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问题,死后僵直的问题也可迎刃而解。嫌犯到底有无强直性尸僵这方面的法医学常识还是个疑问,但只要多争取十五分钟的遗体延后发现时间,尸体就可能开始僵硬了,或许嫌犯也有此打算。而且,堆在门后的水泥空心砖,也可以给人有后院变成密室的印象,可说是一石二鸟之计。你知道那个地方并非密室什么的吧?”
“知道,堆起水泥空心砖之后,就可能当成阶梯爬上塔去,然后再搭电梯下到馆内来。”
塔的高度约四十公尺,是一般大楼的十几层楼高,要想爬上去的话,需要时间与体力,但半夜黑暗中四下无人,所以也没必要太着急,可以慢慢来。
“如果为了完全犯罪,会这么做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万一这种情况属实,可以导论出怎样的嫌犯面貌呢?
“这么一来……反过来说,可疑的人就是在枪声响起时,有不在场证明的人!而且这个人有足够的体力堆起水泥空心砖——但这样的条件,不就每个人都可能了?”
搬动种有长春藤的大酒桶盆栽需要有相当的力气,但一块水泥空心砖并没那么重,就算是女子纤弱的手,也可能在门前堆成一道障碍。
“调查一下谁在六点半有不在场证明,嫌犯就在其中。”
“如果可以藉此锁定特定嫌犯,那就容易多了,不过……”
江神在第二片土司上涂抹奶油。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这里的奶油还相当美味,回去时可要好好记住这品牌。
“我说有栖川啊!这个推理是以假造枪声为基础而成立的,就像在沙滩上盖的城堡一样不稳固。因为定时式的爆竹到底如何使用,这一点尚未成立,因此完全不具说服力。人通常不会对自己闪现的灵感觉得有何不安,反而很自豪,这一点是必须注意的地方。”
“如果能找到定时式爆竹的痕迹就好了,那就尽快去调查吧!再慢吞吞的话,就让嫌犯有毁迹灭证的机会了。”
“尽快去调查?能去调查吗?你我现在都是被囚之身,可能已经太迟了。”
“应该告诉那个墨镜大爷一声,但只有告诉他还不可靠,另外也必须告知吹雪局长,反正先告诉他们就对了。”
“不行也得行!”
江神半站起身,弯着腰喝光咖啡。
电梯前,丸尾摆出椅子阵势,只是眼前并非圣洞,而是在走廊下执行看守任务。一见到我们,立刻站了起来。
“各位不可以走出房间,请回去。”
协会严格要求我们必须禁闭在自己房间里,因此到现在都还没与椿先生、荒木先生接触过。尽管如此,在走廊上闲晃也会惹他们不高兴。
“我们想看一看后院,如果无论如何都无法获得许可,那我有一项请求。”
看来也只有江神能说出这番话来,但丸尾却一脸冷淡地拒绝了,还把我们全都赶进房间里,就像驱赶小猫小狗一样。
我们边后退边继续拜托。
电梯都已经上来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稻越草介,这里每一个人都很尽职。
“我想还是转达给你们比较好。”稻越劈头便说。
江神立刻问:“时机正好,是想告诉我们说房间里装了窃听器?”
“什么意思?”
“没事,不是这件事就好。你想告诉我们什么?”
“关于你们的同伴望月周平先生。”
终于找到了?我以为望月如果玩捉迷藏的话,一定会太认真而躲到不知去向,但现在竟然已经玩完了。
“他在哪儿?”
我露出苦笑追问,但不知这个年轻老板为何瞪我,似乎他们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逃走了。”
3
是小镇?还是街村?这都无所谓。
我喜欢描述人物来自不可思议小乡镇的小说,尤其更喜欢的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来的不可思议小乡镇,在阅读的同时:心nc会悸动异常,甚至呼吸紊乱、身体发热。夜晚,若躺在床上想起时,会因无法从梦境中脱离返回现实世界而感到惊惶恐怖;在放学返家途中,沿途依旧如常的景色,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替换成其他景象,更是造成内心的不安而不知如何是好。如今,那种快乐的恐怖感觉又突然从记忆深处浮现,可以暗自自得其乐,但是——我现在真的被囚禁在这样的小乡镇里吗?
金石源三还是没有回来。由于无法决定接下来如何行动,因此我抛出了前面这个话题。
“喔,这样啊!原来我对不可思议的小乡镇也不行。”望月显得很有兴趣,“在这不可思议的〈街村〉聊不可思议的小乡镇也是一乐,有哪一部小说给了麻里亚深刻的体验?”
“我想,还是筒井康隆的《绿魔之町》吧!”
“是你左思右想的最爱吧?此刻聊这个话题最适合了!”
织田没读过这本书,因此两人就概略介绍。主角武夫是个中学生。与同年级的同学被关进地下室,好不容易有机会钻出气窗脱离地下室,但小镇的样貌却变得很诡异。任何人包括父母弟妹,都表示“不知道”武夫这个人。无法进入家门的武夫,只好在广场上的下水道中过了一夜。隔天,上学时发现教室没有他的座位,想到市公所取得身分证明,但户籍簿里武夫这个名字却已消失了。到此,故事已经很吓人了,但真正的惊悚才正要开始。不得已返回自宅的他,目睹母亲皮肤转变成绿色怪物的过程,于是跑到派出所寻求协助。然而,在里面打瞌睡的员警,竟然也变得跟母亲一样。醒来的员警笑说:“呃……我看……我是不是见过你……”
“整个小镇都变得怪怪的,四处逃窜时,他遇到了担任宇宙物理学助教授而且正派的大哥哥,这才知道一切似乎都是外星人侵略地球的结果,很像杰克·芬尼(Jack Finney,科幻及惊悚小说家)的‘盗尸人(The Body Snatchers)’故事情节。”
“就是后来改编拍成电影的‘魔花变体人’吧?那故事还真恐怖呀!”织田回应。
“是很恐怖。后来,他与大哥哥想尽办法要逃出小镇,无奈却已四面楚歌,到处都是敌人,因此无处可逃,结果最后被带进太空船里面……后面的部分就自己去读——望月,对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密谍六号(The Prisoner,七〇年代的英国谍报电视影集),是英国的连续剧吧?我租了片子看过,后来由汤玛仕·M。狄旭(Thomas Michael Disch,美国科幻作家,1940…2008)将该影集小说化。”
“你说的是那个吗?很多人疯狂迷上的那出影集?根本就是不合逻辑的科幻冒险谍报惊悚片!”
织田表示不知道,因此望月又补充说明。隶属情报单位的男主角递出辞呈后返家时,房间里遭人喷满了催眠瓦斯,于是被绑架到一处不知名的村子。戏剧中,每一次当男主角醒来时,就会有一个谜样的声音告诉他:“你是六号,任务是为我们蒐集情报。”而男主角则会大喊:“不要叫我号码,我是自由的人类!”然后每一集的剧情才从此展开。村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恐怖,却也都过着祥和的生活,六号想尽办法要脱离这个村子,但每一次都会出现气球般的白球干扰他。以为这次应该会成功了,最后剧情总是急转直下。
“这是一出到底是谁掌管村子?村子为何存在?等等疑点未明的超现实主义戏剧。你们可能会说这听起来很不完整,但接下来的故事请你们自己去租录影带看吧!”
“是一九六〇年代后半期的片子吧?多半是反映东西方冷战时期的现象,其中绑架指的是共产党。不过,在本质上无论东西方,国家体制本来就都充满了秘密,百姓也不知所以然,只被告知只要闭嘴沉默继续生活就好,其他事情别管。另外与此截然不同的是,匈牙利的小说家卡林逖·斐廉伽(Karinthy Ferenc)会在一九七〇年出版了一本设定为风格迥异的小说‘艾佩佩’(Epepe)。”
主角与作者一样,都是语言学家,他为了出席在赫尔辛基召开的一场学会却搭错班机,结果抵达一座陌生的机场。在那个地方,仿佛有所暗示地林立着巴别塔(Babel)般的大楼,实在是个奇妙的国度。更甚者,身为语言学家的他,竟然完全无法理解该地区所使用的语言。由于肢体动作也无法沟通,是个连是或不是都无法表达的无沟通地狱。在阅读过程中,情绪的投入与想像就令人痛苦万分。虽无怪诞的场面与描写,但还是有人很厌恶这样的故事。虽然街道上挤满了人,却连最简单的会话都无法交谈,就算想回到原来熟悉的地方却又苦无方法。成了彻头彻尾异乡人的他,除了想逃离这个地方,最希望的就是能找个人交谈。艾佩佩是他在街上遇到一位吸引他注意的女子,她是饭店里的电梯服务员,虽然不可能交谈,但听说她会发出艾佩佩的声音,所以男主角就以此为这女子取名字。不久之后,异乡爆发内战,主角更是陷入了窘境。
“就算躯体未被约束,但也形同闭锁于困境中。伍牙和一九七〇年的小说?当时的现实环境也很严苛。”
望月表示兴趣后,便开始提出艾勒里·昆恩的话题。
“除了科幻与不合逻辑的小说,现在,本格推理中不可思议的小乡镇也该登场了。‘然后在第八天’里出现的是沙漠中的小村落,科恩这个村子在故事中也很怪异。”
住在科恩村子里的人,严守圣经教义的教诲而生活,与实际存在的阿米希人(Amish)不同,他们是彻底地遗世独居、过着群体生活的一群人,因此与文明完全隔绝。名侦探艾勒里迷失在这个村子里,而且还遇上了村子里初次发生的杀人案件,然而要在没有所谓不在场证明概念,以及不知指纹为何物的村民中找出嫌犯,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说中的艾勒里是被迫关在村子里吗?”
“不是,是为了解决事件而留下的。”
这时,织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原来不可思议的小乡镇也有各式各样啊!那我也来介绍好了。各位知道‘小松君’'注'在‘破车闯恶镇’那一卷的故事吗?”
'注:小松君,日本漫画家赤塚不二夫漫画系列作品中的人物。'
什么故事啊?但在听过之后,确实是不可思议小乡镇的经典。六胞胎的小松君们,搭乘父亲驾驶的木炭自动车'注'进行短程旅行。途中,车子发生故障,于是只好下车一起将车子推往附近的城镇。当他们将汽车交由修车厂保管,同时要找地方过夜安顿时,却发现所有的收费都漫天要价、非常昂贵,这让一家人很生气。无论是想在此停留,或者想要从修车厂取回自己的车,都必须支付离谱到他们根本付不出的金额,由于拒绝付钱,因而遭到逮捕。即使写了向外求援的信函,也遭邮局人员的撕毁丢弃,但其中还是有一个人趁隙逃出了小镇,这却激怒了镇里的人,愤而要将其余人等处以绞刑。
'注:木炭自动车,昭和初期年间由于缺乏石油,因此开发出以木炭为燃料,利用燃烧时产生的一氧化碳为动力的汽车。'
“这是没有出现外星人的阴谋悬疑故事,而小镇居民全都疱牙则是伏笔。若想知道后续发展,请各位自己阅读。总之,不愧是赤塚不二夫大师。”
听这么一说,肯定是杰作,有机会一定要找来看看。今天吸收了不可思议小乡镇大集成,真是收获良多。
望月说:“小镇居民全都疱牙是伏笔?是暗示他们都是亲戚,而且都是一丘之貉的意思吗?这有什么伏不伏笔的?”
“情节大略知道,但也算是增添了悬疑风格——手塚治虫的‘发条苹果’也不错,是叙述山间某个小城市遭到企图叛变的军队所支配,主角便以柏油在鱼身上画了SOS的求救讯息放入河水中放流。”
不巧,眼前的〈街村〉没有河流。
望月说道:“不过,在这几个不可思议小乡镇的故事中,最接近我们所处现况的,应该是小松君的受难记。”
“是吗?”介绍这个故事的织田问道。
“没错,就算这里是幽浮之乡,假设协会人员没被外星人附体在身上而遭到意识控制,也没有其他国家的间谍在搞鬼,那么〈城堡〉中的这些人求的是什么利益?由于我们这些外人误闯入内被卷了进去,所以才会引起歇斯底里的反应。”
“真想知道利益的秘密所在呀!我们是否妨碍了他们获取利益?”
“因为我们造成对他们的妨碍,所以才不希望警方介入吧!也就是说,万一警方介入了,他们的利益将功亏一篑,因此也算是一种犯罪。”
“不见得只是凶恶犯罪,如果真有什么发现,或许得到的是身为宗教团体所不许的一些丑闻线索,例如与募集资金有关的不法行为。”
织田双手交抱胸前靠在日式衣柜旁。
“一提起丑闻,野坂代表的脸就浮现在眼前。她不仅只是人类协会现在的偶像,同时不也是御影会祖预言中,将会构筑黄金时代的最重要人物吗?我们一直无法一睹尊容,这是为什么?其中一定有什么理由。也就是说,万一走漏了丑闻消息,野坂代表的资格也将受到质疑。〈城堡〉大门之所以紧闭,也可能是因为掩饰的工作尚未完成。”
“非犯罪的丑闻啊?还真是大胆的假设呀!”织田抓住暖炉桌子的两端,“而真相应该就是两者的混和体。引起协会里杀人事件的,该不会便是野坂公子吧?动机或许与信仰有关,也可能是身为人才会有的男女争风吃醋。由于干部们都知悉内情,所以就没找警方过来处理。”
这一点也不让人讶异,织田慢条斯理地提出相反看法。
“没这回事。”
“为什么?”
“江神不是说过了?如果凶手在馆内,协会方面又想刻意隐瞒的话,大可捏造说凶手突破〈城堡〉的安全人员逃了出去。不是吗?只要到〈街村〉上看看,就可以深刻感受到这种假设的真实性了。整个〈街村〉对协会是言听计从,非常团结,因此若要误导警方办案也非难事——如何?”
“嗯——江神二郎不会赞成这个部分的推论吧!”望月感到遗憾。
“对野坂公子而言,丑闻应该是件令人不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