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仙- 第87部分

凌玄没好气地道：“男儿做事当顶天立地，便算他们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不能乘人之危，辱没师门。”

三妖灵虎十分不解，杀人便杀人，而且杀的是仇人，此时杀和日后杀有何区别？因为凌玄的这一句话，灰长老对他却是肃然起敬，他心中对凌玄的怀疑，彻底消失不见，四周三四千沙漠民族也是一脸敬重之色，随即惭愧的低下头去，他们为自己适才对他的怀疑暗暗感到心中羞愧。灰长老惭愧的道：“对不起年轻人，我不该怀疑你，只是我们已经承受了八百多年不老不死的痛苦，心已经十分的脆弱，只需再一点伤害，我担心我们便会一蹶不振，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保护它。”

凌玄并不怪他们的怀疑，只是适才与四鬼的对话让他心中有气。灰长老说的诚恳，他却只是淡淡一笑，道：“灰长老严重了。还望灰长老告知我烈焰兽之下落，我与小虎这便出发去将他诛杀。”

灰长老暗暗自责，未听出凌玄语气中的不快，点头道：“如此，好吧，焰仙便在……”

“你们不是烈焰兽的敌手。”于燚清大声打断道。

众人诧异的回头，但见于燚清面无表情的望着凌玄，凌玄也望向他，眼中带着浓浓的困惑，适才他问他三个问题，于燚清皆是闭口不言，此时为何开口阻止他？凌玄道：“便算他是十大妖兽，我也有把握将他诛杀。”

“烈焰兽的实力并非如此简单。”于燚清停顿片刻，随即淡淡一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帮助烈焰兽吗？”

凌玄道：“我知道只要你不愿意，我无法从你口中得知任何事情。”

于燚清看向灰长老，道：“叫他放了我，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伙伴（中）

灰长老面色一整，大声道：“不可。”他看向凌玄，语气缓和了下来，道：“年轻人，这五人不知修了何妖术，端的厉害，尤其另外四位，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困住，放他们出来，恐怕是放虎归山。”

凌玄想了想，看向于燚清，道：“你的答案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你既然与魔教中人狼狈为奸，我便不能冒险相信你。”

于燚清苦涩一笑，道：“我若是对他们起了杀心，你认为凭他们能困住我？”

凌玄心中一紧，的确，于燚清的修为高深莫测，而他在灰长老等沙漠民族体内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法力的存在，于燚清想杀他们，他们的确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凌玄淡淡一笑：“你终于承认你是修道中人了？”

于燚清苦涩的道：“本来不想，不过我与二极宗有些渊源，如今，也许你是二极宗仅剩的一个传人，我不想见你白白去送死，也算是报恩吧。”

凌玄小心的斟酌着于燚清话中的意思，他的处境决定了他不能暴露自己二极宗弟子的身份，他也不知道于燚清是正是邪，知道他的身份后会不会对他不利。他认真的看着于燚清，最终选择相信了他，凌玄问道：“二极宗于你有何恩情？”

于燚清道：“往事我不想再提，你若相信我，便将我放了，若不相信，便当我未说过，二极宗的恩，我自可来日再报。”

凌玄垂下头，认真思考着于燚清的话，他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着。三妖灵虎拉扯几下虎须，道：“仙人，魔教妖人最喜欢期瞒诈骗，不可相信他。”

灰长老点头附和道：“对，不能相信他，他们是焰仙派来抢夺大地之魂的。”

“对，不能相信他们。”四周三四千沙漠民族异口同声吼道。

凌玄静静思考着，片刻后，他问于燚清道：“既然你承认你是修道中人，且修为高深莫测，为何被这普通的黄沙困住？”

于燚清苦笑道：“我不知道，被这黄沙困住之后，我根本提不起一丝法力，而且，四周的黄沙之中放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身上的法力宛若流水一样正一丝丝向外泄去，最多再有一炷香时间，我便会因法力枯竭而死。”

三妖灵虎闷声道：“对，就是如此，适才虎爷被困住的时候，也是此等感觉。”

对此，凌玄深信不疑，若不是如此，以四鬼的凶残，早便暴起伤人，怎么会乖乖被困在黄沙之中任人鱼肉？但是，凌玄不清楚只是普通的黄沙，为何有如此大的功效，不仅能克制住修道之人一身法力，还能慢慢将被困之人一身法力消耗掉，直到法力枯竭而死。他困惑的望向灰长来，希望他能解释一下，灰长老也是一脸迷惑，道：“我也不知道，当年青衣真人教导我们如何操控黄沙之时，并未提及此事。”

又是上清真人。凌玄不由又想起那名身材消瘦，身穿一身青色道袍，道骨仙风的六旬老人，他在凌玄心中，越来越像一团谜雾，凌玄越来越看不清他，他，究竟是什么人？看来，需要尽快回去找紫儿好好聊聊。

凌玄暗自一叹，轻声道：“灰长老，放了他吧。”

“什么？”灰长老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三妖灵虎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吃惊的道：“仙人，你既然说他的修为高深莫测，放他出来，我们未必是他的敌手。”

凌玄道：“他身上的法力所剩不多，真若动起手来，我有把握胜他。而且……”他看向于燚清，严肃地道：“我相信他。”于燚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色。

灰长老与四周三四千沙漠民族还是不愿意，不过拗不过凌玄――他们大可不必理会凌玄，但，如今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只有选择相信他――于是，灰长老挥挥手，三四名沙漠民族化作几道黑影，串入于燚清身边的黄沙之中，片刻后，束缚住他的黄沙缓缓向四周散开，他被脚下的黄沙渐渐托了起来，魑魅魍魉四鬼则继续被困在黄沙之中，眼带怒色的盯着于燚清。于燚清完全脱离黄沙的束缚之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并大大呼出一口气，而后走向凌玄。灰长老及三妖灵虎戒备的退后了几步，紧张的盯着他。于燚清微微一滞，站在原地，苦笑道：“无须担心，便像他所言，此时我的法力所剩不多，对你们构不成威胁。”

灰长老还是不放心，用眼神示意四周的沙漠民族紧紧将几人围住。于燚清视而不见，他径直走到凌玄身前，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凌玄未曾多想，脱口道：“你为何帮助烈焰兽？”

于燚清简单的道：“我需要大地之魂，恰巧烈焰兽知道大地之魂身在何处，我答应他杀掉所有沙漠民族，他告诉我大地之魂的下落，仅此而已。”他的话吓得所有沙漠民族退后了几步，瞪着他的眼中充满敌意和淡淡的恐惧之色，于燚清视而不见。

凌玄给了灰长老一个放心的眼神，看向于燚清，问道：“你拿大地之魂做什么，你又为何会与四鬼待在一起？”

于燚清看向灰长老，淡淡道：“我答应你的一个问题已经回答完了，我不必再回答你任何问题。”凌玄险些被他的话气死。于燚清不再理他，看着灰长老，他道：“我不知大地之魂对你们有何重要性，我只想借来一用，用完之后定然双手奉还，决不食言，不知可否？”

灰长老眼中闪烁着惧怕之色，不过仍旧坚定的道：“不行，大地之魂不仅对我们沙漠民族重要，对天地万物生灵同样重要，我绝不会冒险借给你。”

于燚清微微皱眉，凌玄生怕他怒起伤人，忙拦在他与灰长老中间，道：“你不了解大地之魂的重要性，它确实不能随便借人。”他加重语气，“你走吧，现在的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三妖灵虎不易察觉的握紧手中诛魂剑剑柄，做好随时冲上去帮着仙人痛打落水狗的准备，四周的沙漠民族也是紧握拳头，他们虽然没有任何修为，和普通人类相比，他们弱了十倍不止，不过，为了他们神圣的使命，他们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自己后退，魑魅魍魉四鬼冷冷望着。这片金光闪闪的古老文明立刻便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之中。

于燚清微微一滞，随即大声向四周道：“你们苦守大地之魂八百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烈焰兽吗，如果我帮你们将烈焰兽杀了，你们是否愿意将大地之魂借我一用？”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呆了片刻，旋即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燚清补充道：“大地之魂我势在必得，但我不想通过强硬手段，只有用此迂回之法。”他看着灰长老，“不知可否？”

灰长老讷讷道：“大地之魂最大的威胁便是焰仙，若焰仙死了……我借你一用也未尝不可，只是……”

凌玄道：“灰长老，只是什么？”

灰长老道：“只是焰仙端的厉害非凡，能吐火焚天……”

于燚清打断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方法对付它，到时候，你不要食言便可。”

灰长老道：“我沙漠民族向来一言九鼎，此点你无需多虑。”

于燚清道：“那就一言为定。”

灰长老想了想，肯定的道：“一言为定。”

于燚清望望凌玄，转身走向四鬼，道：“不知四位是否要与我一道去对付烈焰兽？”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伙伴（下）

四鬼面无表情，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要能拿到大地之魂交了差，我们不在乎是杀烈焰兽……”他不怀好意的环视四周的沙漠民族，“还是杀这些沙漠民族。”

于燚清转身走回到灰长老身边，道：“他们修为不浅，若有他们相助，诛杀烈焰兽便多了几分胜算……”

“不行。”凌玄大声打断道：“我绝不会与魔教中人共事。”

三妖灵虎闷声符合道：“对，虎爷堂堂一只了不得的大妖怪，不屑与一群魔物为伍。”

于燚清看着他们，淡淡道：“我没想过让你们参加。”

一句话，将凌玄呛得不轻，他正待出言反驳，灰长老打断道：“他们四位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抓他们之时杀了我许多子民，若是将他们放了，他们反咬一口再抢夺大地之魂，我没有把我能再次抓住他们。”

于燚清肯定的道：“我可以肯定他们不会。”

凌玄冷冷道：“邪魔外道之人从未讲过信誉，你怎么敢肯定他们不会？”

于燚清望向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反问道：“敢问，何为邪，何为正？”

三妖灵虎脱口道：“这还不简单，身为妖怪是邪，身为人便是正……”话未说完，他发觉此言不妥，他忙捂住嘴巴，再不发出任何声音。若身为妖怪便是邪，岂不是说他便是邪魔外道？

于燚清别有深意的望着凌玄，道：“无一世的敌人，也无一世的朋友，无人一生是邪，也无人一生皆是正，正与邪的区别，只在于所做之事能否得到别人的认可，得到他人认可便是正，相反便是邪。四鬼与我一道去诛杀烈焰兽，能解除数千人八百多年来的痛苦，你还认为他们是邪么？”

他转向灰长老，道：“放了他们吧，我需要他们帮忙才有把握杀死烈焰兽。”

灰长老与三四千沙漠民族终究敌不过‘杀死烈焰兽’的诱惑，他们冒着风险，妥协了。灰长老挥挥手，命令放了四鬼，十数道黑影窜入黄沙之中，四鬼缓缓自黄沙中升了起来。

脱困后，四鬼片刻不停缓，原地盘膝坐下，运功调理起来，他们的一身法力几乎被黄沙吸干殆尽，无三四个时辰的调理，恐怕无法恢复如初。

于燚清也盘膝坐下，闭目调养前对灰长老道：“明日辰时，群龙行雨之时，便是我等出发之时，在此期间，别打扰我们。”

灰长老挥手，三四千沙漠民族渐渐散去，片刻后，偌大的水神庙背后空地上，便只剩下凌玄、三妖灵虎和坐在地上打坐修炼的五人。在这片古老的文明之中，或许从未有过昼夜之分，那璀璨金光连成一片，金光闪闪。仿佛四周的一切皆已静止般，静如止水。凌玄回想着于燚清的话，心却无论如何无法平静下来。

凌玄已经不是人，而是拥有妖体的妖，一只妖怪，有何资本谈正邪？他又想起阳明严厉的面容、方琴慈爱的笑容以及曾念钰的音容笑貌，突然之间，他感觉他离他们已是如此遥远，这不是简单的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而是世人无法逾越的、正与邪、仙与魔的距离，他比死别，更遥远。

他隔着衣服抚～摸着一直贴身放在怀中的仙乐盒，心中陡然一痛，曾念钰的一缕幽魂便沉睡在里面，如此近距离的待在他身边，而他与她之间，再也不是死别这么简单。‘便算有朝一日我去得乾坤仙境找到上清真人，他以无上仙法将师父救活，我们是否还能再续师徒之缘？’

如是想着，凌玄沉沉一叹，低头向水神庙前方走去。

不必去与那烈焰兽拼命，三妖灵虎暗自窃喜，虽然他自称是‘一只了不得的大妖怪’，不过却无做一只了不得的大妖怪的觉悟，别看他是一只得道千年的虎妖，平时欺负欺负小妖怪尚可，对付十大妖兽之一的烈焰兽，他打心底感到胆怯。

三妖灵虎随意将诛魂剑拖在身后，眉开眼笑的跟上凌玄，闷声道：“仙人，有他们去杀烈焰兽便够了，不若我们寻个地方去大吃一顿，待他们杀死烈焰兽之后我们再回来收尸？”

凌玄没心思教训他，黯然道：“紫儿不会喜欢我们临阵退缩的。”

三妖灵虎陡然一滞，回想起紫儿的种种‘凶悍’行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三妖灵虎在闷闷不乐中度过了艰难的一夜，次日辰时，于燚清及魑魅魍魉四鬼经过几个时辰的调理，一身法力已然恢复了七八成。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于燚清又恢复了往日风采，四鬼脸色也好转了许多。凌玄与三妖灵虎及灰长老并肩站在五人前方，距离五人三丈左右，他们身后，是三四千沙漠民族。

于燚清向灰长老等众人抱拳，道：“灰长老，可不要食言，明日此时，我便来取大地之魂。”

灰长老回了一礼，道：“请阁下放心，只要你带来焰仙的头颅，我便将大地之魂借给你。”

于燚清道：“如此，甚好。”说罢，不见他有何动作，身体忽地化作一道残芒冲啸而起，但闻头顶一声嗡鸣，他便此般破开厚厚黄沙而去。

魑扫视一圈眼前的沙漠民族，眼中闪过一道嗜杀之光，用一如既往的沙哑血腥的声音道：“杀这三四千沙漠民族远比杀烈焰兽来得简单干脆，不懂他为何舍近求远，舍易求难？”

他那宛如一头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