优雅的小淑女,最后放下叉子,用餐巾轻轻地擦了擦嘴,对着已经出来的年轻蛋糕师莫罗微微颔首,“谢谢你带给我一次酣畅淋漓的童话旅行。”
这话她是用法语说的,面对三人略略惊讶的表情,更生很坏心地笑了。
是的,莫罗的蛋糕,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童真和梦幻,会有幸福的味道。这一定是一个充满爱心的男子,可是,他不懂女人。所以他现在还可以搂着他的女友帕西娃笑得阳光而骄傲。
“她爱上你了。”这话更生说得非常肯定。
正在开车的向日岳人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了?”
更生咧嘴笑了笑,没说话,眼睛望着窗外,说:“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吧。”
向日岳人瞥了她一眼,“去哪儿?我送你。”
更生笑笑,浑不在意地说:“咱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放心吧,那美女姐姐保管一星期内有动作,至于我,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向日岳人的脸立刻就冷下来了,直到更生下车也没有看她一眼。
车门刚关上,兰博基尼跑车就唰一下开出去。更生耸了耸肩,转身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更生其实也没地方要去,就那么双手放在衣兜,低着头晃晃荡荡,像个逃课的中学生,直到撞上人,听见“啪”的一声破碎声,更生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碎成一地的水晶花瓶——不是这样倒霉催吧!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头低得不能再低,想要努力传达给对方自己的歉疚自责之情,心里暗骂自己的莽撞,真是,叫你走路不看路!
可,这边厢更生头都快低到地下去了,那边,苦主却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碰上个傻子吧?更生心里胡思乱想着,脸上还揣着讨好谄媚的笑,抬头,然后,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了,下一秒,立刻换上一副嫌恶刻薄的表情。
那个低头看着他一脸神色莫名的男子可不是凤涟城吗?更生再白目也不会将他认错,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比三年前温和内敛很多,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生一移身子,准备绕过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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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涟城也跟着移动身子挡住她,乌黑的眼睛厌恶又讽刺地盯着她,“你不是就想这么算了吧,风鸟院大小姐?”
啐,晦气!更生抬起头,“你想怎么样?”
凤涟城却没有看她,却是蹲下了身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着地上的水晶碎片,仿佛在叹息一件艺术品的毁坏,“这是我送给我母亲的礼物,就这样被你打碎了,你说怎么办?”
更生绷着小脸,闻言瞥了眼碎水晶,“不就是个破瓶子,赔给你就是了。”
“嗤,”凤涟城突然讽笑一声,站起来,脸上全是恶毒的嘲讽,“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点小钱?”
更生不说话,眼睛亮得可怕,盯着凤涟城一瞬不瞬。
凤涟城的脸上全是冷酷和阴狠,“冤有头债有主,你叫风鸟院重阳好好等着。”
更生的身子瞬间僵硬了,呼吸急促起来,这个人,这个人——“你想干什么?”
凤涟城嗤笑了一声,反问:“我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弟弟做了什么?”凤涟城忽然现出疯狂痛苦的神色,指着自己的左腿,疾言厉色,“看见我这条腿了吧,它瘸了,瘸了!全拜你弟弟所赐,你弟弟就是匹不折不扣的恶狼,他是个恶魔,恶魔!”
“你闭嘴!”更生大喊一声,眼睛赤红,呼哧呼哧喘着气,似乎被气得不轻,“你闭嘴,不准你说重阳!”
凤涟城冷笑一声,怜悯地看着她,“不准说?还是不敢听?真可怜,自己一心一意护着的宝贝弟弟是这么个狠毒入骨的恶魔。”
“暖暖?”黑色奔驰在路边停下,柳生比吕士急急地下车,快步走到更生身边,皱着眉瞥了眼凤涟城,又担忧地看看更生——
她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叫唤,也没看见他的人,绷着脸,赤红着眼,凶狠地瞪着眼前的凤涟城。
凤涟城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看见柳生比吕士,扯出一个讽刺人的笑,“哦呀哦呀,骑士驾到了!”
柳生比吕士闻言冷冷地看了眼凤涟城,低下头,对着更生轻声哄道:“暖暖,我送你回家。”
可叶更生压根就没理他,小犟头似的死命地盯着凤涟城,唇抿得紧紧的,一副随时都要扑上来的样子。
对,她就是护短!重阳就是她心尖上的肉,自己是打是骂,那都没关系,可别人——连说都不能说一下,不然,她真的会拼命的。
凤涟城不是好鸟,那叶更生也是个难搞的主儿,两人一对上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柳生比吕士心里清楚,说不动更生,于是将她半拉半抱地硬弄进车里,这倔强孩子还一直回头瞪着凤涟城。
车开了,更生终于不再瞪着凤涟城了,可,也不说话,就那么板着脸像谁欠了她几百万没还似的。
车刚在风鸟院宅前停下,更生就自己开了车门下去,也不理后头的柳生比吕士,自个儿往紫阳花寮走去。
中途碰到幸村精市,却像压根儿没看到似的,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走过。
幸村精市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看向后面跟上来的柳生比吕士——
“碰上凤涟城了。”柳生比吕士简单地将他看到的东西跟幸村说了一遍,其实他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刚好开车经过看见更生在跟什么人讲话,脸色不太对,才跟过去看的。
幸村听完后,眸中的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拍拍柳生的肩:“谢了,我去看看她。”
柳生点点头,看着幸村走向紫阳花寮。
幸村精市一进紫阳花寮就看见更生趴在窗口,默默地看着院子,默默地流泪。这样一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青春脸蛋儿,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有清澈的泪水无声地划过,像清泉过石,有一股子甘甜。问题是,女孩儿自己还没自觉,她不悲苦,不愤懑,只是流泪。
她的心里疯狂地叫嚣:重阳,重阳,他的重阳,可,面上还是一副无知无觉,鸿蒙初辟般的懵懂——
是在这一刻,被凤涟城叫破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想念唯一的弟弟,身体里每一滴血液,每一块骨髓,每一寸呼吸,都刻着重阳的名字。
她知道伊顿公学,世界上最著名的贵族中学,她也知道所谓的寄宿制中学其实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管教那些家里没时间或者无法管教的贵族子弟的学校,他们在享受一流的教学设施和教学理念时,也接受着最严厉的制度和最苛刻的礼仪。在那里,谁都没有特权,哪怕你是英国的王子。
她的重阳呵,她不担心他的学业,只怕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欺负,只怕在异国他乡的孤立无援,只怕他想她……
她原以为,最多两年,他的重阳从伊顿毕业,就会回来。但是一等却是三年,并且遥遥无期。他们告诉她,重阳已经以优异的成绩升入宾夕法尼亚大学,他们说,阿暖,重阳在努力学习,你也要好好的。
这个世界上,其实无论是在与人相爱,还是与人离别,其实你都是一个人。一切不如意事儿,就跟上帝的行为艺术一样,千万不要对着干,因为,你永远干不过上帝这尊大神。你所能做的,就是悲观地思考,但绝对乐观地活着。
叶更生就是这么个犟孩子,所有人都知道她想念叶重阳,可,她绝对不流露分毫,除却那一次的失态,她依然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姑娘。
幸村精市在东京的公寓,两室一厅,连带着一个小厨房。一般情况下,厨房基本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因为独住,幸村精市基本不自己做饭吃,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说这几天——叶更生已经窝在厨房捣腾了好几天了,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地韧劲儿,非要做出个像样的蛋糕。你说她怎么忽然对莫罗的甜品上了心,原来是去偷师的撒。
可——幸村精市摇摇头,有点无奈,说实话,更生在这方面真没啥天赋,几个成品做出来,入了他的嘴,不好吃,真不好吃,他很不给面子地吃了一口就绝不再碰,叶更生鼓着脸,瞪着他,然后扭扭捏捏地地端走,嘴里嘟哝,“其实也没那么难吃嘛……”依然回厨房去奋斗。
更生的手机响的时候,幸村精市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准备着月末的毕业论文答辩,看了眼屏幕闪烁的手机,喊了声“暖暖,电话!”,可更生这会儿哪还顾得上电话不电话的,一门心思都扑在她的蛋糕上面,理都不理一声。
幸村无奈地摇摇头,拿了手机走进厨房。更生正在打蛋糊,低着头,专心致志。幸村将手机按了通话键,放在她耳边——
“……喂,暖暖……”
更生愣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对方来——说起来,那次在路口向日岳人扬长而去后,他们大概也有一星期多没见着了。对于向日岳人打来电话,更生还是蛮惊讶的。
“殿下?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手机里的声音立刻凶恶起来,“没事找你干嘛,你以为我很空?”
更生噎了一下,嘴角抽了抽,“那,什么事儿啊,你说吧!”
“你过来。”
更生皱了皱眉,将手洗干净,拿过手机,扯掉身上的围裙,走回客厅,盘腿坐在地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耳朵里都是难耐的静寂。
过了许久,更生才抿了抿唇,问:“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