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城神圣至尊的陈教皇大人”?呵呵,鬼扯淡,我的妈哟,他这不是欺世盗名吗。情况越来越不妙,吉祥心底冰凉,他傻里傻气地望着光标同学,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得面子,惊恐促使他放下执着,他咬紧牙关,缩紧脖子,尽量挨近“黑大个子”的哥们陈炜,他在他身旁直打哆嗦。事实上,他们几个同样的狼狈不堪,彼此挤作一团。
圣坛之上,“黑大袍子”煞有介事地整理衣袖,挺胸抬头,悠然自得地伸展双臂,他在迷雾衬托下,刻意摆放一个号令天下的姿势,他这是在亮相、摆谱儿。海风中翩翩飘飞的宽大衣袖,这么样扬起来,又那么样落下去,好似蝴蝶的黑色翅膀,他的模样活像黑色蝙蝠,沐浴皎洁月光,瞬时蜕变成为精怪。
圣坛之下,那些痴迷的“白大袍子”几近疯狂,他们以为美梦终于成真,庆贺的晚餐过后,即刻将要飞升“做神仙”。他们诚惶诚恐,窃窃私语,随即“哗啦啦”跪倒一片,甲板上犹如落满白色飞蛾。他们俨然魂飞天外,毕恭毕敬地虔诚膜拜,滔滔不绝地念叨练功口诀,哆哆嗦嗦舞动双臂,全身心投入修炼,他们在想象中看见了悬浮的宝珠。月光普照,雪白的身影悠悠晃荡,一个个欲仙欲死,“梦游”般的荒诞场面,那么样诡异惊人。
“嗖”一声响,一条娇小玲珑的黑影子轻盈跃起,连跑带跳蹦下圣坛。它从人们眼前一晃而过,飞快地向船尾方向逃窜而去,闪闪身子不见了。那是一只猫,一只黑色的猫咪。黑猫渐渐远去的背影,蓬松的黑色尾巴尖上,一小撮雪白的毛儿,白得雪亮,宛若一抹月华。
那只猫多么眼熟,吉祥心里忽地一惊。光光?表弟小福儿怀中的“小宠儿”,姨妈的“大仇人”,隔壁邻居老汪家的那只“黑猫光光”。嗯,老汪?汪护法?难道就是他!唉呀,不好了,那么姨父“上层次”,会不会也在蜃城?这么一想,他不由得在心里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烦仿佛“滚雪球”,似乎是越来越大。吉祥抬起头,慌慌张张向圣坛上张望,希望能够意外找到表弟和姨父。
只见圣坛上,那位脑满肠肥的所谓“神圣至尊的蜃城教皇”,他正耐心保持那个令他颇为得意的姿势。好半天,他才饱含深情地开腔,他万分温柔地说道:“亲爱的教徒们!恭喜你们登临海上的圣城。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今夜,你们将在蜃城夺胎换骨,蟾宫天使将为你们祈福。”在他激情宣告的时候,漆黑圣坛在海风中微微晃动起来,几个护法慌忙殷勤地迎上前去,扶住踉跄的黑大袍子。
“海市蜃楼”的男主人示意众人退后,略微定了定心神,派头十足地连连摆手,“吧嗒吧嗒”嘴巴,他接着往下说:“你们果然有福气。蜃城大天使,法力无边,必将帮助你们口吐宝珠,飞升圆满哟。”在圣坛的又一次晃动当中,陈教皇险些跌倒,他急忙抱住近旁的一根铁索。与此同时,他那张活泼的大嘴巴,仍旧没有停下,长长的舌头上下翻腾,雪白的牙齿闪着寒光。“啊哟,”他深情地叫唤:“祝愿你们逃脱末世劫难,魔鬼的纠缠,获得永生。”
圣坛的下面,“海井”的深处,忽地窜起一条长长的粗壮舌头。它呀,仿佛一个黑色幽灵,又仿佛一条血淋淋的长蛇,在白茫茫雾气包围之中,悄无声息地悬浮,神出鬼没地慢慢飘移。
“哦?!”蜃城的男主人,刚好同它迎面相对。他瞪大眼睛,失神呆望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心想:“咦,还没轮到它登场呢?急得什么!它这是‘冒场’哇。”微微皱眉,他真的很生气,犹豫不决。
它爽快极了,毫不犹豫。这家伙可是饿坏啦,根本等不急。“呼”一下子,它卷起它的男主人,迅速,准确,十分有力,它稳稳当当缠绕他,看上去他和它如胶似漆。它随即徐徐升起,它将他提溜到夜空下,它把他高高举起,他依靠它方才如月高悬,就在“黄金”号金色的泛光照明当中,清晰可见邪教魔头的惊魂嘴脸。陈教皇令人讨厌地尖声嚎叫:“哇啊!哇啊!”
这样的叫声犹如蛙鸣,直叫人毛骨悚然。“黄金”号的泛光照明,刹那间熄灭。蜃城陷入黑暗,月光穿透迷雾,缥缈的雾气剔透而又明亮。圣城的圣坛,在海风中晃荡,黑漆的铁索“咣咣”响,好似丧钟敲响,余音缭绕。恐怖一如夜色笼罩,人们都惊呆了,屏气凝神,纷纷仰脸张望那个高悬的男主人,他犹如黑色的月亮。魂飞胆裂的时刻,一片死寂。
紫红色的舌头,流出乳白色的毒液,“滴滴答答”掉落在圣坛黑漆的木板上,墨绿色的荧光,星星点点闪烁。毒液腐蚀木料,一丝一缕白色的雾气,轻飘飘地狰狞舞动,好似无数幻影。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蜃城的护法和使者们全都傻眼,他们畜生一样齐刷刷趴下,瑟瑟战栗。
蜷缩在“畜生”堆里的教授先生,身穿烟绿色丝绸的护法袍子,他以此作为伪装。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手中紧握银光闪闪的小手枪。他这般神情模样,活像一条侥幸卷在枯叶里瑟瑟发抖的蛀虫。他手下那帮子海盗和杀手,也是同样狼狈非常。漆黑铮亮的轻、重枪械,暗藏在宽大的使者袍子底下,伴随主子的战栗,接二连三撞击地面,“咣咣”的敲击声此起彼伏,形成某种刻板而又单调的节奏,阴森森的晚餐音乐情同催命。
半空中,男主人他倒是冷静下来。众目睽睽,他那派头呀,力求彰显帝王风范。只见他从容不迫,在黑色袍子的深处寻寻觅觅,终于掏出一只埙。他把它贴近嘴唇,小心翼翼地吹奏。
美玉制成的埙,形状好似一颗卵石,又像是一颗珍珠,通体淡淡的烟绿色,映照了月华,晶莹剔透,玲珑可人。相传,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乐器之一。此时此刻,古老的曲调悠悠然吹响,悠扬飘逸的乐声,打破漆黑夜空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长长的舌头迟疑了,它在聆听。舌尖上,一对触角般弯弯的大毒牙,慢吞吞从肌肉的褶皱深处竖立起来。它们伴随音乐的节奏,一开一合,一合一开,微微颤动着打节拍,它们犹如蝴蝶翅膀在月华中闪亮。牙齿的顶端,尖细而又锐利,彼此撞击“咣咣”作响。大舌头呀,它是在欣赏抒情的古老乐曲呢。
这幕科幻一般的马戏表演,惊得吉祥透不过气,他用力捂住胸口不敢喊叫。激昂的鼓点突然奏响,鼓声清脆嘹亮,立刻盖过埙的乐曲声。
“要命?”陈教皇受到惊吓,慌了神儿,埙从他手中滑落,它在半空中翻滚坠落。千钧一发时候,汪护法“嗖”地高高跃起,他有惊人的弹跳力,活脱就是一只青蛙。他伸出一条细长的腿脚,紧紧钩住铁索,拼死探身出去,他好像绿色的蜥蜴。敏捷,准确,犹如螳螂捕蝉,他居然捕捉到那只坠落的“宝贝”。
清脆的鼓声,起伏连绵,终于激怒大舌头。它令人恶心地蠕动,“呼”地收起大毒牙。“啪”一声响!长舌急不可待,它高高地向上甩起,死死缠绕它的男主人,它粗暴地将他活生生拖下圣坛,他的“圣坛”仅仅只是它的吃人餐桌。
漆黑一团的“海井”深处,涛声回荡,隐约传来陈教皇丧心病狂的最后一声嚎叫:“畜生!我是你的主子,蜃城的教皇,禽兽哪,吃人的禽兽。”回敬这位主子的,仅仅只是异兽愉快的低吼声,迅速被风声撕碎。
他目不转睛,瞅着黑漆漆的夜空,茫茫然独自发呆。在那里,长舌和它的猎物,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起来,这位“蜃城尊贵的男主人”,他自己便是晚餐当中的一道大菜,他肯定要完蛋。餐厅服务生想到这儿,慌忙伸出颤巍巍的双手,紧紧地按在心口上。他微微欠身,由衷祝福那只正在享用晚餐的异兽天使。他禁不住小声呢喃:“唉哟,蜃城教皇大人,又肥又壮,恐怕不好消化吧。啊,大天使阁下,祝您胃口好。”
蜃城的“畜生”们老早连滚带爬,匆忙逃向另一艘船。一个个都恨不得立时长出成排的轮子,高速转动,他们宁肯抛弃信仰也要飞快逃命。冷眼旁观那些逃之夭夭的鬼影子,吉祥惊魂未定,倍感无助。恐惧和悔恨令他火冒三丈,他冲着冷汗横流的林先生,凶恶地立起两颗眼珠子,他厉声吼叫:“你混蛋!瞧我干嘛?赶快带戎蓉走啊?”
林先生忍气吞声,连连点头,乖乖地按照人家所说的办。因为他的太太啊,老早就被吓晕过去,她瘫倒在他怀里无声无息。他心疼地抱起妻子,跟随大家伙儿向船尾的方向撤离。吉祥、光标和陈炜,他们三个积极参与撤离行动,高声催促大家,说:“去船尾!赶快到船尾去,那儿有救生艇。船长命令,全体撤离,请大家赶快行动。”
金灿灿的大鼓,再度奏响。年轻的鼓手,一边跟随队伍行进,一边用鼓声引领大家有序撤离。鼓手满怀信心,深情击打心爱的乐器,鼓声仿佛黎明前的曙光,照亮人们前进的道路。
六个指头的巨大手掌,无声无息从“海井”里慢吞吞伸出,“啪嗒”一下握住黑漆漆的铁索。弯钩形状的指甲,微微颤动,深紫色的荧光,在夜色中寒光闪闪。可怕的爪子嚣张挥舞,粘稠的毒液“嘀滴答答”往下淌,令人作呕。瞬间,一只巨大的蛙形异兽,从大海中升起,它那样的从容不迫,简直派头十足。它的后背,紧紧靠住漆黑圣坛,它才是蜃城真正的主子。
仰望蜃城大天使巨大的黑影子,敬畏它的凶残和暴虐,懦弱的“白大袍子”们再度纷纷跪拜。随后,他们盘腿打坐,浑浑噩噩,欲仙欲死,沉迷在邪恶的信仰深处究竟难以自拔。他们摇头晃脑,好似无数摇摆不定的钟摆,口中念念有词,频频舞动双臂,一心一意只顾投入修行,妄想荣获那个虚无缥缈的永生泡影。长舌头“呼”一下甩动,轻而易举卷走一名痴迷的“白大袍子”,那是它理想的晚餐。
癞蛤蟆,我的天,不是美丽善良的贝壳仙子?一只吃人的“癞蛤蟆大天使”呀,这可真够呛。吉祥瞪眼望着身旁的哥们陈炜,震惊得说不出话。
“它吃人。”陈炜咬牙切齿地说。望着神情惊骇的老同学,光标假装镇静。这时候,他心似明镜,(炫)恍(书)然(网)大悟。他对他们俩低声说道:“瞧啊,它是一只食肉动物。邪教这些人,控制并且豢养它。比方,借助‘埙’的音乐,引诱和训练它吃人。{炫}大海上的蜃城,{书}就是它筑的巢穴。{网}邪教罪犯通过给人‘洗脑’,一番花言巧语,他们将‘猎物’诱骗到这儿,从而达到谋财害命的目的。人和兽,狼狈为奸,各取所需。一定就是这样。这阴谋真完美,完美得令人发指。”
“我们破案了,弟兄们。”陈炜赞同地点点头,他暗自握紧拳头。
“生存,还是死亡?”莎翁的这句名言,在吉祥脑海中轰然震响,排山倒海回旋缭绕,愈演愈烈。突然,他发狂一般跳起来,仿佛一道雷电。他冲着“白大袍子”大喊大叫,用脚踢他们的屁股,用手扯他们的袍子,他恨不能当场揪出他们的灵魂来拷打,好让他们猛醒、觉悟,重获新生。
吉祥不禁激情吼叫:“醒醒吧,邪教吃人!一只癞蛤蟆,也值得你们顶礼膜拜?痴迷不悟,痴迷不悟,痴迷不悟啊。”
见此情景,他从背后下手,一把抱住几近疯狂的吉祥,彼此的眼中闪烁晶莹的泪花。光标忽闪亮眼睛,拼命想词儿,他试图劝说他,“没用了,吉祥,这样根本没有用的。他们沉迷于邪教,已然心智丧失,无药可救。自从他们穿上雪亮的白大袍子,走向那个他们以为的永生天堂,他们就已经失魂落魄。大海上的蜃城,就是他们的坟墓,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蜃城教皇,便是他们的身主。而他们,仅仅只是吃人邪教的牺牲品。”说话间,异兽大天使又一次回到它的“餐桌”上,月光下的夜宴令它心花怒放。
蜃城恐怖的“癞蛤蟆”,晃荡着脑袋,张开大嘴巴,吐出一团浸透消化液的食物残渣,那是白大袍子包裹的人体骸骨和毛发,被丢弃在甲板上,沐浴月光。它虎视眈眈,死死盯住又蹦又跳、又叫又嚷的吉祥。哇,这个青年热血沸腾,活泼又健康,它越看越欢喜。它看中意了。它要吃他。
它冲着吉祥,张开黑漆漆的大嘴巴,好似在得意地狞笑。它露出雪白齐整的牙齿,长长的,尖尖的,一颗颗寒光闪闪,白得雪亮。它咄咄逼人,吉祥震惊得张大嘴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牙齿,一颗颗又酸又疼。他忍不住失声尖叫:“我的妈呀,长牙齿的癞蛤蟆?光标呀,我的‘牙牙’,好疼、好疼。”话音未落,它忽地冲他弹射舌头,一道红光犹如海浪迎面袭击。
哎呀,不得了。陈炜眼尖,抬腿便是一脚扫荡,他迅速把吉祥掀翻在甲板上,顺势又按倒老同学光标。长长的舌头,刚巧从他们身上横扫而过,它像是随心所欲卷起一个小胖墩儿。
异兽天使的长舌头,恶心地蠕动,上下翻腾,“啪嗒啪嗒”响,它活像一条嗜血毒蛇。舌头的尖儿,高高挺立,然后慢吞吞钻进异常宽大的袍子里,舌头上密布的倒刺形状的小毒牙,一根紧接着一根扎进人肉,皮破血流。“啊哟,‘侬’咬我啊?‘阿拉’老适意的,蛮过瘾,‘煞根’啊。”可怜的牺牲品一路尖声惨叫,却不曾挣扎,他很快就被拖回癞蛤蟆的大嘴巴,消失不见了。
“呀,‘伊’是上海人?刚刚被吃掉的小胖子,‘阿拉’上海自己人呀?”吉祥冷汗淋漓,瑟瑟发抖,他恍若魂飞魄散。目睹暴行,感同身受,他只觉得浑身的皮肉,仿佛也跟着隐隐发痒和刺疼。
“快走吧。”光标跳起来,大声尖叫。“癞蛤蟆”吃完,它很快会回来,不容再耽搁。吉祥这个家伙,分明缺心眼儿。眼前,保住“小命”顶顶要紧。他手脚慌忙,冲着老同学挤眉弄眼。两个人心领神会,一齐下手。不由分说,揪衣服,捉手脚,他们牢牢抓住吉祥,他们生拉硬拽强行把他拖离险境。
吉祥一路挣扎,他还牵三挂四,儿女情长,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还哀求、哭喊不已。他在两个哥们手中耍花招,拼命使小性儿,声嘶力竭地喊叫:“放开我!小福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