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仙- 第64部分

上官冰郁顿时警惕起来，道：“你想如何赌？”

无情仙子道：“你总说人间有真情，忘情海之水并不能真正忘情，不能助人摆脱前世困苦痴心。我却觉得世俗之人多薄情寡义，所谓痴心，所谓真情，所谓刻骨铭心，却也敌不过小小一滴忘情海之水。不知你可敢喝下一杯忘情海水？如若你果真不能忘记心中真情，便算你胜，造化仙葫我自当借你一用，但如果你输了……”

她又漫不经心望了凌玄一眼，道：“他便要永世留在无情宫。”

以人间真情打赌，可谓荒唐之极，凌玄再不能静观下去，走上前，抱拳道：“在下凌玄，见过无情仙子。恕在下耳拙愚钝，不知仙子所言何物，不过有一点在下却很清楚，人间真情挚爱，凡夫俗子虽多无那殊荣享有，但却应该心怀尊敬，仙子以此打赌，实在荒唐之极，在下不敢苟同。如此，那造化仙葫便是不借也罢，告辞。”

说罢，他便向门外走去，上官冰郁迟疑稍许，跟上了凌玄。凌玄一番话语也算合情合理，但因心中不屑，说得十分无礼，不过无情仙子却也不以为意，她轻轻一笑，道：“冰郁，你不敢与我打赌，莫非是担心输掉不成吗？”

上官冰郁忽地一滞，停了下来，她的性子其实十分要强，此时无情如此一激，她便替凌玄作了住，胸有成竹，道：“我有何不敢？不过你的赌注太小，我可与你一赌，不过你若是输了，那造化仙葫便归我所有，如何？”

凌玄暗暗责怪她，倒也不是怪她拿自己作为赌注，只是他本能的认为任何人心，目中的真情，都应得到应有的尊敬，岂可如此儿戏？不过，见无情仙子犹豫不决的表情，他知造化仙葫关系重大，她怕是不敢拿它打赌，便也就放心了下来，静观不语。

无情仙子迟疑着，道：“冰郁，你知造化仙葫的重要性……”

上官冰郁直视着她，打断道：“自然知道，它吸收天地灵元及人间痴情之力，变化出忘情海之水，维系它不干涸，你一旦失去它，忘情海便再也不是海。”

无情仙子道：“既然你知道它于我于忘情海皆如此重要，你便应该知道我不会拿它来赌。”

上官冰郁自然知道她不敢拿造化仙葫打赌，她此言不过是以进为退之策。她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便不是我不敢，而是你不敢，你不借也罢，我自有方法离开，恕不奉陪，告辞了。”

说罢，她拉上凌玄向大厅外走去，脸上挂着淡淡的胜利似的笑容，宛若盛开在艳阳下的粉嫩桃花，美艳迷人。

无情仙子脸色变了变，叫道：“等等！”

凌玄一呆，上官冰郁美艳的笑容则是滞在脸上，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起来，无情仙子见状，便像一个胜利者般，笑了。她轻轻招手，华光闪过，变化出两件物品，左右各执一物。

二人回头，但见此二物一为青铜三足杯，朴素无奇；一为一只尺许大小的青色葫芦，同样朴素无奇，不过却有淡淡霞光缠绕，与那朴实的三足杯有着天壤之别，显得是一非凡之物。见此葫芦，凌玄心下便是莫名紧张起来，莫非，它便是十大绝品仙器之一，拥有造化万物之能的造化仙葫？

无情仙子见他二人吃惊表情，笑得愈加开心，道：“三足杯中是一杯忘情海水，平凡之人喝下，便是有千世痴情，也可在一炷香之后全数淡忘，而此葫，自然便是造化仙葫。呵呵，冰郁，从小到大我从未胜过你，此次，我赢定了。”

见着造化仙葫，上官冰郁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面上却依旧是吃惊表情，道：“无情仙子，造化仙葫关系整个忘情海，莫非你还真敢与我打赌？”

无情仙子轻轻一笑，道：“必赢之事，有何不敢？只要你喝下此杯忘情海水，一炷香之后还能叫出心中之人名字，便算你赢，造化仙葫便送给你，若是不能……休怪我不念往日旧情，不仅他要留下，我还要你烟消云散。”

上官冰郁迟疑着，露出为难之色，无情仙子见状，笑道：“怎么，你不敢了？”

上官冰郁忽地抬头，展颜一笑，道：“有何不敢？”

说罢，她飘然而起，飞掠而过，眨眼间便将无情仙子手中盛满忘情海水的三足杯及造化仙葫一并夺了过来，无情仙子也不阻拦，她知道她不会强抢，也没有那个能耐。

上官冰郁飞掠而回，宛若一只蝴蝶般翩翩落在凌玄身边，笑道：“为公平起见，赌注自然是要放在一块，谁最终胜利，谁一并拿了便是。”

说着，她将造化仙葫交到凌玄手中，无情仙子面无异色，道：“应该如此。”

那葫芦入手，沉甸甸的，宛若它并不是一只葫芦，而是整个铅块，分量十足，凌玄一时不慎，手中不稳，它差点掉在地上。

上官冰郁回过头来，轻声道：“无论如何，一炷香之后，你拿着造化仙葫便走，不必管我。出去后，你以心血祭炼，自可驭使它收服万物，随后将你师父收入葫中，你二人便可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凌玄暗暗一惊，忽地抬头，但见上官冰郁望着他凄然一笑，手中三足杯空空如也，原来趁着凌玄不备，她已是将杯中忘情海水尽数喝入腹中。她凄婉笑着，道：“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一年我看到了你刻于橄榄树后的秘密，虽然只有短短的五个字，却叫我心痛到现在。”

忘情海水拥有忘情之力，可想而知何等霸道，与世间最毒之毒药相比，恐怕也毫不逊色，她说着，眉宇间掠过浓浓的痛楚之色，脸色顿时白了下来，却是坚强地支撑着摇晃的身体，轻挥手阻止凌玄过来搀扶她，道：“一炷香之后，我便会彻底忘记你，往后形同陌路，现在我必须将话说完。那年我并非存心欺骗你，我早已将真实身份刻在橄榄树上，岂料你如此老实，果真不去偷看。”

她无限凄然的望着凌玄，道：“你心中之情，违背世间道义，有违伦理，往后的道路怕是艰辛坎坷。将你师父收入造化仙葫中之后，你二人找个无人之地隐居，再不提师徒身份，自可相安无事，永生厮守。”

凌玄脸现痛苦之色，强行扶住摇摇欲坠地她，道：“别说了，那不过是少年懵懂，无知心事，不可当真。”

上官冰郁又是凄然一笑，道：“可现在你心中分明还深深烙印着那五个字，真是少年心事吗？”

凌玄脸色越加痛苦难耐，大声道：“别说了！”

上官冰郁缓缓自怀中拿出一物放入他手中，此物，是一条蜡炬，手臂粗细，雪白剔透。她道：“此是我自那颗橄榄树临摹而来的你的秘密，常年放在身边，每每见它，虽每每心痛失望，却每每不舍遗弃，今日便送与你，也算对我们橄榄树之约有个交代。现在我明白了，我能篡改你的文字，却改变不了你的心事。”

凌玄将手中腊炬翻转过来，却顿时脸色一红，局促不安起来，但见蜡炬背面，反刻着五个大字：冰郁，我爱你！

后三个字，凌玄觉得似曾相识，十分熟悉，细细回想，便恍然了，那小心翼翼的构造，那苍劲有力的笔法，正是他自己的笔迹，这不是正是他雕刻在芭蕉野镇那一颗橄榄树背后的字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情海生波（九）

而前两个字，与后三个字截然不同，少了几分苍劲大气，多了几分小巧秀气，显然是后来临募者换掉了原来的‘师父’，临时加上的‘冰郁’二字。

冰郁，我爱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叫凌玄心跳得十分厉害，惶恐不安起来，他心中百感交集，看向上官冰郁，但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承受不住忘情海之水的忘情之力，昏厥了过去，她面色惨白，眉宇间不时掠过浓浓的痛苦之色，叫他心下莫名一痛，他轻声呼唤道：“上官师姐！”

但她却再也听不见般，紧闭双唇。

无情仙子开心一笑，道：“呵呵，没有人可以抵挡住忘情海水的忘情之力。她输了，你便要永世留在无情宫，成为我的奴才。”

凌玄瞪向她，道：“时辰未到，你怎知她一定会输？到时候她若赢了，你可别反悔才是。”

无情仙子道：“我便等上一炷香，一炷香之后，再一并拿回我赢的赌注，呵呵……”

说罢，她便当真又半躺了下去，轻轻闭上双眼，再不出言。

凌玄搂着上官冰郁，见她俏脸惨白，满满的全是痛苦之色，她一袭迷人红衣，似乎也在逐渐暗淡下去。他牢牢握着那一根蜡炬，心中又急又隐隐生痛，道：“上官师姐，你一定要坚持住。”

凌玄心中百感交集，又悲又痛，他独自品尝着心中万般滋味，一炷香的时间，宛若十分漫长，不过终究过去了。无情仙子缓缓睁开双眼，道：“时辰到了，她输了。”

上官冰郁面无血色，气若游丝，显然已经彻底昏厥过去。凌玄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感觉着她的体温渐渐变得冰冷，心中痛楚难耐，不过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滚下来，声音却不可避免带着几分呜咽，道：“我会遵守赌约，不过我需要看她醒过来。”

无情仙子道：“也好，不过你不可离开此地，明日日出之前她便会醒来。到时候，这个世界于她，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她不会记得你是谁，甚至有可能会因为你如此无礼的搂着她而杀你了。呵呵，人间真情么，却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凌玄暗自一叹，正不知何言以对之时，怀中上官冰郁却突然睁开眼睛，道：“无情，你高兴得太早了吧？”

闻声，凌玄低头看去，但见上官冰郁不知何时幽幽转醒，正面色绯红地望着自己，他大喜过望，道：“上官师姐！”

上官冰郁醒来，发现自己整个身体几乎都躲在他的怀中，她心下羞愧难耐，俏脸红得能滴出越来，羞赧道：“你……你还不放开我！”

凌玄一滞，如梦初醒，旋即也是脸色一红，忙将她放开，局促不安的垂下头，再不敢看她。

无情仙子却是惊得面色微变，道：“你……你怎会没事？”

上官冰郁惨白的面色因羞赧而好转了许多，但见她嫣然一笑，道：“你忘记我是谁了吗，区区一杯忘情海水，能奈我何？”

说罢，她再次一笑，拉起凌玄，祭出飞剑，二人御剑急速离去，她的笑声兀自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回荡：“无情仙子，谢谢你的造化仙葫。”

无情仙子面色大变，也忙御出一物追去，道：“休走，留下我的仙葫。”

上官冰郁御剑向前，不理追来的无情仙子，对身后的凌玄道：“你还不速速将此葫以心血即将，稍后他她追来，可就晚了。”

凌玄从怀中拿出造化仙葫，犹豫道：“可是……”

上官冰郁道：“可是什么，此是我光明正大赢回来的，你大可心安理得的速速将它祭炼。”

凌玄将造化仙葫递过去给她，道：“既然是你赢回来的，要祭炼自然也是你祭炼才是。”

上官冰郁不接，道：“我不经你同意便将你作为赌注与她打赌，此时侥幸胜了，她的赌注自然要归你才是。不必多言，你速速将它祭炼便是，无情仙子厉害非凡，稍后动起手来，我们需依靠造化仙葫才有取胜的机会。”

她二人打赌，上官冰郁虽胜了，但无情仙子显然不服输，怕是要将造化仙葫夺回去，她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以凌玄如今出窍后期之修为，竟然无法窥探其一二，稍后真若动起手来，二人恐怕毫无胜算。他心中暗暗斟酌，片刻后便用力咬破食指，将一滴心血滴在造化仙葫之上。

但见那滴殷的红心血滴在造化仙葫之上，瞬间便没入其中，青色葫体闪过一道淡淡红晕，凌玄脑中顿时一声嗡鸣，张嘴便吐出大口鲜血。旋即，他脑中一阵眩晕，眼前景色变幻不定，忽地眼前一道刺眼青光，再次可视物后，眼前景象便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了。

但见此是一个广袤无边的世界，宛若完全便是另一片奇幻天地，雪地草原，高山流水，天空碧蓝，祥云朵朵，仙气盎然。凌玄看不到自己，他宛若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高高俯瞰着一切，他可以看到徜徉在碧波荡漾下的鱼儿，可以看到奔跑在草原上成片骏马，可以看到沉睡在崇山峻岭之中各种珍禽猛兽，甚至可以看到那无尽雪地之下正在冬眠、却焕发出勃勃生机的一粒种子。

他大感新奇，正待好好打量这个世界一番，却是一阵无力感袭来，眼前广袤无边的世界忽地变得虚幻起来，各种艳丽色彩急速暗淡下去，他揉揉眼睛，再次睁开时，便又身处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身前，上官冰郁淡淡道：“你可算拣了个天大的便宜，造化仙葫虽为十大绝品仙器，却是从未被人祭炼过，否则，你哪里能如此轻易得到它？”

凌玄疑道：“莫非无情仙子也未祭炼过它？”

上官冰郁道：“造化仙葫乃是夺天地造化之仙物，不知何故到了此地，自主吸收天地灵气、人间痴情，变化出忘情海水，无情仙子不过是一个看护者，何德何能拥有之？况且，一旦祭炼，它便再不能变化出忘情海水，她自然不敢随意祭炼。”

如此说来，自己岂不是投机取巧，占了个天大便宜？想着，他暗暗惭愧，道：“既然是夺天地造化之仙物，我又何德何能拥有之？”

上官冰郁道：“忘情海水乃是人间真情之毒药，你看外面，多少痴情女子受它所害，它们虽忘记心中痴情，却依旧依恋人间真情。忘情海水只是让她们忘记了心中那个人儿姓谁名谁，却不能叫她们真正忘记心中痴情，因而无法投胎转世，受千年相思之苦。此等忘情毒药，干涸了岂不是更好？再者，此等仙物，本就是有缘人得之，它既选择与你祭炼相容，你与它便有着莫大缘分，你不必惭愧。”

凌玄越加疑惑，道：“法宝仙剑，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祭炼的吗？”

上官冰郁道：“那是普通仙剑法宝，诸如造化仙葫此等绝品仙器，已是得道成仙，拥有自主意识，自成一体，若非它心甘情愿，以你之修为岂能将他祭炼？适才我见你眼神涣散，想来是意识进入葫中世界了吧？”

凌玄道：“葫中世界？”

上官冰郁道：“造化仙葫可吸收万物，炼化万物，造化万物，其内拥有一个广阔世界，可容纳天地，不过，便算你将它祭炼，非灭神期修为不能将它打开，适才你却进去了，说明它是愿意让你进去，自动打开连接那个世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