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假,据说城里的头面人物,前天就已经去过了,还顺手封锁了消息。”
“我们现在去,估计都只剩下残羹剩饭了。”
“得了吧,少抱怨,人还没有走呢?去,同去,说不准是我们机缘到了。”
“……”
一群人闹哄哄地往外走,原本拥挤的茶馆瞬间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宁风,一个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头发柔软的少年。
“啊~”
宁风还在沉吟呢,耳中听到一声惨叫,扭头一看,发现茶馆掌柜的脸色比劣茶还要苦涩三分。
他深感同情。刚刚还求一座不可得。这会儿空得都可以跑老鼠了。
紧接着。宁风就听到一声惨叫:“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还没付钱呢!!!”
“噗嗤”一声,柔软少年笑出声来,紧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扔下钱,掉头就往外面跑。
掌柜伤心欲绝,蹲在地上,恨不得就这么蹲死过去。心头都在滴血了估计。
他都没能心算明白损失多少,只是向来锱铢必较的他觉得肝儿都在颤疼。
突然——
“掌柜的,他们的账我结了。”
“刷!”
掌柜猛抬头,看到宁风在冲他温和地笑着。
毕竟是在旧铁港这地方开了几十年店的,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他蹦起来,却不忙接钱,而是弓着身子,跟虾米似地问道:“不知道这位客官想要知道点什么?”
宁风满意地一笑,缓缓道:“我想知道……”
……
“竟然是这样。”
“那就怪不得了。”
宁风从茶馆走出来后。之前的疑惑已然尽解,身后则传来茶馆掌柜劫后余生般的满足声音。近乎呻吟。
之前在茶馆里听那些人谈“算尽苍生”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听得一头雾水。
在刚刚那个情况下,使点儿银钱,掌柜的恨不得把他知道的东西直接从脑子里掏出来,用嘴巴说都嫌不完全了。
宁风顿时就了解了。
所谓的“算尽苍生”,并不是他所想的,某个人的绰号。
那是一群人,一群在瀚海域中极其特殊的女人。
据说在很久之前,能霞举飞升,高举王座者中,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那是一个女人。
有史以来,第一个女性王座。
此女最了得的地方就是在算计,能将天下当做棋盘,其余王座为棋子,一路高歌,将一种须眉尽数踩在脚下。
这个女王座没想到的是,那些七尺轩昂的男儿们,竟然心胸狭隘到不能忍受一个女人站在他们头顶拉屎拉尿的,于是乎一场大战开始了。
从商业,到真正的战场,一场酷烈的争斗后,女王座陨落,她的算尽苍生王座从高空中坠落下来。
在此之前,算尽苍生庇护她的族人多年,其族群渐渐形成了以女为尊的习惯,是一个典型的女尊男卑部族。
当其盛时,广开部门,引无数英雄尽折腰,前往交易。
有那看得上的,大白天就会被拖入帐中,留下种子。
女王座陨落之后,以其王座号为部族号的“算尽苍生”部落破败,无法在原处立足,只有流浪天下,出现在一个个地方。
该部族保持着原本女尊男卑的风俗,直至今日。
其原因倒不完全是女王座故,也不是传统的力量,而是该部族最强的一点,传承自算尽苍生女王座的卜算之数,从来只有女子可以学习。
多少年来,算尽苍生出现在各种地方,交易无数东西,以卜算为筹码,不知道引得多少人趋之若鹜。
当然,宁风无比地怀疑,刚刚茶馆里一涌而出,几乎不存的情况下,有多少人是冲着卜算去的,又有多少人是希望被女算子们看重,大白天被拉进去做入幕之宾?
“倒可以去看看。”
宁风闲着无事,随便抓了一个人打听了一下,便往港外去。
盏差功夫后,他就到了地方。
此处恰与他上岸之处隔着一个旧铁港,各踞东西。
看着眼前一幕,宁风嘴角一抽,情不自禁地想着:“这难道是瀚海域版的吉普赛人吗?”
像,实在是像。
外面一圈子用木头围起来的营地就不去说它了,高大如龙,还长着翅膀的雪白马匹也不是寻常可见,但那一顶顶的或红,或蓝,或各色掺杂之帐篷,却让宁风不能不生出联想了。
宁风只是在外面看,没有进去,一时半会儿,也进不去。
算尽苍生营地外,黑压压地围着一群人。
宁风都不用听旁边同样在等待的众人抱怨声,只是大致扫过一眼,将前方情况尽收眼底,脑子一转,便知道缘由了。
营地之中,共有帐篷一十八顶。
故而,每一次只放十八个人进入。进入者任选一个帐篷进入,花费代价,询问卜算。
宁风本来还有些无可无不可的,可就在他仔细观察时候,异变突生。
“刷刷刷~~~”
一道道奇光,从一顶顶帐篷处迸发了出来,氤氲处幻象,有海市蜃楼般的感觉。
纵然是眼睛再尖,反应再快者也来不及看清楚,那些氤氲之气就飞快地被抽入帐篷当中,仿佛那里有一只饕餮,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诡异!”
“看来还是值得期待一下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帐篷,百宝录
宁风收拾情绪,放下索性离去的念头,寻了个相对清静地方,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十八人进出,如是反复者不知多少回。
进去者皆是一个表情,满怀着憧憬期待,以及,肉痛。
出来者则不同。
有的兴高采烈,恨不得踩着众人的脑袋飞起来,再高声尖叫以宣泄欢欣鼓舞;
有的哭丧着脸,如丧考妣,恨不得趴在地上,从一个个胯下爬过去积攒人品,留待以后。
小小一个帐篷,人生百态,生老病死,不可测之测,尽在其中。
宁风冷眼旁观,不出一声,只是竖着耳朵,毫无存在感地听着。
“咦?”
“杜凡晨,你怎么也来了,快快回家玩的家家酒去。”
“就是就是,小杜,不是当叔叔的说你,踏踏实实地工作,要不找个商队去当附庸行商,要不就干脆点卖了海图,别折腾什么恢复荣光不荣光的,真当你家里出过王座啊?”
“哈哈哈,谁不知道我们旧铁港只出过铁王座,哪里还有其他王座,小杜他家几代人,全都是疯魔的。”
“呦,还脸红了,气的,想打我吗?”
宁风本来还没有太在意。最后实在是被那贱兮兮的声音给吸引了过去。扭头一看。
“嗯?”
他眉头挑了挑。顿时将那个被围在人群中奚落的少年认了出来。
少年人一身粗布衣服,看着普普通通,却有一头柔顺帖服如处子的头发,眉眼间亦是柔和,让人感觉着就是一个柔软的少年。
不就是茶馆里跟宁风一样,呆到最后,且不忘记付钱的那一位吗?
柔软少年这会儿气得脸色通红,大声地争辩。却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很快就被众人奚落的面红耳赤,嗯,大半是被带颜色的荤话给臊的。
“让开。”
“不跟你们说了,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柔软少年拼命地向前挤,倒真让他挤尽了人群,成为新一波进入营地者。
后面哄堂大笑,议论纷纷,传入宁风耳中。
大致收集整理了一下,宁风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敢情这少年还是旧铁港土生土长的。从旧铁港还产铁,铁王座尚未高举王座前。就举家搬迁到了这里。
只是这一家人一代代的出海,前面几代人还好,有自己的船队,算是旧铁港中的一号人物。
从祖父辈开始,他们家就破败了,剩下的家当在一代两代人出海就回不来的狠造下,到杜凡晨这一代,就够买只漏水的小破船了。
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祖上曾经阔过,打算恢复祖上荣光,这不就成了众人逗闷子的对象了吗?
宁风暗暗点头,心想:“这少年看着女相,倒有颗不折不挠的男儿心。”
他也就是略略留了下心,便罢了,没有太过在意。
宁风心神太半还是在算尽苍生营地里,在那一顶顶帐篷上。
越是凝望,他心中越是啧啧称奇。
“如此长时间,大规模的卜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保持灵验,那么这算尽苍生一族的卜算之道,怕是还超过了仙家易道!”
进入瀚海域中后,不管有意识无意识,不得不说宁风心中始终有一种优越感。
怕是从此方天道的欺软怕硬,自家世界的吞噬对方,就已经开始了。
不管大仙商的道路是怎么让人啧啧称奇,在宁风看来,亦不过是旁门大道中的一支罢了。
旁门,就是旁门,不会因为一样能进入府中,就把它当成正门看待。
这种骄傲,让宁风对很多事情都是兴趣缺缺样子,提不起兴致,此刻算尽苍生营地的种种异状,终于引起了他的兴趣。
“有意思。”
“等会儿一定要见识一下。”
也不用等得太久了。
很快,营地之外一堆堆还聚着一些人,但太半都是已经卜算完毕,或者是干脆自觉付不起代价来看热闹的。
宁风施施然起身,不显山,不露水地向着算尽苍生营地里去。
营地里共一十八个帐篷,其中十七个无论是颜色如何不同,装饰怎样各异,终究是大同小异。
惟有正中的那一顶,特别引人注目。
正中帐篷呈金色,看上去没有比其他帐篷宽大,反而小了不少。
其余帐篷皆如一座城外老宅般宽敞,惟独金色这一顶,感觉就是山间木屋,转个身都怕磕碰到什么的那一种。
与宁风一同进入的其余人等一个个动作飞快,朝着最近的一顶帐篷就扑了过去,好像生怕被人抢了一样。
宁风不过是顿了一顿脚步,立马就看不到营地里除了他外,还有其他人存在了。
“这是什么情况?”
宁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得选择,只好朝着金色帐篷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他清了清嗓子,“请问”之类的招呼还没有出口呢,就感觉到一股风气,帐篷的帷幕好像被无形手托着掀开了。
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宁风哪里不知道这是主人迎客了。
“刚刚那些人好像没有这待遇?”
宁风不太确定地回想着,耸了耸肩,向着金色帐篷里走去。
甫一入内,他瞳孔骤缩,脑子里产生错觉。几乎以为是回到了太阳神宫。进入的是哪一位长辈的洞府道场。
“洞天法术。福地神通吗?”
宁风的异状只是存在了一瞬间,旋即恢复,就是紧紧地盯视着他看的人,也未必能分辨得清楚。
导致他出现如此反应的就是眼前金色帐篷内部本身。
从外面看来,这金色帐篷狭小的可以,就好像是山间木屋一般,可是一进入内部,宁风就有豁然开朗般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一线天似的山势中行走了一日夜。一旦走出,前面是一马平川的万里沃野;或是攀登了一整日的陡峭之山,在精疲力竭时候上了山巅,入目的是山顶天池,水波不兴。
金色帐篷之中,空间之大,一如宫殿。
偌大宫殿般空间,只有两个座位,彼此相对,中间隔着一张大桌子。桌上一堆的玉算筹、木棋盘、龟裂龟甲等等。
宁风失神只是刹那,立刻恢复常态。施施然地走到空座位上坐下,这才抬头,仔细端详与他隔着一张桌子的对方。
金色帐篷的主人形象一入眼中,宁风眉头略略一挑,只是为了礼貌故,神色不动。
那是一个鹤发鸡皮,干瘪瘦弱的老女人,就是坐在椅子上都颤颤巍巍的,总让人感觉随时会从椅子上歪倒下去,就此断气。
她的身材更是瘦小得可以,那种一看就是因为年华老去,不断佝偻、矮小下去的样貌,只是隔着一张桌子罢了,她都要竭力地抬头,才能看清楚宁风。
“怪不得敢进主帐,寻我这个主母卜算,身上果然是带得好东西。”
所谓主母轻描淡写地说着,宁风却瞬间从中品出了点什么,豁然抬头,盯视着对方眼睛,沉声问道:“你能知道我身上带了什么?”
他欲要不信,可是对方怎么说也是以卜算为生的人物,不至于空口说轻易可以拆穿的白话。
“不然呢?”
主母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宁风甚至可以看到上下眼皮间粘稠的眼屎将她眼皮都要黏住了。
她太老了。
“如果你身上没有带足够我出手一次的东西,还敢朝主母帐篷来,你以为你能进得来?”
宁风听到这里才恍然之前金色帐篷帷幕自动打开的原因,更是懂了为什么其他人跟怕人争抢似地扑向其余十七个帐篷。
他们不是抢那十七个帐篷,是生怕慢了一步,只能进这个金色帐篷。
宁风苦笑,他收集了半天,终究还是漏了这么一个关键信息,若不是他身上有货,够资格进入,怕是就要在这上面跌个跟斗了。
已成事实,这些就都成了闲话了,宁风明白前因后果后,便不再介怀,亦不开口,反倒将后背靠到椅背上,整个人呈放松状。
他做出这副姿态,主母立刻就懂了,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人不好对付,靠咋呼是不行了,还是得实实在在的交易。
她颤颤巍巍地俯身,艰难地从桌子上几乎是用爬的方式,取了一个放在距离她稍稍远些的古旧兽皮,向着宁风抛来。
“兽皮书吗?”
宁风控制住本能地伸手去接的冲动,心中想着:“一般这种兽皮书,要嘛是远古时候,别无选择,人族用以记事;要嘛就是有特殊的力量蕴含笔墨与内容间,故而需要特殊材质才能承载。”
“当是后者。”
“既然如此,这件兽皮书就不简单。”
宁风很快就证明了想法无误。
兽皮书距离他两三尺距离时候,忽然毫无征兆地就停止了飞行,当空悬浮,“哗啦啦”地展开,露出其中字迹。
“刷刷刷~~”
一字一金光, 映入宁风眼中,其意自显。
主母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是我族常年收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