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若非从梦中醒来的时候,隐隐觉得颈后有些疼。她奇怪的揉揉后颈,隐约记起似乎是林纪打了自己一掌——她狐疑的看着已端坐案前工作的林纪,她到底是何用意?
林纪见她动作,脸上似乎有一抹尴尬之色,但随即淡淡的说道:“你没有武功,回来一旦被卫兵发现,你我都难逃处罚。我只能将你打昏,带你回来。”
沈若非“啊”的一声,心道,这借口也太滥了点吧?看起来,这林纪不但不善于撒谎,还会轻易相信了自己的胡编乱造,心思不免像是过于单纯了些……
沈若非故作轻松的笑笑:“没有关系,也省的我走路了。”
林纪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沈若非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钰儿曾经说自己的话:“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就是有点象女人。”原来,女扮男装,即使再用心,也并非毫无破绽,只要认真观察,仍是不难看出端倪。
沈若非每日的“补妆”多是在司马廑帐中进行。而今日这一大早,还没有等到沈若非去报道,自是有侍卫来传令,说王爷要“梁若非”立时去见。
沈若非顾不上去观察林纪的表情,急匆匆的随侍卫向大帐走去。
第四十章 困惑
沈若非匆匆来到司马廑帐中,却见司马廑脸色不善,不免犯了嘀咕,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昨晚的行动?
沈若非先自有些心虚,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有些僵硬。
“叫我有事吗?”
司马廑情绪有些复杂,说不清是气恼还是心疼,深邃的眸中云起雾涌,起伏不定。看着沈若非安全站在自己眼前,甚至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没事吗?没事我就先忙着了。”沈若非笑着说道,然后转身欲走——司马廑的眼神太过深沉,让自己心中有些惴惴。
“站住。”司马廑懊恼的叫道。
沈若非回头看着他:“你又不说话,我不走干吗?”
“难道你没有什么告诉我的吗?”司马廑反问道。
沈若非想了想:“嗯,我发现林纪不似城府很深之人。”
“我不是问这个。”司马廑边说边走到沈若非身边,抬手指她的颈后:“还疼吗?”
沈若非立即明了,脸上带了歉意的笑容,轻松的说道:“没事了。她只是相信我之前没有看到她,怕我看出她是女的,一时情急,才动了手。”边说,边伸手摸摸颈后,前后左右的转了一圈。
“别动。”司马廑脸色突变,伸手微微抬起沈若非的下巴——那颈前赫然有一道血痕。
司马廑回身取过干净的布,沾了清水,轻轻擦去血渍。沈若非轻微的倒吸了口气,看司马廑的脸色又暗了两分,以为他气自己擅自行动,自觉理屈,便也不敢乱动。
司马廑的动作放的更加轻柔,又取过药,用手指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当他那温暖的指肚掠过伤口时,沈若非的脸开始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司马廑的眼神专注而柔和,心中满是怜惜,指尖更是温柔——当他抬眼看到沈若非绯红的面色时,手下一滞,顿觉心神荡漾,呼吸不由得乱了节奏……
二人如此亲近,他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如火的眼神失了镇定——她本能的想逃,却又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司马廑的手从颈间缓缓上移,拇指轻轻抚过她柔软的脸颊,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中多了一抹迷乱——当那呼吸越来越贴近时,沈若非几乎屏住了呼吸——
“王爷,伍先生求见。”
沈若非象弹簧一样跳离了司马廑的身边,低着头说道:“我先走了。”
边说,边快步向帐外走去。
司马廑暗自敛了心神,看着沈若非略显慌乱的背影,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
“请伍先生进来。”
伍先生进帐时,上上下下看了司马廑一番,开口道:“王爷,恕伍某直言,夫成大事者,必不能为儿女私情乱了阵脚,这个道理,王爷想必明白?”
司马廑敛了笑容:“伍先生多虑了。”
伍先生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还请王爷恕罪,伍某妄言了。”
“先生如此岂不是客气了?司马廑深知先生之心,对先生之坦言唯有谢字,何来怪罪?”司马廑道。
伍先生笑道:“如此,是伍某迂腐了。”
司马廑笑道:“迂腐倒是过了。只是本王一向敬重先生学识,自是希望先生能够多为本王出谋划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是动辄请罪之说,莫不是对本王的仍不信任?”
伍先生微微颔首道:“王爷所言极是。伍某铭记在心。”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知王爷是否想好面圣的方法?”
司马廑道:“苏相遣女来关,其用意本王明了,只是,他却忽略了一点——萧皇后怎会坐看相府与本王联姻?若是如此请婚,非但见不到父皇,反而会遭到百般阻挠。”
伍先生捋须深思片刻,问道:“皇上近况如何?”
司马廑道:“昨日收到密报,父皇已于五日前开始上朝。但看起来极为虚弱。上朝之时,萧氏一族势力颇为嚣张,众臣多是敢怒不敢言,而退朝之后所有觐见一律不准。苏相也至今未能单独觐见。”
伍先生道:“皇上曾经有令,所有来自安王爷的奏折,不管再晚,必须第一时间送至他的手中,不知此令是否还畅通?”
司马廑冷笑道:“父皇有令在先,涉及本王的所有事务,包括边关粮草供应,奏折上报,一应予以优先保障,但这几个月来,萧氏势力屡屡干涉,层层刁难。至于奏折,虽还能交于父皇之手,但之前,必是已被人偷窥。”
伍先生突然笑道:“不怕偷看,伍某还就担心他们不看呢。”
司马廑奇道:“先生可有妙计?”
“妙计称不上,但求出其不意。只是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伍先生道。
“先生可直言。”司马廑道。
伍先生附耳上前,如此一番解释。
言罢,伍先生细细分辨,却见司马廑神色莫测。
“容本王三思。”许久,司马廑开口道。
伍先生笑笑,转身告退。
沈若非满脸通红的回到营帐之中时,暗自庆幸,还好林纪此时不在。
她坐在案前,轻托脸颊,心中仍是慌乱不已——原来,再多的挣扎,在那一瞬间,都抵不过内心的真正渴望。
林纪回来时,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林兄弟怎么了?”沈若非问道。
“没什么。”林纪淡淡道,抬头看她一眼,问道:“王爷传你去,可有什么事?”
沈若非愣了一下:“没什么,王爷责备我偷懒,称只见你一人笔迹,我只得实言相告。”
“哦,实言相告也好,想必王爷不会为难与你。”林纪道。
沈若非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随声附和。
沈若非突然想起,唐衍近几日似乎一直没来,难道真是这个原因?于是开口试探道:“林兄弟,你之前是不是跟着那个什么唐公子改造武器?”
林纪微怔,但语气仍是淡淡的:“是啊。”
“唐公子是不是很厉害?”沈若非状似随意的问。
“王爷的朋友,自是非同一般。”林纪低垂了眼帘,看不出情绪来。
“我刚刚去王爷那里,正好碰到王府来人,好像在说什么唐公子说任务已完,以后不再来军营了。”
“是吗?”林纪语中略有迟疑。
“是啊,林兄弟跟着唐公子不过一个月,就立了功,我当然也想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跟着唐公子长长见识啊。可惜啊,我连见都没有机会见了。”沈若非不无遗憾的说道,眼睛偷偷的瞥向林纪。
林纪微微有些失神。
“对了林兄弟,你说,唐公子会不会离开边关啊?”沈若非又加了一句。
林纪明显一震——只是,沈若非在她身侧,没有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放松。
沈若非暗暗有些困惑,她当真是为了唐衍?唐衍又如何惹上了她呢?
沈若非找了个时机,偷偷溜出帐,担心林纪会随时离开,想去司马廑那里“报警”,却又有些踌躇不前,不知如何去面对司马廑,于是在帐外转来转去,颇有些为难。
忽地,她晕倒在地。
暗影急忙从隐蔽处窜出,上前查看。
沈若非感觉有人探身查看,猛然睁开眼睛。
暗影措手不及,直觉被耍。
沈若非看暗影不知所措的表情,“噗哧”笑了出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沈小姐可是有什么不适?”暗影低声问道。
沈若非自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当然没事。我不这样,怎么样叫你出来?”
暗影眼中有一丝笑意:“那沈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若非低声道:“我告诉林纪说我哥以后不会再来军营,而且有可能离开边关,她的表现很奇怪,我担心她会离开。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暗影低声道:“暗影明白。”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沈小姐,注意安全。”
当然,还有一句他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若是你有什么闪失,爷只怕会吃了我。”
沈若非看他一眼,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了。”
暗影闪身离开。
是夜,林纪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并未有任何举动。
次日醒转,林纪依然是如往常一般的开始了誊写工作,并未有任何异常。
沈若非一整天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王府中,唐衍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五日前,司马廑直言相告,说沈若非在军中有事要办,但问及什么事情,司马廑却称,完事后沈若非自会告知与他。可是一连几日,沈若非却毫无消息,司马廑也未回府,唐衍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这些日子下来,他深知沈若非的性格,聪明有余,戒备不足,加之容易冲动,让他难以放心
——不忍见朋友受欺,她出言戏弄纨绔子弟;不忍见相思被负,她出头赛诗夺魁;街头偶遇,她能去救乞丐模样的钰儿;啤醍相逢,她便去救那生命垂危的司马廑
——这次,又会是什么事?
至于司马廑的想法,唐衍真的看不透——江山和美人之间的选择,他心中当真有所决定吗?见惯了现代社会中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众多男人和女人,让唐衍相信有人为了爱情,可以舍弃这下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富贵,真的有些困难。可是,司马廑那眼中的真诚和自信,却又让人不由自主愿意选择信任……
唐衍摇摇头,不知是因为到了这个世界而改变了自己,还是事情牵及沈若非而乱了心神,总之,现在的他,似乎再也不是那杀手界冷酷无情的唐衍了。
正在唐衍思绪纠结之时,他却在府中听到了一个令他啼笑皆非的八卦——司马廑一直未娶,对京城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也毫无兴趣的原因是他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近日在军中,还盛传司马廑养了两个清秀男宠,因此常在军中,乐不思蜀。
听到这个消息,唐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两个吗?还有一个会是谁?看来,答案就在这里了。
第四十一章 探营
同时听到这个八卦消息的当然不止唐衍一人,消息传入苏浅雪耳中时,她差点没把牙给咬碎。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她宁可相信司马廑对沈若非暗生情愫,那样,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她不信司马廑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当然,在她的构想中,如果司马廑真的喜欢,她甚至可以大度的主动提议将沈若非纳为侍妾……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如若消息属实,又要自己这满心痴情付与何处?怎么会这样?
这个消息让她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之中——她不信!
司马廑是她心目中的完美的爱人,是不容诋毁的神,她不信,更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苏浅雪咬紧唇,暗暗打定了主意。
沈若非正在困惑之际,却听暗影传来消息,说唐衍从府中出来,正赶往军中。
沈若非眉头紧锁——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这么早告诉唐衍,可是,又该如何让他配合自己而不露出破绽呢?
沈若非想了想,决定去见唐衍。
她看看林纪,依然在工作,就出门向司马廑的大帐走去。可是离大帐越近,心中反而愈加犹豫起来,昨日的种种暧昧,让她无法做到淡定。
大帐前,沈若非冲梁侍卫笑道:“王爷在吗?”
几日来,沈若非早与帐前侍卫熟悉起来,司马廑也有令在先,若是她来,不必通报。但沈若非总觉不妥,每次来仍是先行知会一声,方才入帐。
梁侍卫的表情稍微有些怪怪的:“王爷在。”
沈若非看他欲选豕的样子,问道:“莫不是正在议事,不便入内?”
梁侍卫忙道:“没有。王爷早上还吩咐,若是您来了,即刻进去见他。”
沈若非虽说有点奇怪,听他这样说,就也没多想,掀帘而入。
梁侍卫额上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自己是唯一知道沈小姐真实身份的侍卫,怎么这么不巧刚好轮到自己值日?这让沈小姐进也不妥,不进也不妥——不知放她进了,到底是对是错。
沈若非一进大帐,突然愣住了。
帐内并非司马廑一人,另外还有一个客人——苏浅雪。
苏浅雪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打扮,看起来分外明艳动人。手中正从丫鬟手中接过碗,看样子是正要呈于司马廑。丫鬟身边的几上,正放着一个白瓷的汤煲——原来,是美人洗手做羹汤,从府中专程送过来的,好生体贴,好生贤惠。
沈若非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舒服,刻意的忽略了司马廑的目光。
苏浅雪和司马廑见帐外来人,同时一愣。
苏浅雪并未认出沈若非。帐内虽开有窗户,光线充足,但门口处却有些暗。
看有人未经通报就擅自进帐,她先是意外,待远远看去,却只是一普通兵士打扮之人,司马廑竟然并未出声训斥,耐着性子细细看去,那兵士虽然肤色较暗,但果是“清秀”之人,进得帐内,竟然不怯不战,还敢抬头打量自己——苏浅雪心中的怒火腾的烧了起来——就是这种人,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