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觉得自己医术尚不成熟,不敢戴师傅的人皮面具坏了师傅的名头,又笃定不会有人再对曾经死去的唐池感兴趣,所以大胆的以本来面目行走江湖。却没想到有人得到消息,正在满天下地找他。
当他听到幼时玩伴古小木跟他说那人就在这附近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顿时颜色尽失方寸大乱。
骑马奔跑了一段时间,重生拉住缰绳。自己是怎麽了,怎麽一听到那人的名字就慌乱成这样?他就算出京,也不一定是为了我吧?也许他真的只是暗访民情也说不定。他又不知道自己还活著。还是那次什麽地方露了马脚?
越想越头疼,干脆把此事丢开不去想它。倒是北方大疫横行,师傅好像也在那带,何不趁此机会一展所学,救人性命减己罪孽,也省得枉来人间一遭。
这样一决定,当下,重生便调转马头向北方行去。
皇甫彖微服私访跑到江南近北一带找了一圈,马车是找著了,车夫却换了人。问车主原来的车夫现在何处,结果一问三不知,不但没有得到答案,反而和明明是男人却美的不象话的车主莫名其妙打了一架。本来是可以不用打的,可是一想到唐池很有可能和那妖媚子……,结果气不打一处来,被对方挑拨了两句,立刻火冲眉梢。本想教训对方,却没想到对方功力竟那麽强,後来如果不是藏在暗处的左宫军高手众人现身,加上新车夫的拦阻,自己很有可能不顾一切也要废了那妖媚子。
找了将近两个月,总是捕风捉影,好不容易断定那叫重生的医者就在洛阳城结庐治疗百姓的消息时,朝廷却传来急件,说是北方瘟疫横行,救援物资无法赶上,现正在闹饥荒,已到了十城六空的程度。
考虑再三,彖决定公开身份,带领救援物资和京中集结来的大夫,以慰问百姓、与百姓共存亡的名义移驾北境。
“大夫!大夫!不得了啦!天大的消息啊!”伴随著清脆的童声,一扎冲天小辫的男童冲进草庐。
“嘘──,什麽事,这麽喳喳呼呼的?大夫正在给病人治疗呢。去,有空烧水去,不要在这吵到大夫。”年约二十几的少妇拍拍男童的头顶,让他安静。
“娘,你不知道!真是天大的消息!大夫大夫,你听我说,我们有救啦!皇上要来啦!”
手一抖,针一偏,一下子扎进左手的食指里。“嘶!”反应过来时,已经冒出血珠。正在用针灸给病人治疗的男子抬起头,“你说谁来了?”
“皇上啊!”男童见大夫抬头看他,立刻高兴的偎依了过去,兴奋地说道:“路上官兵敲锣打鼓,说是给皇帝开道,再过不久,皇上就会带著馒头、包子……还有草药过来哦!嘻嘻,我们不用再吃草根了呐!”
男子温和的笑笑,摸摸男童的小脑袋,摇摇头:“牛牛,会不会是你听错了?皇帝万金之躯怎会来此?如果染上瘟疫,国基危也。”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貌相淳厚的男子安心的笑了起来,转头继续为病人针灸。
男童嘟起嘴,咕哝道:“真的嘛,大家都这麽说。还说皇帝是大好人,是真什麽…天子。”
“好了好了,快去烧水熬药,不要在这烦大夫了。皇上就算来了,也不会来咱这穷地方,他不怕染上病,咱还怕弄脏他呢。去去去!”做娘的拍著小童的屁股,硬是把他给赶走。
“青嫂,等会儿你给後面的病人喂好药,就早点歇息吧。忙了一天,辛苦你了。”为病人做好针灸的男子转头吩咐道。
“哎呀,重生大兄弟,你客气什麽!如果没有你,我母子俩早就去见他爹了,有什麽累不累的,不就烧烧水、做做饭、熬熬药嘛,要累也没您累啊。倒是大兄弟你,可别忙坏了,就算这周围五百里没有郎中,你也不能一个人就把所有病人都看罗。如果你也倒下来,咱们这方圆几千里的人也都别想活了!”叫青嫂的妇人爽快地说道。
“呵呵,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麽容易倒下。”重生笑道。
“这可不一定啊,咱家那口子不就是五大三粗的嘛,可这瘟疫一来,染上了,任你是铁打的,也能穿个洞!你可要小心啊。”青嫂擦擦手,准备去後面给病人喂药。
听到青嫂的话,重生陷入沈思。的确,这瘟疫最可怕的就是防不胜防,也不知预防之术,又没有有效的药草治疗,一旦扩散便毁县灭城。如果有人能想办法把所有病人集在一起,把所有形成传染源的尸体、衣物、用具全部掩埋或焚烧,最起码传染的速度不会那麽快,也方便自己找到治疗之法。可是,自己也找洛阳府尹谈过,光是筹粮就已让府尹焦头烂额,加上民众的恐惧心理,唉……!
他……真的来了麽?应该不会吧。他来这里做什麽,要想笼络民心,直接送东西就是,何必亲身冒险前来。不过,他如果真的来了,定能起到稳定民心的作用,到时万众齐心,倒也不愁瘟疫的扩散不被控制。但是,以他的性子,在不知道治疗和预防的方法下,为防止瘟疫继续扩散,很有可能一声令下,把所有染上疫病的百姓全部……
“大夫!大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随著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披头散发的妇人用门板拖著自己的孩子撞了进来。
重生立刻站起身迎面奔去。
七月二日。
皇帝真的来了!带著五万大军和大量的粮食药物,还有医生。
整个北方沸腾了!准备弃家而逃的人也放下板车拿起锄头,逃出去的人又开始往回走,北方各地官员富户不敢藏私,纷纷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各地江湖豪士见朝廷如此重视天下百姓,也不由放下偏见,官民同力共整家园。
一到北方,盛凛帝不在任何地方多作停留,只是发下救援物资,接著就是直奔灾情最为惨重的洛阳城。
銮车刚到洛阳城,盛凛帝就召来洛阳府尹,询问当地可有叫重生的郎中。
“启奏皇上,现洛阳城周围千里,只有那唤重生的郎中一人。”省去繁杂礼节,洛阳府尹直接上奏道。
“噢!他现在何处!”盛凛帝大喜下,探出身体询问。
“就在洛阳城东大街广场。他在那里建有草庐,一些百姓帮他扩建成木棚,收容各地送来的患者。经他之手,一些病情较轻的人已经脱离险境。可至今好像还没有找到具体的治疗方法。”
“来人!摆驾洛阳城东大街!”
“皇上!您请慢!这东大街目前去不得啊!”洛阳府尹连忙起身拦阻。
“为什麽?”彖已站起身来。
“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东大街到处都是死尸和疫病患者,去那里的人,不是去治病,就是到那里等死。好好的人绝对不会往哪里走!皇上您万金之躯,可不能轻易涉险。如果您有个什麽,不光是下官,就是陪上整个洛阳百姓也不够啊!”洛阳府尹说著就跪下了。
唐池既能去,朕自然也能去。危险?朕长这麽大有哪天不是生活在危险中!不理洛阳府尹的请求,彖迈步就要往外走。
“陛下,臣有所奏。”跟随皇驾同来的左宫军首领孙沙海突然出声拦住了皇帝。随即探身向前悄悄附耳一番。
“嗯,爱卿所言也有道理。如果弄错人倒成了笑话!既然如此,沙海你带人去把唐……那叫重生的郎中传来!不!用八人大轿把他请来!记住,一定要把人确定清楚。快去快回!”盛凛帝略一思考後下旨道。
“阿叔……,我肚子好饿……”躺在木板上的小孩眨巴著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拉住了重生的衣袖。
蹲下身体,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的笑道:“乖,等下阿叔就去煮粥,这有水,喝不喝?”
小孩点点头,被重生抱起,扶著他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把清水端到他口边。
小孩额头上的痘疱破了,留了一点浓浆出来,但很快就被串门风吹干。小孩觉得痒,伸手抓了抓额头。干掉的浓浆变成粉末飞扬起。
重生见他抓挠,连忙伸手阻止他,“乖,不要老抓,如果你不想变成大麻子的话。”
小孩嘟起小嘴,“阿叔,好痒哦。”
()免费TXT小说下载
“你每次都这麽说。”重生笑笑拧拧他的小鼻头,把他放进被子里,“阿叔去煮粥,你要乖乖的哦。”
“重生大兄弟!不得了了!大兄弟!”青嫂喘著大气跑了进来。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慢慢说,不急。”重生见她气喘吁吁,连忙安慰道。
“不急?怎麽不急!大事啊!兄弟,咱跟你说,外面来了官兵,说是说是……呼!”青嫂长这麽大没见过那麽多官兵,被吓得喘不过气。
“娘!大夫!外面的人要进来啦!娘,你们快来!”青嫂儿子牛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走!出去看看。”见青嫂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重生干脆掀起帘子往外走去。
一眼瞧清屋中来人面貌,当即话不多说,“下官孙沙海,见过唐大人。”左宫军首领孙沙海竟在众人面前,给重生下了半跪礼。
孙沙海!竟是他!重生长吸一口气,按压住心中惊慌,表面平淡地说道:“这是演的哪出戏?在下一个江湖郎中何时起要人以八人大轿来抬,还有这麽多官兵。如果不想在此染上疫病,在下劝各位早早离开的较好。”
能走动的病人和家属全部挤了出来。人人探头往外看。乖乖!这一长列子士兵是干啥的?还有这老大的轿子!门口站的是谁?好威风!不知是哪里的大官爷,他给咱重生大夫下跪干啥?来请他治病的吗?
“唐大人,下官奉圣上的命令,定要请回大人。唐大人,圣上已在洛阳府尹衙门等候。请!”孙沙海毕恭毕敬的说道。
重生皱起眉头,“这位大人,在下不知你说的何意。在下重生,不是什麽唐大人,更不明白当今圣上请在下做什,如在下曾触犯龙威,要治在下之罪,还请这次瘟疫过後再来。”
“下官不敢有治罪之说。至於您到底是谁,下官也无权断定,还请…大人往府衙一行。圣上已等候多时。”孙沙海再次相请。
“你请转告今圣,在下重生忙於治疗疫病百姓,身有不洁,为当今圣上安危,这一行重生还是免了。病人还在等候在下,大人请回。”重生作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就往草庐内走去。
“唐大人!呃,重生大人!重生大……人,”眼看人已经消失在屋内,孙沙海不由犯起愁。你说请吧,对方不理你,你说进去抓人吧,等下倒霉的肯定是自己。可就这样回去复命吧,大概少不了一顿臭骂。沙海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做地下工作,这委曲求全看人脸色的活计还是让给杜渊等人比较适合。可是偏偏这次跟出来的只有自己,唉!谁叫自己知道的最多呢!
等了半晌,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倒是有人拖著抱著病人直往里面送。加上周围路边的尸体,来请人的官兵逐渐露出不安之色。这要是传染上了可怎麽办!
见此情形,孙沙海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只好丢下几句软话放下一些粮食和药草,转头打道回府禀告当今天子实情。
从门缝中看到孙沙海终於带人离去,重生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原来那人真的来了!不但来了,他还知道自己没死化名重生的消息。他找自己做什麽,再亲手杀自己一次吗?还是……,想到那一段日子的折磨,不禁生生打了个冷颤。
现今天下已定,叛贼及心腹大患亦除,朝廷实权尽皆落入他的手中,版图也被扩大,周边国家纷纷上贡,除此瘟疫外,他应该已无愁事。若有,也只剩下我这个和他同腹不同种的龌龊兄长还没解决。
他怎麽知道我未死,是上次帮他医治时,什麽地方露馅了吗?还是他发现了棺中的秘密?他知道我未死,害怕我泄漏出这不可让世人知晓的秘密,所以才亲自来确定我的生死,来亲手了断我的吗?
──“唐池,你虽然活下来,但别妄想利用你是朕同母异父兄长的身份来做任何文章!朕也不会给你机会!”
摇摇头,把那凌厉的声音屏出脑外。为什麽这些伤人的词语总是忘不掉呢。
深吸一口气,哈!好!不用你担心,只要这次瘟疫停止,寻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和药草,我这重生之命也一并送你!还你个干干净净的天下,给你个安安稳稳的睡眠!
一旦想定,波涛汹涌的心湖也逐渐恢复平静。揉揉面孔,作出笑脸迈步向病人们走去。
“你说什麽!他不肯来?你没跟他说清楚,朕在‘请’他麽?”盛凛帝大怒。
“陛下,臣已经再三表明,陛下在此等候他的前来。可是,唐大人……”孙沙海露出为难的面孔。
“你确定他是唐池!”愤怒转变为兴奋。他果然没死!
“这……,臣看他第一眼,就看出他乃是唐大人。只是唐大人他……,他不承认自己是唐池,也不愿来此觐见陛下。说自己身在疫病区,身有不洁,为陛下安危著想,这一行还是免了。”
“他真的是唐池……真的是……,呵呵,呵呵呵!”皇甫彖只捡自己想听的听,听到唐池还象以前一样担心他的安危,不由傻傻的笑出声来。至於唐池为什麽不愿意来,他倒没有深刻考虑。
“咳!咳──!陛下,依臣看来,唐大人大概不会那麽轻易来此。您看,要不要臣设法把他……”
“你敢!”盛凛帝瞪目。
“微臣不敢!”
“你先下去,容朕好好想想。”彖挥挥手,屏退四周,一个人坐在那里苦思冥想。
会不会是他以为朕还在怪罪他,所以不敢过来呢?毕竟,当初他受罪不清,加上他又自知诈死欺骗与朕,且不知朕已知真情,有所担心惧怕也是常理。啧!应该让沙海带上圣旨过去,说明他的冤情,为他恢复官职,然後在加封进爵,让他知晓朕已经不怪罪他了,不但如此,还十分…那个…嗯…想念他,以他那样爱朕,阅了这圣旨,一定会再次回到朕的身边。对!应该再给他发道圣旨!
想到等下就可见到活生生的唐池,彖开心地笑了。满脑子想著一见面,要怎样表达自己的思恋之情,并考虑著向唐池忏悔的措辞,既不能失了身份也要他能明白自己的伤心与寂寞。怎麽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