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老兄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苦弄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呢?”
“不如在下毛遂自荐,作一回和事佬,替诸位说项说项如何?各位不看金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僧面,不看僧面就看老夫的薄面,薄面总要给的嘛!”
这人嘿哩嘿嗦一大堆,当中不带一次换气停顿,话说完,人也到。
他光脑门,肥头大耳,面和神善,身披描金大红袭装,手捏白骨念珠,正是曾随红袍老妖夜袭翠霞的唐森。说起来,与桑土工、雷公雷婆渊源颇近,尽皆属于夭陆九妖中的成名人物。
不知为何,丁原一看见唐森眼珠骨碌碌乱转,油头粉面的模样,便从心底生出一股反感。
他见雷公雷婆虽形势吃紧,但尚能暂保无虞,索性也不着急露面,存心想看一看这位仁兄接下去究竟怎么表演。
宋禁朝唐森抱拳一礼道:“唐大师,久违了。不知您怎会突然跑到这滴水石林来?”
唐森嘿嘿笑道:“我这阵子左右无事,本想来滴水石林着着老朋友。谁知道来得旱不如来得巧,正赶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宋兄,典兄,两位都是咱们南荒数得着的世外高人,大人有大量,且莫将雷兄夫妇过激之辞放在心上。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啦,眼瞧一只脚都进土了,还打打杀杀个什么劲?”
雷婆在洞中冷笑道:“唐森,你的意思是说,老婆子我和当家的才是小肚鸡肠之辈了?”
唐森赶忙摇晃脑袋道:“哪里,哪里,雷兄夫妇名动九州,在下一直景仰得很,景仰得很。想当年咱们几个并肩闯上横阳岭,一夜连灭血罗十八寨,直杀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雷兄一人独挑血罗六煞,八面威风,豪情万丈,小弟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再后来,小弟我误中南疆勾漏草之毒,也是雷兄夫妇不远万里,一天一夜血洗流春谷,替小弟讨得解药,如此恩情天高地厚,在下永志不忘。还记得,二十年前,岭南铁砂派掌门出言不逊,惹恼了老仙,也是我与——”
雷公不耐烦再听唐森痛诉悲壮历史,打断道:“唐兄,有话你便直说吧。今日愚夫妇与别云山己经势同水火,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他们?”
唐森被雷公掐断了话头,脸上依旧笑嘻嘻点头道:“知了,知了。雷兄,小弟自然帮的是你。不过小弟都到了雷兄的家门口了,再怎么说,主人也该露露面才对。”
洞口人景一闪,雷公修长的身躯伫立在唐森迸前。他满身浴血,长发披散,但气度依旧从容不迫,不愧是夭陆九妖之中修为仅次于红袍老妖的第二人。
唐森朝雷公合十礼道:“雷兄,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你向可好?”
雷公脸上似笑非笑,手中的混元兜率伞紧握不放,以防典远、宋禁等人夹然暴起发难,回答道:“唐兄,你看在下这般模样,还算得上好么?”
唐森道:“知了,知了。雷兄且莫忧心,万事有小弟在。我这就劝说宋兄、典兄交出飞砂的解药。而后雷兄再将老祖闭关修炼的地方告诉他们,大伙儿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妙哉?”
雷公面色一寒,冷然道:“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森笑呵呵道:“雷兄,我这不是在帮你着想么?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雷嫂都身负重伤,难以力战。纵然加上小弟,也不过是多个垫背的而己。为了年老祖,就这么把性命丢了,实在不值得。”
“不过,小弟也知道雷兄素来恩怨分明,不愿背叛老祖。因此我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只要你和我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这么既不得罪老仙,也不负老祖的恩情,堪称两全其美之道。”
他话还没说完;洞中雷婆已破口大骂道:“放屁!唐森,你不要再假惺惺的做什么和事老了!你忘记了老祖昔日对咱们的恩情,愚夫妇却不曾忘。想知道老祖闭关的所在,哼!先过了老婆子这一关!”
说着话,她颤颤巍巍站到洞口,怒目圆睁盯着唐森,手里一对明晃晃的无憾双刀低低摘鸣,闪烁着殷红血光。
唐森吓得朝后一退,苦笑道:“雷嫂,我这可是为你好。你和雷兄再不低头,别的我不好说,光是雷嫂身中的剧毒,不用到天黑就能索了性命。”
“你与雷兄伉俪情深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万一雷嫂有个三长两短,可教雷兄形单影只,今后如何是好?不如听小弟一句劝,老祖也好,老仙也罢,咱们谁也得罪不起,也别去得罪,干脆就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这才是惟一的生路啊。”
雷公摇头道:“唐森,你不用再说下去了。阁下的心意老夫心领,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昔年既受老祖深恩,怎能背叛于他?”
他双指崩立如刀,“喇”的一声割下片衣角抛在唐森脚下,道:“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形同陌路,各为其主。愚夫妇的人头在此,唐兄与宋兄、典兄,有本事尽管来取!”
雷婆大声道:“说得好咱们宁可战死,也绝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唐森一搓双手,皱起眉头苦笑道:“雷兄,雷嫂,你们两位何苦如此?咱们这身修为,谁都来得不容易,就这么着为了年老祖把命给赔进去,实在太傻了点——”
雷公一摆手道:“不用再劝了,诸位,一起上吧,我雷不羁接着就是!”
典远一声冷笑,目露凶光,说道:“看来你们夫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唐大师,你心地虽好,只是人家并不领情。咱们还是得用刀口来说话!”
他身后三十多人齐刷刷举起兵刃,从三面缓缓围了上来。
雷公心知今日己是凶多吉少,再加上唐森在旁窥觑,自己能撑多久还是个问题。更不晓得年旗为何久无动静,好在他藏身的地方极为隐秘,否则典远等人也不必苦苦逼迫他们说出冥轮老祖的下落来了。
他一面聚集注查浅余真气,准备誓死一搏,一面以传音入秘道:“阿水,我来挡住他们,你找准时机乘乱突围,若能留得命在,日后再请老祖为我报仇”
雷婆“呸”的一声道:“你说什么屁话,咱们夫妻生则同命,死则同穴。到临了你还想抛下我不管,没门”
雷公心中激荡,一咬牙扬声道:“好,生则同命,死则同穴,咱们今日里拼了!”
典远狰狞冷笑,双斧一错,照着雷婆头顶劈落。
不防眼前褚色身影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双腕一麻,被对方以指力弹中,一对银斧呼呼挂风冲天而起,兵刃竟在半招间即告脱手。
典远大吃一惊,知道碰上了扎手角色,赶忙侧身飘出,双腿朝那褚衣身影连环飞踢,以攻为守护住身前。
哪知身子刚一离地,后腰蓦然被人轻轻印了一掌,耳后有声音淡淡笑道:“去吧”
典远偌大的身躯顿日寸腾云驾雾,不由自主的向左斜飞出去,轰的撞士晶对良石柱,竟是被对方料敌机先,以行云流水一般的身法抢到背后,顺势将他推飞。
典远成名百年,何尝吃过这样的大亏?他晕头转向的翻飞出五六丈远,丹田提气脚下一沉稳住身形,怒骂道:“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抬眼却看见唐森脸色发白,呆呆望着自己身后,如同着了魔一样的失声叫道:“丁原—”
人的名,树的影,丁原这记看似轻描淡写的出手己然震慑全场,而唐森的表演更像是在为他的出场推波助澜,成浚敌胆。
原本蠢蠢欲动的宋禁等人立时住手,有那见机早的,己经悄悄朝后退了几步,好躲到同伴身后。
昔日翠霞山一战,宋禁与典远都有参加,对丁原早有耳闻,更知他年前挑翻魔道十大高手之一的鬼先生,令名噪一时的鬼仙门万劫不复。遇上这样的人,除了自叹倒媚之外,就只能暗暗自求多福了。
丁原闲庭信步走到两阵当中,瞥了眼满脸惊骇的典远,悠然道:“不错,正是丁某。就凭阁下的这点功夫,方才我要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你若不服咱们再来打过。”
典远被丁原看得心头一寒,兀自强撑道:“丁原,这南荒的事情,阁下还是少管为好。与我别云山为敌,可未必会有好结果”话听上去虽然强硬,可话音中隐隐己流露出怯战之意。
晏殊与桑土公双双护在雷公夫妇身前,晏殊手晃紫灵鞭,咯咯笑道:“典谷主,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人家夫妻两个,咱们有点看不过眼,所以才忍不住出手相帮。你也别拿别云山的名头来压人,这里哪一个不是给吓大的?”
唐森见状暗自叫苦,嘿嘿干笑道:“桑兄,咱们也好{炫&书&网}久不见了,听闻你与晏仙子合籍双修,怎么也有空来了滴水石林?”
桑土公看不惯唐森这种口蜜腹剑、反覆无常的小人,翻他个白眼哼道:“你、你管?”
唐森碰了一鼻子灰,依旧笑咪咪说道:“知了,知了,真人一定是随丁原来找年老祖。我一早就曾听说,丁小哥与年老祖当年联手冲出潜龙渊,结下了过命交情,看来果然不错。
“只是,年老祖与红袍老仙的恩怨,毕竟是南荒自家一亩三分地里的事。倘若有旁人插手,今后叫外人说起来,年老祖是靠着翠霞派的一个二代弟子出手相助才躲过一劫,终究不怎么好听啊。”
丁原哈哈一笑,道:“既然晓得我和老鬼头的交情,你们还敢欺负上门,是否都觉得自己活得够长了?典远,交出解药,我放你们一茶生路。过几日,丁某自会亲上别云山,给红袍老妖一个交代。”
典远扫视过丁原等人,思忖道:“不战而退,空手回山,老线那里请能饶的我们?想拿丁原再怎么厉害,他们也就寥寥三五人。雷不羁夫妇身负重伤撑不了多久。桑土修为更不在话下,只要县设法缠住丁原,未必咱们就一定会输。”
他盘算己定,向宋禁、唐森悄悄使了个眼色,说道:“丁原,你当真欺我别云山无人?想要解药,先问过老夫手中的这对开天银斧答不答应?”
丁原就没将他的色厉内茬当回事,淡淡微笑道:“你的这对斧头砍柴还凑合,要想拿来取丁某人头,恐怕差得还远!”
他最后一个字刚从嘴里吐出,身形一晃己到典远身侧。典远吃了一回大亏,这次提防正紧,连忙双斧合拢朝丁原胸口劈下。
丁原施展穿花绕柳身法腾空而起,袖口里辟神鞭倏忽吐出当头劈落。
典远双斧高举,封住角度,一个假身就想往宋禁身旁靠去,以求支援。不料辟神鞭蓦地由刚转柔,浚空一舒一卷缠住一对斧柄,摘鸣欲典远深吸一口真气,大力回夺,说什么也不能让丁原第二次再将兵刃激飞。孰知丁原右手探出,在斧头上轻轻向下一按,辟神鞭同时松归入袖口。
典远粹不及防,丁原的一按之劲连带着自己凶猛的回夺之力,一古脑的倒涌过来,斧柄重重撞在胸口上,当场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脚下登登连退,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险险丹田一口气就接不上来。
丁原飘然回到原位,负手冷冷问道:“还有哪一个想上来试试?”
第三章复出
正在这时候,西首三里外的石林深处,猛然炸响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众人脚下的地面也为之微微震颤,好似地震了一般。
一团蘑菇云似的青色光岚扶摇起直上,冲到近百丈的高空翻腾迸散开来,姹紫嫣红的光华弥漫飞舞,挟着浓浓烟尘沙石嗤四溅,遮蔽半边天空。
每个人脸上都被五彩浮光照得忽明忽暗,尺疑不定,纷纷瞩目观望。
但见光岚中心腾起一簇殷红云团,流光异彩,披散着万丈霞光,直耀人双目。云团里凌空飘浮着一具魁梧威猛、双脚盘膝的身躯,双手盘扣胸前作“凤凰法印”,全身焕放森森青光血雾,令人心神俱撼。
雷公精神大振,哈哈笑道:“年老祖终于出关了!”
对面的宋禁等人却是面如死灰,目不转睛的呆望年旃身影,仿佛傻了一样,嘴里喃喃道:“年旃,真的是年旃出关了……”
一时间,众人为年旃石破天惊的气势所慑,居然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伫立当场,又是懊丧,又是恐惧。
唐森第一个清醒过来,眼珠骨碌一转,察觉周围无人注意自己,偷偷的向后倒退,打算脚底抹油。冷不防耳边听见有人调笑道:“怎么,唐大师为何如此着急要走?不等着见一面宴轮老祖了?”
唐森心底一惊,顺着声音瞧去,就见丁原嘴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冷笑,一双犹如锋刀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好像直截到心里去。
他呵呵干笑两声,再没插科打诨的心情,连声道:“不等了,不等了,我还有事。丁兄,雷兄,诸位朋友,麻烦替在下向老祖问安,咱们后会有期。”
他的举动顿时提醒了宋禁等人,方才的嚣张气焰此刻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也不晓得人丛是谁先叫了声:“年老祖回来了,快跑!”
三十多人不约而同四散奔逃,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脚,也顾不得横躺一志的同伴尸体了。
蓦然一束金光从天而降,掠过跑在最前头的三个不死峒妖人的头颅,复又回转。
那三名妖人脚下不停,又往前奔跑出五六丈,脑袋却忽地从脖子上滚落,坠入尘埃。三具无头之身兀自冲出十数步,方才扑通摔倒,鲜血箭一般从身体喷射而出。
一干人直吓得腿肚子打跌,脚上软绵绵不得劲,步子不由慢了下来,抬头再望,年旃傲然屹立在一根石柱尖顶,手里转动着九宝冥轮,宛如魔神降世,放声大笑道:“哪个免崽子还敢跑,看看是你们的脚快
,还是老子的冥轮快?”
说罢扬手一挥,九宝冥轮呼的飞出,又如砍瓜切菜般削下两人脑袋,回到主人手中。
唐森第一个停下脚步,仰头一脸献媚笑容道:“恭喜老祖神功大成,重出天陆。这些年来,在下日盼夜盼,无时无刻不健康情况着老祖昔日对咱们的好处,早晚三次央求佛祖菩萨们,保佑老祖平安无事,否极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