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恬舒服地坐在鳯鸣身旁;恬然笑道「一共只有两条;过文稿却足有上百张丝帛那麼多。」
「你还笑!」凤鸣瞪他道:「你身为大王;要改革也请看著情况来;循序渐进嘛;一下子捅到马蜂窝;不是逼人家反你吗?」
容恬苦笑道:「大后他们刚刚说的只是两条的大概内容;细则有上百条;一时和你也说不清楚。那份是藏在王官中的底稿;颁布的时候当然是看情况一点一点实行;你以为我会那麼没脑子一下子全部捧出来吗?只是没想到瞳儿占据王官;这份未修改完善的文稿竟然落入他的手中。唉;这件事我确实有错。」
太后舒了一口气;不无欣慰地道:「大王总算肯认错了。贵族是国家的根本;人才精英所在;历代官吏将领;都从中选拔;而且对王族数百年来忠诚无比。哀家想;只要大王回心转意;将均恩令付之一炬;从此不再提起;那麼大部分附庸瞳儿的贵族都会回来效忠大王。」
瞳剑悯也精神一振;肃容道:「当真如此;我愿意赶回都城;打开城门迎接大天;和瞳儿一起赴大王跟前;任由大王处置。」
「瞳儿肯吗?」太后怀疑地问。
瞳剑悯显然也知道要瞳儿投降没那麼容易;沈默半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沈声道:「十一国互相倾轧;离国虎视眈眈;我西雷怎麼还禁得起内乱?国难当头;私情无法理会;瞳儿如果冥顽不灵;我这个当叔叔的就亲自动手把擒了;送来给大王处置。日後我死了;下到地底;任由我大哥和嫂子惩罚就是。」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著容恬;「坦白地说;如果没有均恩令;大王确实是一个比瞳儿胜任百倍君王。瞳儿自从得知大王未死;日夜不安;竟然不顾我劝阻;执意和离国的若言勾结;这件事让我对他非常失望。」他能说出这些话;可见确实对容恬仍存忠心。仅从瞳剑悯一人的例子来看;只要容恬否决均恩令;再宣布一下不追究贵族们追随瞳儿之罪;贵族们八成敲锣打鼓打开城门欢迎容恬。
没想到事情发展急转一百八十度;柳暗之後又是花明;局势一片大好。
此刻看起来;西雷的王位要拿回来;确实易如反掌。
太后和瞳剑悯满怀期待地看著容恬。凤鸣心里却是赞成均恩令的;隐隐觉得撤销不妥;稍微挪了挪身子;张嘴欲语;但看看太后和瞳剑悯;又谨慎地闭上了嘴。
现在情况微妙;容恬的决定将会完全扭转事情的发展。容虎的种种告诫;又情不自禁浮现在凤鸣脑海里。
容恬似乎陷入深思。
凤鸣像太后和瞳剑悯一样;紧紧盯著容恬;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对於西雷的贵族和西雷的百姓;甚至十一国的人来说;容恬接下来的决定;都将和他们息息相关。
沈吟片刻後;容恬闪亮的瞳仁中掠过一丝决断的光芒;徐徐道:「除非本王战死在回国的路上;否则均悘令;将是我西雷未来最重要的一项国策。从今天开始;本王会命人将均悘令抄写上百份;用尽所有办法;张贴在力所及的所有城隍镇。本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做一个怎麼样的西雷王。」字字斩斩截铁;竟毫无兜转的馀地。
四周霎时一阵死寂。
太后和瞳剑悯万万没想到容恬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当场呆若木鸡;满脸喜悦期待;尽化为来不及隐去的僵硬诡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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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凤鸣震惊之馀还有一点开口说话的能力;低声唤道:「容恬。。。。。。。」
容恬回头去看凤鸣;笑道:「做得有点激进;但治理国家也如同打仗;要善用诡变奇兵;你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劝我。」
「不。」凤鸣微仰著头;满眼都是忍不住流露的笑意;「我只是想说;你帅呆了。」一把扯住容恬的衣带;主动把脸凑过去;在容恬脸上亲了一小口;以示鼓励。
凤鸣直接痛快的表态支持;当然是最让容恬满意的反应。
送上门的美食;容恬从没有拒绝的矜持;难得凤鸣主动;容恬立即老实不客气;一把反搂了爱人;把舌头直探进去;里里外外调戏个饱;听见身後僵硬般的空气中渐渐传来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知道太后和瞳剑悯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两三成;只好把被他吻得晕乎乎的凤鸣依依不舍放回床上;转身潇洒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副无可奈何但是极俊逸的表情;「太后息怒。太后的苦心;我怎会不明白;但均恩令并不是儿子一时冲动而拟定的。这一道王令;早在我未登基之前就酝酿;这几年;我一边在朝政中琢磨;一边不断派出心腹;到西雷以至其他国家的各个城镇中暗中观察;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一项国策;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动摇我的心意。」
太后坐在椅中;犹如泥塑一般;也不知道是否打击太大;容恬的话;她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瞳剑悯脸色变得极度难看;死灰一片;「这样说来;大王是执意要抛弃先王的基业了?」
「瞳将军大错。」凤鸣揉著太阳|穴从床上坐直了;刚才被容恬反击的吻弄得晕乎乎的脑袋还隐隐充斥著兴奋。容恬毅然回绝撤销均恩令的态度实在帅到无以伦比;连带著也激起他的雄心;当然义不容辞帮容恬反驳瞳剑悯;「均悘令是一道伟大的王令;它会使西雷在很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国中无人能及的大国;连离国也望尘莫及;只有容恬这样有气度的大王才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凡是认为均恩令会毁灭西雷的人;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容恬一口拒绝撤销均恩令;瞳剑悯心灰意冷。他笃定这个「自强国策」绝对是凤鸣弄出来的花样;对凤鸣的态度更是立即下降到历史新低;鄙夷地哼了一声;「原来我这个为将几十年的西雷大将;只是目光短浅之辈。鸣王你被人处处追杀缉捕;三番几次要西雷动用大军营救;到是目光卓越了?」
这话老辣;一句就刺中凤鸣要害。
如果说当今十一国;被人逮得最多的权贵;他凤鸣敢认第二;没人敢认一。
凤鸣嫩脸通红;又开始习惯性地挠头;挠了一会;才想起身上肩负著捍卫容恬国策的重任;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目光卓越的并不是我;而是容恬。」
「哼;这等口舌之争。。。。。。」
「瞳剑悯。」一直不作声的太后忽然开口;威严地道:「让鸣王说完不迟。」
瞳剑悯现在已经明白太后是站在他这边的了;当然对太后俯首贴耳;於是真的闭上了嘴。
容恬见凤鸣挺身而出;为他分辨;大觉有趣;用手撑著下巴;继续观看他怎样发挥。
凤鸣继续道:「容恬目光卓越之处;在於他拟定这道均恩令的出发点。」
「请鸣王说仔细些。」太后发言了。
「因为容恬的出发点;并不仅仅是从西雷的观点看问题;而是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的问题。」
此话一出;太后似乎想到了什麼;略为动容。
「妙!」容恬蓦然爆出十声大笑;以手击床;赞道:「这一句真是精华。从十一国之主的观点;来考察人才问题;哈哈;凤鸣;凤鸣;只有你才能说出这麼精彩的话来。我一直都想用一句明白的话概括均恩令的主旨;可不是用词太过艰涩难懂;就是过於冗长。难得你竟能想出来这麼一句妙语。」注视凤鸣;又爱又叹。
凤鸣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嘿嘿讪笑;「我也是随口就说了出来;没经过什麼思考的。我们继续说下去。」收了笑容;又摆出一副认真的脸;「人才是国家的重要资源;治理国事需要人才;改进耕牧需要人才;打仗用兵需要人才;有能力的人。。。。。。。」
「咳咳。。。。。」太后乾咳两声;静静道「鸣王只需要说一句有能力的人对於国家很重要就可以了。」
「哦;是的;是的。」凤鸣连忙答应了;把岔开的话题又绕了回来;「将选举官吏将领的范围;扩展到平民和奴隶中;这使国家有机会吸收更多的人才。。。。」
「这就是均恩令的荒谬之处。」瞳剑悯对於均恩令真是反感到了极点;都是下等贱民;哪有什麼才能?这就好像从猴子中寻找一个将军一样;简直就是妄想。」
话音未落;原本一直倚在床边的容恬眉头一挑;站了起来。他人高腿长;雨步已经到了瞳剑悯眼前;像泰山屹立在前一般;压得瞳剑悯差点透不过气来。
容恬手在腰一摸;锵!拔剑出鞘;寒光闪闪。太后凤鸣以为容恬动了杀心;都是大惊;同时从椅子上床上猛然挣起大呼。
「容恬!」
「大王不可!」
惊惶呼声中;容恬已经把手中宝剑递了出去;递到中途;方向忽转;瞳剑悯还未明白过来;容恬的宝剑已经潇洒地在半空中虚晃半圈;塞到了瞳剑悯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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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恬看著愕然的瞳剑悯;薄唇微微上扬;蓦然提声喝问;「子岩在外面吗?」
「子岩在!」帐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应答声。
容恬也不叫他进来;隔著帘子喝问;「子岩;你自学了十年的剑法;敢不敢和瞳剑悯比一场?他可是西雷老将中有名的剑术高手。」
「有何不敢?」子岩的回答毫不犹豫地传了进来。
容恬早猜到他会迎战;眸子对瞳剑悯冷冷一瞥;「你要赢了;本王立即放你回去。」
瞳剑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生机;心中大振。
瞳家在西雷世代为臣;门风骁勇刚毅;出过不少著名将领。瞳剑悯可以说是从出生就被当成将领来抚育的;从小除了父亲长辈等悉心教导;还延请各地剑术名师指点。对於剑术;他有相当的自信。
子岩是容恬留在身边危急时才用的死士将领;瞳剑悯从没有在西雷王宫中见过。不过隔著帘子听他的声音;最多也不过二十来岁;练剑的年月远远比不瞳剑悯。
年轻剑手的优势;最年轻力壮;斗剑越到後面;越能显出体力;对於老将来说;拖越久就越吃亏。但比剑不是拔河;并非力气大就可以赢;更多的是要看经年累月积累的技术和经验;这才是决胜的关键。只要可以倚靠老辣的剑术;尽快刺伤对方持剑的手;就可以大获全胜。
想到这里;瞳剑悯脑里已经打定主意;握著剑柄的手紧了紧;缓缓站起来;沈声道:「将来你要是被我生擒了;我也给你这样一个机会。」扫视帐内一眼;沈著地走了出去。
凤鸣这才松了一口气;软软靠回床上;後臀一碰床垫;立即惨叫起来;「啊。。。。。。。好疼。。。。」
容恬赶紧过来;帮他小心安置;心疼地怪他:「要你好好躺著;你跳起来干什麼?」
凤鸣才以为容恬要杀瞳剑悯;大惊之下哪里还想得起来自己这个经历过容恬强烈「疼爱」的身体不可以随便挪动;此刻正不得不承受「纵欲」的恶果;疼得龇牙咧嘴;听见容恬这麼说;立即用充满控诉的目光瞪视容恬;「不是你;我用得著这躺著吗?」因为太后还在一旁;声音只能压低。
锵!
一声短促的兵器交击声;忽然从透过厚重的帘子传入帐内。
两人知道外面空旷沙地上的决斗已经开始;都停止了低语;聆听外面的动静。凤鸣学剑的资历远远比不上容恬;也不如瞳剑悯这样的老将;隔帘半眯著眼睛听了半天;只偶尔听见一两下金属碰击声;时大时小;实在听不出个什麼来。他眼角转动;朝一直静坐在旁的太后瞅了一眼;又看看身边正仔细听著外面的决斗动静的容恬。?
容恬虽然也是隔帘听音;却时而点头微笑;时而叹息;隔了一会;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可惜;子岩毕竟年轻;有点心浮气躁;不然这招已经足以让瞳剑悯弃剑。」?
凤鸣非常惊讶;又羡慕又佩服;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光听声音就可以猜他们的招数?」?
容恬容俊不禁;「就算师傅也没有这样的本事;我只是哄你玩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笑後又一本正经道:「不过我猜子岩会让瞳剑悯弃剑;却是很有把握的;要打赌吗?」?
凤鸣看见他一脸诡异的微笑;连忙摇头;「打死我也不赌。和你打赌;不管输赢都是我倒楣。」?
两人低语这片刻;外面逐渐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已经骤然停止。容恬视线转向一旁;淡淡道:「进来吧。」?
薕门应声而揭;子岩首先大步跨了进来;恶战後呼吸还有点急促;宽厚的胸膛一起一伏;剑已经回鞘;就插在腰间;入了帐篷见到容恬;对著容恬微微一躬。?
「赢了?」凤鸣从容恬身後探出半个脑袋问。?
子岩朝著他轻轻笑笑;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算是回答了。?
跟在子岩身後进来的;是脚步沈重的瞳剑悯。刚才容恬递给他的宝剑已经不在他手上;他空著双手;有点失魂落魄;灰败的脸色让他看起来似乎老了很多。?
进帐後;瞳剑悯首先将目光投向脸色一样难的太后;许久;才缓缓转容恬;「我输了。」?
容恬问;「你知道你输给了谁?」?
「知道。」瞳剑悯道:「一个平民。」?
「也就是你嘴里所说的不可能从中挑选出将军的猴子。」?
「猴子再有本事;也是猴子。不管一只猴子多有本事;但用一只猴子当一军的主帅;始终只能惹人耻笑。」瞳剑悯冷冷抬起头;眼中射出桀骜不屈的骄傲目光;「尊卑有度;贵族对王族世代的忠诚;才是一个国家可以屹立的根基。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要改变我的想法;万万不能。但我不想死在低三下四的人手里;请太后赐剑;让我自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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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态度还如此强硬。?
凤鸣微觉愕然;又转过视线去看子岩;「你有没有什麼话要说?」?
子岩摇摇头。?
他这样安然;倒让凤鸣更加奇怪。?
「他这样侮辱你;你一点也不生气?」?
子岩垂下眼;想了想才答道:「他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过我;现在可怜得只能动动嘴皮子了;我为什麼要生气?」没想到这家伙一脸正经;一开口居然这麼损;瞳剑悯立即对他怒目相视;老脸涨成酱紫色。?
「哈哈哈哈。。。。。。」容恬听得有趣;仰头大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随意地摆摆手;吩咐道:「瞳剑悯回来吧;你是迂腐了点;可还算是个忠臣。不过;瞳儿不同;他胆敢和若言勾结;已经背叛了西雷;本王绝不会饶过他的。你回去之後;把本王这个口讯带给他。子岩;你给瞳剑悯备一匹好马;再给他一把剑;一包粮食;把他带到二十里外放了。」?
他身为大王;话一出口就是令。?
凤鸣等都没猜到他会突然开口释放瞳剑悯;非常愕然;连劝告一下都来不及。只有端坐一旁的太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她亲眼看著子岩把瞳剑悯带出帐篷;缓缓起身;终於开口道:「哀家累了;要去休息一下。」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大王准备什麼时候启程?」?
容恬恭恭敬敬道:「原定是明天启程的;好赶去西琴和太后会合。现在当然是要和太后商量好了再决定启程的日子。」?
太后叹著苦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