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树都发了新芽。醉芷阁也无需那些靠着灵术存活的植物。卿笛瞧着欢喜,便将那灵术撤了去。再者,这几日卸去一身职位。卿笛落了个清闲,便害上了睡懒觉的毛病。若不到正午,安雅定是将她叫不起来。
今日,这太阳才升起来没有半个时辰。
卿阁内。
“殿下。”安雅急的团团转。
那床上,衣柜中,都是乱七八糟。
相比之下,卿笛则是悠闲地多,道:“那便让他等着。”
今儿晨起,安昭辰就已经在醉芷阁候着了。安雅匆匆道卿阁禀报了一声,卿笛此刻一改以往风风火火的性子。她慢悠慢悠地收拾着。倒是安雅在一旁急的似乎是快火烧眉毛了。这安昭辰乃是一国之皇,递了请辞的折子,如今的卿笛不过是普通的公主。哪里得罪的起那祖宗?安雅到最后实在是心急的有些过了,自己竟然抛去尊卑,开始替卿笛穿衣服。卿笛直愣愣地看着安雅。好似失去了言语能力。
“殿下,您就快些吧。”安雅急忙忙地给卿笛梳妆好,就将卿笛推去了兰裕殿。
安昭辰瞧着呆如木头的卿笛,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同卿笛相识五年,那人永远都是一副冰冷,运筹帷幄的模样。他哪里会想到这人也有这样呆子的一面。想来,这柳卿笛,也不过是一个一十八岁的女孩子罢了。终究,是世俗赋予了她太多,也剥夺了太多。
安昭辰的笑声招来卿笛恶狠狠地瞪了他眼。瞧见卿笛警告的眼神,这人才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进来怎么有空来我这醉芷阁?”卿笛甚是好奇。
这安昭辰可是出了名的懒人。若是无事只怕是都不会踏出他的寝宫一步。更有甚,这北罗皇曾半月未踏出过寝宫一步。所有国事皆在他寝宫内商议。这倒是当时在多国流传。这安昭辰可谓是名噪一时。可想,她当年去请这位皇帝的一道旨意,可是等了数日。最后不得不杀去他的寝宫,才瞧见这位皇帝,衣衫凌乱地躺在龙榻上吃点心。而在龙床前三尺外设了帘帐。若非如此,那些大臣还不长了偷针眼去。
安昭辰干笑,道:“朕,这不是过来瞧瞧打算过隐居生活的九殿下么?呦,这数日不见,九殿下,清减了不少。这可叫许多儿郎伤坏了心。”
“哦?皇上当真如此关心卿笛?”
“当然。呃!”安昭辰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说辞。
书到用书方恨少。昔年,怎么就没有多看上几本书?
听着安昭辰的揶揄打趣,卿笛反笑,道:“这北罗皇自入我锦绣之日起,便不曾出过寝宫。不知者皇上的寝宫之中可藏了那些倾国容颜?还是?另有其人?”他同南初的关系,卿笛早已一清二楚。这安昭辰大卿笛十余岁,但是论这堵人嘴的本事,大不如柳卿笛。
安昭辰愤恨地看着卿笛,眼中还有些委屈。他瘪了瘪嘴,委屈至极地拉了拉卿笛的衣袖,道:“卿笛,你当真要去那南烈?”他看着卿笛这张迷倒众生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觉着心中很没底。那南烈,又是出了名的爱好美色。这两人凑到一起,当真是不会有什么事吗?
“当真。”这般坚定,几乎是粉碎了安昭辰心中最后一丝期望。
安昭辰竟然不惜下跪,道:“卿笛,若是你肯放弃同阿初去南烈。我,愿意将这北罗国双手奉上。”
“什么?”卿笛惊诧。
虽道安昭辰玩心之重。昔年当她知道安昭辰和南初之间的事,她本以为会是两人不过一时迷糊。可这五年,难道这两人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安昭辰哑声,道:“卿笛。我所言不虚。你貌美若仙,而我,虽贵为一国之皇,可是,我却只有南初一人。后宫三千佳丽,如何?北罗,如何?礼法,如何?在我心中终是抵不过一个南初。卿笛,你出生高贵。又得先帝器重,天下好男儿,还不任你挑选?念在我们五年友情,放过南初吧。”
实在是好笑,卿笛有些忍不住了,笑出了声来。她道:“本宫请辞,前往南烈。并非为了和亲之事。皇上难道,不知道?”看这安昭辰这幅样子,卿笛不得不感叹,这南初,可是个折磨人的好手。他同这安昭辰说是说了,怕是只说了一半。
这一次轮到这安昭辰傻了眼。
卿笛继续道:“本宫皇姐,柳韵目前还被安置在南烈皇处。本宫此次意在将皇姐寻回。二,乃是本宫又其他之事,不得不前往南烈。还请北罗皇心安,本宫对那南烈皇,可是无半点兴趣。”卿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安昭辰。
安昭辰愤然起身,气的双手颤抖地指着卿笛,连道数声“你”,怎奈,看着这笑意吟吟的柳卿笛,终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得叹气一声,道:“你这女娃,天下何人是你的对手?不知将来会是谁,这般倒霉地娶了你。”
忽然,卿笛的笑僵在脸上。她冷了脸,道:“本宫要何对手?何人又有资格做本宫的对手。这天下,又有谁,适合做本宫的夫君?”
那些事,怎么可以,如同汹涌的海浪向她拍来,难道昔年,她受的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时至今日,还要让她想起?
卿笛攥紧了袖子。目光含着浓浓地恨意。
安昭辰下意识地离她远了几步,险些夺门而逃。好在安雅及时进来送茶,才让卿笛眼中的怒火散去了少许。安雅道:“殿下,皇上,请用茶。”又给了卿笛以及眼光。
卿笛看着门外那正对着的一株发了新芽的花。呐!真的是春来了。
她轻声细语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里真的有断袖】
☆、第拾贰话 情阑珊之心刺
02
宣墨和慕容夜玄到卿阁,安雅方才送完茶出来。她瞧见这两人来势汹汹,她下意识地朝屋子里面看了眼,大声道:“皇上吉祥,崇炎王万安。”她只愿屋子里的卿笛此刻莫要走神。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安雅的话刚一落下音,卿笛就推开了门,冷这张脸看着慕容夜玄和宣墨。卿笛的目光在慕容夜玄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将目光又落在宣墨的身上。她道:“皇上今儿,怎有空来我这醉芷阁?”她虚掩着门,慕容夜玄眼睛很尖地看见里面有人的身影闪过。他冷嗤一声,大步上前,道:“难道殿下不请皇兄和皇上进去坐坐?”就自己推开了门。
屋内,却是什么也没有。
兰裕殿内的陈设变得出奇的少。自从卿笛递交了请辞的折子,就连这醉芷阁也一下子,变得朴素了起来。大约又是要去南烈的缘故,卿笛将屋子里的值钱的玩意儿大多都打赏了下人。如今的东程九殿下,真的是两袖清风。
卿笛道:“皇兄,可是在卿笛的这兰裕殿内找到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余光轻喵,还真是看见那个拖拉鬼不留心遗了块玉佩。卿笛弯腰,疑似在整理自个儿裙边的脏污,实则将那玉佩捡了起来。藏在袖中。
慕容夜玄给了卿笛一记警告的眼神,他对卿笛低声道:“莫要在我这里留下什么把柄才好。若是如此,这次本帝,定不会对上神手软。”
卿笛轻转几步,在距离慕容夜玄约一尺的地方停下,屈身,道:“卿笛谨记。”
“那便是好的。”
宣墨方一进来,就连忙将卿笛扶起,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莫要折煞了朕与皇叔。”
“本宫即将要前往南烈。”卿笛宛若一个长辈那般拍着宣墨的手,“这不是同皇上与皇兄辞行。说来本宫还真是惭愧之极。你瞧,皇上这大婚,本宫都不能看着了。也罢,皇上你还是已经长大了,本宫是时候该放手了。”
这一番话,让宣墨热泪盈眶,道:“姑姑,你此行,可还会回来?”十年相伴,怎会没有感情?
卿笛轻点了宣墨的头,道:“那是当然,本宫当然会回来。本宫此生乃是东程之人,死后,必为东程鬼。此次,本宫不过是为去那南烈接个人罢了。约莫着,三五月便回。皇上不必担忧。此行,本宫可是有秦唯将军相护。断然不会有事。”
宣墨皱了眉,道:“人?姑姑要前去接何人?”他并未曾听说这东程皇室旁支的那位亲眷有去南烈的呀!在这,这南烈同东程的关系一向不温不火,更没有结亲的事。那便也就没有了所谓的皇子送入东程。
“一个故人。”
瞧着卿笛想的神情,宣墨便是了解这位“故人”对自己的姑姑是多么的重要。想询问,只是那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应该从何问起。想想,又还是放回了心中,这卿笛处在深宫一十八载,劳烦国事十余载,是时候应当卸下担子,前去寻自己的生活了。宣墨却并不愿将卿笛嫁给某个王公贵族,想来给了自由,才是最好的报答方式。
宣墨屈身跪下,让卿笛大惊。她道:“皇帝这是做什么?你这般,是要折煞臣。”
“姑姑。”宣墨这一声不带任何的修饰,突然让卿笛收回了准备扶他的动作。宣墨先是拜了三拜,“姑姑,父皇早逝,母后随之而去。若不是姑姑,东程未有今日之势。墨儿继位仅有十岁,若不是姑姑,墨儿只怕轮做傀儡。是姑姑,为墨儿培养了十年的忠臣;是姑姑,为墨儿铺好了康庄大道;亦是姑姑,未墨儿寻到了最好的皇妃。姑姑,请再受墨儿三拜。”说完,又是三个响头。
卿笛哪里受过这般大的离别。昔年幽闭,也不过是没了笑容,为何今日,竟然惹红了双眼。安雅扶起宣墨,打趣道:“皇上这是作甚?殿下又不是不回来了。至多不过三五年的光景罢了。皇上还是莫要让公主失望才是。”
“姑娘这话说的甚好。墨儿,你还需谨记卿儿曾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慕容夜玄大致是瞧不得这样煽情的场景,直愣愣地插在了两人中间。安雅瞧着宣默的情绪有些激动,接了卿笛的眼色,才将宣墨给拉了出去。
刹那间,屋内变得空旷。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卿笛旋身落座,她看着昔日刻入骨髓的那一张脸,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你,去寻何人?”憋了许久的问题,刹那间问出。慕容夜玄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柳韵。”
“哦?上神,近来可还好?”没了旁人的顾忌,慕容夜玄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卿笛。灼灼目光,仿佛可以将卿笛身上灼出大大小小几百个洞来。
卿笛哂笑,道:“本宫好不好,还不都是陛下说了算?”
“卿儿。”慕容夜玄冷了一张脸,“莫得无礼。”
卿笛继续道:“无礼?呵!自从接了那圣羽令,本宫何曾一天由过自己?慕容夜玄,你扪心自问,我,柳卿笛,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天族?你说啊。”几时,她的情绪这般失控?卿笛紧紧地揪住慕容夜玄的衣襟,冷笑,“如今,你在凡间。灵术莫名被封。本宫想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可是,本宫不杀你。本宫要留你一条命。本宫要让你亲眼看着花苑那个贱人,如何,跪在本宫的面前,认罪。”
“你?”慕容夜玄惊诧,曾经这卿笛是多么的温驯。大约是凡间的浊气入了她的身,将她的性子都带的有些暴戾了。如今,慕容夜玄也只能这样想了。
“我?”一点点的泪水划过脸颊,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卿笛一惊想不起来了。她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自嘲地笑了,“慕容夜玄,当年若不是为了花苑,你会保墨苑么?我要听你的实话。就这一次。”
最后,却还是像以前那样,卑微到祈求。
“不会。”薄唇轻启,却还是那般残忍的真实,却还是那般令人崩溃的字句。
卿笛在兰裕殿内歇斯底里的大吼,心口仿佛要炸裂。惊了在外面的宣墨和安雅。宣墨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安雅拼死也拉住宣墨。就这样,两人争执了不知多久,那一道关了许久的门被打开,卿笛亦如往昔,慕容夜玄风度翩翩。
宣墨想,若这两人不是兄妹,大约都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吧。
安雅福了福身,道“皇上,殿下。时间不早了。殿下要用午膳了。”
卿笛抬头看了看天空,几番折腾,都已经是中午了。她道:“两位今儿是留在醉芷阁用膳还是?”
“今儿,皇叔同朕有要事相商。还是先行回了揽华殿。”
“好。”
卿笛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对安雅道:“小雅,准备一下。明儿,咱就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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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贰话 情阑珊之往昔
03
夜。是如此的清冷,它的凉让卿笛心寒。
玉笛在手,乐曲何愁?
那笛声悠扬,诉尽心中苦楚;笛声婉转,徐徐流出少女心事;笛声轻断,这人间事哪里由得了自己做回祝?
一曲毕,卿笛转身,只看见安雅一人将披风搭在腕上,无奈地看着她。走到她的身边,接过那人递过来的笛子,将披风给那人披上。以安雅的性子,也是免不去要叨唠上几句。卿笛听了有些不耐烦了,只肖皱了皱眉,安雅就将嘴巴闭得紧。
“怎么今儿有这般好的兴致?这玉笛,已是好久未见你动过。”忍了许久,安雅还是忍不住了,问出了口。这玉笛,卿笛可是从不离身。据说,是她母亲的心爱之物。
卿笛莞尔,道:“多久了?本宫自己都忘记了。”
“看来,殿下最近记心有些不大好。”
“呵!小雅,这些年,你变了。”夜空还是那个夜空,人还是未变,只是那些性子变了。变化的极大,“说来,我们认识了有几个年头了?”好像是从被幽闭之日起,就有安雅的陪伴,倒是这几千年来,从未细数过二人彼此相依为命,已经走过了多少时日。
安雅没好气地笑了笑,道:“卿笛,你觉得呢?”
轻柔的月光落在少女的身上,好似为她添了一件纱衣。她一转身,月光随之舞动。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得灿烂。安雅看着欣慰。或许就连卿笛都忘记了,自己上一次笑的这样开心,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她拉着安雅的袖子激动的说道:“小雅,我想起了,是那次的天后寿诞,对不对?”
安雅浅笑着点了点头。
那一年,还是天后寿诞。
卿笛被初初封了上神。那时,天宫传言她和花苑容颜相似。于是,天后一直很是避讳卿笛这个名字的出现。顺理成章的,那一日的天后的寿宴,卿笛自然没有成为宾客之一。那一年的卿笛尚且年轻,再者,年幼便天资聪颖身居高位。有时,便会忘了形。卿笛混在舞女中,进入月华宫。
她的一曲独舞,醉了所有的人。也惹来天后盛怒。
“大胆小仙,你是何方仙子座下仙童,竟敢私闯这月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