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你暂且不要管了。即刻动身回京见右相;完事后回来复命。”
“属下遵命。”
“捡到”钰儿半个月来,一切风平浪静。
沈若非渐渐觉得,有了钰儿的这些日子,过得很快乐。那原本冰凉的心中,多了一丝暖意,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把钰儿视为亲人。
有时她在想,既然自己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那么,何不珍惜目前所拥有的快乐?
看着钰儿一天比一天的开朗,原本瘦弱的身躯已经慢慢的结实起来,脸上时不时也会出现天铡蹀邪的表情,她总忍不住要去捏一捏那粉嫩的小脸蛋,感觉很满足。
觉得在虞城呆的够久了,沈若非问钰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钰儿沉思片刻:“若非哥哥不是要去寻找大哥哥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若非轻拍了一下钰儿的小脑袋:“不是说了很多次,直接叫我哥哥就行了。哪里有弟弟直呼兄长名字的?这样出去,谁相信你是我弟弟?”
钰儿一伸舌头,不好意思地的说:“我又忘了。”
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沈若非心中暖暖的,母性无限膨胀——这样的钰儿,看起来真实而可爱。
她暗自思忖,找哥哥?找的到恐怕就真的出“鬼”了!当初自己怎么想出这套滥说辞——可是,就算是骑上了老虎,也得想办法下来才行。
于是,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对钰儿说:“人海茫茫,只知道是朝北方去了,又没有个去处,怎么找?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我们边走边找吧。”
钰儿想想觉得有理。
于是二人商议,仍是要一路北上。
可是,钰儿提出的一个新问题,倒让沈若非发了愁。
“哥哥,你告诉过我,你荷包被窃,现有银两尚为周大哥所资助。这些天我们也花去一些,这一路北上,总是有花完的时候。到时怎么办?”
沈若非眉头紧皱,陷入思考中。
挣钱的方法,有很多,可自己要钱干什么?自己只想回家……眼前的安稳日子,又能过多久?
“钰儿,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沈若非问。
钰儿很认真的想着,眼中有神采掠过,但迅速敛去。“以前读书时,先生曾描述过这天下的如画风光,我们齐国有秀美山河,南竺国有碧海连天,兰凌国有草原大漠,令人无限神往。”
沈若非不禁暗想,只是不知先生是讲那如画江山还是江山如画……
遂又回过神来,试探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和哥哥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我可以找先生继续教你读书,如果你愿意,将来也可以去考取功名——”
“不!”钰儿打断了沈若非的自说自话。“我想和哥哥一起去畅游山水。”
沈若非暗自叹了口气:“那钰儿可有想见之人?”
“没有。”钰儿神色黯然。
沈若非装作释然,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我们就去一路领略这如画的风光,走哪算哪儿,可好?钰儿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想好了。我们可以走走停停,钱不够了就挣够了再走,哥哥保证不会让你饿着。”
钰儿点头。
次日,二人启程,前往第一个目的地潞州城。
潞州城虽小,但盛产茶叶。齐国的茶叶买卖并非国家控制,因此,南来北往的客商四处可见,倒显得颇为热闹。茶文化在这里表现得颇为繁盛。
沈若非进了城,便四处找人打听,潞州城最出名的风景和最出名的饭馆,钰儿跟在身后,强自忍笑。
得知城外有座青龙山,风光秀丽,半山的广恩寺香火旺盛,素斋尤为出名,二人立即决定先住下,第二天再赴青龙山一游。
第二日,沈若非一反常态的起了个大早。
钰儿不解,沈若非笑道:“不早点起,怎么赶到山上吃午饭?客栈伙计跟我说,广恩寺的香客不能留宿的。我们总不能晚上呆在山上露宿吧。”
钰儿恍然大悟。
出城十里,即是青龙山。
青龙山出人意料的不是茶山。此时黎明旭日,山雀呼应。群峰清翠欲滴,远山雾霭朦胧。沿山间小道一路走去,花影扶疏,绿荫匝地。十步一谭,百步一瀑,水花飞溅处,炫出夺目的光彩。
沈若非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用心去体会这大自然的赐予的美丽——在这里过那世外桃源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钰儿看着沈若非的一脸陶醉,眉头轻皱。
沈若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在钰儿面前不加掩饰的真性情,让身着男装的自己看起来无比诡异。
广恩寺里,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大雄宝殿前,轻烟袅袅,梵音缭绕,平添了几分肃穆。
沈若非漫步前行,四处观望,忽地脚下一绊,身体控制不住向前扑去。
沈若非心呼“不好”,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面越来越近……
一双手及时而有力的托住了沈若非的双臂,沈若非站定,正要道谢,却在看到面前之人时愣住了。
第七章 救人
好一个美男!
沈若非自认不是花痴,对人相貌一向也不是很在意,可是,眼前之人却让人无法忽视——
但见他星眉朗目、眼神深邃,脸部轮廓分明,肤色并不十分白皙,俊雅之中倒少了几分文弱,多了几分风霜与刚毅;身形修长挺拔,一袭玉色长袍,在山风中衣袂翻飞,潇洒脱俗。
待看及他唇边淡淡的微笑时,沈若非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面上微微一热。
“多谢兄台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美男回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沈若非在心底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什么样的美男没有见过,怎么还会失态。面上不露声色,正待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发觉,钰儿不见了!
沈若非脸色骤变,却又不敢大声呼叫,焦急的四周望去。
忽见侧殿旁,钰儿冲自己招手示意,顾不上身旁美男,急冲上前。
到了钰儿跟前,正欲责问,却见钰儿小脸煞白,神色慌张,伸手拉自己躲过一旁,身体微微发抖。
沈若非吓了一跳,抱住钰儿,连声问:“怎么了钰儿?别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大夫。”
钰儿摇头,仍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沈若非急了:“什么意思?别跟我打哑谜啊。”
钰儿附耳说了一句话,沈若非脸色也唰的一下白了。
她拉着钰儿躲在僻静处,稳了稳心神,小声问:“你确定他就是当初追杀你的人?”
钰儿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他现在去了哪里?”沈若非问道。
“我一见他就躲了起来。刚才他出了寺门,我才敢叫你。”钰儿道。
沈若非眉头紧皱:“他是冲你来的?”
钰儿认真的想了想,说:“好像不是。但是,他好像是在跟踪什么人。”
沈若非担忧地看着钰儿
——隐忧终于变成现实摆在面前
——到底是自己想法过于天真了,有些事情,当真让人无法回避,此事无关信任。
但现在,还不是盘根问底的时候。
“钰儿,无论他是不是冲你来的,这个地方我们都不能呆下去了。我们今日就离开这里。”
钰儿点头表示同意。
沈若非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命钰儿呆在原地,自己转身出了门。
过了许久,沈若非才拿着一个包袱进来。
打开一看,却是一套小女孩的衣服。
钰儿面色由白转红,嗫嗫道:“我不穿女孩的衣服。”
沈若非瞪他一眼:“我好不容易才问出附近哪里有家有女儿的农户,专门去买来的。如果你会易容,或者是能想出更好的避人耳目的办法,就不用穿了。”
钰儿想了想,颇为不情愿的屈服了。
换了衣服,束了发辫,沈若非颇为满意的让钰儿在自己身前转了一圈——这不是挺漂亮一小姑娘嘛!
二人这才走出侧殿,虽已过午时,却顾不上再去吃什么素斋,急急向寺外走去。
沈若非突然想起来刚才的美男,回头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也就笑笑作罢。
一路上,沈若非拉紧钰儿的手,颇为警觉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放松与好心情。
山风骤急,乌云压顶。
沈若非担忧的看看天,对钰儿说:“我们还得快点才是,要不一会就要做落汤鸡了。”
二人加快了步伐。
急行间,忽闻一侧林间传来打斗声,沈若非慌忙拉钰儿躲在山石背后。山石旁,是丛生的灌木,正好遮掩身形。
透过灌木丛,但见五个蒙面人正在围攻一个男子。
那男子,竟然是刚刚寺中遇到的美男。
沈若非正自惊讶之时,却感到钰儿的手,在微微颤抖。
但见钰儿目光正狠狠盯住为首的那个蒙面人,双唇紧闭。
沈若非轻拉钰儿的手,以眼神询问。
钰儿点点头。
沈若非扬眉,询问钰儿是否确认。
钰儿再次坚定的点点头。
林中,众蒙面人一言不发,招招歹毒,意取性命。
那男子似武功不弱,初时尚能应付,久之则现出疲态。
雨,倾盆而下。
那男子身上已多处受伤。
沈若非和钰儿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不敢动。
林中光线昏暗下来,大雨模糊了视线,只能恍惚看见打斗,却看不清招数。
沈若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第一次感觉到阵阵寒意。
远处一声炸雷,她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紧紧抱住钰儿。
一道闪电劈空而下。
沈若非清楚的看到,一把刀自那男子背后,直插进去。
“啊——”
沈若非魂飞胆散,抑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叫,旋即被钰儿捂住了嘴。
声音虽轻,却使得蒙面人全部停了手。
“有人,撤。”为首的蒙面人发令。
也已体无完肤的蒙面人相互搀扶着,消失在林中。
沈若非和钰儿久久不敢动,在雨中抱在一起,相互为身心取暖。
暮色渐浓,林中全无动静。
沈若非语带颤抖,轻声说:“钰儿……我们……去看看……那个人……死了没有。”
钰儿犹豫了一下,仍是随沈若非一起,跌跌撞撞向林中走去。
但见那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沈若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走上前去。
她伸手探男子的鼻息,大雨却严重的影响了她指端的感觉——不会真的死了吧?
她俯□,将耳朵贴在男子的胸前,一阵狂喜
——心还跳,也许还有救。
抬头,见钰儿伸手在试男子颈部动脉。
二人相视,沈若非伸手去搀扶那男子,钰儿忙搭手相助。
当勉强将那男子扶起,沈若非发现,以二人之力,想将其弄下山,无疑是天方夜谈。
沈若非扶住男子,对钰儿说:“看来,我们只有试试去求和尚的帮助了。我来背他,你帮忙扶着就行。”
说完,沈若非扶好那男子,慢慢转过身,蹲□,钰儿忙使劲顶住,不让男子倒下。
沈若非背好男子,一步一挪,艰难的向广恩寺的方向走去。
男子的呼吸几不可闻,她心急如焚。
山路变得十分泥泞,沈若非努力稳住身子,不让自己跌倒。
广恩寺的灯火看起来,那么遥远。
钰儿伸手抹抹脸上雨水,看着若非,几番欲选豕,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救他?”
沈若非沉重的脚步停了一下,喘息着,回道:“我知道这样会惹麻烦,但是,难道我们能见死不救?”
说罢,喘了口气,接着又道:“他是什么人我不关心,我只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抬手抹去眼睛上的雨水,沈若非继续艰难的前行。
钰儿愣住了,除了要珍惜自己的命,又有谁告诉自己,生命皆宝贵?
许久,他缓过神来,看着前方的沈若非,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上去。
广恩寺门前,沈若非精疲力竭。
勉力扶男子靠在门旁,沈若非瘫坐在台阶上。
“钰儿,敲门。”
四周是哗哗的雨声,但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仍显得格外刺耳。
稍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
一个白净的小和尚露出头,看见钰儿,便说:“小施主,本寺的规矩是晚上不留宿。”
沈若非站了起来:“这位小师父,我们不是留宿。这位兄台受了伤,还望贵寺能出手相助。”
小和尚看看满身狼狈的沈若非和钰儿,又探出头,看看靠在门边人事不醒的男子,道:“二位施主稍等,待我请示过师傅再做打算。”
沈若非无奈的说:“如此多谢了,还烦请小师父快些才行。”
小和尚应了一声,伞都顾不上打,一溜小跑进了寺。
不多会儿,几个僧人赶了出来。
为首一个中等身材,但看起来格外强壮有力,一看即象是习武之人。
他抓过受伤男子的左手,探了一下脉,脸色一变,吩咐道:“快,快将他抬到空闻师叔那里。”
几位僧人一起上前,抬起男子,快步向寺中走去。
那僧人看了看沈若非二人,双手合十:“二位施主,也请随小僧一起入寺吧。师叔救人,或许会有事相问。”
沈若非忙道谢,带钰儿随他一起进入寺中。
那僧人安排二人在一处厢房等候。
有小和尚送来姜汤,让二人驱寒。
沈若非手捧姜汤,坐在椅中,有气无力,脑子却不由自主的天马行空——以前偶读爷爷书房中的一本佛经,上面写“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苔葱、慈葱、兰葱、兴渠是五辛”,倒是知道了荤原来不是指肉,但始终不清楚这五样东西到底是什么,现在看来,姜倒不属于荤辛……
正胡思乱想,钰儿突然叫道:“哥……哥?”
沈若非转头看他,只见他满脸惊讶,手指自己:“你的脸……”
沈若非不解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却猛然间醒悟,暗道:“不好。”
第八章 天意{炫 {书 {网
沈若非手一摸到脸上的水渍,立即明了
——在雨中折腾那么久,脸上的化妆品怕是早已被洗得一干二净,显出了真正的容貌。只