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您就饶了我吧!」
他真的真的,只是一个本事不怎么高强的道士,担不起太后亲封的天师之名,也帮不了五皇子的忙。
「我说可以就可以!来呀,拔营回京。」
在属下奉上热水面巾等物粗略打理了仪容后,再度恢复翩翩风采的轩辕凤辰微微一笑,竟是自顾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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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这这这,这五皇子怎么入一趟山再回来,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甚至连那种不讲理的任性也恢复了。
依稀仿佛又见到了八年前认识他的时候,那个任性骄蛮、但却熠熠然夺目的骄横皇子。这样的他,比起这八年来,渐渐走上正轨,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圆滑的龙骑大将军,不知生动了几千几百倍。
有些人的本性是不会因岁月而改变的,顶多是因为各年风霜而蒙尘,但现在,吹去那上面所沾染上的俗世尘埃后,就像是撕掉了裹在宝石外面那一层蜡封,重现人间的至宝棱角鲜明,却光争夺目。
牛青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知道一切虽然历经八年,他却还没有变,那个任性、执着的小皇子又回来了,甚至比多年前更坚定,更具能力。
只能叹口气,认命地跟上他的脚步。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若是违逆了他,或者下场不仅仅只是被打个满头包这么惨了。
◇◆◇
阔别两个月的京城已进入夏序。
跟冰封雪原的绝域孤顶相比,这里萌动的绿意和挤挤的人流,恍如两个世界。
重新回到这地方的轩辕凤辰倒还有点不适起来。
他离开的期间,最大的变故就是一夕成欢的五皇妃越璃已然有孕。
怀着两个月身孕的她蒙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看起来更圣洁了。
五皇子府中的人都尽心尽力地讨好这当家主母,对五皇子洞房之后突然离去,二月余下返家之事却是提也不也提的。
哪怕是在宫中。
也不知道是他那当皇帝的大哥做了什么手脚,他挂印而去两月有余,却连太后、二皇兄也没敢再问他的去处。
只做平常,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
太后索性天天过来,指挥着宫人们做这个做那个,给初次怀孕的皇妃进补。
八年前因蚩尤之故消逝的那个鬼物,成为宫里的禁忌。
或者应该说,到底还是纸包不住火,轩辕凤翔虽然极力替自己这弟弟隐瞒真相,可是五皇子两度几千颠狂也全为一人,那鬼物竟然还在众人面前清清楚楚的现过身,一直知道直相的轩辕凤翔,以及后来通过影卫查出直相的皇帝心知肚明。被大伙儿刻意瞒骗的太后,却自然也不会是傻子。
他逼问过了牛青云之后直上昆仑,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大家捡回来的宝,逼得他再紧,难道却是真的要把他逼死了,才觉得称心快意么?
是故在轩辕凤辰非要辞去龙骑将军之职,说是今后要跟牛青云学道之时,皇帝也没再用什么「轩辕家不能由得子弟做一个逍遥王爷」的大帽子压他,只说让他休息一阵子多想想,想清楚也好,就准了。二皇子轩辕凤翔索性远征苗疆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辞去一切凡俗职务的轩辕凤辰一下子清闲起来,搬出了做为新房的鸣玉阁让有孕在身的五皇妃静养,自己另在莲心轩里设下住处。
谁也不知道,在那处的小湖中,底部秘密地生长着重生的五皇子的一个希望。
风后所赐那枚「两生花」的莲实,被他种到了莲心轩的湖底,萌了芽,一日一日地生长着。
在他每天都心急如焚的诚心祈祷下,那努力生长的「两生花」终于把枝叶挺出了水面,如伞盖大的莲叶拥簇下,一朵洁白的莲花花苞傲立水中,黑夜里看去,如指路的明灯。
「五皇子,这莲花好像很有仙气……」
被他强留在府中的牛青云也看到了,他那天眼所见,只觉得这花身周灵气环绕,衬得守立在湖边的五皇子也似欲遗世飞去的轻灵。
「道长,你有没有听说过「两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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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候着花开的轩辕凤辰微微一笑,终是信了风后之言。
「『两生花』?这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牛青云努力翻书,可恨这种时候就会想到小左的好处来了,有他在,什么道曲法籍都好像自有目录似的,根本不用他这般辛苦的翻书搬典。
看他的狼狈,轩辕凤辰也只是笑笑,望着湖心处光芒闪烁的花苞,悠然道:「有仙人告诉我,此花的根柄可通阴阳两界,你说我要是循着这花到了阴间,能不能找到左静言?」
「阴间!?」
牛青云闻言差点惊跳起来。
这花是不是有此灵异他不知道。可是他却是知道活人到阴界去的凶险。
活人的身体自然是不能通过阴界入口直入阴世的,去的只能是他的生魂。
可是地府一向只是鬼族的聚居地,生魂一入,凶险非常。
且不说会不会被鬼差发现驱逐,万一一个不好,迷了路失了魂,少了魂魄留在人间的
身体也撑不得多久,那岂不是要命的勾当?
「他不在人世,如果不是真的消散,当在阴间。我要去找他。」
随着那花苞的涨大,起先还只是微微显现的光芒愈显,它似乎也在凝聚着力量,正准备要舒蕾绽放。
「可是五皇子!这个那个……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您千金之躯,可别轻易涉险啊!」
牛青云也看到那花将开,急得汗都下了,万一要是劝不住,五皇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那他……他可是天大的罪啊!
「里面的桌上,有我写的遗书。如果我回不来,那么我的身后事就交由道长负责了。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那个一脸坚定的人只是这样淡淡地交待着,他的身后事。
眼中迸射出来的热切光芒却随着那花变化而增强,已决定的事是无可回转。
牛青云还没想到要再劝什么,只听得「卜」一声轻响,那水中花已经徐徐绽放,七彩霞光在层层花瓣绽开之初一闪而没,空气里花香幽远。
夜色映衬下的这一朵白莲,让人为之神夺。
牛青云只是闪了一下神,「扑通」一声有人轻轻滑下水去的声响响起,眼前已经不见了素衣玉带的五皇子轩辕凤辰。
「救……救人啊!」
直觉反应地叫出这一句,牛青云却又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幸好此间是轩辕凤辰特意吩咐过的静思所用之室,下人们除打扫外一概不得接近,倒也没惊动了旁人。
牛青云只能紧张地盯着他隐没入水中,泛起涟漪之处,不住地祈祷五皇子诸神庇佑,早去早回。
◇◆◇
水下的轩辕凤辰却没岸上的牛青云这诸多顾虑。
他深吸了一口气,摸着那两生花的花柄,渐渐地下沉,下沉。qiqi
从水下往上看的世界有些扭曲,不过在夜里他充其量也就看得到那水面的白莲罢了。扎根于湖底的花根离水面的距离却远得超乎他想象,顺着花柄还没下到一半,就已经觉得那一口气已经消耗殆尽,肺叶里有如在燃烧一般,但轩辕凤辰却不肯放弃,双手死命地持着那花柄,一气向下。
正自觉水下的压力加大,渐渐脱力的自己已经快因为喘不过气来而昏迷的时候,昏朦的眼睛看到了手下不远处是藕节般似的根茎,再下方是陷在污泥里一个散发出幽幽青芒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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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凤辰拼尽最后的力量奋力一挣,只觉得自己好像「咻」的一声从那个洞|穴穿了过去,然后整个人上浮,呛咳连声地从水面冒了上来,眼前的景物却已经完全改变。
他冒出头来的这里好像是在一条桥下的河流,回头看去,那朵两生花在这边也生长了一朵,很奇怪的,倒像是他种在莲心轩那一朵的倒影似的。
努力爬上岸去,这边是青幽幽的森林,青光点点,从森林里飞出来的荧光落地就变成了人,然后一脸迷茫的表情,排着队向桥上走去。桥的对岸却开了一片如红如荼的彼岸花,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婆婆却正在另一端桥头向过往的游客们贩卖一碗碗茶汤。
「你要不要喝一碗茶汤?」
待得他走过的时候,那个老婆婆也很热情地给他盛了一碗汤,那汤不冒丝毫热气,定睛看时,在她身边的茶炉下燃的火也是青白色的。
「呃……」
难道这就是那喝了就能忘记一切前尘的孟婆汤?
轩辕凤辰摇头,却不敢多说话,怕泄露自己的身分。
幸好那老聋子也没勉强,只是叨叨絮絮地说:「唉,又是个有孽缘的,不喝老婆子的汤,你后悔可也就来下及啦!」
只是说这几句话时间,她面前的茶汤就已经一碗碗减少,从他们面前过去的人们多是来时神情愁苦,喝下后茶汤却一扫愁容,快步离开。
那婆子还要再劝,轩辕凤辰赶紧闪身离开,沿着脚下一条青白色的大道向前一气直走。
他只有一对时辰。
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左静言的下落谈何容易。
偶尔路过一些民居,路上一些面目狰狞的鬼不怀好意地打量自己,轩辕凤辰谨记风后所言,不惹邪念,不招鬼差,只是小心翼翼地四处查探。
可是眼前一阵又一阵淡青色的雾气飘过,这里的光线说不出的幽暗,隔很远才有一盏青白色的灯光在前方燃烧,真是要找也无从找起。
心中一念,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个鸳鸯铃铛,就算是左静言无法响应他,却也是会有同样的响声自挂在他身上的另一只铃铛响起。
轩辕凤辰伸手一摸,还好那红铃仍挂在自己身上,于是一边轻轻的摇铃,一边循着那铃声回荡的方向前进。
越走,脚下的青白色道路越宽。最后竟然来到一座城池的门前,上面大书「酆都城」,城门却是敞开的,门口两个奇形怪状的守卫鼻中喷着一阵阵白气,好不吓人。
轩辕凤辰壮起了胆子,就要跟着前面的一批人一起混进去,可是却被一张老长的马脸挡下了。
「老牛,你觉不觉得这个魂有点怪怪的?」
一叉子把他拦住的鬼差上上下下的嗅着,诺大的鼻孔好像一个用力吸气,就能把他给吸进去。
「是吗?说起来,他身边怎么没有勾魂使者?」
另一个脖子上长着一颗牛头的鬼差也凑了过来,围着这个奇怪的灵魂上上下下打量。
「难道是生魂?」
这牛头马面还在讨论着,里面却走出一黑一白两个使者来。
白衣的那个吐出三尺红舌,手拿哭丧棒,带着高帽,一脸无聊正在打哈欠。他身边的黑衣使者又高又瘦,麻秆似的,脸色蜡黄。
「哟,牛头哥,马面哥,这是怎么了?」
一见到这边有热闹,白衣使者立刻感兴趣地凑上前来,叫得好不亲热。
他身边黑衣那人立刻如影随形,还顺便瞪了讨好卖乖的同伴一眼,这才向轩辕凤辰看来。
「是个长得不错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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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批奇形怪状的人中,轩辕凤辰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却仍显得鹤立鸡群般的显眼。
这期间被鬼差押着路过的鬼魂虽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热闹,却也不时偷眼看向这边。
「王小二你说什么!这色胚!」
白衣使者立刻变脸,长舌头收回去俏脸一扳,不知为什么倒有几分眼熟。
「在这里最帅的两位哥哥自然是牛头马面兄,接下来就到我阿吊大爷,这乱七八槽的鬼魂算什么啊?」
那白衣使者的马屁拍得梆梆响,换来被他褒奖的牛头马面下住颔首称是,一个个挺胸凸肚,好不得意。
「是你!」
轩辕凤辰再四打量,终于记起这漂亮的鬼差自己到底在哪见过了。
这不是当时和左静言一起出现过的那个吊死鬼么?
当时因为他长得漂亮,又和左静言同入同出,还吃过好大的飞醋。时隔八年,他记忆虽然模糊,却也没有完全忘记。
「呃……」
在他叫出声来的时候,阿吊也注目向他看来,只觉这人有点面熟,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见过,听到王小二嘟囔「这人长得比你漂亮嘛!」电光火石间这才想起眼前这个明显成熟了不少的青年,就是当年让他看了就心里有气,捉弄不休的那少年。
「咳咳,两位哥哥,打个商量,这只魂呢……其实是我拘来的,却没想到路上让他给丢了,多包涵一下,别向上头的告发啊!」
向还在憨憨眺望的王小二打了个眼色,阿吊立刻陪上笑脸,给那两个已经给他拍马屁拍得云山雾里的鬼差求情。
「什么嘛,竟然是你弄丢的魂啊,我还以为是生魂擅闯地府,正打算把他先拘到往生殿去,再禀明阎王呢!」
马面喷鼻大笑,这小鬼差虽然说是新上任不久,可喜的是能说会道,长得也是赏心悦目,他和牛头已经守这酆都城近千年了,虽然资历较长,可是地位不高,难得有个这么奉承自己的,倒是对他特别照顾一点。
「海涵,海涵!我先把他带走了。」
二话不说立刻拿出索魂链往轩辕凤辰脖子上一套,阿吊拖着他飞也似地跑走,直跑到远离众人视线的幽冥小径才停下来,转头看着赫然出现在这里的轩辕凤辰,奇怪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阿吊你跑什么?」
王小二也紧跟上来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人,还没搞清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笨蛋,过来见过个老朋友吧!」
阿吊拿起手中的哭丧棒往他头上敲了一下,指一指轩辕凤辰的生魂,没好气地介绍。
「这是?」
毕竟轩辕凤辰与他们不同,八年过去,身量也长高了,面容也多少有些改变,王小二一时半会倒是没认出他来。
「小左的『那个』,轩辕家的小皇子!」
啧啧啧,当年那个水水的小皇子长大了也不难看嘛,比起原来太过漂亮而显柔弱的样子英气多了,不再眉目间一团孩气。
阿吊?起眼睛,和王小二一起抱着观赏的态度客观评价之后,又想起该问他来这里的原因。
「左静言?他在哪儿?」
倒是轩辕凤辰被他上言中提起的「小左」震撼到,急急地抓住阿吊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