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所有人知道我失忆时一样,轻叹口气,可下一秒又变得面无表情道:“那你可还记得方顺舟?”
我再摇头。
看不出萧然平时挺冷情的,竟然会有耐心给我一一解释清楚!
由他的解释和我的推断,再加上零星冒出点记忆灵感,我分析出具体事情大概是这样滴:
方家是少有的富贾大户,而我曾是方家少爷的红颜知己。他说的铭王爷与其亲兄——当今圣上早有不和,一直暗中拉拢势力。方家如此巨富,他想当然也会设法结交。而这时皇上也看出些端倪,也派人捎话给方家。方家当家是方菲,也就是方顺舟的父亲,他从商精明,为人却迂腐。他既想得铭王好处,又不敢背弃皇上。这种长时间的举棋不定,无论在皇上,还是在铭王眼里都是背叛的迹象。
于是很难得的,一向不和的兄弟俩,竟然默契得同时出手了。
先是皇上软禁了方菲,名义上却说要给他官做。如此一来铭王更以为方菲拿了自己好处,却又投靠皇上,便报复得亲手写了丹青,故意封成密函的样子送到方菲老家。当今万岁闻迅以为是什么机密,于是重金收买了与方府亲近的人做眼线。可是丹青就是丹青,再如何侦察也察不到什么。皇上失了耐性,终于龙颜大怒,欲治方菲死罪。铭王爷眼见离间计得逞,更扇动一干朝廷党羽连名上奏,硬加了个结党叛国之罪,把方家满门抄斩。
方家诛族,家产本应允公,可是铭王势力极大,竟插手虚报了数额,将大部分财产据为己有!当今圣上虽略知一二,可因抓不住把柄,奈何不得!皇上心里清楚,要搬倒这个兄弟,必得有些罪证。他更派人去寻铭王给方家的“密函”。只是他千寻万寻亦未想到,那幅密函丹青,早被方家公子——方顺舟,当做重礼送给好友于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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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刚同方顺舟打得火热,方顺舟甚至将祖玉送我,欲纳我为妾。再加上方顺舟死前曾托人送书信于我,如此便使得我成了关键人物。皇上本欲直接派人抓我,可又得到消息说我当时与武林人士有纠葛,更跟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罗刹教的教主未婚成了夫妻。朝廷江湖,素来井水不泛河水分得清楚,再由朱君止武功高强,为人狠辣黑白两路人尽皆知,皇上不欲与江湖人动手,便派奸细带着方顺舟写给我的信,和方顺舟的独子来找我。
只是那丹青确不在我身上,那奸细找不到什么便依计下毒至我死地。幸好朱君止很快察觉,戳穿奸细的身份后直奔皇宫要解药。他武功奇高,又胆大心细,皇家众多侍卫竟拦他不住。他夜闯皇上寝宫,不怕死地挟持皇上,以答应替皇上寻那封密函的代价换回解药。
而我苏醒之后,又解出了方顺舟信中的字迷。
方顺舟的信,在我之前早已有人看过,却未觉哪里不对。不然也不会到我手上。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方顺舟虽有些迂腐,却也有脑子,他身陷狱中还不忘仔细思量,竟也揣出祸端来由!他自知难逃一死,全家亦不得幸免,说算说出来也只能连累朋友。便留字迷给我,望我日后能替他查个明白。
而我果真察明白了,却什么也帮不上。
我明白了字迷,当然不会瞒朱君止,他一知晓就先我一步找到于秀才,得了密函。他依承诺把密函给了那奸细,又为防意外干脆杀于秀才灭口。。。
另一方面,皇上得了密函,却也只是无用书画一张,虽对铭王百般憎恨,却也无可奈何。
也是自那时起,铭王对我有了兴趣。正巧在某次游玩中碰到,便带回府中做舞姬。
后来他对我日渐宠幸,更有我夜闯皇宫惊驾,他无礼要人的事发生。皇上以为我在铭王爷心有了份量,便出险招欲挟持我对付他弟弟。只可惜他棋差一招,竟没料萧然也会插手。。。
朱君止正是因为护我,两次杀了皇上的人,方才惹出今日十万精兵围剿昆仑山的滔天祸事。
听萧然讲完,我又仔仔想了一遍,然后又笑嘻嘻地拿酒来喝。
他不解问:“你的情郎为你才有难,你怎的半点都不着急?”
“没事。”我说,“我要是那皇帝就把兵力撤回来,日夜守卫在京城,以防铭王爷叛变。倒是你,怎不说说你到底替谁卖命?你刚才话中说‘你们皇上’,那你们的皇上又是谁?
原来萧然是个粽子。看着他没多少表情的俊脸,我想。也无怪人家反感被我改名,人家姓的是国姓,叫起来可是无限光荣!要是随意改了,真真有辱祖宗颜面,更夸张点就连国家也对不住了。
自从小时看过邦德007,我就贼好奇,贼佩服间谍这项职业,当下拿根筷子杵在他的下巴上,做采访状问:“萧大帅哥,请问你不怕死吗?你有没有想过,一但被别人知道,你可能比死还惨。”傻瓜抓了间谍才会不闻不问。
“不怕。”他边回答,边不耐烦地拨开筷子。
我放弃筷子,改拿酒杯。“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再如何为国尽忠,国家也不可能给你很多容誉?甚至你为国捐躯了,还有可能不承认你是本国人,连个烈士纪念碑都不能立!”谁会承认别国的要员是本国的探子?反正我不干。察觉到‘纪念碑’他不能理解,又连忙补充道:“呃。。。我是说遗体不能运回本国,不能立。。。”这个时代叫什么?贞洁牌坊?
他又扔开酒杯,皱紧俊眉道:“为国尽忠男儿本分,要那些做甚么?”
左右没什么好东西了,就竖起跟指头,别想歪了,不是中指!“那你不在乎父母家人吗?他们有可能连你怎么死了都不知道!你们领导一定会给你很多抚慰金吧?不过对于亲人来说,再多钱也没个活人好不是?”
他这回实在有点火了,抓了我的手指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咒他。吐吐舌头,我嘿嘿陪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没顾得想别的。”
他的脸色缓了缓,这才惊觉一直握着我的手指,面上一红忙放开。
我倒觉得没什么,又凑上去问,“那你觉得当间谍刺不刺激?”
他额上青筋都蹦出来,“你有完没完?”
我被他吼得有点委屈,说:“当然没完。我还有一肚子问题。你当遇到个间谍容易啊?你可是我生命里的唯一!”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暖昧,他的脸又红起来。也不跟我争酒吃了,自靠在一边假装看风景。
我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再烦他。也装作看风景,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
萧然在一个清晨引我见了他们国主,因为起得太早,我还有点困,一路上呵欠连连。
他们的国主是一挺壮的老头儿。老头儿有着灰白的头发和凌厉的眼,他个子不高,但是浑身散发的王者威严,却对人有绝对的压迫感。他坐在很高的座位上,下面恭敬地立着许多官员,见我们进来无不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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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然先跪下行礼,三拜九叩之后,斜眼见我仍站着,轻道:“跪下!”
我横他一眼,站得更直。“天地生灵,爹妈养育,师父栽培。除此我谁也不跪。”凭什么?他绑驾我还叫我下跪行礼?我贱啊?被打一巴掌还说谢谢!
臣子们无不气愤,个个吹胡子瞪眼,更有侍官过来强迫我,压着我的肩膀踢我腿肚子。
我本就因没睡饱憋了一肚子火儿,再被用粗更犯了倔劲,抬手给那侍卫一耳光。侍卫怎也想不到我一女子竟会打他,红肿着脸直愣了足有半分钟!待他反应过来,早被我挣脱开去。
这一挣一扎间,原本穿在身上的斗篷被扯开大半。我背上的独翅了露了出来。眼见周围人都止不住张大了眼睛,我不自在地用斗篷重新遮好。
萧然此时也是又惊又疑,他盯着我的后背,又看看我的眼,想问什么却微一张口又忍住了。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们同行已有月足,只是我一直抱得严实,他又从不在我睡时占我便宜,所以才一直都不知道。其实我本就想瞒他,天知道除了朱君止他们,别人会不会把我当怪物看!说实话,连我自己有时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个人!
那个威严的老头儿发话了,“你便是在天水县凤凰山,羽化成仙的萧仙姑?”
仙姑?呵,还真抬举我!看在他对我这么抬举的份上,我也对他客气点,我说:“仙姑不敢,就长了翅膀。”这独翅的来由,玄辰星早说给我听过。他说凤凰山什么的,我大概也能应付上。
“那朕便称你一声萧姑娘。”老头儿还是挺客气。
我对他起了好感,如实道:“姑娘也当不起,我已经跟人结婚了,陛上就叫我。。。呃,叫名字好了,萧夕夕。”我本想说要他叫我萧夫人的,可又想他是长辈,叫夫人岂不折煞他?
“哦?当世淫娃也会成亲?”一年轻大臣突然道。他站在靠门的最末位置,身着武将打扮,显然是个刚初出炉的愣茬子。
这话说得辱人至极,我却没见有人要替我出头的样子。满朝文武更有的还附合地笑出来。我再看那老头儿皇帝,他也没喝斥的意思。半眯缝着眼,显是要看好戏。朝堂之上,皇帝眼前,要不是安排好的,他们怎敢出言如此不逊?好?你们玩淫的?姑奶奶奉陪!
刚燃起的好感一下子被扑灭,我强压了怒火,对那年轻武将冷笑:“请问将军,你可有妻室?”
“当然有,吾妻虽未有大德,可也不像你这般淫荡无耻。”话音一落又引来一阵哄笑。
我暗叫自己镇定。“那尊夫人一定端庄得体,从不做淫荡的事喽?
“那当然!”他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我装模作样哀叹,“那我着实要可怜将军了,已为成|人,却做不得人事。真是可悲。”
他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变相骂他不能人道。满朝文武都是玲珑之人,没哪个听不明白。有的更已面露笑意。他见状怒道:“我夫妻房事你管什么?我。。。我不但有妻,还有数房姬妾!”这后一句话,想是他欲在众人前挽回面子。他想说自己并非不能人道,又不好说得太白,只说有数房姬妾表示自己很强。
“哦,原来将军也是厉害人物。”我夸张地赞叹。他听着受用,哼我一声。我又说:“这么说,我来时在路上听到有青楼姑娘说将军勇猛是真的喽。”这话里其实有破绽,我并不知道他是谁,青楼又不会在清晨开门。我猜这时代并不禁黄,官贵者多半会在那种场地玩过才小赌一把。
可这将军却还太年轻,只顾享受被捧在云端,忘了揣测我的用意,默认了。很多年长大臣见此,都纷纷摇头。可他见了再想分辩却已失了机会。
我直白道:“将军有妻有妾,还多多留恋青楼,足见亦是个欲求不满的。我找男人也是欲求不满,你我岂不相称?”我不否认他叫我的辱字,在这里就算否认也没用,索性就把骂我的一同拖下水,一同做个淫娃。
年轻将军叫道:“我是男子!我与你不同!”
我轻蔑道:“将军的意思是男子是人,女子不是人?男子可有欲望,女子就该做菩萨?”
“女子要知贞洁,从一而终!”
“凭什么?”
“凭,凭。。。自古以来。。。那个女德。。。”
“你怎知写女德的人不是性变态?你怎知是不是他被老婆甩了才写出这东西?自古以来女人必须要为男人从一而终只有一个理由——她们需要被男人养!离了男人她们的生存就成问题,她们为了活命不得不为人奴役!”扫过那帮或不屑,或无措,或深思,或欲言的一张张面孔,我昂着头说:“但我不是。我自己养得起自己,我可以潇洒地活着,不依靠任何男人。于你们在场所有人一样,男人对我来说,就如同女人对你们,或许泻欲,或许寄托感情。诸位,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咱们都是站着走路,躺着作爱的。你们不过比我多条腿,我也不过比你们多张嘴。”(注:“女德”为东汉年间才女班昭所著。她对“女德”的规范乃是基于她要为之服务的政治集团的利益。这里女主不明,特此注释。)
大臣们有的还满脑袋疑惑,不明白‘多条腿,多张嘴’的意思,有的却已脸红地看自己下身。那年轻将军还想再说,老头儿皇帝却已道:
“不亏是羽化成仙的奇女子呵,如此言论,联还是第一次闻。”
我也不再对他客气,说:“你要觉着希奇我再多说些也没关系,就怕传到你的后宫去,惹得你大把妃子红杏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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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他会怒不可遏,没想他却笑道:“呵呵,朕的后宫唯有皇后一人,她也是个极不安份的。若听你今日言论定会心花怒放。来,随朕去见见皇后。”
啊?
这里的皇宫不像我想像的那样金碧辉煌,装饰壁挂虽也不少,但显得十分朴素。老头儿皇帝似乎配合我看希罕,故意走得很慢。有此大好机会,不好好利用可实在对不住自己。抱着这个伟大信念,我几乎每走几步,就要拉着萧然问上半天。明是问希罕,实是记路。我可不想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萧然开始还耐心给我解答,可一直说到口干舌噪还没见我有收敛的意思就撑不住了。他从身后跟着的几个带刀侍卫中随便揪出一个扔给我,说:“你问他吧。”
见那侍卫不曾反抗,对萧然的态度又极为恭敬,我猜萧然在这里的官职肯定不小!
这样三步一停两步一晃差不多行了一小时吧,只见面前出现座宫殿!这个宫殿可不比之前看到的,金砖碧瓦,雕梁画栋,气派得好像传说中的金鸾殿!
早有宦官之类的人高声通传过,宫殿门口跪倒大片美丽使女,妆束统一,齐启樱唇高呼万岁。
老头儿皇帝也不吩咐免礼,扫了眼她们道:“皇后呢?”
“回皇上,”一个年龄稍长的使女道,“皇后娘娘身子欠安,正在卧床修养。”
“身子欠安?呵,昨日还凶猛地像只雌虎,今日就成了病猫吗?”老头儿皇帝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拈着胡子要往里走。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那些跪着的使女,和那些侍卫宦官都忍不住在偷笑。心想这老夫妻俩一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