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笛道:“有劳姑娘了。”
红衣女子万分欣喜。她如同一个孩子在一旁蹦蹦跳跳许久,瞧见卿笛的眼光有些异样,红衣女子才有所收敛。她先进去为卿笛收拾好了床铺,又为卿笛端来热水。卿笛倚靠着床头都已经入眠。她将盆中水沿着床榻倒了一圈。
月光下,那些水开始散出幽幽蓝光。像是萤火虫那样会飞,齐齐落在卿笛的身上。衬得卿笛愈加的诡异。红衣女子也不似方才那般恭敬温和。她看着卿笛的眼散发着幽幽红光,恨不得将卿笛拆骨入腹。她将钗子拔下来,对准卿笛的脖子。
“你若是这样做了,估摸着你这一辈子都不要想见着你的女儿。”一道声音划过耳际。吓得红衣女子手一抖,钗子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看着卿笛的手微动,心仿佛都跳到嗓子眼了。观察了卿笛片刻,红衣女子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你是何人?”那一个声音却是再也没有响起。惊得红衣女子再不敢有什么动作。
半晌,红衣女子又道:“你莫要吓我。我的孩子早已不知所踪。若是我吃了柳卿笛的心脏,我便可以离开这里,去寻我的孩子。”
已经有些癫狂的语气,惹得那个声音浅笑。
“那你怎就确定你的孩子尚在人间?”又是那一道声音叫红衣女子惊恐地回了头。
月光下,男子温润儒雅。他手执一把折扇,扇动,仿佛带动了狡黠地月光。他的笑仿佛可以将冰川融化,叫红衣女子在不知不觉之间放下了戒心。
“你若是今日将这麒麟阁主的性命夺了去,怕是来时这天下人饶不了你。”
红衣女子嘲讽一笑,道:“柳卿笛和她的母亲一般,不过是一个贱人。若是我杀了她,怕是天下人都会感谢我。”
红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卿笛的身上。青丝遮住了卿笛妖艳的脸庞,她的睡颜难得的没有了戒心,那样的温柔,叫男子都不忍移开目光。少顷,红衣女子将目光又落在男子的身上。她不禁嘲笑,以为这男人是为了什么要救柳卿笛。男人,食色者也。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也不过如此。
红衣女子旋身落坐在卿笛的身旁,拾起钗子,将它抵在卿笛的咽喉处。她嘲弄地看着男子,道:“若是你应了我的要求。我便留她一条性命。”
男子面色紧张。倒是这个时候了,卿笛还未有丝毫醒来的迹象,道:“你给卿儿吃了什么?”
红衣女子仰天长啸,道:“不过是一点*罢了。看来,柳卿笛也不过如此。倒是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折扇收起,男子道:“姑娘还请说。慕某洗耳恭听。”
“我要还魂石,若是你在三日之内能给我弄来,我便饶卿笛一命。”
“你要还魂石作甚?”
红衣女子闻声并未做防,道:“离开这个鬼地方。”
下一刻,一把玉箫抵在她的腰间。回首,是一张绝美的笑颜。
☆、第叁拾肆章 往昔恨之穆棱(2)
月色如霜,三人对峙。
终是那女子认了输。她将钗子掷在地上,颓丧道:“既然落在你柳卿笛的手里,我任凭你处置。”
这时,卿笛却是将玉箫移开了,她斜斜地靠在床上,悠闲自得,道:“你为何要要本座的心脏。怕是不止是要离开这里这般简单。不妨说说,兴许本座能为你指点一二。”
红衣女子冷笑,道:“指点?柳卿笛,你未免将你自己看的也太高了些。即便是有了你的心脏,我也未必能逃离这里半步。唯有找到还魂石,我方可真正的逃离这里。”
一颗还魂石,将她困在这里数千年之久。她出不去,旁人进不来。孤寂难耐,唯有那只猫儿作伴,却不可同她交流。日子愈发的久,她就愈是想自己的女儿。想要寻找,可是她连这个院子都无法离。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找到了还魂石,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逃离?”卿笛下了床,走到门前。她将门打开,月光入室跌落在地上,映出红衣女子孤单落寞的背影,“你能逃到哪里去?你又是谁?哪一族能容得下你?你可想过,昔年你未婚生子已经违反了鬼族对于一个女子最基本的约束。穆棱,你还想要怎样?又或者,我应当唤你一声,木小姐。”
“什么?”
卿笛的称呼,惊得穆棱张圆了双眼。她从未想到,卿笛竟然会这般快的将她的身份识破。
卿笛的目光从穆棱身上移开,道:“昔年,究竟是为何,你明明都已经被封做公主,来年便要下嫁于义彦,为何还会出了这等丑闻?”
穆棱宛若一个断了线的纸人儿。她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走到院子中,道:“柳卿笛,这一切都拜你母亲所赐。”
穆棱本是木氏一族之女。心中爱慕自己的表兄穆涔,是一个她藏在心中数百年的秘密。
当年,外族入侵鬼族。穆涔吃了败仗,外族要求鬼族王室用一位公主和亲。这事若是放在凡尘便是再普通不过,可是放在鬼族便是奇耻大辱。寡不敌众,穆涔也只能妥协。而那时,王室并没有适龄的公主。穆涔没了法子便向琉璃族的族长琉璃求助。琉璃便是给穆涔指了这个法子。从旁支中选出适龄的女子,过继给穆氏。那时,亦是琉璃的因素,穆涔选中了穆棱。
一下子成了心爱之人的王妹,叫花样年华的穆棱怎样受得了。
穆棱不甘心就这样嫁去外族。在穆涔旨意下来的当晚,她便假装自己去看表兄。在穆涔的茶中下了药。她想,这一生有这一晚便是足够了。可是,后来阴差阳错,穆棱被罗盛糟蹋了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穆涔。日日将自己关在闺房中,不见任何人。
成亲前夕,穆棱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为了掩去这一丑闻,穆涔将穆棱送去凡尘叫她在那里生下了孩子。再去和亲。可谁会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义彦竟是知道了。他定是不会要一个被人玷污了的女子。义彦修书一封,退了婚,再没有说其他。
终是,婴孩不见,穆棱被逐出鬼族。
一字一句都是血泪。
卿笛听完亦是默然。昔年琉璃的事情向来是不让她插手的,却是不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决定,竟酿成这样悲惨的后果。半晌,卿笛道:“穆棱,你可知道,鬼族亦是有规定,鬼王一生只可爱一人。若是心中有了第二人,他便会灰飞烟灭。”
穆棱紧咬下唇,点了点头。她又是何尝不知,穆涔所爱之人便是前鬼族王后,亦是穆晔之母岑氏。那个女人的温婉贤淑怎是旁人可以比拟。
“你既然知道还要这样做。这样的后果多半也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自然是我。”穆棱这句话抢的急,“若非是琉璃多事,表兄选的兴许会是旁人。我哪怕只要远远地看着他都是好的。偏偏,偏偏是琉璃亲手破坏了这一切。是她,都怨她。”
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的是那般的歇斯底里。
卿笛俯下身来。她亦是不能为她的母亲辩解一两句。她一下一下地抚着穆棱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待穆棱嘤嘤哭泣的声音止住,卿笛才道:“一半的还魂石在本座这里,若是你想要,本座给你便是了。”离开这里,穆棱唯有一死,那时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穆棱双眼中的期待让卿笛不知该如何。第一次,卿笛动作有些迟钝。她将还魂石交到穆棱的手上。穆棱甚是欢喜。她拿着还魂石就冲出院子。她还未走出两步,便被一股力量给弹了回来。那男子飞身前去接住穆棱。穆棱的胳膊恰好打在男子的胸膛,叫他咳出一口鲜血。
“夜。”卿笛在一旁惊呼。
慕容夜玄在空中停滞片刻,两人便如同落叶一般从天空中坠下。
卿笛用灵术维持住慕容夜玄身子的平衡。穆棱从慕容夜玄的怀中跌落在地上,震得大地一颤。卿笛接住慕容夜玄,摔倒在地。她紧紧地护住慕容夜玄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好在那围栏还算是结实,将两人给挡住。
“夜。”卿笛觉着自己的手臂一阵刺痛,慕容夜玄的头还压在上面叫她动弹不得。见慕容夜玄没有反应,卿笛又唤了他一声,依旧如此。卿笛轻轻地将慕容夜玄的头移开,正要抬起手臂,腰间一股力量叫她跌在慕容夜玄的怀中。头砸在慕容夜玄的身上,引得他吃痛地闷哼。
“夜。”卿笛连忙起身,检查慕容夜玄的身子。生怕自己又将他哪里砸出了毛病。
“我没事。”慕容夜玄脸色有些难看地抓住卿笛的手。
方才好在卿笛及时用灵术托住了他的身子,若是不然,他现在定是落得和穆棱异样的下场。二人相视,卿笛即刻上前去查探穆棱的伤势。好在没有大碍,只是被方才那一股力量给震晕了。卿笛示意慕容夜玄将穆棱给抱回了屋子。
卿笛从穆棱的手中拿回了还魂石,口中念念有词。不过片刻,一个俊挺的男子走进屋子,让慕容夜玄警惕心起。卿笛却是嫣然一笑,道:“王上,好久不见。”
☆、第叁拾肆章 往昔恨之穆涔(1)
04
“阁主?”见着卿笛,穆涔不免是一惊。他四下瞧了瞧,这才了解这里并非是墓地。看着卿笛手中的还魂石大致是了解了,“阁主将本王召唤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卿笛未言,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将穆涔引到了屋子中。指着熟睡中的穆棱,她道:“王上,你可还是认识这位姑娘的?”
熟睡中的面孔是那样的熟悉。多少年没有见着她这般平静的睡颜。抬起的手又放下去,兴许只是碍于这里有了旁人。
相比于见着穆棱的惊叹,可是远不及穆涔在这里见着卿笛来的大。这里向来是由还魂石庇佑着,即便是法力再怎样高强的人尚且不会发现这里,倒是不知卿笛是用了怎样的法子不仅发现了穆棱的墓地,且还发现了她残留在人间的芳魂。穆涔的眼神复杂。
不过片刻,穆涔脸上的表情已经是几度变换。许久,他轻声叹息,道:“阁主,既然阁主都已经知晓,还问本王这么多作甚?”
“鬼王穆涔,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已是触犯鬼族的规矩,亦是触犯了天族的禁令。”突然来的严厉,叫穆涔吓了一跳。他看着卿笛那般严厉的面孔,下意识地屈身下跪。
穆涔道:“阁主,是我,是我将穆棱藏在这里。借助还魂石的灵术。”
还魂石乃是天地间难得的至宝。昔年,花羽族族长华胤天的夫人过生辰,琉璃族琉璃所送上的贺礼。他不仅可以还魂续命,更有甚者便是,将还魂石融入心中之人可以借着还魂石的灵术庇佑任何自己想要庇佑之人,且不被旁人所发掘。若非那一日夙淮找到穆棱的墓地,卿笛大抵也是想不起来还魂石还有这样的功效的。
应当怎样形容此刻的穆涔,大抵只有颓败。
“鬼王一生只可爱一人。你却将两个女子装在你的心中。王后去了,你不好好栽培穆晔,叫他做一个爱民如子的鬼王。为了美人却是机关算尽也没有防到罗盛。”面色凛然,面孔冷艳,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责备,穆涔低下头。面对卿笛的一席话他是哑口无言。
慕容夜玄一直在旁侧看着二人,瞧着昔年在鬼族叱咤风云的鬼王穆涔如今被一个小女子训得是连话都不晓得反驳一句。他委实是为穆涔捏了一把冷汗。
约莫叫穆涔跪了一炷香的功夫,倒是卿笛开始有些不大耐烦了。她示意让穆涔起来。卿笛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撑着脑袋,似是在思考那般。她的目光并未落在穆涔的身上,却好似洞悉他的每一个动作。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卿笛道:“王上,本座可以叫你们再续前缘。本座想要同王上做一笔交易,不知王上意下如何?”
穆涔被卿笛突如其来的问吓得立刻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穆涔道:“什么交易,阁主不妨先说一说。”
卿笛的头突然偏了过来,目光莹亮,她道:“本座要当时,你同母亲交易的细节。若是其中有价值的东西,本座兴许会宽心放二位一码,可好?”
委实是一个不错的交易,穆涔从袖袋中取出一分=一封信,道:“阁主拿着这封信去东侧墓室,兴许会有让阁主感兴趣的东西。”
“最好是如此。夜,就劳烦你在这里陪着王上了。本座去去就回。”看着穆涔的双眼中含着微微玩弄之意。这一下子叫穆涔心中又是没了底。
东侧墓室。
这里倒是不像其他的几间墓室那般的奢华,有些符合昔年传闻中王后岑氏恬淡的性子。卿笛打着火把,沿着墓室转了一圈。这里除了一些玉器,陶瓷倒是不见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脚下踩到一个东西,把卿笛的脚弄的刺痛。她附身才瞧见是一个碎瓷片。环视四周的瓷器,没有任何损坏的迹象。卿笛将瓷片捡起来,瓷片就从她的手上飞出。
“你是谁?”
瓷片打到卿笛右面的墙上,一扇石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竖着的水晶的棺木。棺木中的女人衣着华丽,发饰更加的璀璨夺目。她的样貌却是极为普通,珠光宝气,倒是叫她仅存的温婉给掩盖了去。她竟然会被葬在穆涔陵墓的东侧墓室,大抵是穆涔在位时的爱妃。
“她并非是普通的妃嫔,而是前鬼王妃,岑氏。”
静悄的墓室,怎会有这般好心的人做讲解。卿笛左手拿着玉箫就抵在那人的咽喉。卿笛那般冷艳的面庞,嘲讽地说道:“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冲破了封印跑到这里来了。我的父亲?”
既非敌人,卿笛就将玉箫收了回来。再不肯将目光施舍给华胤天分毫。
华胤天也不计较,他熟门熟路地按下机关,整座石门打开,棺木完美的呈现。
除去女子头上那般繁重的金钗银簪,水晶棺木中还有不少的金银器皿,倒是和外面墓室的风格大相径庭。卿笛走近,这才看到,这女子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只玉钗。这玉晶莹剔透,也是价值连城。
“怎么,可是在惊叹?”华胤天看着卿笛在棺木前驻足久久未动,“世人都赞叹岑王妃高风亮节,性子恬淡,不慕虚荣。可是未曾想过岑王妃是穆涔众位王妃中最贪财的一个。昔年璃儿会出那样的主意,便是岑王妃在璃儿面前煽风点火。她知晓穆棱爱慕穆涔,她怕来时穆棱会抢了她的王后之位,夺了她的荣华富贵。”
华胤天看着这一室的玉器瓷器,觉着甚是可笑。
岑王妃最爱的便是金银器皿,这墓室不过是做给后人看的罢了。
卿笛收回手,将双手拢在袖中,道:“族长这话甚是荒谬,母亲那般聪慧怎会叫她一个小小的王妃给蒙蔽了双眼。”
华胤天看着小女儿,当年她将他封印在深谷,模样冷然有几分像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