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唱,其实我和小可……”
舒畅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对不起,你的蜜事,我不感兴趣。”
“可是你的表情却不是这样的。你恨我,你在嘲讽我。”
舒畅深呼吸,手指在桌下绞得生疼,“杨帆,你不会是希望我在你怀拥新人时,还深爱着你,有可能一辈子都在纠结着,终身不嫁?”
杨帆脸刷地胀得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要再说了。其实谈小可的出现很是时候,至少我不会对你再怀有愧疚感,不会再担心你过得幸福不幸福,更不会对谈小可说起我们有过什么,你放宽心地追求你的真爱吧!时间不早了,你把首饰收好,我们去民政局!”
“你还是在气我变心!”杨帆浮出一丝苦笑,“你从来不知道和你一起,我有多累。”
“恭喜你终于解脱了。”舒畅耸耸肩,率先站了起来。
“唱唱,你看上去很累,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不一定今天办离婚,我可以等到舒晨手术后。”杨帆很是通情达理。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你怎么想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哥哥身体不好,我不想你妈妈因为我拖累了你,再吵到我家,把我爸妈给气坏了。”
杨帆沉默了会,咬了咬唇,“不要再说了,我们去民政局。”
好巧,办理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正是三个月前,为他们办结婚证的中年大妈。难得,大妈还记得他们。
舒畅把结婚证、身份证,一一排在桌上。
大妈眉心打了一百个结,扫了两人一眼,毫不迂回地教训道:“你们两个把这儿当超市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看看这日期,离现在不过三个月。脑子进水啦,想离婚干吗要结,还省几百块办证费呢!”
舒畅不想听她唠叨,“这并不犯法,对不对?”
大妈给她问得一呛,冷冷笑了,“姑娘,这一点都不犯法。你只要高兴,想结几次,想离几次,都行。”她动作幅度很大地拿起结婚证、身份证一一对照,“协议书呢?”
“什么协议书?”舒畅看看杨帆,杨帆看着她,摇摇头。
“财产分割的协议书呀!”大妈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元钱,对着两人晃了晃,“看到没有,这一百元钱在你没结婚前,它是一百,但结了婚后,它就成五十了。接照规定,夫妻共有的财产,离婚时,各自一半。”
“我放弃所有的财产。”舒畅立刻说道。
“口说无凭,写个字据下来。谁知道你安什么心,头一转,就打起官司来。要分就清清爽爽的,你有闲情折腾,人家小伙子还没空陪你呢!”大妈看舒畅着急要离婚的样,无来由地断定杨帆是受害者,正义之旗立马就倒过去了。
舒畅看了看大妈,感觉很好笑,“请问你这里有现成的格式吗?”
“打印机坏了。”大妈把一堆证件往外推了推,“网上有得下载,你们回去商量好、签过字,明天再过来,我该下班了。”
舒畅觉得这大妈是故意为难,气不打一处来,耳边传来其他办公室关门的声音,确实是到下班时分。
她闭了闭眼,走了出去,心里面真是怒火中烧。她准备今天和杨帆一次性解决后,以后再不纠缠了。
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说婚姻有如围城,进去难,想出来也不易。
外面天色昏暗,天边隐隐泛着雷声,空气湿漉漉的,雷阵雨马上就要过来了。
“唱唱,一块去吃个晚饭吧!”杨帆看看她,建议道。
“你把协议下载好,我们明天午休后再过来。”她没心情和他多说话,拉开车门,准备去医院看舒晨。
杨帆嘴巴张了下,苦涩地看着舒畅的车象阵风似的驶离自已的视线。
街上,正是下班高峰,车堵得没办法开。舒畅心里面窝着一团火,瞪着前面的车,把喇叭按得象山响。
“叫什么叫,我比你还急呢!”前面开车的胖子把头伸出窗,对着舒畅大叫。
舒畅扶着方向盘,脚踩着油门,脸板得青青的。
前方的车终于松动了,舒畅吁了口气,追着前车的尾灯,恍恍惚惚地在车流中穿行。七转八拐,前面的车晃了几下,突地停了下来。
“砰”,舒畅脑子没回过神,也许它根本就不在状态,车直直地就撞了过去。舒畅的头重重地磕在方向盘上,疼得面皮一抽。
咣当几下,感觉有什么破裂了,啪啪地落在地上。
“他妈的,你怎么开车的,我明明有提醒,你没看见灯吗?”胖子象颗炮弹从车里跳出来,两手插腰,冲到舒畅的车前,口沫横飞。
舒畅摇了摇头,动了动身子,脸上好象有点湿湿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睁眼一看,一手的腥红。
第十四章
是劫,就躲不掉。
下午与卡车擦身而过,有惊无险,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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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畅颤微微地推开车门,抱歉地对着胖子苦笑,“对不起,我……”
“没……没关系……”刚刚还怒火中烧的胖子突然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往后退着,“你的车也有损伤,我们……我们就两不追究了。”
说完,他扭身就往回跑,鼓动了两下车。车象个残破的电娃娃,换了新电池,咣当咣当地开走了。
舒畅愣愣的,不明白怎么一回事。扭过身,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张血迹遍布的脸,吓了一跳。原来她刚才一涂一抹之间,把脸上的血弄花了。
她从包里找出纸巾,小心地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这才看出额头磕破了个口子,血仍在往外奔涌。
捂着额头,站在熙熙攘攘的街边,路灯昏黄,夜色阑珊,舒畅无声地笑,笑纹从她的嘴角扩散开去,像水波一圈一圈地向外荡漾。她曾自信十足地向裴迪文说,工科生最冷静,最理智,不为情绪所左右,在任何时候都能思维清晰,是法治记者的最佳人选。
因为不要负担后果,才能信口开河。
现在,一个杨帆,就成功地快把她逼到崩溃的边缘了。
舒畅咯吱咯吱地咬着牙,使劲憋住眼里的泪,从来没有觉得自已会这般孤单,这般无助。这个时候,竟然想不起来能有一个能为她收拾残局的人。路上的行人看过来的眼神,要么是好奇,要么是漠然,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友好地问下她可需要帮助。
舒畅命令自已镇定,她绕到前面,看到前照灯破了,车漆被撞掉了几块,保险杠松动,有一块凹了进去。
不心疼钱,不嫌麻烦,她不就流了点血、破了点皮,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就已万幸。
她只手努力地从包中摸出手机,给维修店打电话。幸好奇瑞是大众车,维修点满大街都是。
不一会,师傅就过来了。
看到舒畅这样,师傅先把她送到附近的诊所,然后才把车开走。
“师傅,能不能麻烦快点,我的工作离不开车的。”舒畅追在车后,对师傅说道。
师傅潇洒地挥挥手,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看上去健康、无忧无虑。
很惨,额头缝了三针,没打麻药,舒畅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医生开了包消炎片、紫药水,关照不要碰水,三天后来拆线。
从诊所出来,都已九点了。外面暴雨如柱,狂风怒嘶,树叶漫天飞舞。
于芬打电话来问怎么还没到家?
舒畅在雨声中期期艾艾地说,今晚不回家了,找胜男说说话。
“胜男刚刚还打电话来找你。”
“哦,我们现在碰上了。”舒畅脸一热,怕妈妈再追问,慌忙挂上电话。她这一身狼狈,如果回家,于芬和舒祖康不知会吓成什么样,她暂且找个地方躲躲吧!
首当其选的人是穆胜男。
没想到,穆胜男人在省劳改局开会,体贴地问她要不要带点省城特产―――板鸭和水萝卜。
“你看着办。”舒畅苦笑。合上电话,站在诊所的门廊下,她浑身乏力,头昏眼花,一鼻子的酸楚。
“小姐,要车吗?”一辆的士送病人过来,看到了她。
她怔了怔,冒着雨跑了过去,沉吟了一会,说了个地点。
车在雨中,象条船似的游着,在一幢高档公寓前靠岸。
舒畅抹了抹头发上的雨丝,进电梯,直奔十六楼。
“谁呀?”许久,高大的原木门里传来女人慵懒的问话,门轻轻开了一条缝,“舒畅?”谢霖惊愕地瞪大眼,如水的真丝睡裙半敞,露出如雪白般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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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方便,就留我一宿。如果不方便,我去住宾馆。”
谢霖眨了眨眼,“你发什么神经!”她一把把湿淋淋的舒畅拖进屋内。
迎面的墙上,是一帧大幅的时装照片,取女人整个倾斜的侧面,俏肩蜂腰,微张的盈红的唇,饱满而色泽鲜丽,修长的双腿,迷离的眼神。室内的家俱都是浅栗色的,黑色的真皮少发上,斜搭着一块苏格兰大花格绒毯,拖至地上,沙发下面的整张地毯是玫红碎花的。
一侧的茶几后面,是宽大的龟背竹和花叶橡皮树,树繁叶茂令室内充满生气。
树下,有一个黑色的大挎包,上面印着一行字“滨江电视台”,旁边是架摄像机。
“我……我还是走吧!”舒畅说道。
谢霖难得脸上露出一丝羞窘,“矫什么情,来了就来了,我这儿有客房,你睡你的,听到什么声音,不要太惊讶就好。”
舒畅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一个高大结实有如健美教练、扎长发的男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这是于波,这是舒畅。”谢霖为二人介绍,但很不具体。
男人甩了下长发,打量了舒畅几眼,眉耸了几耸,没多说,转身又进了卧室。
舒畅心中一怔,于波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吃饭了吗?”谢霖不提舒畅的伤口,把她拉到餐厅。
舒畅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谢霖给她煮了碗面,心不在焉地瞟着卧室,“吃完去冲个澡,浴室里有干净的睡衣和毛巾。”
舒畅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前吃面,突然嘀咕了一句,“他小你许多。”
“找朋友又不是找老公,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谢霖妩媚地一笑,“如果不想找常期饭票,或想升职加薪,干吗委屈自已找个老头,忍着恶心,盯着一张长满老人斑的脸,早晨醒来,看着流满口水的枕头,幸福呀?我有房有车,有银子,不图男人其他的,只图个年轻、健壮、帅气,错了吗?”
舒畅咬着筷子,无言以对。
谢霖拍拍舒畅的脸颊,等她目光不再发直时才说:“男欢女爱的事,有时非常简单,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你不怕他欺骗你?”
谢霖摊开双手道,“他骗我什么?我又不要他许我一辈子,合则聚,不合则散。”
“那你和他一起,就纯粹是身体吸引?”
“不,我还欣赏他的才气。”谢霖转身跑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了叠照片。
照片中有皑皑的雪山、苍茫的沙漠、夕阳下奔跑的羚羊、烟雨蒙蒙中的小石桥、春天盛开的油菜花、小溪边洗衣的少女……
“这都是他的作品,怎么样?
舒畅不得不承认,照片中显现出一种大味之淡,还一点似有若无的忧伤。
“他马上要建一个自已的工作室,不在电视台呆着了,我准备做他的合伙人。”
舒畅看着谢霖兴奋得象个恋爱中的小女生,淡淡笑了笑。谢霖是个人精,把一帮广告客户玩得滴溜溜转,应该不会上当受骗。
“他……都出差很久了,今天才回来,我去看看他。”谢霖指指卧室。
“嗯,快去销魂吧,别管我了。”
“死丫头,”谢霖娇嗔地点了下她的额头,急如星火地跑向了卧室。
卧室的门“啪”关得实实的。
舒畅一个人在餐厅中坐了许久,才去淋浴,没敢洗头发,找了个浴帽包着,站在蓬蓬头下,脖子像僵了似的,不易转动。
水开得太热了,浑身皮肤淋得粉红色,她才有种额外洁净的感觉,换上睡衣,累了一天,感到体力透去得厉害,躺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半夜时分,舒畅被一阵呻吟声闹醒,她睁开眼睛,清夜如水,可以听见隔壁房间疯狂缠绵的动静。男人喘气如牛,撞击得床都在颤动,女人嘤咛婉转,不时冒出一两声惊叹。
当舒畅反应过来时,不觉脸红心跳,忙把被子蒙住脑袋,不由地想起自已曾经与杨帆的花好月圆。
在这方面,杨帆是温柔体贴的。
两人刚确立恋爱关系,他也是把她宠得象公主。有次她外出实习,说好傍晚到学校。谁知车在半路上抛锚,司机修了几个钟头才重新出发。到了学校,都半夜了,杨帆站在门岗处,头伸得象头长颈鹿。
“你干吗关机?不知道我会着急吗?”一见到她,他就劈头盖脸地吼道。
手机恰好没电了。她没有解释,默默跟在他后面走。经过植物园时,她突然在黑暗中抱住杨帆,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象小猫样柔柔地摩搓着。杨帆叹了一声,把她揽进怀里,低下头,疯狂地吮吸着她的唇瓣。
为什么这样的温柔短暂如烟花呢?
舒畅一把拉掉蒙头的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已瘦骨伶仃的肩膀。
泪,又一次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好容易捱到天亮,舒畅轻手轻脚地梳洗好,回来叠好被子,又坐下来给谢霖留了张纸条,谢谢她的留宿,一会报社见。
她早早离开了谢霖家,是觉得一会儿三个对坐餐桌,面面相觑,实在是太难堪了。
雨后的早晨,空气清新,树木葱绿,大街上还没有上班的车流,现在去上班有点早,舒畅想去修车厂看看自已的奇瑞。
正站在路边拦车,手机响了。
“舒记者,好消息,台湾那边配到舒晨的肾源了,晚上就可以送到我们医院。”吴医生激动地说道。
“天啦,这真是太好了。”舒畅开心得叫起来,引来行人丢来一记白眼,“那就麻烦吴医生赶快安排手术,我今天就把手术费送过去。”
“好的,我人在上海,下午回滨江。”
舒畅随即就给家里打电话。
家里的座机没人接听,她又打舒祖康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