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嘉叹道:“陛下有旨,臣不得不遵。只是雪夏属意的可是皇上你,不立为后,怕有后患。”
苏政雅无所谓地说道:“最多不过是皇位不保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马嘉淡淡笑笑,不置可否。
温婉近日来一直在家中温课,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恩科。水玲珑经常带着小肥过来串门,陪温婉说话解闷。柳氏看着小肥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心里很是喜爱,抱孙心切,不免催促温婉,希望她与苏政雅能早日得成正果。
虽说西王府那边,让小世子认在温娴膝下,但毕竟不是温娴亲生的。谁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来路,将来会不会被亲生母亲给认回去,柳氏心中始终有些芥蒂。所以她将抱外孙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温婉的身上。但是明明大局已定,好事也应该近了,偏偏当事的两个人都不愠不火。一个不册妃,一个不谈婚嫁,真正让人看着着急。
随着秋闱的临近,应试的全国各地士子都纷纷聚集到京城,于是各个书社文馆的活动也密集起来,文会一个接着一个。水玲珑担心温婉每天闷在家中会闷出病来,便邀她出游,顺便到文会转转换换心情。
滔滔江水,青青子矜,文人士子云集的香江之畔,自来是望京独有一幕风景。文人志士在此评诗论画,交结好友。闺阁千金们也会趁这个机会前去寻觅佳婿,毕竟这些士子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会中举入仕,成为朝廷新秀。就算中不了举,能参加京试的至少也是各地的青年俊杰,人中龙凤。
同样的,来文会的闺阁千金,大多出自名门望族。贫寒之士,若得蒙有权有势的千金小姐科考事半而功倍不消有甚者,自此平步青云,也未为可知。所以,温婉与水玲珑一路走来,便遇上不少以论诗为名前来搭讪的士子文人。水玲珑非常热衷于向他们宣扬温婉的才名,以及曾经入仕的经历,结果引来一堆的围观群众。温婉正苦于脱身,适时有个小厮挤进人群,作揖说道:“温小姐,我家世子有请。”
温婉听到“世子”这两个字便陡然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曾经的林佩元如今已经是西王爷,不再是“西王世子”了。事到如今,自己心中居然还留了这样一个槛,无法跨越。跟随那小厮登上江边的画舫,习习的凉风从江面上吹来,带着清新的水气,夹杂着从岸上传来的笔墨香气,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觉。
“温小姐请。”
流连在江上清风中的温婉回过神,俯身进入船舱,原来这船的主人竟然是南王世子欧阳凌枫,同时在场的还有平江侯府的小侯爷沈君逸。他们热情地邀请温婉二人坐了,关怀了一番彼此的近况。这几人也算是年少时候的同窗,阔别多年,如今重新聚首,叙起旧事来,颇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滋味。
相谈甚欢,沈君逸忽然提及:“对了,沛霖的画舫就停在旁边,我去唤他过来。”
温婉的神情一动,抬头间,沈君逸便已经起身出得舱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论政】
西王进来的时候,舱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看到温婉在场,西王的神情微动,似乎有些惊异。坐下说了没几句话,沈君逸便找了个由头,邀请水玲珑到舱外看江水去了。随即南王世子也借机出去了,船舱中只剩下温婉与西王两个人。
久别重逢,虽然已经从世子继为王爷,但他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却一如初遇当年。两人对坐半晌无言,温婉有些不自在,开口想要打破这片沉默。不想西王也在同时开言,两个“你”字重合在一起,彼此之间,隐约浮动着一股别样的恻动。
温婉再次沉默下来,西王微微顿了一下,说道:“君逸对你我有些误会,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误会?”温婉有些惊愕。近年来,她与西王之间已经少有往来,不明白有过什么事情让沈君逸误会了。
西王犹豫片刻,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据实说。“就是上回,平江侯为你和君逸请婚那件事,我为此特地寻过他,劝他放弃。”
温婉沉默着。她记起来了,当时她找沈君逸商谈的时候,沈君逸确实也提过有这么一件事情。她当时就有些惊奇,西王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而且她被赐婚颜诩之的时候,就并不曾见他出过面。
“我与君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这个人,我了解。虽然是个好人,但却心无常性,安定不下来,不是良人之选。而且他之所以想要娶你,也不是出乎真心,所以我才会竭力反对。”
温婉不由抬眼看向他。
西王叹道:“实不相瞒,明儿……他是君逸的孩子。”
“小世子?”温婉大吃了一惊。
西王缓缓点头肯定:“他的母亲是君逸在江南结识的一名青楼女子。原是艳冠天下的花魁,诗画双绝,又有才情。结识君逸之后,便不再见其他客人。但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沈家门的。那女子却也是刚烈的性子,生下明儿之后,便托人将他送上京交给君逸。待君逸遣人去寻她之时,她却坠楼自尽了。”
温婉心中顿时有种难言的苦涩。“这又是何苦呢?”
“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西王对此也有些无奈。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着一个出身青楼的母亲,这将成为他一生的负累。“所以,我对所有人,包括娴儿在内,隐瞒了他的身世,就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成长。这也算是可以给予那个可怜的女子,最好的安慰吧。”
温婉慨然道:“你有心了。”
西王苦笑道:“我让明儿认在了娴儿膝下,娶你之后,他便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明儿。我不想他怀着这样的心思娶你,便严辞劝警了他,不想他却因此而误会了。”
温婉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姐夫。”
两人又相对沉默了一会,西王试图引起话题,说道:“听说,你准备参加秋闱?”
“嗯,是的。”
西王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他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你为何……”
“我……”温婉一时答不上来。
西王会意:“你在迷惘?担心他当上皇上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温婉点点头,说道:“事到如今,已经与我想要的生活离得越来越远了。我想过就此放弃,但是又已经找不到回头路了。”
将她的彷徨和困惑收入眼中,西王的心中泛起一抹抹怜惜。她与苏政雅这一路坎坎坷坷地走来,他也是看在眼里。对于她当初的毅然决然,心中难免会有怨怼,但始终还是见不得她伤心难过,也愿意见得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在为此努力,你要先行放弃?”
温婉微微一怔,抬眼错愕地看向西王。
西王的语气微微一顿,说道:“皇上他力排众议,封了尉迟家的小姐为荣国公主,为你空出皇后之位。你想要参加秋闱,他便上上下下地打点妥当。你若是就此放弃的话,对不起自己这么久来的坚持不消说,你对得起他么?”
“姐夫,我……”被他这么一说,温婉心中也满是愧疚和委屈。
见她眼中盈溢着泪水,西王不禁起身,想上前为她拭泪。忽而想起自己的身份,踯躅着坐回身来,叹声说道:“你若是还有半分不甘放弃,我倒有一条路,看你愿不愿尝试。”
温婉连忙含泪点点头。
“司马家和尉迟家权倾朝野,眼下虽然是相安无事,日后势必会分庭抗礼。皇上不立尉迟雪夏为后,也有好处。因为两家势力要平衡,若立了尉迟女儿为后,誓必也要在司马家立一女为妃才行。”
“以如今温家之势,若是直接立你为后,确实有些立不足脚。你先参加秋闱,进宫到女官,也是可行之计。你先到他身边,两个人在一起,共同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总比分开行动,互相猜忌要好。”
“而且纵然这两家的势力再大,朝中仍然不乏第三方人士,像司马、司徒、司空等三司大人,都是四朝重臣。大司马掌控着京城的军权,司徒掌着全国礼教,司空则分管部分财政大权,也足以与司马、尉迟两家匹敌。”
“温家虽然今非昔比,但是温老将军在军中的余威尚存。婉儿入朝之后,宜一方面拉拢中间势力,另一方面提升温家在朝中的地位。等时机一到,坐皇后之位,执掌后宫,也是水道渠成之事。”
温婉心中微微一顿,他的意思是让她到苏政雅身边之后,以权谋私,为温向东和温克恭加官进爵,让温家重掌朝中大权。这样确实是巩固提高自己地位的唯一办法,但是这不是传说中的外戚持政么?史书上面“外戚持政,祸国殃民”的先例,比比皆是,自己也要效仿么?
见温婉起了迟疑,西王说道:“我只是指个可行之路,愿不愿意试,看你的决定。”
温婉点点头,说道:“谢谢姐夫为我指点迷津。”
西王淡然一笑,说道:“婉儿今后若有什么疑难,尽管来寻我。不论如何,我想要爱护你的心意,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从文会出来,与水玲珑在城门口作别。坐着轿子回家的这一段路上,温婉一直在思虑西王说的这条路。她若是不想放弃的,似乎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正踯躅着,忽然轿子一个晃荡,停了下来。温婉一奇,掀开轿帘往外看,却原来是被两个富家家丁模样的人拦下了轿子。其中一个还算客气地施礼道:“温小姐,我家公主有请。”
“公主?”温婉并不意外,当朝会找上她的公主,就只有一个可能。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敌】
在家丁的带领下,温婉来到了酒楼二楼的雅间,等候着她的正是御封的荣国公主尉迟雪夏。她穿了一袭宝蓝色的锦缎华服,束着高腰的锦带,显得身量窈窕,体态婀娜,而气质华贵。
在温婉打量她的同时,尉迟雪夏也将温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值深夜,温婉在外面敲门,她去开的门。恍然一瞥,门外那女子青衣素服,却灵气逼人,清丽出尘得像是踩着月光下凡而来的广寒仙子。
还在河州之时,她就知道在遥远的京城,有一个名叫温婉的女子,对于苏政雅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一夜的惊鸿一瞥,使她一直对温婉心存忌意,觉得那是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非自己所能及。今日一见,却觉得不过中上之姿,心下生出一段轻视,冷冷地说道:“我今日寻你而来,你若不是傻子,便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识时务的,三日之内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来,永远都不要回来。否则,你,还有温家,都没有好下场!”
温婉本以为尉迟绉智冠天下,他的孙女或多或少会有些他的风度,不想一开口便如此咄咄逼人。“我的父母亲人皆在京城,公主叫我一个孤身女子去哪里是好?”
尉迟雪夏冷笑一声说道:“之前关键时刻,你不是去通州了么,再去不就好了?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在他落魄河州、艰苦奔波的时候,你在京城过着富贵安逸的生活;在他重返京城,生死放手一博的时候,你又躲去了通州。如今在他功成名就后,你就恬不知耻地跑回来坐享其成!我告诉你,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皇后之位就算给猫猫狗狗,也绝不能便宜你这样的女人!”
“你说得没错。”温婉没有被她的指责所激怒,反而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在他最为重要、最需要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却不在,这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一个遗憾。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心虚而愧疚地回避着成为他的妻子,如今蒙你当头棒喝,才恍然顿悟,知晓了其中因果。”
尉迟雪夏柳眉一拧,说道:“既知羞愧,还不快快离开京城。”
温婉摇摇头,说道:“不,我不会再离开。谢谢你,让我下定了这个决心。将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不能只让他一个人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而努力。我决计在余下来的日子里,不再远离他的身边,尽我所能地支持他,辅佐他,让他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而我,也将是一代贤后。”
“你?!”尉迟雪夏本看着温婉一派温温弱弱,便想着用狠话吓退她。没想到她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出言挑衅,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咬牙切牙道。“不知廉耻的女人,还妄想成为贤后,我今天就叫你踏不出这个房门!”
洞察到她眼中隐约闪过寒光,温婉连忙扑身到茶几,将上面的茶壶杯盏奋力扫落一地,“乒乒砰砰”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两个家仆领命过来按住她之际,房门便“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踹进来,怒气冲冲地进来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和三五个帮闲模样的人,粗声大吼道:“给我抓住这对狗男女!”然后下一瞬间就看清了屋里的时候,顿时有些发懵,讪然说道:“不好意思,好像进错房了……”
“你们……”尉迟雪夏在震惊中回过神,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听得有“捉奸”的戏码,从楼下跟上来一大群好事的围观者。这时知道进错房了,也一个个地杵在门口看好戏。直到酒楼掌柜的上楼来赔礼道歉,人群才渐渐散去。而温婉早就趁乱脱身,混入人群,此时已经在厢房中与柴启瑞对坐,喝着侍女奉上的热茶压惊。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来救你?”柴启瑞摇晃着扇子,对于温婉再次算计自己这种行为表示不悦。
温婉早在进入这间酒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二楼凭栏而坐的柴启瑞。知道这个大老板闲来无事,又来自己的酒楼闲坐观赏人流了。常言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温婉不会天真地认为尉迟雪夏在这里会见自己是想找她心平气和地谈话。所以当即便朝柴启瑞比了比手势,表明自己现在正处于非常状况,请他支援。
柴启瑞看到了,圆了圆嘴巴,温婉便当他是会意了,这才敢跟尉迟雪夏说出那一番挑衅的话。其实她确实是想过或许会动手,但却没有料到尉迟雪夏会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不过既然决定要放手去争取了,那么这第一仗,就不能输在这里。
“苏政雅筹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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