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冷道:“一路走来,怎未见金军,你在唬人么?”
张孝纯道:“不敢!金兵早伏于五十里外‘铜龙城’,他们按兵不动,似在等待时机,若一发难,必势如破竹,不得不防!”
童贯道:“有多少兵马?”
张孝纯道:“至少十余万军,亦可能倾巢尽出!”
童贯诧道:“这么多?!军情可有误?”
张孝纯道:“消息正确,属下不也回报汴京了?元帅引来多少兵马对阵?”
童贯冷道:“对付金狗,何需兵马!”
张孝纯道:“千万大意不得!”
方虚默道:“上次乃极乐圣王耍得妖法,始不易收拾,此刻妖僧已潜伏京城,正好利用此机会,倒打金狗一记!”自信满满,能以茅山灵术制胜敌军。
张孝纯道:“张天师、小神童可到来?”
童贯斥道:“什么小神童?他谋刺皇上,已被通缉,见着他,立即逮捕,不得抗命!”
张孝纯一楞:“怎会如此?!”小神童威力,实是有目共睹,前次若非他相助,恐难守城。
方虚默道:“他原即叛徒个性,不足为奇!”
童贯道:“不必谈他,晦气!我累了,休息休息,明日前去刺探军情,你若乱言胡奏,小心丢官!”
张孝纯拱手道:“属下不敢!”心想童贯既然想亲赴战场窥解状况,那最好不过,遂招待休息,一切且等明日再说。
然让他担心者是,童贯竟未带大军前来,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实是昏庸自大至极,看来一切又得靠自己了。当下交代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宋两利于二更天潜至太原城外。他原想进城和张孝纯串通,暗中把童贯给抓起来,然想及对方未必会同意,且童贯乃元帅身分,若贸然行事,未免产生内乱之惑,因而影响军心,看来还是以通灵大法将其摄出来,再收拾,最为干净俐落。
一想定,宋两利找得南门附近隐密地区,盘坐下来,立即喝得烈酒,加速运起感应摄脑神通,不久,终摄往童贯脑门,童贯方有反应,然却忽见方虚默道法迫来,斩断摄脑神通,原是有了防备。
方虚默冷笑:“小妖道,何必鬼鬼祟崇?有胆出来大战三百回合,看是我茅山派厉害,亦或你妖功管用?”打从前次被宋两利摄及脑门而出丑后,他已痛下决心,又将茅山道法苦练多日,以期能斗倒小妖道,扳回颜面。
宋两利根本不想和他较量,但觉有他看守,想摄童贯是不成了,遂道:“想斗,回京城啊!我等你!”说完斩断,毕竟说及身在京城,也好让对方误判,自己方能从容行事。
方虚默喝得几声,仍不见回应,只能骂句“胆小鬼”暂且放其一马,心想茅山派乃三大道家宗派之一,不信斗不了小妖道,纵使对方灵力超强,茅山奇术照样能制,再不行,以奇阵对抗,任谁也逃不了!仍托大而以国师之尊自命不凡。
宋两利搜摄童贯不易,只好另寻他法,为了解状况,再摄向张孝纯,终得知童贯明日将往北方“铜龙城”窥探军情,那亦是极佳机会,得好好布局。
宋两利随又摄向金军阵营,统帅仍是完颜宗翰,先锋仍为夜无群。两人一向配合无间。
那完颜宗翰正想着李师师,原是前次入京,和李师师有了一夜之情,竟然念念不忘,此次出征,多半为了抱得美人归,看来一段情孽实也免不了。
至于夜无群竟然把自己当目标,欲宰杀而后始快。宋两利顿觉夜无群笑容怪异,心神一闪,莫非夜惊容出得何事?否则他怎会露此邪异笑容?待要再摄去,夜无群业已发现,冷笑道:“迟早收拾你!”他乃极乐圣王高徒,已从圣王处学得避开摄脑之法,猛把五道真劲往脑门打去,终斩断被摄之危。
宋两利急又转搜夜惊容,希望找到爱人,然搜遍天下,仍未见回应,心念转着,她莫非怕出事,而以同样方法封住脑门,一方面忌于圣王等人搜着,再则亦怕自己找上门,毕竟当年被破童身之事,使惊容耿耿于怀,自责不断,为免害得自己,进而躲向天涯海角。
宋两利叹息:“她又怎知我已恢复神通?”想来夜惊容必有所原因,否则不可能如此久避而不见面,且此问题,必能从夜无群身上寻得答案。
盘算过后,宋两利有所计划,那童贯既然狡猾,找来方虚默护持,自己或可找向完颜宗翰,利用对方力量,将童贯逮住,反正极乐圣王不在此处,自己脱身将无问题,若有机会,则会见夜无群,探探爱人消息便是。
想定后,宋两利连夜北移。
五十里,未及天亮即至。
只见得铜龙城外,金军帐棚无数,敢情大军压境。
宋两利不得不佩服铜龙城守将之气概,竟能独战金军而不退。然他目的仍在童贯,无暇理会它事,遂潜往金军阵营附近。感应过去,清晨将至,完颜宗翰业已起床,习惯做晨间巡逻,在得知其往东北营区,宋两利随即潜去。及近一处乱石林中,宋两利始敢摄脑过去,暗自喊着:“完颜将军,李师师来啦!”
完颜宗翰对李师师一往情深,脑门稍有意念,登有反应:“李师师?!她怎会在此?!”回望半里外乱石林,突又觉不妥,暗忖:“她乃金枝玉叶,怎会来此荒林?”正待放弃,宋两利又摄来:“你不要我了?”乃装李师师女人声音发出,完颜宗翰又诧:“当真来了?!”脑门意念虽在,却也模糊,转瞧乱石林不断。
护卫说道:“将军小心伏兵!”
完颜宗翰道:“哪来伏兵?宋国除了李纲之外,已无大将!且那乱石林空旷,也搜过十数次,能伏下什么兵?去瞧瞧!”越是凶险,越让宗翰跃跃欲试,尤其牵涉李师师之事。
完颜宗翰乃领着“旋风六骑”一行七人,直往乱石林区行来。
宋两利选此乱石林,乃因此林乱石处处,纵有千军万马,想一次冲掠,恐也不易,自己必能从容逃去。
不久,完颜宗翰已迫近百丈,宋两利但觉无安全之虑,方始现身,拜礼道:“将军可好?”
黎明渐至,余光黯红,宋两利头上符带又甚显眼,完颜宗翰一眼即已认出,诧道:“宋两利?神霄小神童?”六骑登时左右戒备。
宋两利笑道:“正是在下!”
完颜宗翰一时失望,道:“李师师呢?”
宋两利道:“李姑娘要你别到京城,她改日便来!”
完颜宗翰顿觉不妙,喝道:“你怎知本帅所思?!”
宋两利道:“你说了,我当然知!”
完颜宗翰乍惊,赶忙伸出五指,往头顶五处穴道迫去,喝道:“你在摄我脑子?!”极乐圣王特别交代,得注意小妖道摄脑之能,宗翰心思敏捷,立即防护。其他六骑亦觉可怖,然并未学得抗抵之术,虽伸手按脑门,但仍觉无效,只好放弃,心想宋若想摄,亦以将军为主,怎轮到属下?故较坦然。
宋两利道:“将军别紧张兮兮,在下无此能力!”
完颜宗翰冷道:“胡扯,圣王所言,岂假得了!”和李师师之事甚是隐密,若非被摄,谁能知晓。
宋两利道:“在下真的代表李师师,她要你别到京城,那将引起大战,非她所愿见着。”
完颜宗翰哈哈虐笑:“何来大战,金军一至,宋军即溃不成军,她是多心;说吧!我不信你为了她而来!”
宋两利道:“此其一,另有一事,希望将军配合,将童贯逮住,收拾他性命!”
完颜宗翰闻言诧道:“童贯是宋国大元帅,你是宋国小神童,竟然找我串通,要收拾他?岂非叛国之罪?”
宋两利干笑:“不瞒将军,我已被通缉,从此归不得宋国了。”
完颜宗翰道:“真有此事?哈哈,那也难怪,你处处和童贯作对,迟早被他收拾,是他出卖你了?”
宋两利道:“正是正是!”
完颜宗翰道:“你想投靠金国?”
宋两利道:“夜惊容是我妻子,我有一半属金国!”
完颜宗翰眉头一跳:“夜姑娘?!我那无缘的义女……”
宋两利顿觉有异:“她如何了?”想摄脑,对方却有防范,摄之不着。
完颜宗翰道:“我只知她和夜无群原是青梅竹马,怎又沾上你,实是复杂!”
宋两利道:“她人在何处?”
完颜宗翰道:“怎知,大概躲起来了,不谈这些,你等之事,自行解决,倒是要逮童贯,我甚有兴趣!”
宋两利暗叹无法获知爱人消息,只好暂置一旁,道:“童贯今天会来刺探军情,且把他逮着便是。”
完颜宗翰诧道:“他已到太原?又领兵多少?”
宋两利道:“此次乃私下潜来,未带兵马。”
完颜宗翰道:“实是难得,要是往昔,他若不拥重兵哪有狗胆出征,且每战必败!”六骑亦露鄙夷笑意。
宋两利不理这些,道:“你可愿意?”
完颜宗翰道:“当然愿意,能逮大宋元帅,何等风光,只是我怎知此是否为尔之反间之计!”
宋两利道:“能反什么间?他若私下前来,逮人就是,如若千军万马,你退走便是,此处乃金军地盘,又非宋军地盘,能耍何名堂?”
完颜宗翰暗忖:“说的亦对,只要在自家地头,何惧诡计。”遂笑道:“只是试试你忠心,行!就此合作,你又该如何通知童贯确实位置,我好出兵逮人?”
宋两利道:“我和他仇深似海,只要碰上,他必追杀……”目光一转,指往左侧一小山林,道:“就那头吧!我将引他去那山林!”
完颜宗翰回首瞧去,道:“那叫‘鸡眼丘’,金国早有伏兵,童贯亦可能想着,怎会去?”
宋两利道:“你让我在那里打转,童贯在未知我倒戈之下,必料想不到另有伏兵,上勾乃轻而易举之事!”
完颜宗翰转向六骑:“那里布有重兵?位置重不重要?”
一人回话:“只布置五百兵,监视性质,并未特别重要。”
完颜宗翰但觉影响不大,道:“好吧!就以此丘为埋伏地点!”
宋两利道:“保证手到擒来!”
完颜宗翰道:“不过事先说明,你未引人过来,我不出兵逮人。”
宋两利道:“一言为定!”
完颜宗翰遂要一骑带他前往鸡眼丘,并告知一切,“时不宜迟,小神童去吧!”
宋两利终拜礼,欢天喜地而去。完颜宗翰瞧其背影,揣想不断。“极乐圣王如此忌讳于他,自不能等闲视之,然此举全在掌握之中,难道又有阴谋吗?亦或是他只顾收拾童贯,其他已不在乎?”自是特别小心应对,且派人暗中调查,宋两利是否真的被通缉,若真如此,据为金国所用,亦无不可。
盘算之后,完颜宗翰领着六骑退去。
及近午时,童贯果然在张孝纯护引下,潜往铜龙城战区。方虚默及茅山十大高手左右护持,以防有变。
一行二十余人潜至雉远丘附近小山头。此山头名为“伏象台”,乃宋军蟠据山头,藉以窥探军情。
宋两利乃单枪匹马,且在清晨黝暗之际从事,宋军并未窥及,更无法得知一切状况。
童贯方至山头,居高临下往铜龙城四周望去,赫见金军帐篷,宛若飞蛾下蛋一样,挤得密密麻麻,眉头不禁抽跳:“这还得了?!少说也有二十万军,配合完颜宗望之东路军,已齐聚四五十万大军之多,金国显然玩真的!”背脊为之生寒,宋两利所言根本属实,金国送美女,只不过障眼之法罢了。极乐圣王相助,亦有目的而来!
张孝纯道:“元帅总算了解军情,当拟妥防御之计,否则金军再次入侵,将难以抵挡。”
方虚默道:“也未必如你所言,敌军帐棚虽多,亦可能造假,否则以其兵力,怎仍拿不下铜龙城?我守将仍能守得安稳?”
张孝纯道:“不是守得安稳,而是逃无退路,守将秦班已求助多次,属下原计画朝廷大军支援到来,立即反攻,但可能将延期了,其已困守半月之久,实也难能可贵。”
童贯道:“能守便守,若守不住也是天注定!待本帅修得军令,遣来大军便是,毋需惧于金军,而弱了自己威风!”
方虚默道:“任千军万马,亦抵挡不了我军,何况本国师亦可施法退敌,张将军莫忧虑。”
张孝纯道:“属下已下必死决心,自无忧虑,唯仍不可轻视敌军,否则必失荆州。”
童贯道:“本师自会考量,待我详细了解军情,再做评估!”目光四处探去,正待评估敌军人马,以及拟定攻击路线之际,忽见鸡眼丘附近人影潜动,那黄色道袍甚是显眼,童贯一见即知,喝道:“小妖道宋两利?!”伸手指去。
方虚默顺着手势瞧去,果然见着黄袍,想及昨夜事,登时说道:“正是他!”受辱之事一一浮现,已升起报复快感。
童贯道:“他在做啥?”
方虚默道:“可能也在刺探金军军情!”
宋两利果然聪明,他不理背后童贯等人,而故做往金军方向窥探,如此潜潜跳跳,宛若宵小行径,让人瞧来忒也滑稽,进而受的其蒙蔽,在不知其真正目的下,甚可能上当。
童贯果然未起疑心,邪声笑道:“好个小妖道,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已起逮捕之心。
张孝纯道:“小神童为我方刺探军情,总也好事,怎要逮捕?”
童贯喝道:“你又忘了他是朝廷钦犯,逮捕他,比平定金军更价值,他敢洗脑皇上,岂非将可能弄个江山拱手让人?”
张孝纯一愣:“倒是过火了……”然总对宋两利存有一股感激之情,毕竟上次若非他,太原城早不保了。
童贯问道:“那边山丘怎未布重兵?”
张孝纯道:“该处名为鸡眼丘,原是金军据守,大概距离太远,对方又放弃,宋两利始能登上该丘。”
童贯道:“那可好,是座空丘,更易逮人!”转向方虚默:“咱共同前往,把他逮住。”心想纵有埋伏,以方虚默之茅山高手,必能抵挡,万无一失。毕竟前次对方冒死抢救,始免遭赵楷诛之,对他已重新评估,且据为倚靠。
方虚默器量最是狭小,有仇必报,此时见机不可失,怎肯放弃,遂道:“相隔甚近,自是可为!”已同意。
童贯道:“时不宜迟!走吧!”放弃马匹,带引方虚默及十大高手,潜行而去。
张孝纯瞧来感慨万千,童贯贵为统兵大元帅,为了小小神童,竟也亲自下手,江湖动作十足,幸好守兵不多,否则瞧来实是不妥,然对方已出兵,唤之不回,且由他去了。唯小神童落得如此局面,实也可怜,可惜爱莫能助,还是以金军为重,故下令小心监视。
童贯、方虚默等人当真潜得如鼠伏地,小心异常。
然宋两利早有所觉,且以眼角余光窥之,而后装模作样引人进入山林。
那山林名为“鸡眼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