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地软弱了一把,没有去一件件地寻找,确定里面有没有小念的衣物。
“呼~~!!”
“吸!!!”
“呼~~~~”
“吸…………”
宁风一口吸气,扯破风箱般的声音。持续盏差,一口呼气亦然,总让人怀疑他的肺部怎能承受住这样的牵扯,纵是老牛,怕也口吐血沫,倒到了地上。
若是有人能透过他的衣物,透过他的血肉,直接看到其五脏六腑的话,必然可以看到一口本源清气盘绕在他脏腑间,硬生生地将五脏六腑尽数护住。
宁风宁愿没有!
那样的话。**上的疼痛,或许可以稍稍减轻一下心中的撕心裂肺。
“恨!”
宁风直接吐出这个字来。不是心中发狠,不是暗暗铭记,不是当面斥责,在这无人的海,面对森然白骨塔,他吐字开声!
“曾经岛上人何辜?!”
“小念于我有恩,有义,有情,此仇不报,我誓不离瀚海域!”
宁风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从牙齿缝隙里面迸出来的,其森森寒意,连白骨塔都要甘拜下风。
在这个时候,什么思家念还,什么魔宗七夜,什么胜负之说,尽数被他抛诸到了脑后。
只有——
恨!恨!恨!
倾尽七海之水都无法洗去的恨,惟有仇人之鲜血,方才可以让这座白骨塔中冤魂,尤其是里面那个会忘记一切却不会忘记他,将包含有他记忆的曾经果当成世上最珍贵宝物的小女孩儿……
想到小念,宁风心中大恸!
“哼!”
他猛地,一拳头捶在胸口处,积郁在那里的闷气随着一口淤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血染如花,在海面上稀释,散开。
宁风再凝望着这朵血花散去,仿佛心中也有什么东西,随之散去了。
不,就好像是这朵血花,它永远是存在了,只是暂时潜伏到了汪洋里每一滴海水当中,深深蛰伏。
霍地一下,宁风抬起头来,再一次直视白骨塔。
这一次,他的目光如海水般幽深,一片冰冷,仿佛所有的感情,尽数被他摒弃了出去。
“塔者,功德器也!”
“故而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浮屠者,塔!”
“这是可以与人命相提并论,或者说,除了人命外,最大之功德器。”
宁风脑子里,关于塔的一些典籍所记载资料,清泉般地流淌过去,不带一丝感情地分析着。
“与此同时,塔者,秘藏器也!”
“佛家多在塔下建地宫,以为秘藏。”
“相传世间佛骨舍利,**都在塔下地宫之中深藏。”
“这么说的话……”
宁风目光如刀,如电,好像要将整座白骨塔看穿。
他的心中,那个冰冷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在没有起伏地继续着:
“白骨塔,自不是佛家之功德器,亦不是秘藏器,这是魔道手段!”
“佛与魔,一体两面,两相对立!”
“魔家造塔,取塔器中道韵,形成截然相反的功用。”
“那么,这应该是一件不为功德,而为戾气;不是掩藏,当是
——催发!”
宁风双眼间,如有一道道闪电在划破,一颗颗朝阳在升起,须臾之间,大放光明。
“是了,我明白了!”
他一刻都不曾停留,一切念头都在电闪间闪过,除却宁风自己,没有人能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宁风猛地一下,如有一座山压在了肩膀上,从凝立于海面上的状态下打破,向下沉了下去。
“咕噜噜~咕噜噜~~”
连一个水泡都没有冒出来,只是海水不住被排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天地。
片刻功夫。宁风沉到了最深的海底。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是以巨龙鲸化身。而是以人类之体潜到了这么深的地方。
若不是巨龙鲸化身现在与他几乎就是一体。宁风的人族之身依然得到了大海的偏爱和眷顾,单凭水压,就足以将他压成了肉糜状。
即便是如此,宁风亦有承受不住之感,感觉体内每一缕空气都被压了出去,胸膛深深地塌陷,压得心脏都不能够搏动。
“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怕是我全身的血液都会被直接压出来!”
换成其他时候。 宁风定然会细细体验一番,再谨慎地离去,这般离奇的感受就好像是殷墟当中一般,不是修士能体验到的,对未来超脱之路帮助无法形容。
奈何,此刻他半点这个心思都没有,只有好好利用这十个呼吸的时间,做他想要做的事情,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喝!”
深深的海水当中,一片幽黯。只有在十余个呼吸之前,宁风在稍浅一些的深海当中才有看到光亮。看到海中奇特的生物,此刻除却暗,就是静。
他的一声暴喝,尽数被大海吸收得干净,连他自己几乎都无法听闻。
霍地一下,宁风睁开了双眼,无量深的海沟中,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出现了光!
那是眼中神光,是一个意志与执念的光辉。
距离这里最近的光辉,则是千丈之上,某些眼睛都退化了的奇形怪状鱼儿,用来引诱猎物的诡异。
宁风脑子里所有杂念都被摒除,吐气开声,眼放神光之余,他双掌尽尽地贴到了从来没有被生灵 触碰过的海底。
“轰!”
体内本源清气躁动,在这种情况下,宁风唯一能调动的力量,便是它了。
每一缕清气都在按照他的意图狂飙于体内经脉,沿着太昊金阙神章上的线路,运转出某个从来没有机会施展过的秘法。
“通天彻地!”
宁风想要暴喝出声,结果是这四个字只是在他的脑海中卷起了滔天巨浪,不曾撼动深海分毫。
以他双掌为中心,大片大片的海水变得浑浊,震荡出诡异的波动。
宁风目不转睛,竭力保持着将血肉中本源清气迫出的状态,实则全部心神都已经放到了法术上。
何为通天彻地?!
亘古天地,天圆地方,无论日月还是星辰,皆环绕蛮荒大地而转动。
日出则巡天,日落则沉地。
上能通天,下能彻底!
太昊金阙神章是天下第一等,独一无二的太阳法,取远古大日意象,化作通天彻地神通。
通天彻地大成时候,能一日之间,巡天一周;能一夜之间,遁地一圈。
实有通天彻地之能。
宁风,远远不到这个境界。
他不能贯彻大地,却能将力量无限地于大地中蔓延开来,一切的一切,如掌上观纹一般。
“果然……”
宁风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脑子里接受神通反馈,浮现出了一幅画卷。
在没有光,没有声,除却海水就是整个大海压力的海沟最深处的地方,有一个豁然空洞。
这个空洞里,海水不能入,压力无法侵,弥漫着一股气状的力量,仿佛直通往某个无限恐怖的力量。
宁风在通天彻地神通的作用下,明明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偏偏就是能感受到一股股恐怖到令人疯狂的力量在其下咆哮着,困兽状地挣扎着。
“这些力量本质就是混沌与邪恶,没有灵智,没有生机,充斥着的是毁灭的**!”
“惟其力量的质与量,着实恐怖,即便是殷墟中感受到过的那些大能们,亦不能与之相比。”
“这下面到底通往何处?”
“难道是九幽吗?”
宁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骇然之色,震撼得无以复加。
他的双掌上,通天彻地法的力量耗尽;
他的身上,强撑着留在海底的力量枯竭。
宁风双臂张开,仿佛要飞翔一般,在浮力作用下,如离弦之箭,笔直地向上窜去。
倏忽之间,在他眼中,漆黑到如地狱一般的深海最深处,向着更深的地方远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白骨塔,九幽眼(下)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眼’?”
宁风一边任凭浮力报复般地将他向着海面扔过去,一边调动着本源清气勉力支撑着身体,犹自不忘分析判断。
他刚刚在海底最深的地方,呆了九个呼吸长短。
一个呼吸的时间,犹如是悬崖,宁风金鸡独立,终究没有掉下去。
“海有海眼,地有地眼,人亦有人眼。”
“人的眼睛,是心灵之窗!”
“地之眼,是地气之源。”
“海之眼,是汪洋之始!”
“但是……”
宁风想到他曾经在太阳神宫收藏的各种典籍里,看到过这样的说法。
“在各种眼当中,有一种,不以地,不用海为名,单纯称之为‘眼’可也。”
“地是地,海,却未必是海!”
“谁能细分得清楚,海之底,是海,还是地呢?”
大地与汪洋之底,本就是相连在一起,区别无非是一方上面是无量量海水,另外一方是无限高苍穹罢了。
本质上,并无区别。
换句话说,大地上有地眼,大海之中,应当也是有的。
只是地眼的作用,在无量量海水的压制下,被削弱到了极致,就是天上仙人,怕也无法深入探查每一寸的海底,将其寻找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只是如果,海眼与地眼,重合在一起,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海眼正常时候无妨。因为不住喷涌出海水的缘故。它与整个大海是一体的。无量量海域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
“若是海眼枯竭,则正相反过来,大海的力量就会瞬间击穿海眼与地眼,于是,成了一口‘眼’,九幽之眼,连接幽冥!”
宁风嘴唇抿得更紧了一些。先前还可以看到一条缝,现在连半点鲜红都看不到。
“你,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失去了水压力,宁风的胸膛重新平复了起来,不复压迫五脏六腑样子。
他还在海里面,但周身窍穴因为巨龙鲸化身故,能自海水中提取空气,全身血肉都在欢呼,都在复苏。
宁风的心神,却半点不在那里。
“白骨塔。就在眼的上方!”
“好狠!”
“好绝!”
“好毒!”
宁风想了无数的词,却无法形容那个存在。那个他已经大致猜测到其身份的存在。
“弥漫方圆数万里海域的暴风雨,曾经岛上的剧变,眼前的白骨塔,尽是此人所为。”
“这白骨塔上的魔道造化,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在瀚海域中没有这等传承。”
“兴许,这人是从殷墟中交换得来,但更大的可能是……”
宁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七夜!”
七夜,只能是魔宗七夜!
这件事情,应当不是他所为,宁风毕竟跟他有过接触,甚至跟他另外一个人格,亦有长时间的相伴而行。
他能七八成肯定,这样的事情魔宗七夜做不出来。
但是,另外一个人可以!
“无论是白骨塔,曾经岛,乃至于那片暴风雨海域,严格说来,都是处在那天我所见的霞举飞升,高举王座异象出现的方向。”
“没有人做飞升事情,会选强者汇聚处,十之**,当其时,这个方向上,再无其他强者,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宁风咬牙切齿,越是分析,目标越是锁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与七夜所代表的夜蝙蝠息息相关的新王座!
“此等手笔,非王座,不可为!”
宁风既然用通天彻地神通,亲眼看到了海底情况,发现了眼的存在,用脚趾头想,都足以推断出对方的目的来。
“他这是借着天地之怒,生灵怨气,以白骨塔为引,勾连于眼!”
“平日里,此人能凭借着魔道上的手段,凭空用白骨塔汲取眼中力量,这是眼中那些力量如此暴怒的缘故。”
“危急时刻,他可以借着白骨塔,引爆眼,到时九幽现于人间,魔染瀚海域,一切就将不可收拾。”
宁风越想越是齿根发寒,好像看到了毁天灭地的一幕,看到一尊大魔借机远遁而去,看到瀚海域跟原本世界在化为一体的过程被生生打断,看到九幽中的强横存在生生打破两界屏障,冲入原本世界……
“嘶!”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猛地发现,这竟然不再是私仇的问题了。
“我必须阻止他!”
宁风从没有这么觉得刚刚所发的誓言是多么的正确。
没有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他真的不能离去。
在这瀚海域中,怕是只有他会阻止此人,他有这个责任跟义务,将此人疯狂的行为扼杀于萌芽。
因为,这不再仅仅是关系瀚海域中生灵的问题了。
“好,那就让我来会会你!”
宁风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白骨塔所在,深深地将这片海域位置记在心中后,竟是头也不回,掉头就往曾经岛方向去。
他,没有毁去白骨塔,连靠近打量一下,都没有。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宁风生怕他再多看一眼,就会压抑不住将其毁灭的冲动。
是了,将白骨塔毁灭掉,不过是一时冲动,一时发泄罢了,不能成事,反而坏事。
宁风一声长啸,如来时候一般,化作一道飓风,带出一片残影,向着曾经岛方向,狂奔而去。
“我就是毁掉白骨塔又能如何?”
“那必然会第一时间引得那个新王座注意,那样的话,无论是他再寻一个我再也发现不了的眼,或者是其他手段,达到他的目的,我连阻止的机会都不会有!”
“再来,破坏白骨塔本身就没有意义,我欲入门,不是一定需要钥匙,破窗可也。”
“道理一样,我只要将那位新王座解决掉,那么白骨塔又能如何?”
“其实力,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绝对是在我之上的。那么,想要对付他,就必须隐于暗处,以有心算无心。”
“这样一来,这白骨塔就更不能碰了。”
宁风好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将所有理由于心中转过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远离了那片海域为止。
回头,再看不到白骨塔高耸;
竖耳,再听不到鬼泣声声;
俯瞰,脚下是清澈蔚蓝海水,有鱼儿巡游;
远眺,郁郁葱葱曾经岛进入视野……
只是……
只是……
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