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缘止,委实是一个极好的名字。”
一切皆起自一个缘字,却也止于一个缘字。缘起缘灭,倒不如在最开始之处便将一切的缘分都止住。缘止,缘止,只盼着你这一生不会同你的父母那般情路坎坷。
“缘止便是鬼族新王。新王年幼,穆晔你且要好生辅佐。”卿笛神色郑重地将穆缘止交到穆晔手中。穆晔抱的姿势许是不会,穆缘止醒来又瞧见是陌生人哭的好不伤心。花绯顾不上礼数,甫一进来便将穆缘止从穆晔的手上抱过来,轻声的哄着。穆缘止抓着花绯的长发咯咯咯的笑。少时,便又是睡着了。
卿笛叫独孤紫嫣将孩子抱走。她旋身落座在一旁的木椅上,道:“你们二人,今日该是给本座一个交代了。”
花绯提裙跪地,垂首道:“阁主,花绯产下一子,按花羽族规理应受罚。只愿阁主放过孩子一命。任何惩罚,花绯愿一人承受。”
穆晔亦是跪地,将花绯揽过,道:“求阁主放过缘止和绯儿,所有的过错皆是穆晔一人起。所有的错应当是由我承担才好。”
神色坚定而郑重。卿笛浅浅一笑,道:“何须本座来罚你们。叫你们分开,才是对你们最好的惩罚。绯儿在外逗留太久。委实是对自身不宜。明日,便叫独孤无崖护送你会沁园阁。此生此世,便不得再踏出沁园阁一步。”
拂开穆晔的手,两行泪落下。花绯磕了三个响头,道:“谢阁主恩典。”
“穆晔,鬼族已有新王,你便不可继续留在尘世间。”卿笛指尖轻点。看着花绯的表情又惊慌转作安心,卿笛淡淡一笑,“不过是换一个身份罢了。本座今日怕是要再送你们二人一份大礼。”
昔日俊颜不在。身份亦是再不相同。似乎是只有这样才合适在鬼族继续呆下去。穆晔摸了摸脸,叩头谢恩。
卿笛轻轻地拍了拍手。隐湖居者含笑进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着笑意宁静的卿笛,道:“阁主。”
“鬼族新王登基,却是找不着合适的辅臣。本座思来想去,唯有居者最为合适。倒是不知居者可是愿意,待本座前去鬼族辅佐新王?”
隐湖居者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诧。看着卿笛良久都唯有动作、言语。估摸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隐湖居者欠了欠身,道:“一切如阁主所愿。”
卿笛眉眼中带了几分疲惫。她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去歇息罢。本座累了。绯儿,你留在这里陪陪本座。”
“是。阁主。”自始至终,花绯都未再将目光落在穆晔的身上。穆晔神色黯然,跟在隐湖居者身后离开。
窗外,暗夜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卿笛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的兰花丛中,道:“绯儿,这一次去便是再无望回到凡尘。你可是有后悔过?”
花绯在卿笛身后为她捏肩,道:“不后悔。”
“绯儿,倒是同本座说说,本座将你看的这样好,你是何时将你的心都交给穆晔的。”半是认真半是打趣。
☆、第叁拾玖章 绝杀之往昔(2)
卿笛的眼睛莹亮,羞得花绯红了脸。
半晌,花绯才道:“阁主可是还记得那一年夫人寿诞?谷主送上还魂石。”
卿笛忽然沉了脸,道:“怎会不记得。”
数千年前。
卿笛还随着母亲一同住在琉璃谷的琉璃宫中,倒是时常回绝谷小住。却是在那一年,华胤天亲自到绝谷来将卿笛带走。只是说回沁园阁小住罢了。倒是未曾想过,华胤天竟会用卿笛的性命相要挟要还魂石。只因他的夫人韵秀听闻还魂石怎样的好,便是要他向琉璃讨来。
卿笛未曾想过,华胤天竟会将数万年的情愫朝夕之间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次,卿笛见到自己的生身之父将母亲逼上绝境。
而花绯也是在韵秀的寿诞之前,见着这位华胤天总是只能在无人之处同她提起的花羽族未来王储,墨苑。华胤天书房中常年挂着一幅画儿,据说是他昔年的挚爱之人。这二王女是华胤天同那女子所生。据说这位二王女还有琉璃族的血统。委实是神色像极了那女子,冷艳无双。花苑即便是同她有九分相似的容颜,却也没有这样的美入人的骨髓。
偷偷地躲在暗处看着二王女,却未想到叫她发现了。她笑起来像极了兰苑里的兰花,清新淡雅。花绯走上前去,动作生涩地对着墨苑福了福身子。
那时的卿笛,兴许应当唤作墨苑浅笑,道:“你是何人?”
“婢子唤作花绯,乃是族长的关门弟子。”
“是嘛?”墨苑的笑中带着轻微地嘲讽,“华胤天的弟子,倒是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便是这样,墨苑拂袖而去,独留下花绯一人在原地愣住。冷风吹吹,花绯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咳嗽几声,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又是想到方才墨苑那副嫌弃的表情,又想起了自己的生世,心中不免有些委屈。肩上忽然一暖,花绯转身,是一个模样俊俏的男子。他脸上带着痞痞地笑,道:“怕是方才在墨苑那里碰了壁不是,看你这眼睛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宠物。”
被男子这样一说,花绯又红了眼。这下子才叫男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好在花绯还算是给面子,并未嚎啕大哭,只是吸了吸鼻子,道:“你竟敢直呼王女之名,怕是要不得。”
折扇轻摇,男子叹息道:“王女?倒是不如说是琉璃族的王储才好。或许天资聪颖之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冰冷之人。”
“你怎会知晓王女身份?”花绯哑然。
那男子将墨苑的身份一一数来,叫花绯听得目瞪口呆。早已知晓这墨苑是怎样的厉害,倒是不知这般叫人望尘莫及。男子说完后,像是摸小狗的头那样摸了摸花绯的头,道:“墨苑向来是同花羽族不合。这一次来给韵秀夫人祝寿,怕也是琉璃族长琉璃的吩咐。”
墨苑从来只听一人的话,那便是她的母亲——琉璃。
细细想来,倒真的是如此。墨苑并未住在华胤天安排的墨兰苑,倒是同那些宾客一般住在别院里。花绯感叹,这样冰冷的人儿,委实是和墨兰苑温婉的性子有几分不符。
男子看着花绯痴呆的模样委实是觉着好笑。他揉了揉花绯的脸,道:“来时,你做我的王妃可好?”
还未等花绯答话,那男子便是被人叫走。
那一年,在韵秀夫人的寿宴上初次见着卿笛和他。许多年后,花绯才知晓,二人的身份都并非是那样的简单。墨苑乃是两族王储,穆晔乃是鬼王穆汵之子,又是正妃岑王妃所出,将来也定是王储。而她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婢,安心度日便好。可是脑海中那一抹痞痞的笑却是如石刻那般牢牢地刻在了心里。
第二次见到穆晔,是在天后寿诞。
那时花绯已是十二花羽护卫之一。花苑也因自己的过失而被罢黜王储之位。花苑同她的母亲韵秀夫人百般设计墨苑得了王位,终还是一不小心将信命都陪在其中。墨苑那时已是麒麟阁主卿笛,得了圣羽令,卿笛成了花羽族的主人。两千年的变迁,此时的花羽族已然没有那时那般繁盛。而花绯也已是卿笛的近身护卫之一。
卿笛应邀出席天后寿诞。各族的王皆已到天宫。众人见卿笛纷纷朝拜,天后见着了,却是冷嗤一声,从卿笛的身侧走去。
花羽族长,麒麟仙阁阁主,卿笛在天宫中委实是位高权重。却是同天后不合已不是一日两日。花绯想替卿笛出一口气,卿笛按住她的手,淡然一笑,道:“无事。”
待众人坐定,鬼王穆晔姗姗来迟。天后明显不悦,穆晔倒是也有法子,不若片刻便是将天后逗的抿嘴浅笑。穆晔却并未朝自己的位子走去,反倒走到在卿笛身旁的坐位,同那女子低语几句。那女子红着脸跑去穆晔的位子。穆晔还是带着那一幅痞痞的笑在卿笛身旁坐下。
整个席间,都可感受到时不时朝这边过来的目光,与窃窃私语声。配上那样好奇的目光,若是还不知道是在议论他们,花绯那便是迟钝了。
花绯不停地用手拽卿笛的衣袖。
卿笛坐在那里气定闲神,并无半分尴尬。
“阁主这般好的雅兴,不知是否好事将近?”天后明显捕捉到了穆晔那一双眼神在卿笛的身上扫来扫去。她端起酒杯含笑问道。
卿笛却是过了好些时候才端起桌上酒杯,道:“天后娘娘此言差矣。本座久居仙山,何来好事之说?”
“那这鬼王?”天后若有所思地将目光徘徊在卿笛和穆晔身上。叫旁人愈加明白二人的“关系”。
卿笛大笑,道:“天后娘娘好眼力。”
天后得意一笑。
卿笛继续道:“不过是前些时日阁中一位婢女贪玩去了凡尘,又是同本座说道自己遇见了心上之人,这几日还在本座耳边说道叫本座放她下山。本座还思索着是怎样的青年才俊竟是要拐走我麒麟仙阁中人。这不,今日王上便是同本座说道这事来了。”
天后登时笑意僵硬在脸上。
☆、第肆拾章 缘止之初相见(1)
第肆拾章缘止
01
随后,天后笑的有些尴尬。又象征性地同卿笛说道了几句便坐下。整个席间,天后都显得有几分心不在焉。还未待宴席结束,天后便说自己身子不适早早离去。转观天帝,脸色倒是有几分差。
宴席结束后,卿笛便是不见了踪影。就连穆晔也不知去向。
花绯心中分外焦急,见了人便是询问。对于天宫并不熟悉的她硬是将天宫转了一个遍。最终是在凤笛轩的院子中找到卿笛。彼时,凤笛轩乃是卿笛的住所之一。倒是常年深居于麒麟仙阁,凤笛轩并未有人打扫,显得有几分寂寥。
卿笛在花园中侍弄花朵,穆晔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卿笛。还是如同千年前那样,吊儿郎当。看见花绯,他笑的有几分不自然,甚至有几分手足无措。卿笛暧昧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索性将水壶丢下进了里屋。徒留两人在花园里大眼瞪小眼。
穆晔尴尬地咳了几声,打破沉寂,道:“花绯姑娘怎是这时才来?”
花绯很是惊讶,眼前人竟是知晓她的闺名。眼中讶然还未褪去。穆晔继续道:“方才阁主同我说起你。我便是说起那时韵秀夫人生辰,我们在沁园阁见过的。”
花绯这才了然方才卿笛那样暧昧的目光从何而来。她笑的腼腆,道:“鬼王竟是还记得婢子之名,委实是婢子的荣幸。倒是不知方才婢子可是扰了王上同阁主的谈话。”
花绯话音还未落,穆晔赶忙摆手,道:“没有。方才我们一直说的,是你。”
方才宴席过后,卿笛有意将花绯留在那里独自闪身离开。意料之中,穆晔亦是尾随而来。卿笛并未同他说过多的话,只听闻一句“你看上本座的侍卫了”足以叫穆晔惊诧。眼前的女子明艳动人,却非是有貌而无脑。穆晔亦是不避闪,应了卿笛的话。之后两人便是无话,直到方才花绯出现,卿笛低语一句“莫要有旁的想法”便闪身进屋。委实是该问的皆未有*。留下这两人面面相觑,红了两张脸。
“恩。”花绯应了一声。而后,两人便是相视无言。
卿笛则是站在窗前,目光沉静地看着两人。
待穆晔走后,花绯抱着暖炉进了屋子。卿笛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骇人。她厉声道:“跪下。”
花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双眼茫然地照着卿笛的话做了。卿笛再也没有问一句,软鞭便已经招呼到身上。火辣辣的疼,花绯是知道卿笛的脾气。却是不知今日自己做了什么竟是叫她这般的生气。只得忍住,十下后便再未有软鞭落在身上。花绯张开眼睛,卿笛已是坐在面前的椅子上,气定闲神,若不是背上疼痛钻心,花绯大抵会以为方才的皆是幻觉。
“你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花绯想了想,摇头。
卿笛将一本书丢给花绯,道:“你忘记当琉璃心寄宿主,应当有的规矩。”
花绯看着地上的书,低着头不肯说一句话。
卿笛叹息,道:“绯儿,你本身便不是天族中人。父亲选中你自是有他的道理。你莫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情’字断然不可存在心中。绯儿,难道本座在你心中可是算不上一个例子吗?”
随后又是一室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花绯隐约听见卿笛说道:“还是断了吧。”
那一日,花绯看着卿笛许久,许久。
卿笛又在天宫呆了几日,许是有要是*。花绯却是再没有见过穆晔。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连消息都打听不到。
花绯百无聊赖地在天宫窜来窜去。倒是见着了皇长子,慕容夜玄。他的身侧正是卿笛。卿笛不知是在想什么,低着头,她向来是不喜那些金银饰物,便是用一根玉簪绾发。此刻墨发泄下,遮住了大半姣好的面容,却也是不妨碍旁人那般痴迷地看着她。卿笛似是感受到慕容夜玄的目光,猛然抬头。慕容夜玄被抓了正着,脸上未有丝毫窘迫,笑颜温柔如水。
在卿笛还未瞧见自己前,花绯先溜之大吉。心中腹诽着穆晔。
“喂,在想什么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花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听闻男子调侃的笑,花绯才自知失态。低着头,不敢看穆晔。
不知是否每一个看见自己欣赏人的女子皆是如此。
花绯在十二花羽守卫中算是佼佼者,却是不知,这一眼断送了自己一生的前程。
穆晔双臂将花绯困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做我的王妃可好?”
彼时,穆晔已是大婚,正妃正是喻芷冉。鬼王一生只可立一位正妃。花绯抬头,皱着眉看着穆晔,道:“你已有王妃。再说,阁主是不会同意的。”
琉璃心的寄宿者一生不可婚配,这乃是花羽族中的秘密。面对此等男子,花绯唯有将卿笛搬出方可招架一时。
穆晔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又怎样,我便是抢也要把你抢来。”
穆晔搂着花绯,不小心触及她身上的伤。痛的花绯直皱眉头。细小的神情都未逃过穆晔的眼。穆晔再三逼问,花绯才支支吾吾将那一日卿笛鞭打她之事完完本本的说了。穆晔阴沉着一张脸,便是拉着花绯就要去找卿笛理论。
“鬼王,你委实是太将自己看高了。”还未等穆晔去找,卿笛冷着一张倾城颜出现。
花绯跟随卿笛多年,再是清楚卿笛的性子不过了,她连忙推开穆晔,跪在卿笛面前认错。卿笛却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第肆拾章 缘止之初相见(2)
花绯看了看穆晔,又看了看卿笛离去的方向。甩开穆晔的手,提起裙裾便去追卿笛。一路你追我赶,有几分滑稽的味道。卿笛停了片刻,冷冷地看了眼花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