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还不知道我爹爹付了哪个……”
水玲珑一边毫不停歇地快步往前奔,一边急声说:“唉呀,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当然是去明珠苑吃啦!”
温婉为难地说:“万一付的钱不够……”被人赶出来,那多糗啊!
“不会啦,明珠苑是免费的!”水玲珑一边拉着温婉跑,一边不停地伸长脖子往前方看,嘴里嘀咕着。“得走快点,不然抢不到好位置。”
“抢……好位置,做什么用的?”看戏、看电影这种为了观看的视角好,抢好的位置,温婉可以理解,吃饭为什么也要抢,难道位置坐得好一点,菜会分得多一点?
“去了你就知道啦!”水玲珑匆匆说完,就拉着温婉在人群中左闪右转,推挤着,终于抢在第一个到达了明珠苑。
侍女们还在布菜,看到两个小姑娘风风火火的冲进来,想过来阻拦。但是她们的身手远不及水玲珑敏捷,等她们放下菜过来,水玲珑已经拉着温婉“蹬蹬蹬”地跑上二楼了。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大声说:“秋儿姐姐,夏夏姐姐,放心啦,我不会妨碍你们的!”
“玲珑小姐真是的!”楼下传来了无奈地叹息声,但却也倒没有人过来赶她们下去。
水玲珑拉着温婉在二楼靠窗的桌子旁,两人比邻而坐,剩下右侧一个靠窗的位置。温婉坐在左侧靠窗位置上,探头往外面看了看,发现外面是个青竹林,郁郁葱葱的。再过去是竹林掩映下的几座楼阁,隐隐绰绰的,看不太分明。
“为什么要抢这么个位置?”温婉有些不明白,但想到水玲珑既然说了去了就知道,那估计过会开了饭,就会有答案吧?这样想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水玲珑的脸上洋溢着期待而又激动的笑容,有些坐立不安,很像是等待恋人到来的怀春少女。
温婉心中不由顿了顿,暗自想:“这里该不会是可以看到某个帅哥吧?”于是,她就开始留意窗外竹林外那若隐若现的阁楼上的动静,以致于饭菜的摆放完全都没怎么注意到。
“又抢了位置等君逸来啊?”座旁忽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女声,终于将温婉的思绪从窗外吸引了回来。
站在桌旁一脸挑衅地看着水玲珑的是一个藕色衣衫的秀美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基本上已经长开了,体态玲珑有致,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只是看人的眼神有些清冷,有些看不起人。
见水玲珑不答理她的问话,不由淡淡地哼了一声,说:“看你抢位置抢得这么辛苦,等人又等得这么可怜,我不妨告诉你罢。君逸今天没有来。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明天,我会提醒他一定要过来。”说完,她就执着小香扇,窈窈窕窕地坐到旁边的桌旁了。
温婉抬眼看看水玲珑的脸色,果然阴郁得可以,不由暗自想道:“原来她真的是在等帅哥啊!这么小年纪,就情窦初开了啊,未免太早熟了吧?”
那少女身边还有两名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女子,看起来似乎是她的闺蜜。三人入座后,其中一个翠衣女子斜了这边一眼,装出一副很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问:“浅浅,听说平江侯爷去你家提亲了,是真的么?”
被唤作“浅浅”的藕衣少女却是笑而不语,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往水玲珑这边瞟了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你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翠衣少女伸手往对面的粉衣少女一指,鼓着腮邦子说:“琳儿说的。”
纪琳儿连忙分辨说:“我是听娘亲说的,娘亲说这个月初一去祖寺上香的时候遇见到侯爷夫人,夫人向她打听浅浅来着,说是小侯爷在学堂里认识的……”
翠衣少女接口说:“浅浅你是御封的华容郡主,君逸师兄是未来的平江侯爷,两个人又同在天榜,门当户对,真是好羡慕你们啊!”
她的话音未落,就只见水玲珑“蹭”地站了起来,笔直地走到林浅薇身后,厉声说:“君逸哥哥真的去你家提亲了吗?”
那三个少女相继抬眼看了水玲珑一眼,却都不回答她的话,抿着嘴笑得诡异。水玲珑心焦脸皮薄,不由气恼得抡起一拳,“砰”地砸落在他们的桌上,侧头怒瞪着那藕衣女子,怒吼一声:“回答我的问题,林浅薇!”
她这一声怒吼,响彻了上下两层楼,就餐的学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筷子回头往这边看来。温婉连忙起身,去拉水玲珑的袖子,水玲珑却站立在那里动也不动,大有林浅薇不给个答复,她就不会走之势。
林浅薇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缓声说:“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要回家问了才知道。明儿个告诉你,怎么样?”
“我就要现在知道!”
相对于水玲珑的濒临暴走边缘,林浅薇倒是一副好整以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法立马告诉你。”
“你……”
“玲珑姐姐!”温婉连忙拉住暴走的水玲珑,抱住她的一条胳膊,踮起脚尖附到她耳侧,小声说。“别生气,生气就中了她的计了!”
水玲珑一听,怔了怔,趁着她发呆的时候,温婉连忙趁机七手八脚、连拖带拉地将她拉下了楼。一出明珠苑,水玲珑就直着身体不肯往前走了,只连声问:“什么计,中什么计,你说她有什么诡计?!”
“她想让玲珑姐姐当众出丑啊!”
见水玲珑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温婉解释说。“她死咬自己不知道这回事,玲珑姐姐要是再坚持下去,把这件事闹大的话,无论真假,吃亏的都是姐姐你。”
“为什么?”水玲珑不理解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就不消说了,就算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姐姐给免费做的宣传。如果这件事是假的话,她可一个字都没说,是姐姐给闹开的,她就是个谣言的受害者。万一人家侯爷顾念到弄得满城风云,有损姑娘家的清誉,说不定还会真的去提亲……”
“那怎么可以?!”水玲珑几乎蹦了起来。
温婉趁机说:“所以说,这事绝对不能当那么多人的面去问。她不是说了回家问清楚,明天告诉你么,那你就明天去问她,看她怎么说。”
水玲珑皱着眉想了会,终于像是想通了温婉的话,点点头说:“对,她一定是趁君逸哥哥不在,故意这么说的。我不能着急,不能中她的计!明天,等君逸哥哥来了就知道了!”
【第八章 文史】
离下午开课还有一段时间,水玲珑就带着温婉在南院转悠,教她认路,告诉她哪里是书房,哪里是马场,哪里又是可以小作休息的茶楼。温婉本来就方向感极差,再加上极其不适应这种古代的庭院,所以一圈逛下来,虽然水玲珑介绍得非常详细,但她还是除了出五苑后第一个到达的书房之外,其他地方的位置,一个都没记住。
下午的课程是文史,教习的先生姓姜,名崇文,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据介绍说是文心阁的大学士,德高望重,学识渊博,对国学很有研究。本来温婉心里有些惴惴的,因为虽然这个世界的遣词造句跟温婉所熟知的古代相同,但对于要学习一段陌生的历史和陌生的文学史,心中未免有些不安。生怕万一跟不上同学的脚步,成了班中垫底的,那于父母亲面前都无法交待。但是当先生开堂授课,温婉却顿时傻了眼,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了:教的居然是《诗经》!
难道这个世界不是全架空的?那到底有哪些是重叠的?那以后搬诗不是不能随便搬了,万一搬中重叠的部分,那不是糗大了?!
温婉有些坐不住了,想到自己之前搬的那两首诗,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把《文史》这本书翻了个底朝天,不由又是冷汗淋漓,因为这书里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内容!
难道,书拿错了?!
温婉的心里像揣了个小兔似的,“通通”跳个不停,赶紧又把之前领的那一袋书,一本一本地搬出来,一本一本地重新翻找……正惊惶得满头大汗,忽然听到前方有人轻咳了一声。温婉一惊,自己是坐在第一排,前方……就只有教习先生了。
慌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迟疑地抬眼看去的时候,果然就看到教席上的姜大学士正不悦地看着她。温婉连忙正襟危坐,但已经来不及了,姜大学士已经从名帖上找到了她的名字:“温婉。”
“先生。”温婉怯怯地站起来,用弱弱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念在自己这么年幼的份上,不要太为难她。
姜大学士却对此视而不见,摇头晃脑地念出一段。“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食指“作何解释?”
“这个……”温婉抓抓脑袋,《诗经》,她熟是熟,但是翻译却是一件比较头疼的事情。“好像是有个亡国之臣走过繁茂的田野,看着满目的生机,想到沦陷的国家,心中更是失落。脚步摇晃而迟缓,理解他的人知道他心中惆怅,不理解他的人,还认为他久留不去,有什么要求。”
上大学学文学史专业课时,温婉就特别不喜欢翻译《诗经》,尤其是其中的《风》这部分。因为大多是各地方的民间歌谣,就算确切地知道讲的是什么,但是单独一句拎出来,却是很难用白话文把它翻译出来。所以,温婉也只是说了个大致的意思,心中惴惴地不知道能不能过关,抬头时却发现姜先生陷入了沉思之中,捋须反复地念叨着:“亡国愁思?亡国愁思?”
半晌之后,才发觉温婉还站在原地,连忙正了正神,朝温婉点点手,示意她坐下。温婉松了口气,暗叹自己安全过关,既没有太出风头,也没有被先生责罚,但下课之后,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原来温婉并没有拿错书,事实上姜大学士上课讲的内容根本就不是书本上的内容,而是国学府开课的内容。这个世界的教育体系虽然非常完善,但是从乡学到京学,还是属于一种大众教学,最最精英的教学还是在国学府。
据水玲珑介绍,说姜大学士是一等一的大学士,以往只在国学府开课,今年是因为京学向皇帝陛下请恩,才请得他到京学来开课一年。而他开课的内容虽然挂在“文史”下面,但其实讲授的却是只在国学府才可以学到的传世经典秘作。
温婉听得不由有些冒汗,在她们那个世界,《诗经》里的内容,街头巷尾,人人耳熟能详,在这个世界却成了最高的传世秘作,只在皇室和国学府中才有。忽然想起自己刚才作的解释,再三确认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之后,摸出手绢擦了把额头的汗。
这一下午,她有够受惊吓的,果然懵懵懂懂地过日子还是行不太通了。温婉暗暗打定主意,今后一有空就要捧着文史研究,一定要弄清楚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跟她之前的世界,又有多少程度上的重叠。
下了课,同学们纷纷告别回家。水玲珑说她家的轿子都是停在左侧门接她的,问温婉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温婉记起上午温向东离开的时候跟她说过,下学在原地跟温克恭一起坐马车回家。于是,便跟水玲珑说要去前门看看,说家里可能会有车子过来。在相互嘱咐明天早点起床,不要迟到后,挥手作别。
抱着重重地一袋书出门,果然看到了早上的那辆马车。随车的仆从看到温婉出来,就快过去接过她怀里的书放到车上。车夫是一个长相敦厚的中年男子,送温婉上车的时候,笑盈盈地问:“小小姐第一天上学,可还顺利?”
“嗯。”温婉一边钻进车里坐好,一边奶声奶气地回答说。“认识了很多好朋友。”话刚说完,车帘又是一晃,一抬眼,发现却是温克恭进来了。他看了温婉一眼,没说什么,顾自坐定。温婉犹豫再三,唤了声:“克恭哥哥。”
“婉儿妹妹。”温克恭温和地回了一声,然后又没声了。
温婉心中不由有些郁闷,暗叹温克恭敬这人还真是典型的皮球型人物,踢他一脚,他才吭一声,不踢,就一声不吭。
回到家,却发觉温娴在门口等着她。一看到她,就快步过来拉她的手,关切地问她第一天在学校怎么样,学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被先生责罚之类。温婉一一作了回答,说一切顺利,非但没有人欺负她,还交到了好朋友。
听她这么说,温娴也高兴起来,于是就催温婉拿小册子出来,让她看看这一天有认识哪些人了。温婉这才想起来自己把之前温娴交待她的事情给忘记光了,连忙非常愧疚地道歉说自己忘记了,然后一回房,就赶紧捏着小册子,坐到书桌前写名字去了。
【第九章 姐妹】
温婉将这一天中遇到的人,已经得知姓名的,一个不漏地写到册子上。写好之后,就递给刺绣着等在身旁的温娴。
“写好了?”温娴的脸上有一种满心期待的欣喜,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接着册子去看。
柳氏端着一大盘的葡萄进屋,看到两个女儿凑在一块,对着本册子窃窃私语,不由莞尔一笑:“在看什么?”
“母亲。”温娴回头唤了一声,起身将册子捧到柳氏面前,献宝似的说。“婉儿在学校认识了好多朋友!”
“是么,让母亲看看都有认识哪些朋友。”柳氏也似乎为此高兴非常,将手中端的葡萄放到温婉的书桌上。“这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你们父亲大人疼你们,就派人送了些过来,快尝尝看。”
“父亲真好!”温娴欢呼了声,将手中的册子交付给柳氏,回身从盘子里抓了两颗葡萄,给了温婉一颗,然后自己一颗,慢慢地吃了起来。
柳氏翻着册子看了一会,会心地笑着说:“婉儿真的认识了很多朋友呢,真不错。”嘉奖般地轻抚温婉的头,将册子递还给她,让她收好。随即又回头对温娴说:“对了,晚上你们父亲大人可能要留在这里,娴儿你带婉儿到东房睡。”
“嗯嗯。”温娴连连点头,嘴着含着葡萄吃吃地笑。柳氏脸微红,不轻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