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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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誓-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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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灵鸟又说道:“首先,你试着抛弃所有杂念,包括以往所学的北斗宫诸般心法,就将自己当作一面可以映照世间万物,却不沾丝毫尘埃的铜镜,任由身周惊涛骇浪,亦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就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有人轻轻推开了一扇小窗,以往的历次搏杀中,霍去病所信仰的是强横的刀法,是霸道雄浑的九阳龙罡,又或横绝珠之类的仙符魔宝,就算有时运用到高人一等的心智和坚强逾铁的斗志,却仍未曾真正领悟到,其实天地间最为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力量,恰恰来自于一个人的内心!

练刀即为炼心,修功即是修心——尽管这道理他早已懂得,甚至也将它谆谆教诲给霍光,可直到此时霍去病才明白,他的“懂得”不过是一种假象。就像一只困守在井底的青蛙,自以为看到了全部的天空。

一念得生,万变皆起。身边的飓风仍在激荡飞舞,可便似隔了一堵透明而坚不可摧的墙,再难以撼动霍去病分毫,如山的压力骤然消失,仿佛眼前可怕凶猛的情景,真的只是虚无缥缈的水中花,镜中月。

火灵鸟迅速感应到霍去病身上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便打铁趁热道:“世间万物皆是虚象。你当它是飓风,它便固若金汤;你当它是薄绢,它便不堪一击。但镜花水月终是心中有相,要想大成仍有漫漫长路需行,现在,用你的饮雪魔刀劈开重重风幕,找到刑天,然后击败他!”

霍去病深深吸了口气,凝目望着跌宕翻转的金色飓风,脑海中空明如镜神思变幻。不知不觉,眼前的飓风起了变化,慢慢蜕变成一卷卷抖动翻腾的金色薄绢,薄得足以用视线穿越。

“铿!”

饮雪魔刀雷霆劈斩,方才令他竭尽所能也无法冲破的飓风,此际竟是迎刃而解,被刀锋层层劈裂,碎散飘飞。

“轰——”

霍去病的脑海剧震,像是在这一刀中抓住了某种东西,甘泉般汩汩注入心头,令他刹那间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飓风、薄绢、激烈厮杀的巨龙灵鸟以及千军万马瞬息中荡然无存,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座泰山般高耸的巨灵之躯——战神刑天!霍去病的身躯相较之下譬如山脚下的一块碎石,渺小得微不足道。

“心有多高,天有多矮。”火灵鸟追随在他的身旁,轻轻在耳边对霍去病说道:“记住,这是你的天地。在这里,你无所不能!”

是的,我无所不能!

一动念间,霍去病的身形暴胀,穿越过层层叠叠的乱云炫光,赫然化作一个与刑天齐头并肩的巨人。苍穹在他的身周,大地在他的脚下。

刑天浑身布满赤红的“禁”字光符,像一个戴着镣铐的囚徒,正挥舞着巨斧奋力冲杀。一个个幻想出的仙族强敌,从虚空中此起彼落地显身,在他的斧下碎裂败退,如此循环往复,永远无休无止。

“看清楚了,这便是他在被黄帝斩落头颅后苦心自创的‘断姬诀’,一共六招,‘决江’、‘沸火’、‘回天’、‘裂山’、‘遗恨’、‘破厄’。”

火灵鸟小声指点道:“你在刀法上不可能胜过他,要想赢就必须将自己内心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只要能把我给你的‘禁’字光符印到他心口,即可大功告成。”

话声落下,霍去病左手赤光一亮,已多了一张若真若幻的神符。

而对近在咫尺的霍去病,刑天竟似毫无察觉,依旧在和那些假想敌奋勇拼杀。

可笑,可悲,可怜,抑或可敬?霍去病摇摇头扬声道:“刑天,我在这里!”

“呼——”所有虚幻的敌人齐齐隐没,刑天转过头望见了霍去病。

“喝!”他大吼一声举起巨斧,斜斜削向霍去病左肩。

霍去病已在一旁观察许久,对断姬诀的一招一式都洞察若明。一见刑天挥斧的架式,就知对方要施展“裂山诀”劈斩自己的左肩。

他凝铸心神,在刑天挥斧的刹那避实击虚,饮雪魔刀一式“惊风驱雁”抢先攻向刑天脖颈。

刑天举盾牌招架,不过霍去病早算准了他的后手,饮雪魔刀虚晃一招反切在巨斧上,“当”地脆响,刑天全身的光符颤动,竟生生被震得一晃。

霍去病心境不着纤尘,彻底抛开刀招,仅取刀意,如天马行空般转腕横切,锋芒夺目,直指刑天胸口。

两人翻翻滚滚激战在一处,二十余回合难分胜负,霍去病却知此消彼长之下,刑天的实力尚不及全盛时的一成,若让他完全恢复,世间有谁能是其敌手?

这时刑天戾气渐盛,已拼出真火,高呼酣战直将对手当作了姬轩辕来打。霍去病逐渐落入下风,却始终找寻不到将光符轰在刑天心口的机会。

“铿铿铿!”

刑天接连三斧又将他迫退两步,露出了左肋破绽,金盾横扫而至。

“在这里,你无所不能!”

生死一发间,霍去病记起火灵鸟的话,顿时神思宁静如水,清晰地把握住金盾来势,心念一动,身形骤然收缩,如一片落叶轻盈贴上盾面。

刑天想也不想,挥斧便往霍去病背心斩落,霍去病的身形却是一沾即走,藉着金盾强劲的冲击力飘飞回旋,转到刑天身侧。

“叮!”

盾斧相击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等若刑天的左膀右臂狠狠干了一架,令得他禁不住身躯摇晃,招式出现短暂的凝滞。

霍去病抓住稍纵即逝的良机,饮雪魔刀一式“元戎歌吹”脱手射向刑天面门。

刑天提盾抵挡,左侧身躯立时露出一丝空门,霍去病身形飘纵趁虚而入。

刑天须发戟张,狂吼挥斧,以攻代守斩向霍去病头顶,不料霍去病早有准备,仅有刑天巴掌大小的身躯遽地膨胀,使对方原本劈向头顶的巨斧只能落往右臂。与此同时,他的左掌握住光符,闪电击中刑天胸口。

“砰!”

巨斧与霍去病的右掌迎头激撞,将他劈出数百丈,如断线风筝不停翻飞。

遥遥传来刑天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金红两色的雄浑光华顷刻湮没霍去病的眼帘,没等他反应过来,幕天席地的绝强力量澎湃汹涌而来,充满肃杀的寒意与狂烈的灼热,一古脑冲向他。

他的意识像在冰水与烈火间不断封冻与烧烤着,化作丝丝缕缕的奇异神识飘向无穷无尽的虚空,无所不在,无时不存。

金红两色强光不住变幻交织间,他有时感觉自己幻作了一只小鸟,自由自在翱翔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上;有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潺潺溪涧汇入小河,汇入大江,最后浩浩荡荡奔涌入海,在波澜汹涌的大潮中感受日出日没,晨昏交替……

不知什么时候,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梦境里花在开,水在流,飞翔的燕子南来北往,几经寒暑变迁,不觉已是白云苍狗。

等他再次苏醒时,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一片环抱于青山绿水,云蒸霞蔚之间的世外仙境。他盘膝坐在一面形如玉璧的山崖下,从石壁上散发出的蒙蒙玉华,似温泉般浸润着自己的身心,懒洋洋地说不出有多么受用。

体内的九阳龙罡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假如说从前的丹田如一个盛水的瓦瓮,现在的感觉就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汪洋,与身外充盈在天地之间的日月精华以及五行元气水乳交融,予取予用,永无竭尽。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应到某种无形而奇妙的东西深藏在身体里,时时刻刻与周围世界融汇交流,他能触摸到风的轨迹,月的广寒,花的凋零,雪的飞扬……万事万物中隐藏的神奇本相,尽凝心底,却又嫋嫋似烟。

一位老妪手拄拐杖,面含欣慰笑意,静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象?

“头儿,你看什么呢?”袖口里响起骷髅头的声音:“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霍去病一笑,伸了个懒腰问道:“婆婆,那只火灵鸟便是您么?”

老妪颔首,回答道:“那是我用一缕神识潜入你心中所幻化的形象。”

“谢谢!”霍去病由衷地俯身一礼,旋即咧嘴笑道:“我好像已差点分不清楚梦幻与现实,多亏有劳您老人家指点。”

“人世种种皆是虚幻,你又何必拘泥其中?梦境也罢,现实也好,对凡人而言,都不过是短促空幻的一场生死。如果你方才深陷在自己的内心天地中无法自拔,那么那里便是你的现实世界,而如今,你也可以说这是一段经历千年的漫长记忆。”

老妪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对于别人来说,你只是昏睡了三个时辰,你又会感觉如何呢?”

霍去病脸上露出微微愕然之色,过了片刻,他会心而笑:“不知周之梦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千年和一日到底有何区别呢?都是场梦罢了。”

骷髅头一头雾水道:“不知粥汁焖糊靛鱼……什么意思啊头儿?”

老妪不由笑着摇头道:“此语出自《庄子》,说他有一天梦见自己化作了蝴蝶,醒来时却不晓得究竟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而你所说的粥汁靛鱼……并不曾被焖糊过。”

骷髅头尴尬道:“庄子我知道,没钱又不肯当官,还故意装死试探老婆。”

霍去病问:“为何我已觉察不出刑天战魂的存在?”

老妪道:“他已被你炼化为金战心,暂时藏于灵台内,往后随着你修为的加深,金战心的威力亦会水涨船高,或许有朝一日能反哺原主。而当你冲破禁锢517Ζ,成为真正的黄金魔族时,刑天也会获得重生。”

“真正的黄金魔族?”霍去病惊讶道:“莫非我现在还不是吗?”

“魔族天生便拥有着凡人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我们将它称为‘魔种’。但必须经过‘开灵’仪式,沉睡中的魔种才有可能被唤醒,如果仪式失败,就只能成为白银魔族又或青铜魔族,尽管一样拥有神赋和超乎凡人的体质,却永远无法成为像刑天那样的黄金族高手。”

老妪解释说:“你拥有魔裔血统,可并未受过‘开灵’,虽然天资悟性高于常人,但依旧不能与黄金魔族的修为相提并论。不仅魔族如此,仙族、巫族也是同样的道理。”

骷髅头道:“那就索性劳驾你替我主人‘开灵’吧!”

“哪有那么简单!”老妪笑道:“开灵仪式必须由黄金魔族的祭司在‘祈天塔’中才能举行;祭司的法力越深,祈天塔的级别越高,开灵的成功把握和效果才越佳。这也就是为何流落人间的魔裔中,从未出现过一位黄金魔族的原因。”

骷髅头失望道:“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头儿马上就能成为一位黄金魔族呢。”

老妪道:“黄金魔族现身人间,未必就是好事。修为仅仅恢复四成的刑天便足以击败顶尖的圣师,睥睨天下。假如神三族重临人间,又会是何种情形?”

霍去病感到她正别有深意地注视着自己,于是淡淡说道:“其实我喜欢美女醇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挺不错,有些事是不是该留给大人物们去操心?”

老妪摇头道:“如果霍公子所说的‘大人物’,指的是那些有可能抗击神三族保留人间净土的英雄,那么老身以为,你理所当然应该是其中的一分子!”

“我?”霍去病像是被老妪的话吓着了,耸了耸黝黑的剑眉苦笑道:“恶棍、无赖、色鬼、懦夫……加在一起怎会变成英雄?即便要当英雄,我也喜欢做个得胜的英雄,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吧,谁让我的体内流淌着魔族的血液!”

老妪的神情依然平静,回答道:“当然,霍公子是被魔族寄予重托的魔衍者——尽管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项差事。”

她怎会知道?霍去病心头剧震,神色却波澜不惊地说道:“嗯,我的确不喜欢,但我更不喜欢为了无聊空洞的理想,随便跟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敌人对着干。”

“是么?”

老妪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看着镇定自若的霍去病接着道:“可这正是令师傲霍对你的期望——不要让三千年前那一场横尸百万,生灵涂炭的神三族大战在人间大地重演,便是我们这一群人的理想。

“试想一下成千上万的人族战士,在神三族一个法术的轰击下就灰飞烟灭的景象,霍公子还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无聊空洞的理想吗?”

“师父的期望?”霍去病终于露出一丝惊异,以前发生的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在一瞬间也有了答案。他缓缓说道:“没有神三族,人们同样会相互征杀,血流成河。汉人和匈奴人打,匈奴人和西域胡人打,死的人一样的数以万计。”

老妪道:“这其中的区别,我想霍公子心知肚明;即使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难如所愿。公子可知为何每一代的魔衍者与巫胤者,都不得不苦苦隐藏身分?你成为魔衍者虽然是傲霍计划之外的事,但仍要小心,也许不久之后,仙族的追杀就将接踵而至。”

霍去病笑了笑,道:“我早已习惯了被人追杀,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老妪颔首:“无论你现在是否愿意接受,净土会都将在暗中给予你最大支持。”

霍去病悠然道:“‘一切为了人间净土’,这就是净土会的源来?”

老妪怔了怔,说道:“原来你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神智,难怪能救下折兰胭。”

霍去病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愿糊里糊涂被人卖了而已。”

老妪道:“但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傲霍已决定刺杀刘彻。”

霍去病一凛道:“师父要杀刘彻?”

“我劝过傲霍,但他有自己的想法。”老妪回答说:“时间就在花会最后一天。”

“那就是后天了……”霍去病的脸色已恢复了冷静,徐徐道:“应该是个好日子。”

第八章 惊艳

花会第三天。武安侯田玢坐在马车里,马车走得很平稳,没有前呼后拥的仪仗,没有戈明甲亮的护卫,只有一个身着黑色便衣的中年男子和几名亲信骑马随行。

马车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口,在幽深曲折的小巷中行了须臾,忽然停下,对面不到十步远的地方,有一辆同样轻车简从的马车正在静静等候。

“你来晚了。”那辆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漠而高傲。

“是你早到了,我一向很守时。”田玢似乎很不喜欢对方话语中包含的训斥口吻,淡然道:“尤其像今天这样的大日子,我更不会记错时间。”

“人呢?”马车里女子的声音道:“我要再看一看。”

田玢吩咐道:“严先生,打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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