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瑟想起这些麻烦,这才发觉自己和傅铁衣的婚事破在眉睫,不发愁实在不行,不由一阵灰心丧气。她懒洋洋地随口问了一句:“那阿云和子周一起去了吗?”
五音答道:“小公子身体不适,今天没有陪陆公子一起去。是兰管事跟着去操办的,小姐请放心,必不会出岔子。”
赵瑟心道:我巴不得出点岔子才好。
五音见赵瑟双手按在侍奴捧来的热帕子上怔怔地发愣,便接着说道:“小公子说这个不过是走过场,意思意思就算啦,待到您和侯爷婚礼的正日子到了,陆公子和侯爷义结金兰时他才亲自操办。”
赵瑟听到婚礼二字时生生被吓了一跳,心咚咚跳着,脸色也白起来。她怎么都觉得五音的声音实在太大,于是飞快的瞄了外面一眼,责怪道:“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然而,十一还是听见了。在外面冷冷地说了一句:“倘若是我,死也不会叫不相干的人为母亲。”
赵瑟心中尴尬,然而此时此地,侍仆环绕,都眼睁睁地瞅着她,实在容不得赵瑟抱住扮成米饼的十一撒娇耍赖。赵瑟暗地里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自己冲外面叫道:“米饼你这死家伙给滚我进来!”说完之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十一按捺不住冲进来要自己好看。
好在十一很肯给面子,真的听话进来了。不仅如此,还躬身行了老大一个礼,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赵瑟顿时觉得阳光明媚,初夏的风怎么就这么舒服呢。心道:看来我们家十一还是有温柔可人的时候的……她觑着十一的脸色,虽然没笑模样,说不上好看,到底也没有多难看不是?赵瑟便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道:肯定是因为十一扮成米饼,才被化妆遮住了笑容的。
赵瑟索性将心一横,伸手去抱十一,活生生一派轻薄纨绔的做派。她的手略微有点儿哆嗦,主要是因为紧张。赵瑟暗骂自己一声不争气,换了口气,笑道:“你跟着这样不忿做什么?你放心吧,我总不会叫你唤不相干的人作母亲?”
十一靠在赵瑟怀里,头歪过来压着赵瑟的胸|乳,如同乖巧的小猫。赵瑟心中便生出几分侥幸,以为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只是没有想到,收起爪牙的虎崽也一如打瞌睡的猫咪。
五音在一旁笑道:“小姐这么说岂不是平白让咱们米饼伤心?平时那么宠爱,小人们还等着小姐成婚后改口叫公子呢!小姐不叫人家唤傅老夫人为母亲,岂不是成了不要人家?”说罢取了一只风头钗给赵瑟戴。
赵瑟给米饼闭着眼睛捏造出来的什么剑仙身份五音是知道的,是以敢于开这样的玩笑。而况看平日赵瑟待米饼的情意,都知道早早晚晚必然是要收房。在加上剑仙这种世外之人的身份,恐怕还要正式取来做侧夫,故而才会有改口叫公子之语。
这句玩笑正说到赵瑟的心虚处,一时竟然慌张起来,低声斥责五音道:“胡说什么?还不掌嘴!”然而赵瑟终究忍不住要借机再试探一番十一的心意。她不敢看十一的眼睛,只盯着他的头发,假作玩笑似地对十一说:“不然你真的傢给我吧?我肯定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就算我成婚了……”
说到这里,赵瑟歪过头去看十一。这句话轻易说不得,她实在不敢不看十一的眼色。十一也恰好正看着赵瑟。眼眸中目光流转,令人心生妄想。真是奇怪,一旦十一变成了米饼,他原本像雷电一样犀利,让人心跳、让人不能抗拒的的眼眸也跟着柔和起来。暴风雨像经过什么过滤过一样风光旖旎起来。让赵瑟几乎感受不到压力,反而像是受到了鼓励。这给了赵瑟力量,让她鼓起勇气说完后面的话。
“……就算我成了婚,有了……夫君。我们的情意也是一样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十一低头略作沉吟。这短短的几刹那放在赵瑟心里是经年的煎熬。她几乎坚持不住要说:“我和你开玩笑嘛,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之类的话来弥补刚才的鲁莽。十一却在这个时候仰头向她展颜一笑,一探手便勾过了五音手上的凤钗。随手一抛,风头钗便斜斜的插进赵瑟的发髻里。
那笑容像天边的一抹晚霞映进赵瑟的心底,让她许久都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今天是休沐之期,我们一起去好生玩耍一天。”赵瑟说。
于是便吩咐准备车马,赵瑟欢天喜地地挽着十一出门玩耍。赵瑟嫌五音跟着碍眼,怕到时候不好打发,不方面自己和十一说情话,索性便借口兰管事不在留五音看家。五音这次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没怎么叫赵瑟费口舌便含笑留下。
待送赵瑟出了门,五音收敛笑容,回身望着远远靠在墙角发呆的青玉说道:“走吧,小公子叫你呢,说有话问。”
青玉闻声立即就是一哆嗦,按着桌沿道:“我不去……成吗?“
“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了主的吗?”五音反问。
青玉惶然道:“可是昨天米饼也和小姐在一起了,小公子怎么不曾叫他。”
五音晒然道:“那人家有本事让小姐开口说我取你,你怎么就没有呢?”
青玉眼睛立即就红了,只是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五音看着心中一软,到底物伤其类。过去执着青玉的手,淡淡责怪道:“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知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小姐要完婚了,要有陪傢的公子来管咱们了,你怎么还敢在自家公子的卧房里勾引小姐?陆公子是不会和你计较,可你当新来的那傅家小少爷是吃素的吗?倘若小姐肯护着你也就罢了,现在明明……”说到后面不由叹了口气。
青玉委屈道:“我没勾引小姐?”
五音便觉得这人不可救药,到现在还要嘴硬,便冷哼道:“那就算是米饼勾引的吧,可怎么你也会在床上?一张床上睡着两个你当好光彩的事吗?小姐的名声都该叫你们败坏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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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急忙分辨道:“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就记得我在外面值夜,后来就睡着了……”
五音摇头道:“但愿一会儿小公子问你你也这样嘴硬才好。走吧,别拖着了。这种事情可是越拖着越没有你的好处的。”
青玉便抓着五音的胳膊哀求道:“五音哥哥,救救我!不然你派人去找公子,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五音爱莫能助,只说:“傅小公子一个院子里住着,现如今我可没本事替你遮掩了。陆公子今天是“满九”之礼,你还嫌自己没被打死的理由,竟然想去找他?”于是便唤了几个小厮来扯他。青玉看没指望,也就灰了心,甩开小厮,抹了一把脸,挺起背当先走去。
到在台阶下面,青玉回头对五音说:“五音哥哥,我有块玉是初去服侍小姐时,小姐亲手赏的,在匣子里收着。日后你帮我带给我哥哥吧,留个念想。我大哥叫青袖,在淮南夫人府里服侍七爷……”
这一番郑重其事的托付到把五音给说乐了,他推了青玉一把,笑道:“别搞得和真的似的。他就算再凶神恶煞,到底也是公子不是主君。你虽然作了该死的糊涂事,却怎么说也是陆公子身边最得力的侍儿,他怎么也不能问都不问你家公子一声便把你打死或者发买。你就装可怜点儿,别吃眼前亏。待晚上陆公子回来,你好生求求不就过去了吗?”
青玉恍然大悟,一时憋着的那口气松下来,腿脚发软,再也往前走不动。说来也奇怪,刚才存了必死之心尚能凛然不惧,这会儿知道死不了反而害怕起来。也难怪青玉害怕,傅铁云来了不过几日,恶鬼之名便有一丈三尺之高,无事听到了也要打哆嗦,何况犯了这样的大忌。五音见状不住地摇头,和几个小厮连拖带拽的总算把青玉弄到了主居门前。
门前参娃挥着个扇子熬药,两个侍奴站在门边上,却是五音以前给派过去的。五音便使了一个进去通报,片刻工夫,便见里面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那汉子年纪虽说是不太大,总也有个二十五六岁。脸盘黝黑,皮糙肉厚,还长着络腮的胡子,却穿着侍奴的花衣裳,头上梳成两个垂髻,做十几岁如花似玉的少年侍奴打扮。着实让人目瞪口呆,摇摇欲坠。然而五音却是见惯了的,自是巍然不动。
这奇情怪景说来也是有几分出典的。那夜傅铁云刚来,头一天晚上便使随行的护卫抓了赵瑟的侍郎来凌虐。赵瑟一怒之下,下令护院不得再入内宅。哪知道傅铁云这人生来仿佛就是为了和赵瑟过不去,闻说既不惊也不恼,只令护卫们统统换上侍奴的服饰,于他的私房之中服役。第二天带给赵瑟看,赵瑟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认不是对手,从此对傅铁云有多远便躲多远。原本夫御入门,父家便可以陪傢侍仆贴身伺候。人家爱使唤老的、黑的,丑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那汉子似乎很不屑于和五音等人打交道,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软在地上的青玉,不耐烦地问五音道:“怎么就来了一个?还有一个呢?”
五音压了压火气,和颜悦色地解释道:“这个是青玉,伺候陆公子的。另一个是米饼,刚才小姐出门带着一起走了。我如何敢拦?小公子这就问吗?”
汉子哼了一声道:“我们少爷旧疾复发,刚刚才好一点儿,哪有功夫见这小倡奴再生闲气。早就交代好了,不劳你操心!”想想,勉强在后面加了一声“哥哥。”绕是五音日日听惯了,也不由满身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
大约汉子开口叫这一声哥哥也极难受,话音未落立即扭过头去,打了个响指说道:“鞭子拿来。”于是便有一个小厮提着木桶从耳房出来,放到院子正中。木桶里是满得将要一出来的凉水,插着十几支各式各样的鞭子。
青玉身上立即更软了,恐惧地望向五音。汉子一脚踩在青玉的背上,喝道:“看什么看?”说罢伸开蒲扇一般的大手像拎小鸡一样将青玉拎起来,几步走到院落中间,将人一扔。他抽出一只又长又直的鞭子,以一头捅着青玉的腰背喝道:“跪好!”
五音远远地看清那支鞭子,心中不由也是一阵发凉。那鞭子三尺来长,拇指粗细,乃是十几股牛皮,竹子和紫铜扭成。实实是打牲口的不是打人的。还好青玉看不见,不然非要吓昏过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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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手撑着青石砖跪好身体,汉子远远地以鞭头轻点他的臀道:“衣服撩起来,脱了裤子……”
此时已有许多侍奴小厮远远的围在一边看热闹,四周压抑着无声的窃窃私语。青玉手指发颤,只将衣摆拉到背上便迟疑着做不下去。汉子催道:“快点!别磨蹭!”声音不大,却粗粝地叫人胆颤心惊。青玉不由得浑身一紧,手上使劲一扯便将裤子拉了下来,□出臀部。
汉子满斯条理地将鞭子在水桶里反复浸着,神情凝重,更像武士检查兵刃。他将鞭子拿出来在空气中挥动几下。未及向青玉身上招呼,便听旁边有人脆生生的叫道:“且慢。”
汉子转头观瞧,只见一个穿着水碧色长衫的少年抱肩靠在大树下面,瞪圆眼睛看着自己,正是赵瑟才收房不久的碧玉。他便用鞭柄扣着掌心问道:“碧郎有何指教?”
碧玉走进两步说道:“青玉是陆公子的近身侍儿,就算日后主君在,也要知会公子一声才好处置。如今不管他犯了什么错,要罚也该由陆公子来罚。趁着陆公子不在的时候对他的侍儿施以重刑恐怕不是小公子的意思吧?只有你这种不识仪礼教化的蛮人才会如此行事!”
男汉子冷哼一身,不理碧玉,径直将鞭子搭在青玉的腰上。四顾言道:“我们公子说了,这倡奴竟敢在陆公子的卧房勾引小姐,辱公子甚矣。他的意思是打死了喂狗,但这倡奴毕竟是伺候陆公子的,既然公子不在,便捉到此处,等公子回来了再发落,以为效尤。”说罢扬长而去,只是进门前嘱咐了参娃一句:“药好了没?赶紧送进来。”
五音心中奇怪:不知昨天夜里这陆公子和傅铁云那恶鬼在床上谈了些什么,以至于傅铁云要用这等手段叫他难堪……
赵瑟要等坐在马车上才开始琢磨十一方才对自己求婚的反应。不说话,却笑着给自己插上凤头钗。这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以前十一明明是坚决不做侧夫的,如今这暧昧的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赵瑟越琢磨越觉得没谱儿,却没胆量再次向十一探问,实在是难受地紧,枕在十一的腿上不停的翻滚。
十一蒙住赵瑟的眼睛,问道:“想什么呢?”
赵瑟心道:死就死吧,我也豁出去一次!遂顺竿爬道:“我只是在发愁,日后你若是和傅铁衣化敌为友一起欺负我可怎么办?”
赵瑟这话算盘打得极响,但凡十一应上一句,不过是与不是,那么他答应傢给自己的事就算是板上钉钉,再无更改。哪知十一只随口说道:“也就只有你才会有这种着三不着两的念头。这几天咱们说好了,只在一起快乐,旁的事都不准提!”
赵瑟再问的信心顿时被打击得四分五裂,像泡泡一样升上天去。她想了想,问道:“真的这些天都陪着我?万一你军中有事呢?张襄和你关系怎么样,出了岔子可不是玩的。”
十一摇摇头说:“也不是无事,日前乌虚骑兵已至玉门关外,大战一触即发,可西北诸军还在终日寻隙争斗,军饷又不足,几乎连大都护都弹压不住。你也知道,张襄是大都护最得力的儿子,所以想尽快调他回西北帮手。大约也快了,这几天都下令做准备了。”有关张氏的重要机密,就在赵瑟与十一的闲聊中被十一随意说了出来。末了,十一加了一句:“虽然有事,可是现在对我来说,什么也没有陪着你重要。”
赵瑟“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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