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清醒地将士还未从惨绝人寰的一幕中醒过神来,又要面对另一幕更加惨烈的景象。
若是凌云飞抱着云忌弱,为她所累,倘若他不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云忌弱的身上,如果他不让对云惊天之死产生的内疚悔恨之情充斥心田,他也许能躲开云鹏这被怒火淹没了理智的一击。毕竟人在愤怒之下,动作的迅捷不可能与冷静时相比,毕竟他此时的功夫比之云鹏虽还有不如,却也相差不远。
然而人世间是没有如果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数千双目光的关注中,凌云飞身子凌空飞起,然后背朝天,脸向地,结结实实了摔到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也不动了。在这瞬间的过程中,他居然还是死死地抱着云忌弱,当他倒下的时候,完完整整把云忌弱压在了身下。
“大哥,你……”一个身影远远跑来,见到这种情况,肝胆俱裂地嘶吼一声,摔倒在地上,然后再也没有动作,看样子已是昏了过去。
天雷拳脚相加如疯般向云鹏扑去,令他没想到的是云鹏竟仿佛失去了意识,没有躲闪,实实受了他几下。天雷此时已是如痴如狂,哪里有暇细想这等大违常情之举,又自攻出。现场这么多人就这样呆楞楞地看着天雷攻击他们的首领,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包括丁破和苏伯韬——这两人此时已放下云惊天,急急地去查看凌云飞的情况,当然还有云忌弱。
云鹏脸上的僵硬仿佛稍稍解冻,他随手挥出,抓住了天雷的一条腿,手一扬,天雷的身体在空中翻翻滚滚,足足飞出十几丈远。天雷尽管皮糙肉厚,也是禁不住这狠狠一摔,他拼命挣扎,想要起来,却只能堪堪将脑袋抬起半分,便再也不能做进一步动作,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嘴中骂个不停。
眼珠子慢慢地转了转,云鹏一步步走到云惊天面前,弯腰将云惊天抱起,用手温柔地拍拍云惊天的脸,嘴中不断地嘀咕:“睡吧,睡吧……”
丁破此时已把凌云飞翻了过来,只见凌云飞面如死灰,牙关咬得死死的,云忌弱压在凌云飞的胸部,胸口微微起伏,似无大碍,丁破总算稍松一口气。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云忌弱从凌云飞的怀里拉出来,随手放到一边。再看凌云飞时只见他的胸部动也不动,似乎已停止了呼吸,丁破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在这片刻之间,他只觉心中空荡荡的,浑无着落。长喘一口大气,伸出颤抖的手,想放到凌云飞鼻子下面试试,却觉得手已不听他的指挥,越抖越厉害,不到尺许的距离,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苏伯韬面色惨然,突如其来的惨变已完全将他打懵。直到此时,他才算恢复了些意识。
“师傅……”苏伯韬小心翼翼地向云鹏走去。
“滚开!都给我滚开!”云鹏的一只手胡乱挥动,封闭的心灵似乎认为任何靠近的人都存在着危 3ǔωω。cōm险。
“师傅,是我呀!我是你的徒弟,伯韬!”苏伯韬急急地喊道。云鹏这大失常情的举动,让他更是心惊胆颤。
“滚开!”云鹏仿佛没有听到苏伯韬的话,“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天儿,是你们!”云鹏嘶声大喊,“哈……哈……哈……”然后云鹏突然毫无征兆地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疯狂之意,“天儿,你睁开眼睛看看,为父已杀掉了那小子,为你报仇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云鹏纵身而起,向远方掠去,起落之间,竟达四丈左右,这一跃距离之远直是匪夷所思。
“师傅!师傅!……你回来……回来!……”丁破也顾不得凌云飞了,与苏伯韬嘶声大喊,向前追去,然而云鹏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越追距离拉得越远,一顿饭的功夫云鹏的身影已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你,咱们离他们远远的……远远的……”遥遥的,云鹏的声音似乎犹自在空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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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飞的鼻子下已感觉不到气体的流动,那便是说凌云飞已停止了呼吸。可是当用手摸到凌云飞的胸口时,竟感觉到他的心脏犹还在微弱地跳动,虽然跳动的幅度几乎微不可查,而且时断时续,仿佛随时都可以停止,但毕竟是在跳动。
一线希望犹存,也是值得庆幸的。
在抱凌云飞回中州的路上,他的身体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冷,淡淡地雾气开始在凌云飞身体周围形成。到得半路凌云飞的身体已然变得冰寒无比,在他身体的周围形成的雾气将他和丁破完全笼罩其中,周围的人已无法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以丁破的功夫也是扛不住这等寒冷,只好临时做了一个架子,将凌云飞放置其上。
走不多久,抬担架的四个士兵脸色已变得青黑,牙齿咬得咯嘣嘣直响,眉毛、胡子上居然挂满了冰霜,走路时身体一摇三晃,眼开已是支持不住。
在盛夏之际,不!即使是在冬天的中州,这种情形已是难得一见。人们全被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惊呆了。
换了二拨人,才终于将凌云飞抬回了他的府弟。
令人奇怪的是,凌云飞身体这般冰寒,整个身体几已与一块冰坨无异,然而他的胸口却是温温热热,心脏犹在轻微跳动,而且经过一路的颠簸,他的心跳竟好象跳得快了些。
云忌弱对凌云飞的这种情形是深为了解的,可她犹在昏迷中,没有醒来。也许在她的潜意识深处她是不想醒来,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亲人之间互相残杀的心里准备,不想知道她还无法承受的悲惨结局。
客玉涵因为身体的原因,去的晚了,并没有见到云惊天自杀的场面,她看到的只是云鹏无缘无故地偷袭凌云飞的那一幕,见到自己的亲人倒地,想到云鹏的武功之高,客玉涵急血攻心,登时就昏了过去。
客玉涵是被冻醒的,她醒来时,眼中见到的只有躺在床上的凌云飞,似乎屋中的其他人根本不存在。见到凌云飞僵僵地躺着,动也不动,客玉涵肝胆俱裂,放声大哭,疯狂地扑了过去。
天雷伸手拦阻了她。
“丁将军正在想办法为凌老弟治伤,还请弟妹多多节哀,不要打扰了他们。”
“让开,你给我让开!”客玉涵如疯般伸手乱抓,天雷不敢动手,更不敢离开,脸上被客玉涵划出了几道血痕。
“天雷将军,让公主过来吧。”丁破此时已撕开了凌云飞的衣服,发现凌云飞的脖子挂着一条细细的丝线,在细线的端头系着一块长两寸宽一寸大小的玉牍,这玉牍甚是古朴,已不知经过多少年月,在雾汽朦朦中玉牍上隐隐有两行字迹,而玉牍所在的位置正是凌云飞的胸口,也是凌云飞身体唯一一处温暖柔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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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冰人~
龙江府。
“鞠将军,您是水军的元老,威望崇高,水战经验丰富,水军一路交给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骆绍文说得甚是诚恳。
“大将军对属下放心,属下对自己可是不太放心那。要知属下已年老体衰,精力不济,这么大的事交给属下,恐怕属下是力有不逮。”鞠剑平一口一个属下,姿态似乎摆得很正,但他却对骆绍文分配给他的任务推三阻四,分明没把骆绍文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鞠剑平似乎觉出自己的态度语气中的意味太过明显,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道:“为了保证这次战役的胜利,属下建议水军一路还是交由薛将军指挥,薛将军与大将军并称朝庭军队中的哼哈二将,都是最优秀的后起之秀,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远强过我这老朽之人,由他率领水军,属下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老滑头!老油条!老混蛋!”骆绍文明知鞠剑平是贪生怕死,不想承担战败的责任,才会如此说法,却也拿他没辙。论在军队中的资历,鞠剑平比他高得可不是一星半点,论爵位,鞠剑平也远远超过他。他骆绍文唯一能依仗的是燕骥遥对他的欣赏信任,然而仅凭此点,便想让老资格的军人对他心悦臣服,无疑是痴心妄想。要知军队里最讲究资历辈份,他年纪纪轻轻便爬上如此高位,已是招来了众多老家伙的嫉恨,流言蜚语满天飞,告他状的人不计其数,如果不是燕骥遥一力保他,他恐怕早就被打到最底层,甚至可能连命都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鞠剑平不配合他,他还真是不能硬来。在他没有树立起在这支军队中威望,没有牢牢把这支军队的真正指挥权掌握到自己手中以前,硬来极有可能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说来说去,骆绍文对薛昊是不放心的。当然他自己也承认,他对薛昊是存在着某种嫉妒的因素在内的。薛昊不象他骆绍文有功名在身,更没有军队的背景和累累军功,他凭什么能和他骆绍文并称?凭什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名声雀起,扶摇直上,破格被提升为将军?一介白丁,一个出身于土里刨食的最底层的小民,居然和他这世家出身的士子齐名,岂不让人把他骆绍文也瞧低了?
尤其围歼云鹏所部的战役最后功亏一篑,更是让骆绍文对薛昊耿耿于怀。还是燕骥遥在中州之时,薛昊指挥水军参加对云鹏反击战,事后听人说薛昊指挥若定,机智无比;由此得到燕骥遥赏识,破格提拔。怎么一遇到凌云飞,他就吃瘪了?居然连看守战船这等屈屈小事都干不好,是不是太过反常?再联想薛昊和凌云飞、云鹏都出身中州,想到云鹏和凌云飞对中州的影响力,骆绍文又怎敢把这等重要的任务交给薛昊。
“这帮该死的混帐,去向阳已有十多天了,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骆绍文心中恨恨,“只要能抓住薛昊的小把柄,我就让他下地狱!”原来骆绍文在返回龙江府的第二天,便派出心腹之人赶去向阳调查薛昊,当然他做得甚是隐秘。要知薛昊论品秩只比他低一级,他是没有权力去调查一位将军的。这事要是泄露出去,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薛将军另有任务在身,我看您还是勉为其难吧。皇上对您甚是看重,一再强调要我事事向您请教,不可擅专,没有您把舵,我心里没底,皇上也不放心那。”
“想拿皇帝压我,老子不吃这一套。”鞠剑平心中冷笑,“以前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想起我来了,晚了。”想到中州反击战之时,明明自己的官位在武将中排名第一,资历最老,燕骥遥却视而不见,只是一味提拔年轻人,把自己晾在一边,鞠剑平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象大将军你这样的年轻人已成长起来——不论指挥和战略素养都已远远超过我这样的老家伙。而且象我这样的老家伙脑筋僵化,战术落后,已不能适应现在战争的需要,要我打打下手还可以,独挡一面确是不成啊,非坏事不可。”鞠剑平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边说边不住地摇头,“按理说,象属下这般年纪早该退位让贤,以给象大将军这样年轻有为的人让位。以前我是恋栈情深,不舍得手下的众位兄弟,现在吗,我也想开了,是时候了。”鞠剑平说着说着,仿佛自己被自己感动,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属下郑重向大将军推荐薛昊薛将军,薛将军作战勇敢顽强,战术灵活多变,绝对是独挡一面的人材。属下认为他作这次水路的指挥比属下要合适的多,大将军要是把薛将军用到别处,那可是太屈材了。”鞠剑平大公无私的神情语气让听者动容。
“你骆绍文不是和薛昊不对劲吗,那我就把他推出来,和你打擂台,看你怎么办?”鞠剑平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看着骆绍文。
“鞠将军高风亮节,真令人佩服不已。薛将军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的,当然是难得的人材,奈何他这次真是另有安排,而且这次薛将军肩负的任务是皇上钦定的,我也无权改变。”骆绍文瞥了一脸若无其事的薛昊,又把目光投注到鞠剑平的脸上,突然神情一肃,双手抱拳,向北方深施一礼,朗声道:“鞠剑平、薛昊听旨。”
鞠剑平、薛昊显然都愣了一下,随即跪倒。
“皇上口谕,此次中州逆匪内部出现内讧,两贼首,一走一亡,正是剿灭的良机。命鞠剑平任水路指挥,薛昊留守龙江府。望你二人以大局为重,密切配合骆大将军,完成剿灭重任,钦此。”
鞠剑平和薛昊对望一眼,忙又把头转开,叩首谢恩。
鞠剑平再是摆老资格,却也不敢违抗圣旨,心中这个气呀:“好小子,有手腕,咱们走着瞧!”
骆绍文走上前,将鞠剑平、薛昊扶起,嘴中不住道:“私心里,我是真不想把圣旨拿出来,好象我要拿皇上压两位将军似的。可是我实在没想到鞠将军的胸怀宽广如海,能如此真诚的提携后辈,看来以前我是有些误会您了。没办法,没办法,请两位见谅。”
“我们都是皇上的奴才,都是为朝庭,为皇上办事吗。大将军如此多礼,真是愧杀我也。”鞠剑平干干一笑,“大将军但请放心,属下虽然不中用,但既然领受了任务,就一定会竭心尽力,恪守职责,我这条老命就交给大将军了。”
“鞠将军此言甚合我心,属下在这里也向大将军表个态,只要我薛昊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昭宁的一兵一卒过龙江府,援中州。”
“有二位将军这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想再问薛将军一句话,”骆绍文略一停顿,又道:“薛将军,日前姚本章攻陷了西川,看这架势,昌州全境全落到逆匪手中已是早晚的事。逆匪既然在昌州大占上风,若是中州吃紧,匪首姚本章极有可能倾尽全力攻击龙江府,以解中州之围。倘若姚本章兵临城下,薛将军准备采取何等策略应对?”
“固守不出。”薛昊言简意赅。
“好!为了确保全歼中州逆匪,皇上已命昌州同时出兵,攻击明安府。如此我们这边的压力便减轻不小。为确保龙江府不出意外,我命龙江府总兵谭大魁作薛将军的副手,以协调指挥。薛将军,你看可好?”
“大将军考虑问题周到,属下佩服。您即使不说,我也正想向你提出这个请求呢。”薛昊这话听起来恭维不象恭维,自夸不象不夸,颇为自相矛盾。如果有人了解他和骆绍文之间的微妙关系,这话细思起来,可就别有意味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我把你架起来,让你成为了光杆将军,你就是有什么歪念也是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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