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三人一望而知绝非乡村中下田作活之人,他们入屋之后,四处张望一阵,然后就涌到那扇反锁着的房门前。
其中有两个人贴耳门上倾听,突然齐齐道:“里面有粗大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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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面上泛起怒色,厉声道:“把锁拧掉,破门进去,快!”
堂屋里登时响起一片嘻声,大概那个锁头甚是坚牢,一时无法打开,所以嘲声撞门声响成一片。
石轩中这刻正值要紧关头,方以全神驾驭真气,穿行于全身百脉。只要心神一旦散乱,真气岔散,窜入经脉之内,不但一身武功等如白废,还有性命之虞。
是以他虽然听见门外的声音,却仍然以绝大定力,付诸不闻不问。
他所要争取的,仅是短短的时间。过了这个最危险的关头,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个少妇突然从堂屋后面转出来,那五个人登时停住手脚和嘻声,十道目光,一齐注视着那个少妇。她面色一沉,道:“哼,原来是二伯亲自带着人来,怪不得他们敢这等放肆。”她眼波一掠,停住在那两个年轻人面上,接着冷冷道:“老五老六你们这两个最不是东西,是不是记恨以前几次借酒装疯闯入我屋里,被我赶出去之仇,所以一道赶来了?”
那两个年轻人面色微变,那老六厉声道:“胡说八道,我几时借酒装疯来?”
那少妇怒声道:“你们赖得掉么?全村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哼,哼,你们曲塘韩家除了我那死去的丈夫韩老三之外,再也拣不出一个好货。”
那被称为二伯的中年人指着房门道:“废话少说,把门打开。”
韩家少妇道:“这是我的房间,你管不着。你想作威作福,趁早到别的地方,我可不吃你们这一套,哼,老的想吞占家财,少的想污辱寡婶,我看只有你们这等财势双全的大户人家才会有这种贪财乱仑的不肖子弟。”
她骂得好生痛快,一听而知她一定久已憋住一肚子的气,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
韩二伯面上红也不红,怒声道:“老五老六把这泼妇捆起来,还有你们两个别站着发呆,快把锁头拧掉,拧不掉的话把门撞开。”
那两个长工忙忙动手拧锁撞门,另外那两个韩家侄子则一齐外向那少妇。
韩家少妇气得纷脸泛白,娇躯一闪,双手扬处,左右开弓,把那两个侄子各打了个大嘴巴。
她出手极快,似是练过武功,可是掌力不重,那两个年轻人体健力壮,身形虽被打得一歪,却仍然张臂扑过去。
厚重的木门被那两个长工撞得山响,却毫无坍裂之象。一片闹声中那韩家少妇已被两个侄子抱住,四条健臂一缠,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脱身。
片刻间她已发乱钗横,娇躯被一个抱住,另外双臂吃另一个扭到背后,再也动弹不得。而她却只狠狠地骂不绝口,不肯尖声高叫。
韩二伯冷冷道:“外面已有人等着,那其决跑不了,目下先把你这贱妇活埋再说。”
韩二伯跟着又问道:“那其是什么人?”
“他么……”那少妇一挺胸脯,表示那人并非平凡之人,但是胸前双蜂却因而耸突出来,反而变成极为诱惑的动作。
她继续道:“他虽是天下闻名的人,可是你们却不会知道。我老实告诉你们,别的人可以得罪,这个人却开罪不得。”
韩二伯怒哼一声,道:“我倒要瞧瞧他可有法子救你一命?”
他一挥手,那两个年轻侄子便把她扛起来,向门外走去。
韩二伯又道:“你不妨大声叫喊,好教房内那奸夫及全村的人都听见,得知我韩家把你活埋,看你有什么法子报仇。”
那少妇咬牙不肯做声,但一到了大门边,她可就忍不住尖锐地叫起来。
外面这些人的对话及尖叫之声,全部送人石轩中耳朵。但他却以无上定力,把外面发生的事付诸不闻不问。
那少妇尖锐的叫声己出了大门,同时房门仍然被那两名长工撞得山0向。
石轩中明知那少妇已面临活埋的劫难,可是他只须争取多一会儿工夫,就勉强可以算是复元。假如现在起身出去,则本来已恢复了八九成,却因火候不够,登时要减退三四成功效。
他更深知自己如果只恢复五六成功力的话,则迢迢千里的路程,最多只能支持到十分之七八,也就是说到时眼看只剩下一二百里,却已是有心无力,非休息很久很久才能再行举步。
这一来也许要到明日中午才能到达菩提底,那时候爱徒史思温的尸体早已僵冷,任何灵药都无法使他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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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摆在眼前的更加急迫,那少妇的尖叫声已逐渐远去,大概她不出片刻工夫,她就要被填埋在土坑之下。
也许她因为挣扎太甚,那些人怒从心起,恶从胆生,找把刀子一下就杀死她。
他感到一阵极为深刻的痛苦,不禁长叹一声。叹声中他已下了决定,那就是宁可牺牲自己爱徒,也不能连累无辜。
于是石轩中睁开眼睛,迅速地纵到房门边,那道房门仍然被撞得砰噶乱响,石轩中虎目一眨,突然掉转身奔到窗边,想也不想,伸手快捷地抽掉窗闩,募地拉开窗,然后以最快的身法,疾如掣电般纵出去。
石轩中出窗时那一瞬间没有被他们瞧见,这一来他们再也无法瞧见了。
那韩二伯率领着两个侄子,扛着守寡的弟妇直向村后走去。村中的女人、小孩都闪在后门边或窗下瞧热闹,没有一个人出来拦阻。其中有些女人还流露出快意兴奋的笑容。
他们从巷子穿出去,巷子外面就是村后的山林荒野之地。
韩二伯突然停步,原来巷口忽地转出一人,把走路拦住。
只见那人相貌俊美,衣着大方。双目之中闪动奕奕神采,面上一派正气,使人自然而然被他的神情气派所震慑;韩家少妇挣扎中也瞧见那人,登时安静下来。她倒是精乖得很,竞不做声。
韩二伯怔了一下,便微带愤怒地道:“你拦住我们干什么?”
那人不用说就是石轩中,他也不悦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以强力这样子对付一个女人,我先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韩二伯冷冷道:“这是我韩家中之事,用不着外人多管。”
石轩中哼一声,道:“我偏偏要管这件闲事。”他虎目一睁,威棱四射,望着两个年轻人,怒声道:“还不把她放下。”
那两个年轻侄子都愣住,既不敢出言反对,也不肯把那少妇放下。
石轩中道:“你们韩家到底仗恃着什么势力,胆敢这样横行霸道,白昼杀人?”
韩二伯道:“你到京师去打听打听吧,若再罗咳,连你这其也一起活埋。”
石轩中最听不得这种恶语,眼中威光更盛,但口气却仍然沉静如常地道:“我就是向这位大嫂借个安静地方休息的人,你们如果为了此事而加害于她,那就最好把我一起埋掉。”
那韩家少妇突然笑了一声,显然石轩中的出现,已使她心中毫无惧怕。
一个侄子猛抱她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呢啪之声。
石轩中这一怒非同小可,鼻孔中哼了一声,人影闪处,已经站在韩家少妇旁边;那两个侄子方自一惊,石轩中徐徐一伸手,就把那少妇夺下来,让她也站在地上。
那三人根本没看出石轩中怎样移动的,大感惊骇,韩二伯经验较丰,抹头就走。
石轩中怒声道:“不论你们韩家之间的是非如何,单说今日之事,己足以显出你们平日为人。我石轩中平生不忘开杀成,今日也不破例,但一生活罪,也就足够你们去尝受。”
话说到此处,那韩二伯己奔逃了三丈左右,石轩中运起是气奇功,遥遥一指点去。正在奔逃中的人突然跌倒在地,口中哼哼叨卿不已。那两个年轻侄子突然也仆倒地上,那少妇只看得目瞪口呆,不会言语。
石轩中转眼望着那少妇,道:“他们不会死,但在他们的一生中,一个月当中总得瘫卧在床上一二十日,我想他们再也无法作恶了。”
那少妇双颊上指掌之印清晰可见,唇角血迹尤在,确实狼狈可怜。
她叹口气,道:“虽然如此,我伯也无法在曲塘村容身了。”
石轩中何等聪明,口中哦了一声,道:“那么他们适才指责你不守孀节之事,竟是不虚了?”
她似乎想不到石轩中问得这等突然和尖锐,怔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石轩中顿一顿脚,心想这事真糟糕,这些人竟是没有一个可以偏帮的。他的面色不知不觉中沉下来,开步向村外走去。
那韩家少妇喋若寒蝉,不敢出声叫他。石轩中脚下甚快,眨眼问已出了曲塘村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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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心中渐感不安起来,心想那韩家少妇若不是为了帮忙自己,这祸事不会发作,而她也就可能苟安居住下去。
但目下那韩家三人吃了大大的苦头,韩家之人还肯容她安然住下去么?照情理推想,只怕她连村子也走不出,就得让韩家之人逮住。
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便突然返身走回村中。那少妇恰好惊惊慌慌地跑回家,石轩中跟着走人堂屋,她嘻了一声,道:“相公可是漏了什么东西?”
石轩中摇摇头,道:“我回来看你作何打算。”
她黯然垂头,道:“我只好回到江南去,家父以前本是江南道中人,姓江名健,我原名是一个停字。六年前我跟韩三郎相好,我父亲大不赞成,把我赶了出来。但现在他老人家竞已弃世。”
石轩中疑惑道:“那么你回江南投靠什么人?”
她道:“我有个师兄刘刚,他一直都很喜欢我,也许会收留我:“
石轩中道:“就是人称蛇钩的江南巨盗刘刚么?他的名字我倒是听过,据说近几年名声不太好。”
江亭幽幽道:“我也早知道他这个人性好渔色,坏心眼极多,所以自从韩三郎三年前去世,韩家之人都瞧不起我,又想侵占三郎名下的一份产业,但我仍然留在这里,宁可搬出韩家大宅,就是不愿回到刘刚那里去。”
石轩中这时才感到事情辣手,他明知江湖诡诈阴险非常,假如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独自流浪在江湖上,最后的结局,免不了涵于烟花场中。就算她找到师兄刘刚也不会有好收场。
这个少妇本身却也没有严谨的操节,夫丧之后,大概曾经忍不住空伟之苦而做过出墙丑事。
因此他自觉简直帮不上忙,叫她回到江南盗|穴,于心不忍。要收容她,则又无处安排,尤其是这种女人。
她迅速地把细软收拾一下,打了个包袱,便和石轩中一道走出村子。许多村人都目逆而送,竞以为江停乃是和石轩中私奔。
走到官道上,石轩中实在心急得很,他明知此刻就算全身功力俱在,加急赶路,今晚子时以前,仍然难以抵达襄阳菩提淹,何况目前功力只剩下一半,又不能立即赶路。
走了一程,耽误的时间更多。江停也觉察出他的焦灼不安,便道:“石相公你先走吧,我会照顾自己的。”、石轩中道:“你以为韩家之人会轻易放过你么?他们也许以为我会妖法,所以不敢露面追上来。我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上来啦。”
江停道:“那怎么办?相公你身有急事,耽误了也是不妥。”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突然一阵急骤筛声,送入耳中。
石轩中暗暗纳闷,忖道:“这匹马脚程之快,当真是我平生罕见,蹄声才送人耳,就已驰近了数里。”
这时江脖还没有听到蹄声,见他皱眉凝思,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难题而伤脑筋。
眨眼工夫,蹄声已相隔不远。石轩中回头一望,只见数里之外大路上尘头飞扬?再一眨眼,那股尘头已到了十丈之内:石轩中眼力何等锐利,早巳看清马上之人,不觉暗暗一凛,想道:“他赶来干什么?”
风驰电掣中的铁骑突然煞停,大片尘沙被那一骑的风力卷刮过来,登时使得石轩中和江停两有如处身在浓雾之中。
江脖呛咳不已,突然听到面前有人沉声道:“对不起,这股尘沙把姑娘呛着了。”
她抬头一望,只见那人身量雄伟,面方口阔,气度威煞慑人。说话时口音极为沉著有力,不觉怔一怔,竞不会出言回答。
石轩中朗声道:“荣总管亲自离京,可是发生了事故?”
那人原来就是领袖大内群雄的荣总管,他微微一笑,道:“没有事,兄弟一来试一试这匹御赐大宛神驹的脚程,二来姑且看看能不能碰上你。”
石轩中打量那头良驹一眼,只见那马全身俱是青色柔毛,颈上特长的鬃毛却是白色,四蹄之间也各长了一环长长的白毛,生似是套上四个白色毛环,看它顾盼自雄的神气,就算不会相马之人,也感觉得到此马非凡种。
荣总管道:“既然幸而碰上石兄,兄弟心中有个疑团,非请教不可,那就是琼瑶公主虽在兄弟手下安排了奸细,但能起什么作用?她不有窥伺宫禁之心吧吧;“
石轩中笑道:“总管忠心耿耿,因此反而想不出其中端倪。兄弟听说琼瑶公主有一种奇药,若平时服下,在一定的份量之内,毫无异状。但若是一旦遇上奇热奇冷与及令人震恐的环境,药力就会发作,那人武功登时失去。”
荣总管心头一震,道:“这药居然具有这等奇怪的力量,只不知服下此药的人,事先有什么征象?”
“此药之厉害就是在此,事先毫无迹象。”石轩中肯定地回答,这时为了节省时间,连忙简扼地把自己适才的遭遇说了出来,跟着又用传声之法,把自己所感到的为难告诉荣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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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总管略一沉吟,便转面向江停问道:“曲塘韩家在京师的人是不是韩文通?他也不过是个户部待郎罢了,回头我得教训教训他。”
江婶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也不知如何回答。
荣总管又对石轩中道:“你把她交给我就是,我自会替她安排一切。目下石兄你须立刻赶路,兄弟不敢耽误,但假如石兄将何故急急赶返菩提底内情告知,兄弟也许有法子相助。”
石轩中瞧瞧他的大宛神驹,心念迅速地转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